郑夫人笑道:“你哥哥还把你当小孩子呢。”
薛棠抿唇笑了笑,看着郑夫人慈爱的脸,以及提到薛恂时真挚感怀的语气,忽然有些怀疑自己前段时间做的那个荒唐的梦。
郑相言行端正,是朝中一股少有的清流,会不会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而且,哥哥治军向来谨慎,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带着十几万大军入京。
“我替你戴上。”郑夫人的话拉回她的神绪,玉髓骨哨带在了她颈间。她手一顿,眼眶却突然红了一下。
薛棠一惊,“姨母,您怎么了?”
郑夫人拿帕子掩了掩眼角,移开目光,“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十七郎而已。”
薛棠低下眼没有说话。
郑夫人道:“这孩子原本在翰林院好好的,突然要去什么安定县做官,穷乡僻壤之地,又尽是土匪当道,连父亲生辰都不能回来……”
薛棠十分过意不去,几乎想将当日之事脱口而出,郑夫人又道:“不过好在他在那干出了些政绩,陛下要提拔他当河北道巡察使了。”
薛棠心里一动,河北道?那岂不是……
郑夫人猜出她心中所想,笑道:“说不定能与你哥哥见上一面。”
好歹也算了却他一桩心愿。薛棠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之后要发生的那些事,会不会就是郑湜任巡察使期间查出来的?
她低着眼想事情,没有发现一旁郑夫人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自家儿子的心思,身为生母,郑夫人早就察觉出了七八分。她对薛恂的印象更深刻,但也记得这个小时候跟在他屁股后面一起来郑府拜访的小姑娘,一转眼已经出落得十分清丽,让人见之忘俗。
郑夫人不喜女子太聒噪,譬如崔家那个崔五,就不怎么讨人喜欢。而薛棠自小被养在深宫中,鲜少踏出宫门,安安静静的,性子就很好。
“陪我出去走走吧。”郑夫人笑道。
薛棠有些疑惑她为何不去前堂主持今日寿宴,见她已经拉住了自己的手,也只好同她一起在廊下慢慢踱着步。
郑府后花园规制典雅,假山水榭一应俱全,行人也少,十分安静。蔺湛同郑延龄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两人在园中缓缓踱着步,似乎在说话。
蔺湛在假山旁停了脚步,目光落在那抹娇俏的身影上。两人自顾谈着话,也朝着这边走来,却没发现假山旁也站着人。
谈话声也远远传来。
郑夫人笑道:“我估摸着,再过几个月,十七郎便该回来了……”
薛棠道:“那再好不过,正好可以陪陪您。”
郑夫人盯着她笑道:“沅沅今年该及笄了吧?”
薛棠不知她为何问这个,点了点头。
“你一个人在皇宫,虽说陛下和皇后也疼爱你,但他们毕竟也有各自的事情照应。”郑夫人停下脚步,“我在想,你的婚事……”
假山后蔺湛脸色黑了下去,郑延龄听到这也已经听不下去,低咳了一声。郑夫人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老爷,你怎么在这?”
“舅母莫怪,我与舅舅只是刚好路过而已。”蔺湛负手缓缓走了出来,毫不避讳地盯着薛棠,笑道:“好巧,怀宁妹妹也在?”
妹妹?郑夫人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两个字眼。
薛棠也有些错愕,只不过是对他突然出现的错愕,她不信蔺湛真的只是刚好路过,也许刚刚那一袭话就被听了去。
只是些拉家常的话,他听个什么劲?
郑延龄对夫人低声道:“好端端的,你谈这事干什么?”
郑夫人原本有替薛棠说亲的想法,说的当然是自家宝贝儿子。只不过,她现在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
她是经了人事的妇人,自然知道这目光代表着什么。郑夫人有些震惊,没有再往下说,话锋一转道:“没什么大事,沅沅鲜少来我们府上,我一时忍不住,和她多说了一些话。”
郑夫人本就没多大的执念,只是想帮儿子了却一桩心愿,但如今这个念头,就此打消了。
同时,她还有一分疑虑。
郑湜曾为太子伴读,同出于郑延龄教导,但两人身份地位不同,郑湜光明磊落像他父亲自不必多说,但蔺湛却更像陛下一点。
也许是贞顺皇后死得早,这孩子从六岁起,眼神中有意无意地便流露出令人心悸的阴霾。
“舅母,”蔺湛忽然道:“我想去我娘的房间看看。”
郑延龄与郑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让下人引路。薛棠却是一头雾水,他们习以为常的神色昭示着这事情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也对,听闻贞顺皇后出嫁以及去世后,郑府还留着她当闺阁小姐时的房间。
莫非,蔺湛一直来看吗?
她没有多想,觉得自己应该走了,正要告退,却听蔺湛道:“你也来。”
薛棠一噎,贞顺皇后于她有恩,拒绝的话不好说出口,不过两人一同去,却有些怪。
蔺湛迈开腿先走了,她也只好跟了上去。
第28章
房间每日都有人整理, 桌椅床榻都十分整洁, 连被褥都按着时令换了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房间内本就住着人。
蔺湛将门合上, 薛棠默默走到角落里,不敢瞧他神色。
脚步声响起来, 却见他不怎么尊重地将一张碍脚的凭几踢开,直接在案上坐了下来。
“你过来。”他声音听上去没有动作来的烦躁。
薛棠依言走了过去, 一低眼却发现这张书案上居然布满了痕迹, 有用刀砍的,也有用指甲抠的,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她识相地没有多嘴问。蔺湛却低低地解释起来, “他们以为, 我这是因为思念母亲,所以在这张书案上发泄……”这帮人, 因为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才显得异常可恶又可怜。
薛棠想了想, 这发泄的方式有些特殊,不过不是拿人来发泄, 倒也值得表扬。
蔺湛没有往下说, 抬头看着薛棠颈上挂着的玉髓骨哨, 眯起眼,“这是什么?”
薛棠忽然感受他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他一把扯了下来,“郑湜带给你的?”
什么跟什么?!
“是我哥哥!”薛棠道:“殿下快还我!”
她觉得蔺湛一定又要为难自己了,他毫无缘由地说起这个,说不定还在暗戳戳预谋着什么,已经做好准备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他眼中的光却一下弱了下去,“哦”了一声,将骨哨还给了她。
“……”薛棠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么好说话?这房间真是太神奇了!贞顺皇后在天有灵!
薛棠拿过骨哨捏在手里,线被他扯断了,只好先收起来,等回去后再串一根。
蔺湛好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低咳一声,拿出一块玉牌,“这个给你。”
薛棠咬了咬唇。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她有些不大习惯他如此低眉顺目地给她东西,像头一回那样施舍一般趾高气昂地往案上一拍才是他的风格好吗?
薛棠谨慎地拒绝,“我已经给哥哥写过信了,所以不用麻烦殿下的腰牌。”
蔺湛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差点忘了,皇后派去的人让他给清理干净后,她已经没什么防范的必要了,自然也可以不用他的腰牌。
蔺湛黑着脸收了起来,“那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薛棠终于忍不住问:“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蔺湛移开目光,有些别扭地说道:“你那日……摔疼了没?”
薛棠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指的是两人在宗正寺那回,他把她扯到在地。当时她摔在他身上,摔疼倒是没有,所以薛棠摇了摇头。
薛棠疑惑道:“什么原因啊?”
蔺湛手一顿,面上红白交替了一阵,最后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不用管。”
薛棠“哦”一声,他不说,她当然不会继续追问。
蔺湛瞧着她温顺的神色,心中愈发郁结起来,深吸了口气,道歉的话还是没说出口,“言归正传——你要什么尽管提。”
薛棠小心翼翼道:“真的可以?”
“我何时骗你?”
薛棠想了想,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让郑湜去担任安定县县令的是他,升任为河北道巡察使的估计也是东宫推荐,如若要避免日后与薛家的误会,让郑湜去别的州县任官,或许是一条解决的办法,不去北庭与哥哥接触,也就不会有郑延龄那份弹劾的折子了。
薛棠抿了抿唇,委婉道:“殿下,方才郑夫人说甚是思念十七郎哥哥,他如今要担任河北道巡察使,路途更是遥远,我想着,这些州县刺史,东宫也有调任的权力,所以想求殿下能不能……”让郑湜去别的地方任职,总之不是河北就行。
她话还没说完,蔺湛猛地站了起来。
薛棠见他面色不善,忙捂住唇。
“继续说。”他居高临下道。
薛棠眨了眨眼,不说了。
蔺湛脸色缓和了些,很有耐心地慢慢道:“说,我听着呢。”
薛棠才刚刚启唇,便忽地被拦腰抱起摔在了塌上。
被面柔软,一股阳光的气息迎面扑来,是昨天刚晒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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