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颠簸,薛棠的脑袋更晕了,驶上朱雀大道才变得平坦起来。她微微闭上眼,在车内打了个盹,醒来时已经到了承天门,也早有玉撵在那候着。路过明堂的时候,却发现一群侍从在那进进出出的,有些反常,但现在还没到年关,没什么祭祀活动。
薛棠想,难道他们终于发现祠堂里那些桌案旧得发霉,得换换了?
宜春阁到了,今日却静得有些反常。薛棠不是那种强势的主子,底下的侍女都要比其他宫其他院里活泼一些,没事的时候一起踢踢毽子玩玩投壶,时常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薛棠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匆匆走过去,却发现外面已经被侍卫包围得密不透风,几名侍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她一惊,“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她,但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屋檐下悬着的铁马经风一吹,发出清越的碰撞声。廊下不知何时摆了一张圈椅,少年一身绛紫色缺袴斓袍,屈着腿靠在椅子上,阳光被屋檐一割为二,照得他斓袍下摆金线绣着的含瑞草的鹦鹉仿佛活了过来,气势格外嚣张,他的眉眼却被笼罩在阴影里,让人不敢直视。
“总算等到你回来了。”他负手站了起来,薄唇轻启,对侍卫们说:“搜。”
第21章
薛棠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第一反应是以为他知道了自己顿悟的事情,为了灭口,带着侍卫包围了这里。
蔺湛一步步走上前来,命令道:“进屋去。”
薛棠退后,几乎倚到了绿鸳身上,好半晌才挤出破碎的字眼,“殿、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蔺湛似乎不想解释,一字一句道:“听我的话,进屋去。”
“我、我不要。”
蔺湛抬手扯了扯窄袖的袖口,“要我扛你吗?”
他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但听着却让人有一种窒息的屈辱感。
薛棠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的时候,他已经一步跨到她面前,提起她的腰肢,薛棠便成了个头朝下的姿势,腰肢搁在他坚硬的肩上,像搁在腰斩的铡刀口上。身后绿鸳想追上来,被荣铨一把钳住了胳膊。薛棠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失声道:“放我下来!殿下,放我下来!”
“让你进屋你不进去,非要和我杠!我是不想让他们来动你,要不荣铨手一捏,你腰就断了。”蔺湛一脚踢了碍眼的圈椅熟门熟路地走入了她卧房,还很好心地替她撩起珠帘,免得水晶珠子打到她的额头。如此的轻车熟路,薛棠甚至觉得他在自己离开后便将这里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顿时有一种羞耻的感觉,叫道:“殿下,这里是陛下赐给我的地方!你不能硬闯!”
“长安宫姓蔺,不姓薛,怀宁妹妹。”蔺湛手臂一甩,便将她甩到了床榻上。薛棠本就头晕,虽然身下被褥柔软,但也被砸得目眩神迷,看着站在榻前的那一道挺拔的身影,心里既愤怒又委屈,还有点怕,只能强装着镇定,“殿下,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理解你!你还救了我,咱们恩怨相抵两不相欠了好不好?”
未想蔺湛却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不说出去?”
薛棠立刻捂住了嘴。
他不知道,那他大张旗鼓地包围宜春阁做什么?
“没什么……”薛棠小声道:“我头晕说胡话呢。”
蔺湛远比她想象的敏锐,闻一弦而知雅意,先前的话语中还带了些许讥讽般的调笑,现下他玉墨般的眼眸中却是寒冰一片,身形压了下来,捏着她下颌,“什么不说出去?你知道了什么?”
薛棠几欲不能呼吸,浑身都滚烫起来,挣扎道:“我还想问殿下,好好的为何包围我的宜春阁?就不怕陛下责问你吗!”
“哦,懂得搬出我父皇了。”蔺湛盯了她半晌,决定先放过她,讥讽地笑道:“我来你这找什么,你还不知道?”
他近在咫尺的眼眸像个无底幽潭,薛棠不敢跟他直视,躲闪着目光,“我不知道。”
蔺湛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我的戒指掉了,守明堂的侍卫说你的人昨晚来过那里,你若心里没鬼,便敞开大门让我搜。”
他的拇指上果真较平日少了一样东西,薛棠及其昨晚他替自己拿珠子时听到的一声玉器轻响,原来就是戒指掉在了里面。她带了几分愠怒,“只是一个戒指而已,不能买个新的吗?我的步摇坏了,也是重新买一个的!”
“那是母后的遗物,”蔺湛幽幽道:“就算你告诉父皇,他也不见得会反对我这么做。”
一句话就把薛棠最后一条退路堵了。她欲哭无泪,隐隐觉得这事确实与自己有关,偷东西的是她的人,偷的偏偏还是太子的东西,如此栽赃嫁祸,这不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好歹毒。
薛棠挣扎着想起身,但蔺湛横在她肩上的一条胳膊仿若有千钧重,推不动分毫,她只能蹬着腿,挣扎无果后企图同他商量:“就算如此,殿下也不能带人就往我这里闯,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人撤走吧。”
蔺湛道:“你的面子值几分钱?”
“……”薛棠只好道:“殿下非要越俎代庖代我审问,也可以,只是绿鸳是我们家的人,殿下能不能放过她?”
她方才挣扎了好一会,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觉得头疼欲裂,躺在枕上微微喘着气,鬓上的一朵珠花掉在大红底绣五蝠捧云团花的锦褥上,头发也散了下来。
蔺湛手臂僵了僵,拿起那朵珠花,放在她额头上,语气硬邦邦的:“不能。”
薛棠看了他一会,心底不由得浮起连日来做的噩梦,只觉得他现在已经初具暴君本质。强词夺理,草菅人命,她手底下那些娇弱的侍女落在他手里还能好过?可偏偏他占着理,事情到最后皇帝也不过责问几句就罢了。
她心里酸涩起来,默默拿过枕头,将脸埋进去,肩膀一抽一抽的,发出小声的呜咽。蔺湛见状有些错愕,低头听她嘴里嗫嚅着抽噎道:“陛下……爹爹,哥哥……你们来救我呀……”
“你这样要被眼泪呛死。”蔺湛去夺她的枕头,“你乖乖配合我,我不会伤你,也不冤枉你朋友。”
薛棠死抱着枕头不松手,蔺湛便又加重了力道拉开她的手,薛棠吃不住被迫松了手,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一声打在什么东西上。
薛棠眼里还含着泪,目瞪口呆地看着蔺湛白净左脸上的一道手印。她的手都麻了。
实话说,她有点爽。
爽完后,又有点怕。
蔺湛缓缓转过脸,将另一只手里的枕头往地上一扔,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他不说话比说话更加可怕,薛棠一下子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恐惧感这才真真实实地攥住了她的心脏。
片刻后,荣铨大马金刀地走进来,将一人猛地一推。
“绿鸳!”薛棠胸口一松。
绿鸳踉跄地扑进来,抱着她哭道:“县主你怎么样?婢子以为见不到你了。”
薛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吓坏了才痛哭流涕,遂放了心,下一刻便听到屋外传来的一声惨叫。
薛棠心里一动,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昨晚提着宫灯巡逻的侍卫被蔺湛寻了来,战战兢兢地指了个人。伏在地上的少女二十不到,穿一身绿萝色的襦裙,早已被吓哭了,“殿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不用授意,荣铨上前摁住她,把她腰带间的荷包拽了下来,不消片刻便挖出一只鹅卵石大小的玳瑁戒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夺目,另有一侍卫接过,双手捧给坐在圈椅中的少年,不敢去看他脸上的红肿。
“殿下,与这婢女共事的下人上禀,她昨夜在明堂附近晃悠,今早又鬼鬼祟祟地想进县主的屋子藏什么东西,殿下的戒指是她拿的没错了。”
蔺湛在手指上戴了一下,皱了皱眉,又塞进了腰带间,看上去心情十分不好。
那侍女仰起头,挣扎着求饶:“殿下,殿下!奴婢是素雪!皇后身边的素雪啊!殿下见过奴婢的!”
蔺湛不小心碰到左脸,好像还破了皮,低低地抽了口气,懒得说什么废话,侧过脸,“还有两个呢?都拽出来!”
在场诸人悚然一惊:还有同伙?!
荣铨目光在众侍女中一扫,一手一个又拽出了两名侍女,皆是差不多的年纪,腿软地瘫坐在了地上,不住地磕头,“殿下,奴婢们不知情!求殿下看在皇后的面子上,饶奴婢们一命!”
蔺湛仍是抚着左脸不说话。
荣铨不愧是心腹,只消一个眼神便读懂了他的授意。不时便有两名侍卫上前压住了那名叫素雪的侍女,另一人则取了木杖来。那木杖长数丈,有一个指节那么厚,是用来打军杖的东西,现在落在一个娇弱女人的臀上,不消几下便渗出了血,衣裙破了,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惨叫声也逐渐弱了下去。
她受刑的时候,另外两人被按着头强迫观看,鲜血顺着地面的沟壑汇成一条溪流,流到她们的膝盖下,其中一个已经晕了过去。
“咔擦”,木杖停了。
“殿下,她死了。”荣铨面露为难,“另两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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