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见你。
我终于知道,我想要什么。
原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啊......
如果你要走,何不把我一起带走,也好过,在这无你的世界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露儿,我好痛,我真的好痛啊,好痛好痛,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究竟,究竟如何才是解脱?...
巨狐突然陷入莫大的痛苦,于天地间激烈的翻滚,九条巨硕的狐尾来回横扫,将此间的千山万壑荡成一片废墟。众人纷纷躲避,后退至千丈以外,无一敢靠近。
忽而又是一声尖啸,巨狐庞大的身体骤然消形,化回白发青衣的仙人。只是仙人双目紧闭,似是陷入了昏睡,径直地于空中坠落。
华发飞舞,活似记忆里的白色灵蝶。
孟阙身负重伤,无法瞬移至前将其截下,担忧焦心之际,恰逢夜筝登空,将白钰稳稳接入自己怀中。
“既已成妖,青丘,便是回不去了...”夜筝爱怜地看着怀中人,倏尔一笑,“无妨,妖王宫与狐王宫除了门匾,其余皆一模一样,你会喜欢的。”
言毕,一个闪身,双双没了人影。
一场声势浩荡的大战,随着天后的殒灭,白钰的离去,一切都渐渐归于沉寂。
只剩山河破碎,满目飘零。
经过巨狐这一番肆虐,天庭伤亡惨重,然而青丘的大后方青丘河谷,仍然保存着九尾狐族较为完整的实力,此时再想进军青丘只会是自寻死路。经过一番斟酌,天帝终是下令退兵,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去。
见状,玄虞亦准备抽身,却被孟阙唤住。他回身看着伤痕累累的孟阙,目露激赏,能与他大战数十回合还能站着有力气说话的人,委实不多。
“洞主可是知晓黑影的来历?”孟阙问道。
“自是晓得的。”
“可否…告知一二!”他拱手做礼,语气恳切。
但玄虞只是摇头:“他既已回来,便早安排好了一切,你我都无需过问,只有顺应的道理。”
只有...顺应的道理?
顺应的道理?去顺应它,因而死的死,伤的伤,堕仙的堕仙...?如此,还要顺应它??
哪有这样的道理?!
似是看出他的不忿,玄虞勾唇一笑:“你我,世间万物,都不过是沧海一粟,须臾一瞬,唯有他...是永恒。莫挣扎,挣扎亦无用。”
话音未落,玄袍仙人便消失无踪,孟阙一时挫败,难堪地呕出一口血来,南袖见状,忙过来搀扶他。她不由蹙眉,究竟孟阙要同玄虞说什么话,居然还要避着她?...
虽对他的隐瞒有所介怀,可到底,她更专注于他的伤势。见他嘴角赫然残留着,尚未来及擦净的血痕,她的心便狠狠一抽,泪水瞬时盈眶濒临落下。
这场大战好像是结束了,青丘...也好像是保住了。可举目四望,孟阙重伤,大哥不知所踪,露露殒身,白钰堕仙...
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重了...
一时感念动容,泪珠簌簌而下,她快速地抹去眼泪,不愿孟阙见了担心。
“袖儿,斯人已矣,你更要保重自己,莫太难过。”他轻揽过她肩头,柔声安慰着,“我们还有小龙呢,多少也得念着他些。”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只是...”朱雀伏在他肩头痛哭不止,“我只是难受...”
“袖儿,现在不是难过流泪的时候,白钰如今状况不明,我们得赶紧过去。”青龙其实已疲惫不堪,但声线尚且沉稳,足以让慌乱的南袖安定心神。
“好,我先传音二姐,让她好好找找大哥,”南袖镇定下来,冷静说道,“我们现在就去妖王宫!”
涂山·妖王宫
这是妖王夜筝第一次带男人回宫。
第一百二十一章
彼时,灰狐苍梧正伫立在宫门口摇晃的朱色宫灯下,静静等候他的王归来,等着等着,忽而飘起雪来。青丘涂山本为一体,皆是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怎得,会突然下雪?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孱弱的雪花悠悠飘落于指尖,一丝凉意瞬间遍布全身,这着实算不上...一种好的体感。
莫名便想起,涂山纪雅堕仙的那天。
那是两万年前的一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原是这万万年来,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寻常日子。如同眼前这场突如其来诡异非常的雪,忽而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大地上的生灵纷纷避走,逃回自己的洞窟。
只有他,留在了漫天风雨之中。
眼睁睁看着,姿容胜雪绝色倾城的紫衣仙子,眼角眉梢处慢慢生长出...蜿蜒曲折的紫色妖纹。
按她的话讲,做妖该是率性快活的,可她每日清晨醒来,总会花费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动用无数妆品将这遍布眉眼间的妖纹细细修饰。
于是,她眼角眉梢总带有一簇魅惑飞扬的紫色光影,看着,竟又美艳了几分。
无法抑制的,他又多动心了几分。
“你傻站在门口作甚,还不快闪开!”
只听一声喝问,将他从久远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思绪落回眼前的境地。
哦,原是嫌他挡了路。
瞥见夜筝怀里紧紧抱着一位白发妖君,他怔愣了片刻,但仍是侧身让开了路。
夜筝将带回的妖君好生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榻之上,犹记得,那是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他曾和她在这张榻上,假意缠绵,只为报复她的心上人。
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突然就变心了?
他总以为,就算她变心,偏爱的仍会是风度翩翩的仙君,所以,他一直保持正/念,坚守仙身,不堕妖道。如今怎得,怎得会捡回一个妖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恰巧,今晚又是一个月色翻涌的良夜,他忐忑又小心翼翼地摸到那张华丽的寝榻旁。夜筝似是累极,她趴在床边睡得很沉,他心疼地看着她,却终是没有勇气探手,将她散落鬓边的散发顺回至耳后。
他无声叹息,然后转过眸去,好好打量榻上昏迷的妖君。
盈盈月光下,那张俊美无匹的容颜,似乎在无声地证实着妖王的痴心不改。苍梧不由伸手抚上自己脸颊,无论青丘抑或是涂山的人都说,他这张脸,与狐帝白钰有七八分相似。
他只能苦笑。
呵,相似?哪里相似了?分明...一点都不像。
动作轻柔地为酣眠的夜筝披上一件鹤羽氅衣,灰袍仙人悄无声息地来,复又悄无声息地离去。
但今晚,注定不会是平静的一夜。
雪虽已停,但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南袖同孟阙匆匆赶来妖王宫,夜筝没说什么,而是让开了身,榻上昏迷不醒的白钰便毫无遮拦的映入他二人视线。
孟阙忙上前探他金丹内元,南袖则紧张地直盯着他,却见孟阙的神色越发沉重起来。
“我探过了,魔气已入金丹...回天乏术了。”夜筝叹息道。
“可是真的?”南袖闻言,转而急迫地看向孟阙,向他求证。
孟阙收起探底的术法,垂眸颔首,算是回应。
“不会的,不会的...”南袖拒绝相信,“我再去一趟羲和宫,去取一缕初升曦光回来,定能救他的!”说着,便要动身离开,却被孟阙拉住了衣袂。
后者只是摇头:“没用了,袖儿,来不及了。魔气已经侵入他整个金丹,白钰已经堕妖堕魔,再难回头了!”
“那怎么办?就由着他,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吗?”因为着急,她声调不免提高了些。
她答应过露露,要好好照看白钰的,可她没做到,她辜负了仙子的嘱托...她,她真是没用!
“为今之计,只能向他体内输送灵力,能消得些许魔气,也是好的。”孟阙调息,预备运功。
“就算你是玄天青龙,主万物生长,但你这一身伤,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莫再动用灵力了。”南袖按住他的手,语气坚决,“让我来吧!”
“胡闹!你才多少修为?哪里经得起这般消耗?”
孟阙凝眉轻叱,随后静气凝神,一番手势结印后,青色灵力源源不断自他食指及中指指端涌出,输入进白钰灵台。
不多时,孟阙额上开始渗出细汗,然白钰的身体好比贪得无厌的黑洞,无论输入多少灵力,都石沉大海,杳无回应。
南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焦灼无比,却又无能为力。
同样无能为力的还有妖王夜筝,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堕仙成了妖。若她将自身灵力输入给白钰,只会加重他身上的妖气,让事情变得更糟。
孟阙待要支撑不住时,殿门忽而自行敞开,从门外匆匆步入两位仙人,夜筝凝睛一看,竟是白钰的父母,白舒和涂山映兰两位上神。
“钰儿?!”到底是母亲疼儿,涂山映兰眼见白钰面无血色,死气沉沉的模样,当即趴在了床头,面露哀戚。
白舒稍显镇定,但声线仍有一丝不稳:“阁主费心了,接下来交给本君吧。”说着,拍拍孟阙肩头,示意他起身。
自己的确是力有不逮,更何况白舒上神修为高深,定是比他更顶用些...思及此,孟阙收势,默默退回一边。这时,南袖过来紧紧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手心的暖意,他突然莫名的...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