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启程了,唐芝芝兴致不减,继续撩起帘子看看外头热闹的街市,耳边响起哒哒的马蹄声,越靠越近。
视野中,棕黑色的烈马奔驰而来,接近马车的边缘,勒马抬蹄,马迈着优雅的步子紧随马车边走着,马上人的衣袂由风卷过而翩跹,尽管只能看到侧脸,也撩拨人心。
白黎在坐骑上,寒若霜月的眸子目视前方,唐芝芝再也没有心思去看其他凡间俗物了,放着酷似太微境天的仙君不看,她又不傻。很明显,路人也不傻,白黎经过的地方,难免让行人驻足流盼,这个时候,唐芝芝觉得她像是牵了家里的珍珠出来显摆,赚足了虚荣心。
兜兜转转到了游湖的出发地,浅泉小岛。坐落在京城郊外的浅泉小岛是人造岛,小岛处于浅泉河中央,而游湖用的龙凤船就在小岛旁,整装待发。
粗粗了解了游湖的路线,唐芝芝简直觉得凡间这些高门贵族吃饱的撑了。先大老远驱车撑船到城郊浅泉岛汇合,再上龙凤画舫,经浅泉河的流向一路回到京城中的浅泉湖,最后是围绕着浅泉湖漂荡一圈。
等唐芝芝一行人到的时候,所有受邀人中能到的几近到齐了,通向画舫上的铜板小桥架起,各府人依次朝上走去。
刚进入画舫内,是半封闭的镂空结构,视线明显暗了一些,惹人注目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书画,即使是唐芝芝这种门外汉,也看得出个个皆为精品,着实不俗。
经过这儿处,众人最后落脚的是一处宽敞的露天甲板,光线充足,暖风习习,各府人按照安排好的位次坐下。
沈白黎还没被引入男宾席,就被迫与唐芝芝沈白术一行人分开,因为一拥而上的各府人等足够他应付的。
今日科举放榜,现在人人都知道经过殿试角逐,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成了现如今放眼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
白黎有沈家殷实背景,长得更别提多少出众不凡了,现在看来又是前程似锦,迎上来寒暄和递名帖的各府公子将他团团围住,热络地与他攀谈。以及还有站在他不远处,一些有身份的夫人投之以满意的微笑,更有些胆子大的女眷们交头接耳,时不时看看他,垂头娇羞地笑着。
男女分席,相对而坐,沈白术则刚好被安排在唐芝芝旁边一桌,以一种嘲讽狡猾的笑容投向对面的被缠住的沈白黎。
而唐芝芝与唐水月两人被引到江碧容旁边一桌,与唐漱玉算是不得不碰面了。
唐漱玉瞟了一眼唐水月,冷哼道:“本来这桌就够挤了,还来个添堵的。”
唐水月明知道唐漱玉说的是自己,却不能有任何怨言,嫡庶有别,她辩无可辩。
唐芝芝稍稍提高声量:“水月,沈小姐一定孤独地很,要不你委屈委屈,去陪陪她?”
沈白术万分灵光的耳朵立马听到,同样机灵的脑子一转,连忙把唐水月扯过来,佯装恼怒:“什么叫委屈?水月过来,让芝芝看看到我这儿究竟会不会受委屈,略~”
唐水月感激地左右望了两人,缓缓挪到沈白术身旁,给她剥了个葡萄喂她嘴里,沈白术享受地嚼起葡萄来,拌了个鬼脸给唐芝芝。
“哟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还是这么不顾仪态啧啧啧。” 一道爽朗的调侃声在沈白术身后炸开,沈白术猜都不用猜是谁,就顺手抓起一个苹果向后面砸去。
敬王府世子灵活地一闪身,苹果稳稳地落在世子身后,临武王的手掌中。
“哈哈哈你这个丫头,再快一点就可以牢牢砸在七哥的脸上了,砸烂了,七哥就再也不用哀愁俊美过盛的容貌了哈哈哈哈。” 敬王世子笑得狂放,这笑声简直和沈白术师出同门。
沈白术狠狠瞪了一眼笑到不能自己的世子,然后转而咧嘴冲临武王笑道:“扶陵哥哥,小竺无意的。”
“我知道,都是十三惹恼了小竺,怪他。”
“七哥你还帮她。”
唐芝芝看了一眼临武王李扶陵,就挪开视线。她从没见过长得如此美艳的,男人,以及她也从没听过如此和风细雨的,男声。如果把三境天的各路女仙姑甚至女仙君与他做比较,怕是都要认输了。
唐芝芝的思绪又飘开了,心底默默计较,要是与这样一张脸站在一起,白莲花也会被反衬成白菜根,太可怕了,还是别了。
“这位是?” 春风化雨的声音好巧不巧转向唐芝芝,扶陵起先只是好奇难得有一个不盯着他脸看的人坐在那儿,后来在脑中想了想发现他的确不认识这位贵女,于是顺口问出。
“漱玉,还不起身给殿下行礼。”隔壁桌的江碧容观察许久,见临武王冲着唐芝芝问话,她连忙逢时插上话,作势将漱玉推向临武往视线中,自己先向临武王行了礼。
唐漱玉还沉浸在临武王的美貌中,像个傀儡一样木木地起身,照做行礼。
扶陵轻眯柔情目,专注地盯着灵魂出窍一般的唐芝芝看,不去理会江碧容和唐漱玉,他知道,江碧容是故意掺和进来的。
冥冥中越是柔情似水的刀子,越瘆人。当江碧容背后冷汗乍起时,临武王终于回之以温和的一笑,算是很大面子的回礼了,这才让她微笑着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马车里的白黎:给你机会看我竟然不看,害我白白让其他人看了那么多眼
马车外的白黎:让你不得不看我「傲娇脸」
☆、第11章
临武王,李扶陵,当朝皇帝的同胞弟弟,恰是弱冠之年。
据说他出生的那日,正值花朝节,宫里的百花在那夜竞相盛放,也许这就昭示了天意赐他一副绝世的容颜,竟胜过不少名满天下的美人。
因为这惊鸿容貌,先帝担心他命里阳刚被柔和软化,过易夭折,所以打小特赐临武封号。当然,这个封号能否改变命格尚不可说,可以知道的是,多亏这个听上去体格壮硕的封号的烘托,让闻者见到扶陵本人容颜时,惊叹反差之余,免不了对他的脸在意更深,纷纷盯着他看挪不开眼,这也是李扶陵长久以来,无奈甚至有些反感的根源。
关于性格,这位临武王殿下乃京城诸多公子中最是谦谦如玉的君子,虽有贵族气派,但非高高在上,待人接物皆悉心温和,春风如沐,从未有人见过或听过他有过失态的时候。
这也难怪,毕竟李扶陵出生在难得的太平盛世,又是在父母,兄长和外祖的多方宠爱庇护下长大,眼见的耳闻的皆是世间美好,是以造就了他的纯良性子。
当然,人难免会肤浅,尤其是看见如此俊美温润的李扶陵。之前,江碧容素来听闻临武王脾气千般好的名声,故而她才敢硬生生插进话来,在她明知道李扶陵问的是唐芝芝的情况下。
然而从今之后,她可能需要重新审视李扶陵了,从刚刚他有意无意置之不理的态度,即使表面依旧春意融融,却让江碧容后背发凉,再定睛瞧去,江碧容觉得眼前的,分明是只笑眯眯的狐狸。
敬王世子李封在李扶陵身旁看足了热闹,对于这样杀人于无形的临武王,他简直喜闻乐见。
终于,为了缓解进一步的尴尬,李封微微踮脚,勾搭着临武王的肩膀往男宾席位走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又一拨人群,白黎总算被引入男宾席,迎面走来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李扶陵同样见到沈白黎,作揖浅笑道:“白黎君,好久,不见。”
这个‘好久’被他刻意拖长了音。
白黎面不改色,盯着李扶陵的眼睛,他看得出这个习惯于做足表面功夫的家伙,眼底的贼笑都快溢出来了。
白黎平淡地应了一声:“嗯。”
李封不由扶额,看来又得他出马缓和氛围了,于是另一只手搭上白黎的肩膀,桃花眼笑得灿然,道:“是啊是啊,那可是非常之久啊,白黎哥早就搬离京城,七哥你又一直呆在京里,不比我在临安待过几年,这么算起来,你们俩十年没见了吧。”
李扶陵轻笑,否认道:“也没这么久,就算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那也才…”
看起来,李扶陵还真的在认真深思计算,而沈白黎一脸冷漠,毫不在乎。
李封看得莫名其妙,渐渐意识到夹在这两人之间是他做过最傻的决定。倘若再在这待下去,他怕是真的要坐实傻子的名号了,于是李封当机立断,借口与友人寒暄,及时且迅速地抽开身,跑到旁边去。
见白黎始终不说话,扶陵败下阵来,无奈笑道:“你不问我为何而来吗?”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是她吧,”扶陵的柔目望向对面女眷中的唐芝芝,那身浅浅的青色在一堆大红大绿间倒是格外醒目,视线收回,扶陵续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道我一直很好奇,那只小猪的人形长什么样的。难为我们白黎君不顾身份地变成沈家公子一介凡躯,更不惜冒着搅乱三境天秩序的风险,造出‘幻劫’这等逆事。”
幻劫,即幻化飞升之劫。含义有两种,一种是凭空造出,一种是回炉重塑,但凡两者任何一个,失之毫厘,便会有逆天改命的结果,是为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