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这一会儿的工夫,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
此时,他仿若置身在某个大殿中,嗅着殿中的熏香,他脑海里冒出一个名字,墨颜香。但,他觉得此香使自己心生愉悦的同时,又觉得此香内有乾坤。仿佛,仿佛它就不该仅仅是一种香那么简单。
“尊上,尊上大人。”花想容的声音再次响起,冷不防地吓了他一跳。
这一次,他看清了她。而自己也不是刚才的站姿,自己坐在榻边一个矮几前,单手撑头,而面前跪着似在研香的就是她。蓦然无法控制地,他的唇角缓缓扬起。
“尊上大人笑了?尊上大人笑了!”她见到他笑,似乎也很开心,搁下自己手里的器具,欢悦地起身手舞足蹈。仿佛只是因为他笑,她就满心高兴。
流光见状,本是也跟着开心。可是下一瞬,他忽然有种将要醒来的感觉。全是由于他知道,他的容容是不会这样的他而欢天喜地。
果然,面前的女来到他身边的下一刹,手中闪出寒光,以手挥斩袭向他的颈际。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瞬,眼前晃过一个东西的影,之后就从梦中惊醒。
从石榻上坐起身,流光无视自己动作带给水牢里的锁链哗啦声响,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冷汗。
淬骨丹鼎?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在梦中见到淬骨丹鼎?这绝对,不是巧合!
“忧天倾。”
“灵尊大人,有话尽管问。”
“你给容容出的主意,有几成胜算?”
梦到与花想容相似的女,又在被她袭击下一瞬就见到淬骨丹鼎,他倒是想将这些看成是巧合。可直觉告诉他,不是。他不能让容容再冒一丝丝的风险,她是人,只是个凡人。现世和素练谷中已然死过两次,人的三魂七魄,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
“若蓬壶二上仙之一肯出手相助,胜算五成。若冥王明理,知难而退,胜算五成。若无人相助,冥王又不肯退让,姑娘却能行事环环相扣,也有五成胜算。”
“五成?”
“灵尊大人?此间本就不如咱们当年的光景。天倾数千年不曾出过水牢,所能做出的估算也尽是这么多了!”
忧天倾言之凿凿的估算和流光低沉几近无声的回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忧天倾似乎还没有了解到流光的脾性到底如何。
就在他觉得自己严谨,再次出言的时候,流光面无表情地将一只手插在水里,一道冰寒入骨白光自他指尖而出,冲破水里的蓝光,直奔忧天倾所在的牢室而去。
“啊——灵尊…大人!天倾到底…到底做错了什么…天倾谨遵,谨遵…您的…意思,姑娘在时,称呼并未有什么差池。啊——天倾知错…求…求大人饶命!”
“饶命?为了你那五成胜算,让我的容容去冥王面前送死。你还想活?”
流光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再不像和花想容在一起时时都能看见笑容的温暖模样。他心里焦急,可面上还是那般冷情,就连话都是慢悠悠的。
“灵尊大人息怒!”
除却忧天倾的三巨头齐齐为胖老鼠求情,不过他们也不敢大声造次。这两次的经验已经让他们受到了教训,谁能想到几千年之隔,再被送进水牢的,不是妖邪,居然是尊神?
起初他们还不明就里,还随性挑衅。可自从丫头第一次来过以后,他们就觉察水牢里发生了变化。不但牢底的人愿意开口,水里的“化净灵光”渐渐被他化为己用似的。
接下来,但凡是他们了不中听的话,或是“太吵了”,牢底就会有寒光顺着水流精准无比地到达触怒他的人那里。
开始时候,他们还以为这是流光在垂死挣扎,直待见到身边的土狼随着渐盛的寒光而加速缩,他们醒悟了。一次次地“惩罚”中,是被俘时的熟悉感觉。
牢底,流光捏了一颗极品焕灵丹放入口中,夜视能力极好地瞄向土狼的牢室。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与此同时,身微微震荡一下,他晓得,丹药起效了。
垂眸望着自己身溢出的浊气迅速落入水里,他抽出水里的手。想着以自己此时的能力,再缓一两日能脱了锁链出去一会也不是难事。
随即,他悠然地活动了一下筋骨,淡淡地问:“蓬壶的雪日,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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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六零章一语惊醒梦中人
“回灵尊大人,以触水冷暖来看,明朝便是雪日。而雨巫还隐约感到,岛上暗含着比雪日将至更寒之气。”
“明天?!”
“是的灵尊大人!大约就在明天,您这一次睡得比较久。”
出于忧天倾时不时就惹怒流光,它缩回牢室深处,安静地听着巫对流光回禀。那几次切身的寒气入骨,已经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确定共识。
确定此时与他们同囚禁在水牢里的,根本就不是犯了仙家禁忌的灵兽。而是当年将他们封印在这里,耗尽元神,本不该再出现的上神。那一载的大战不论是哪界,但凡是留存下来的“老人”,应该都会记忆犹新。
他们四个的聚首,让诸界头疼不已,覆灭诸界本指日可待。就因这神的介入,这尊诸界之中唯一一个,没人知道他名字,只被称为“灵尊大人”的上神。
至今为止,他们都不知如何招惹了诸界出名事不关己的上神,值得他倾尽所有神力誓要除掉他们四个。也是这样,上神虽死,他们四个也没讨到便宜。
四巨头正深陷几千年恶战的回忆,就听见牢底传来锁链非一般的响动。
“灵尊大人,那锁链是蓬壶仙岛几千丈之下海底寒铁所铸。您不要心急,或许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别伤到灵体。”
飞雪白首先听出了锁链的异样,她的话自然有为流光着想之意,但其中更是含着一层隐忧。海底寒铁打造的锁链连接着水牢所有的机关,若真是锁链有所损毁,为了以防万一,水牢会启动自毁的机关。
虽然被囚禁在这水牢里不见天日的岁月很漫长,但能活着终究还有机会逃出生天。飞雪白还没有捣毁仙界,杀母之仇,她也没报。就这么死了,怎会瞑目?
听见飞雪白的话,牢底忽然安静了下来,她微微扬起唇角心道:再怎么神异,再世而来,也终究是畏惧生死的吧?
可就在她以为流光终究屈服于生死大限之时,就嗅到了牢底水里传来的细微血腥味儿。一种喜忧参半的预感在水牢中蔓延,当然,这感觉只会让除了流光以外的四巨头感到紧张。
“哗啦!哗——哗——”
约是两刻的漫长等待,牢底一直没有话音传来,也没有锁链晃动的声音再次响起。直待此时,水牢深处传来什么落水的轻响,随着血气越来越近,蹚水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周身萦绕着白色的寒光,第二次的,四巨头在一年之中第二次见到了流光。一次是他被昭白骨亲自带入水牢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他就站在他们的中间,表情漠然地来回望了一下他们。四巨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牢笼外的他,只身立在水面上,一袭洁白的衣袍,顾盼倾城。虽然还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但不论怎么看,都察觉不到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他回视了一下四个个头一点也没有缩的家伙,缓缓走近飞雪白的牢笼。飞雪白见他慢慢踏水而来,不由得愣了一下,就极尽所能地往后缩。
“过来。”走到牢笼前面,流光明明可以顺着牢室宽大的栅栏缝隙进去,却没有那么做。他立身在栅栏一步处停下,淡淡地唤了一声。
“灵尊大人,我刚才是……”
“过来。”
飞雪白感知着血腥味儿掩盖下,流光身上的气氲有些不同,唯恐是自己触怒了他,畏畏缩缩地缓缓伏身在地上,把头探向栅栏边上。
流光将手探入栅栏向飞雪白的鼻尖,只手伸出的一瞬,手腕上还清晰可见断过的一圈血痕。只是此时,那血痕正在一点点消失。
“灵尊…灵尊大人……”雌狮闭紧眼睛,忍痛地耸起肩膀,除却她的妖力被他伸来的手吸取一部分,她并没有感受到其他的痛楚。
睁开眼睛一瞬,她猛然觉得面前的栅栏间距似乎变了好多,而她看流光的视角也不是刚才的微微垂视。
望着囚笼外流光扬手,他看着自己已经恢复光洁的手腕唇角扬起弧度,双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她仍未发觉自己哪里生了变化,直待他侧目望着她问:“可还适应?”
飞雪白这才看向自己,有手有脚,白色裘皮加身为衣,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脸,垂首望向脚底水中,是一张女面容姣好的脸。不上极美,但也足以迷惑众生。
“多谢主人赐予白人形!”她大喜之余,不管是不是有水,立时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下拜流光。
闻言,流光颜色清冷地望向她,眸里带着微微的满意之色。
“你给了我好主意,我又取了你的妖力,这是对你的犒赏。飞雪白,你要记得,你今日的所得,都是因为容容。若有朝一日,我放你出了这个牢笼,你的要紧事,将不是为前尘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