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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心 完结+番外 (七六君)


  连笙慌不择路,抓箭一样飞身便去扑匕首,而她腾出的左手才将匕首截住,持剑的右手腕便冷不丁被人一个手刀砍中。沈璧顺势,一把将剑夺了回去。
  “老头!你使诈!”连笙将匕首一扔,气急败坏地冲他嚷。
  沈璧扬了扬剑尖,笑笑:“彼此彼此。”
  而后话音未落,笑容尚还挂在脸上,扬剑的手剑花一挽,猛地便向长青刺去。
  “兄长!——”连笙失声大喊,立时踏步飞身去追,可这距离太短,沈璧更也不是吃素的,量她脚程再快,只怕也追不上了。
  长青静静看着,死生有命一般,也不躲,沈璧的剑追在空中,眼看就要抵到他的眉心了,突然间“啪”的一声,一道黑影穿过,沈璧手中的长剑应声而落。
  是颗石子。
  石子就打在先前连笙发簪扎下去的地方,沈璧翻了个身停下来,捂着手腕向侧方看去,他的侧面不远处,匆匆策马而来三道身影,后面两位一黑一白,为首的尚还身披铠甲,不是别人,正是卫大将军。
  “沈师兄!”卫大将军一个纵身下马,拽着尚不停蹄的马儿刹到他们跟前,沈璧一见,不由便是一声冷笑。墨白二位先生下了马,左右守着长青站好,连笙独撑许久,好歹有了靠山,终于才安下心来,只见沈璧俯身拾起被打落的长剑,道:“来得够巧,再晚一步,你们就得去黄泉地下见这孩子了。”
  “师兄这么多年,还是不肯放过小儿吗?”
  卫大将军疾言厉色,沈璧倏忽便沉下脸:“不放。”
  “卫雍,”他收了剑道,“父债子偿,二十年前,是你欠了小枝一条命,小枝因这孩子而死,我本是要你二人皆去偿命的,奈何不想便宜了你,我就要你活着,看着骨肉至亲阴阳永隔。你在世一日,我便不会放过他。”
  小枝?连笙一愣,是谁。
  她看向卫大将军,沈璧的话里有些恶狠狠的,然而卫大将军听了,却反倒平息下声色来,他皱了皱眉,叹道:“沈师兄,当年之事,小枝一厢情愿,我也没有办法……”
  “那你带她走,也是她一厢情愿吗?”
  卫大将军闻言闭了闭眼,而后神情凝重,睁开眼来又宽劝一般叹息:“她肯随我走,虽非她一人之意,可小枝下祁山,终归也是甘心的,沈师兄又何必苦苦执念于此……”
  “我何苦执念?当初如若不是你坚持,小枝自当留在祁山过她的安生日子,又怎会桃李之年,就死在将府了!”
  沈璧说时,神色狠厉,宛如仇人一般。卫大将军一时的不反驳,他竟又扭头向他身后的长青道:“今日是你命不该绝,然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来日方长,你记好了。”
  他就当着卫大将军的面这般出口威胁,连笙惊得两只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去。
  沈璧放完话,也不等卫大将军作何反应,一个马哨,便从林间飞快奔出一匹黑马,他飞身上马,斜睨过眼,喊:“卫雍。”
  卫大将军抬起头。
  “你也记好了。”
  说罢他剑身一抽,那匹黑马的卢般飞快,眨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沈璧绝尘而去,连笙愣愣的恍惚还觉做梦一般,可卫大将军站在她与长青跟前,眼色极其不悦地盯了她一眼,又不由分说将她拉回现实里来。
  长青暖场似地望着大将军,轻轻笑笑,喊了声:“爹。”又回过头向墨白二位先生歉疚地点一点头。二位先生自是别无他话,长青遂也暗自松了口气,可他一声短叹过后,却又黯然收起笑容,显出些隐约不安的神色来。
  远处踢踢踏踏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似是卫将军府的府卫们,卫大将军冷冰冰一句:“回府吧。”连笙才又赶紧随了他们往回走。然而心下也不知怎的,一并竟也生出些难以名状的忐忑来。
  不是对方才遇袭的后怕,却是对将来之事的隐忧。
  卫大将军神情肃穆,好似憋着一场雷霆震怒一般。连笙的心头七上八下的,果然不过半个时辰后,这份惴惴不安竟真就应验了。
  


第22章 卷四 新岁(捌)
  长恭从府外匆匆赶回来时,黎婶正与连笙说起今晚的前因,谁也没有料到卫大将军会在上元这日回来,发觉长青不在房里,问了一圈,皆说不知大公子去哪儿了,但少将军却是一早便被无双小姐给喊走了。卫大将军一听,二话不说便与墨白二位先生出门去找,这才有了他们三人策马搭救的一幕。
  她与连笙说着说着,忽而间抬眼望向院外:“少将军回来了。”
  长恭行色匆匆地踏入府门,连笙一见,立时便生出些不爽的脾气来。今夜她与长青湖畔遇袭,那沈老头差点就要取了他二人双双的性命,他倒好,与卫无双同游灯会,也不知如何潇洒快活。想着,她更赌气地撇过头去。
  长恭路过她身边,她只当是没瞧见。
  “连……”
  “少将军,”一句连笙还未说完,府上下人便好意提醒他,“大将军还在祠堂里候着,您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长恭皱了皱眉,又看了连笙一眼,连笙扭着脖子朝向一边,看来气还未消。
  罢了。长恭心想,过后再说吧。于是回头应了那下人一声“好”,又匆匆地走了。
  待到长恭一走,黎婶才肘了肘连笙的胳膊,笑道:“还置气呢。”
  “没有。”连笙撇了撇嘴犟说,“才没生气,我自他人剑下死里逃生,后怕都还来不及,何必为着那点破事生气。”
  黎婶见她死鸭子嘴硬,便也笑笑不去点破。听她话里提起今夜之事,又不由叹道:“你也晓得后怕,也不想想长青公子已然这般担惊受怕了快二十年了,你还偷偷地拐了他出去。”
  她半是可怜又半是嗔怪地说起,连笙一时竟也顾不得气恼了,问黎婶:“二十年?那沈璧是何许人,竟然纠缠了兄长近二十年。”
  黎婶闻言便长长叹了口气道:“唉,说来也是一桩旧话。”
  “那位沈掌门,与我们大将军原是同门,大将军年少时上祁山学艺,与先夫人——当时的剑派掌门幺女情投意合,那沈掌门便是同先夫人自幼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当年祁山上生了些许变故,大将军一意孤行带了先夫人下山,直接就娶回了将军府,故而才与沈掌门结下芥蒂。”
  她话音刚落,连笙便忽而记起一桩事来,问道:“那位先夫人,可是唤作‘小枝’?”
  “正是。”黎婶点点头,“祁山剑派第十六代掌门素天问,独女素枝。”
  “噢,怪不得……”连笙一声恍然,而后才又皱了皱眉:“可那也不过情敌争风吃醋罢了,一点芥蒂,为何却要兄长二十年的性命?”
  “一点芥蒂,自是犯不着,但先夫人自打嫁与大将军后,便随大将军沙场征战,发觉身怀有孕时,正刚负了重伤从战场上下来。先夫人因这一战耗尽元神,以致生时难产,竟会因为体力不支撒手人寰,留下唯一一个子嗣。大将军为公子取名长青,亦是承袭先夫人名讳,惟愿其素枝长青。只说来也是可怜,长青公子一生下来,便没了娘。”
  黎婶一声叹息。
  “那然后呢?”
  “然后,沈掌门就如一夜之间发了狂一般,认定乃是他们父子二人害死了先夫人,便才有这几近二十年来的深仇大恨,恨到一心想要杀掉长青公子来解心头仇……”
  黎婶话才说到此处,忽然便见那头匆匆赶来一名下人,喊她:“黎婶。”打断了她的话。
  “这样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
  “墨先生让你备些参茶参汤,赶紧的,少将军正在堂里挨罚呢!长青公子也在祠堂外头求情,跪了好一会儿了!”
  那下人说着又撺了黎婶两下,连笙一听,却是登时站起身来。她揪住他的胳膊喝问:“你说什么?挨罚?长恭为着什么挨罚。”
  “这我哪里知道。少将军从入府来,挨过的罚还少么。”那下人一面嘟囔着,挣开连笙的手,一面又催促黎婶道,“长青公子跪不得许久,大将军念他腿疾,一会儿定也就将少将军放了,你还是快些备着吧。”
  “哎——好,好,我这就去。”黎婶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回厨房去了。
  撇下连笙一人留在院里,不知所措。想要前去祠堂看看,又怕去了更要添乱,何况卫大将军不待见她,此时去了万一火上浇油……可她也拉不下脸去长恭房里守着。说不赌气那都是打落了牙齿和血吞,道给外人听的,想到他与卫无双同逛了一夜,哪有不置气的。
  思前想后,她还是撅了嘴,揣着一腔的五味陈杂回房去了。
  昨夜被炸的屋子已略修了修,勉强能住人,连笙在白先生处待着,着实待得提心吊胆,便就咬了牙也要搬回来。然而她回了自己的屋,却反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面担忧又一面使着小性子,竖起耳朵听见一墙之隔闹闹喳喳的,有人喊着些“慢点慢点,当心”的话,定是长恭被下人们搀回来了。
  连笙登时攥紧了袖子,一骨碌翻了窗户出去,贴到墙根下,仔细听那墙外头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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