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璟禹感受到一股可与他父君——六清境天帝相当的内力,他身子突然有些不稳,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沉静下来,又将拂柠清笛变长刺穿整个魔界,直抵三玄天四海,他飞到低处,手中化为两团淡蓝色的光,在散发金光的笛子口比比划划,悬在半空中,由吹变为弹,速度极快,兰阳音的曲调亦愈来愈大,波澜壮阔。尼凡用铠衣护住西禾,夜阑和九歌呆在曲璟禹所设的结界未受丝毫影响,那上千名魔族精心调制的魔将内力皆乱,摇摇坠坠,有些鬼兵甚至吐出好几口绿油油的血。
那人又往独尘身后用力推了一把,至阴至邪的气流悉数乱撞,曲璟禹吸了一口气,同样将丹田之息调至最大,稳如尖山的拂拧清笛两面夹击强大的内力,不由颤抖。
黑光乱撞,暗冷的浮沉殿受不住这强大的内力,倒塌成为碎渣。
突然,那人却收回了手,似乎有意放他生回:“不错,竟抵得住本君八成内力,后生可畏。”
第二十六章地狱七浮鬼莫哀
曲璟禹蹲在地上,将拂拧清笛又变为绣花针大小,气踹吁吁,抬眉目光冰冷。
独尘侧身,眼中是急切的想要将曲璟禹置于死地:“父君,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时机,你为何不一网打尽?”
曲璟禹早就料到眼前这位,是和天帝以及玄帝打了十万年架的魔君,故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依旧淡如止水。
魔君抚了扶下巴的白胡须,对独尘空白的脑子气得不打一处来:“你都九万岁了,竟然还不懂其中原有?本君如何调教得出你这样的儿子?”
独尘低头,还是很苦恼,曲璟禹稳住了内力,慢慢站起来,开始同魔君讨价还价:“魔君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几位的身份,一直不动身,也是碍于我们的身份。三万年前的那场仗,较几十万年盘古开天地的混战确实不值一提,可毕竟当时你们死伤惨烈,修复兵力最少也要五万年,瓠月山塌山的事情想必魔君早就知晓,之所以不动手,还不是因为魔族兵力浅薄,即使加上妖族的兵力,也难以与六清境及三玄天相提并论。”
他将拂柠清笛又放回九歌的袖子里,继续同魔君说道:“其实从我们入曼陀罗国界就已经引起魔君的注意了,西禾虽然是位君主,但身份远比不上魔界贵族,魔君之所以答应让你的儿子娶她,无非就是想引我们入瓮?”
魔君表情严肃,曲璟禹继续缓缓说道:“魔君也知道最近仙族都在找寻修补瓠月山的法子,根本没空理会魔界,魔族看似兵力雄厚的空壳子,无非就是魔君设的一个伎俩,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此刻浮沉殿的上千精兵,应该是魔族三分之二的兵力了吧?”
魔君的心思被曲璟禹揣摩得七七八八,脸上甚为不悦,但勉强压抑住胸口的那团火:“你猜的没错,本君现在确实不敢动你和你身后的南海女君,但三万年那笔账,本君还是要让你吃点教训。”
随后,魔君仰天一笑,诡异的笑声在暗黑光线里来来回回:“不知你是否听过魔界有一个地方,叫地狱七浮。”
这些年,曲璟禹走南闯北,确实去过不少地方,可地狱七浮这个名字确实不知。尼凡一听,表情明显变得愁苦,护着西禾同曲璟禹道:“那是由七块浮石组成的诺大的结界,有七大关卡,若是死在地狱七浮,魂魄会化为腐泥,但会留气一息,让别人会认为你还活在世间,其实早已魂飞魄散。”他顿了顿,侧身继续说道:“古书上记载,至今没有人能闯出地狱七伏。”
魔君斜眼瞥了尼凡一眼:“所以,本君打算让你们在地狱七浮腐烂成泥,魂死但气息未灭,仙族便会以为你们尚在世间,待数万年后,仙族发现了,也无可奈何。这地狱七浮乃盘古开天地时就有的邪恶之地,别说仙族的两位帝王,就连本君,也闯不出去。”
说完,下令来了许多魔将,便要去抓他们。
曲璟禹握紧手中的凌天剑,眼神凌厉,目光寒冷,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魔君摆了个手势,好言同他说道:“凭借你的内力,确实可以从魔界活着出去,可你别忘了,东虚神君虽然精通仙佛道三法,可他修的是纯力,在魔界用处极小。再者,与六清境关系颇好的三玄天南海女君,你总不能见死”
身为魔君之女的夜阑,见形势不对,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求道:“父君,求求你放了他们吧。你让他们进地狱七浮,不就等同于要他们的命吗?”
刺骨的风狠狠吹过来,微弱的烛光将所有人都显得若隐若现。
魔君用了一股力,将夜阑从曲璟禹身后吸出来,让她安安稳稳呆在自己身后,威慑道:“身为魔族公主却与仙族勾结,玩也玩够了,不许再闹!”
她的那位父君,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哪里会听得她的一席话。
曲璟禹回头望了望痛苦的九歌,放下了手中的剑。他跑过去抱紧虚弱如纸的九歌,将头埋在她颈脖里,闻着她散发的阵阵体香,表情安详。
不远处散发强烈的七色彩光,巨大的七块石头冒着灰黑的气流,互相连着,高不见顶,深不见底,魔君使了法力,将他们四人全部送进去,并转身对独尘道:“你觉得他们在哪一关会死?”
独尘蓝色瞳孔散发阵阵幽光:“第一关,双姣石。”
随着,发出一声剧烈的嘲笑,在空荡的魔界来来回回,显得极其刺耳。
夜阑挣脱开捆住她的两位魔将,乘着魔君不注意,奋声一跃冲进地狱七浮,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璟禹。”
魔君大怒,焦急的冲着上千魔将喊着:“还不快拦住公主!”
全部人纵身一跃,夜阑黑色的纱裙从魔将手中轻轻划过,冰凉触碰指尖,所有人,用尽了力气,可她不过几秒钟,便沉入地狱七浮,没了踪迹。
大概没人能懂得,她的以命相追。大概也没有人知道,多少年了,相见已是不易,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第二十七章双姣石内白骨森
地狱七浮是由七块悬石构成,每一块悬石便会有一处难以跃过的关卡,几十万年来,仙族的人、魔族的人、妖族的人,进去了,从未见过有人出来。
于是魔君便将地狱七浮设置为酷刑之一,每年都要丢很多条性命进去腐烂散尽。
就像一个吃人的无底洞,杀人的黑漩涡。
夜阑进入地狱七浮第一块双蛟石时,抬眉望见四周微光和煦,轻暖的淡黄色弱光扫下来,她看清了地上遥遥无尽的人骨头,占据了眼球视野三分之二,数万只白骨森森的头颅排成一座骨头山,无数只干涸的眼睛,阴森恐怖、密闭窒息将你望着,仿佛要告诉你,死亡离你已经不远了。
她抱着身子,突然觉得有点冷,抖着胆子努力朝里走了走,便发现万千白骨之中,正在为九歌疗伤的曲璟禹。西禾坠入地狱七浮的时候被煞气所伤,昏迷不醒,尼凡正照顾着她。
见到曲璟禹总让夜阑莫名有股心安,提了裙子走过去,鼻子嗅到浓郁的尸臭味,她用袖子挡了挡口鼻,眉头紧蹙。
曲璟禹抬眉撞见夜阑碧蓝色的眸子,还是很惊讶,但并没有问她的缘由,闭眼继续为九歌渡真气。
夜阑凑过去,拉着曲璟禹的袖子焦急说道:“九歌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这样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曲璟禹没有理会夜阑,额头渗渗冒着汗珠,浸湿他黑色衣袍,使人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夜阑从玫瑰花袖又掏出一小瓶用玉瓷装的丹药,碧蓝色的眼球忽闪忽闪,就像深夜里那颗明亮的夜明珠:“我可以救她。”
曲璟禹半信半疑,最后迟疑很久,还是将九歌送到她手里。
夜阑相当娴熟的解开九歌的外衣,寻找出血点:“我以前经常生病,病久了自己也学了医术,你放心,我父君生病也是我诊治的。”
“你为什么我?”曲璟禹半侧着身子继续问道:“我想你没有理由。”
夜阑浅浅一笑,如一条月牙弯成的线,她随性说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救你了。”
简单用白布包扎后,她倒出一颗棕黑色药丸,点了昏迷中九歌的穴,强行将药塞到她嘴里:“让她睡吧,睡了起来就没有那么痛了。”
她随性坐在曲璟禹身旁,抬眉四周落霞昏黄。她似乎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问道:“当初你拼了命摘的那朵黑莲呢?她在哪里?”
“你大概没有印象了,两万年前,我在菩罗煞河救了你,当时你手都差点废了,可当我出去采药回来时,你却已经不在了。”她低头,玩弄着纯黑的秀发,停顿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一直都记得你,璟禹。”
“所以你从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曲璟禹抚摸着九歌的顺发。
“是,一开始我就认出你了。”
曲璟禹仰天叹了口气,纤长手指抚着额头,甚为头疼:“夜阑,你不该淌这浑水。”
她却笑的很甜,就像他初次见她那样。她耸耸肩,说得很随意:“长生不老太痛苦,活了三万多年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