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虽然没有三玄六清地盘大,但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远离人烟嘈杂。
若不是曲璟禹那满头的白发以及染满衣襟的血,这里简直看不出才经历过生死搏战。
所有人对双姣石的突变都惊讶无比,可魔界变数太大,谁也不知会不会又是障眼,故不敢轻举妄动。
尼凡元气伤了一半,虚弱的扶着西禾的细腕勉强站立,同大家解释道:“地狱七浮原本是七块独立的浮阙玉,几十万年前,盘古开天地,天地混淆,难有仙魔之分,当初玄帝和天帝征战四方,六大凶兽无处可躲,便躲进了浮阙玉,七块浮阙玉彼此之间受到邪气刺激互有感应,便相互连在一起,坠入魔界。这几十万年,六大凶兽吸收天地之邪气,已非几十万年能与之相衡的凶兽。”
尼凡喘了几口气,继续道来“你们不要怕,这本来就是浮阙玉本来的模样。”
“可地狱七浮不是有七个关卡,六大凶兽占了其六,最后一个关卡?”这么久了,九歌难得问了一个很有技术的问题。
尼凡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古书没有记载。”
夜阑紧绷的神色微微松懈,若有所思的盯着看起来轻松无比的曲璟禹,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找个住处休息。”
他们深入云中,走了很久才寻到了一处很小的宫殿,建造不是很华丽,朱红瓦墙,白壁棕点,连一点珠石都没有,但环境清幽,竹林青翠,很适合疗伤。
走进一看,宫殿内蛛网密布,荒废虚弥,灰尘皑皑。大殿有尊佛像,长发飘飘,目光慈祥,座于九粒莲,不过疏于打扫,金色的锡金看不出丝毫色泽。九歌认真瞅了瞅,花了很久了时间才认出来:“那不是佛陀舅舅吗?”说完就爬上去用手绢一点一点去擦佛陀尊者佛衣上的灰埃。
风轻轻一吹,灰沙漫飞冲九歌鼻子里,她不自禁打了几个打喷嚏。
夜阑似乎憋了很久才问道:“两万多年前,佛陀尊者来过魔界,我一直都有疑问,佛家都道,头发乃是三千烦恼丝,为何尊者留着那么长的头发,这好像有点不太合礼数?”
九歌又打了几个喷嚏,用袖子抹了抹鼻涕,眨巴眨巴涩涩的眼睛:“这些佛经都是佛陀舅舅后辈所著,他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写著作,早早就将西方梵地交给后辈打理,他那些后辈尊敬他,孝敬他,哪里敢说他头发的事情。”
九歌用手绢擦着一块很难擦的污渍,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看清了雕像的模样,虽然这手法确实不能算好,但目光尽是佛家的静和慈祥,倒真有点佛陀尊者的神色。她望着佛陀尊者的雕像,恭敬的朝着雕像拜了三拜,眼中似乎噙满了泪水。
她已经不知道离开三玄天多久,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她的舅舅了。
夜阑对着略带伤感的九歌,斜眼瞥见神色已经有点不对的曲璟禹,转身故作镇定同九歌道:“既然你与尊者许久未见,不如叙叙旧,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于他听,说不定尊者在佛界就听得到了。”她轻轻支撑了身后曲璟禹一把,九歌正专注的看着佛陀尊者的雕像,眼中溢出思念之情,夜阑面色有点急迫:“我们便先去歇息了。”
不过一小会儿,九歌转身,却发现曲璟禹和夜阑不在了。
她疑惑的问者西禾:“他们二人去哪里了?”
西禾扶着尼凡,小声说道:“兴许有些疲惫,歇息了吧。表哥他身子还很虚,我就不陪九歌殿下了。”
所有人都走了,头顶一张半破不破的蜘蛛网牵着很长的白丝,垮拉一下子掉下来,不偏不倚盖在九歌小脑袋上。九歌欲哭无泪,扯着那些难缠的蜘蛛网,狼狈极了,她扑到佛陀尊者雕像前,抱着一动不动的佛陀尊者,委屈道:“九歌好想你。”
白烟徐徐飘来,围绕着素雅的宫殿。
夜阑随意找了一处内阁,便将曲璟禹拉进去,并转身用法术将枯朽的木门锁得死死。
曲璟禹当下露出满脸疲惫,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与墙上的灰尘和在一起,溢出微微红色。
夜阑立即伸手扶住他,将他拖到一块柔软的垫子上,细细数着他的脉象,焦虑道:“我就知道同垄侄打斗,就算再高强,也绝不可能只是咬伤你的左肩。”她万分不解:“为什么?连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喜欢的是尼凡,她有什么好值得你做这些?”
她边掏药丸边喋喋不休念着:“你之前为了救她,内力已经紊乱,差点走火入魔。又与垄侄厮打,内脏伤了至少五成,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要瞒着她?我原本对她还有点喜欢,现下真是再也喜欢不起来。”
曲璟禹吞下了药丸,勉强稳住丹田,他用细白长指擦了擦嘴角的血,白发有些凌乱:“她那么小,有些不懂事很正常。再说,若是她知道了我受重伤,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我如今可经不起丝毫折腾”
夜阑没有说话,心里依旧是对九歌的不满,从背后输注了真气与他:“你别说话了,我替你疗伤。”
九歌对着佛陀尊者的雕像说了一会儿,便觉得很无趣,转身就去寻其他人。
她很想看看曲璟禹的伤怎么样了,可怎么都找不到他。很久很久后,才发现了那道禁闭的木门,木门有很多坑洼,咔吱咔吱响着,虫斑点点,似乎很易碎。九歌推开那道门,可门依旧纹丝不动。她又用了很大的力,这道看似轻轻一动便会塌陷的木门,就像被一个强大的东西抵触着,她怎么样打不开。
第三十一章千里孤寻醋九歌
(一)
白烟徐徐,薄雾胧胧。
听到细杂的响声,随后曲璟禹雄浑低沉的嗓音从里面传出来,伴着一丝微喘:“是九歌吗?”
九歌轻声乖巧道:“是我。”
“你等一下。”
她守在门外等了大概一炷香,可开门的人,却是夜阑。
夜阑横着身子将她拦在门外,刚才还很光滑的发髻如今却凌乱披撒,如同踹急的黑色瀑布,碧蓝色眸子依旧水灵,不过却没有丝毫善意,寒冷的将九歌盯着。
九歌细细往下望,不知夜阑从哪里换了一件白色纱裙,衣衫有些不整,襟口微微开着,就像被人拉扯过一样。九歌眼里突然有些黯淡,踮起脚尖眼巴巴的往里望。
雪白的纱制床幔轻飘飘的半遮香榻,曲璟禹身着很薄的里衣背对着她。虚无缥缈,缕缕炊烟,连墙上那副破烂的画像都透着一股缠绵。
夜阑眼里充满警示,将九歌拦在门外,并且将门关的很严实:“璟禹在睡觉,有什么话出来说罢。”
羽纱纶巾,一切都看起来是如此缠绵怠倦。九歌突然很想离开这里,找个空无一人的地方好好理一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
九歌挠挠头,眼里很慌乱,转身对夜阑道:“我只是路过看看”
夜阑却用强劲的力道一把拉住九歌细小的胳膊,九歌仰头,撞见她冰冷似雪的眼神:“你没有话讲,我却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她今日冷酷的有点可怕,不由分说的拽着九歌的胳膊,直到来到了静谧的山谷,才松开那只九歌那只已经被她掐的很红的细臂。
“我一万年前就认识璟禹了。”她直截了当的同九歌道。
九歌心里更加慌乱,说话也断断续续:“那那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我想我没必要跟你解释。”她碧蓝色的眸子变得很高傲。她面上露出不悦:“你了解他?你又知道他多少事?”
九歌低头,气势减了一大半。
夜阑不依不挠,继续道:“你可知一万年前,他就要同一位女子成亲了?”
九歌抬眉,眼珠瞪得很大,充满惊讶:“他喜欢的竟是女子?”
青山谷云,山色空蒙。一缕轻烟围绕着夜阑微皱的眉头:“璟禹同我说过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撞见色彩暗淡的一朵白云:“他真是疯了,竟然和你一起胡闹。”
疏影横斜水清浅,芙蓉滴露香兰沉。稀稀松松的青竹挂着凉凉的水珠,山谷旁有一处清澈的泉水,九歌眼里很灰蒙,看不清水中她的倒影。
他,竟然连这些都会同她说?九歌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过。
夜阑走到九歌身前,目光强行与她对视,气势汹汹的逼问她:“你老实和我说,你喜不喜欢他?”
九歌停顿了很久,吞吐:“我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既不像朋友,也不像”
后面那句话,她咽了下去。
夜阑似乎松了一口气,闭上碧蓝色的大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她往前走了几步,侧身白纱裙随风飞扬,白云相伴甚有意境:“今既然看到了,便应该懂得很多事情。今后分寸拿捏,你心中有数。”
见她纤瘦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九歌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站了很久。
月色皎絮,微霞含霜。天空飘下几粒小雨,将仙云撞散。
山有扶苏,隰有嫩叶。谷顶连接几片乌云,落一席碎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