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去拾一叶被雨撞得残破的陨花,轻轻放在掌心里,满眼落寞伤神。
那颗好不容易燃起的心,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死了。
(二)
宫殿虽小,但房间至少二十余间。西禾随意收拾一下,又变出了一些檀木香桌,绣纹竹凳,以及一些高贵典雅的白色帘幔,一个死如枯木的地方,竟有了些许生息。
九歌住的房里有一扇雕工极好的香木窗,两块不过半尺的香木被刻上栩栩如生的花莲,曼丽婀落,中间撑着白色丝帛,清新淡雅。
也不知是不是这扇香木窗做工实在太得她的喜欢,一天她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站在窗前,眼巴巴的往外瞟。
风吹过,窗外古虞花掉下几朵,淡橘色花萼颇具意境落在对面一扇紧闭的门前。
这里房间那里多,夜阑她为何每日都往璟禹的房里跑?每天日出她便踱踱而入,直到落霞才讪讪而出。且每次都梳着光滑高贵的云鬓进去,最后披头散发的出来。
九歌每次站在香木窗前都气得咬袖子,恨不得掉进去几根粗大的木头。
十天过后,九歌决定要悄悄去看看屋里的人究竟在做什么,是否真的是如胶似漆的一副花好月圆之画。
她把自己稍微伪装了一下,戴了一卷微透的白色面纱,左眼角的梵偍花若影若现,淡黄色的光折出她水灵的黑色瞳孔。
她鬼鬼祟祟的跑到曲璟禹房门前,趴着耳朵贴着壁往里听,眉头都皱成一团了,还是半点风声都听不出,她又用手去捅白色窗纸,可这吹弹可破的白纸似乎被人使了法术,用尽了力气,连个绣花洞都捅不出来。
于是她又转到房门前,凑上脑袋,往自己耳朵施了点通灵的法术,企图能听到里面一星半点的消息。
料天料地,她也料不出来此刻曲璟禹会推门而出。正撞见得半蹲着,歪着头,听得正津津有味的她。
曲璟禹低头,半躬着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她,轻声问道:“听到什么了?”
此时,夜阑理着松松垮垮的白色衣襟,小步走出来,同样散着一头如瀑布般的黑发。
九歌一下子慌了神,一跃而起,顶上他宽大厚实的胸膛,她吃痛,捂着脑袋,面色窘迫。
他一把将她的面纱扯下来,若有所思的盯了一小会儿:“阿九,你说你戴了还不如不戴,我不一样认得出你?”
九歌白色锦绣花裙沾了灰尘,微微站起来,踩到了自己的裙尾,慌里慌张,差点摔下去,幸亏曲璟禹反应灵敏,伸手扶住了她。
她脸红了一大片,拖着用银线纹了几朵海棠花的裙子,行动之间略显狼狈,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最后眨巴眨巴灵动的大眼认真问道:“你们能相信,我只是路过而已吗?”
曲璟禹抱着她娇小的身子,双目直视她不安的眼神,低沉的嗓音缓缓道来:“你觉得你的理由充分吗?”
九歌身子被他贴着,浑身发烫,一下子推开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就是路过。”后来,又反复纠正了一下:“对,我就是路过。”
夜阑半倚着房门,双目寒冷似剑,像是要将九歌的心脏刺穿。
九歌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仓皇而逃了。
第三十二章萤火浅浅定深情
那时正是落霞归山,漫天金黄色的光,连云都明闪明闪。九歌无暇欣赏落霞之景,一路沿着山谷走着,脑子很乱。
走着走着,天黑沉,当她抬头观望四周,已经认不出这里是哪里,自己又是从哪里而来。她原本有些失落,却误打误撞走进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环境。
一眼望去,那是一片宽阔高大的驼色芦苇,黑幕沉沉,映得高挂的满空星星格外亮眼,如同一颗颗闪烁的夜明珠,散发着璀璨光芒。
不知哪里来的飞虫,在黑夜中闪着淡绿色的微光。一只、两只、三只朝她飞来的虫子越来越多,许多微光重叠在一起,成为了比银色星光还要吸引人的景色。
她身着一件白丝洒花烟罗裙,上面用银线淡雅的绣着几枚精致的牡丹花。芦苇月下,云光闪闪,她一袭白衣穿梭于唯美驼色之间,偶尔看得见她漂亮的明眸和洁白的皓齿,仙姿玉色,将四周都衬托得飘然出尘,雾雾迷迷。
她的活泼,毫无攻击的笑容,与烟波浩淼的芦苇地交织相容,是画不出的山光水色。
她从素袖掏出一枚白色锦帕,在空中扬扬,逗那些亮着光的飞虫。
风吹过,乱了她随意披散的黑发,绫罗白衣漫天飞舞,散发淡淡花香。
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扯住了她手中的绢帕,再以极快的速度握住了她冰冰凉凉的指尖。
“这么冷,还不回去?”
她听着声音回头望,正见曲璟禹英姿飒爽的挺拔站立,五官俊立,银白长发凌凌乱乱,落于一身玄锦绫鸾长袍,肩臂上有一摞金丝流苏,不长不短。他双目深沉,刚毅的脸上是饱经岁月的沧桑。但无论如何,他见她时,脸上总挂着几分笑意。
九歌听到他的声音,失落感远大于兴奋,悻悻然又转身背对他,埋头:“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盯着她看了好久,把掌心中的小手握得更紧了些:“怕你搞丢,所以一直跟着。”
她心中的怒气丝毫没有减弱,便要挣脱他的手,可他死皮赖脸,紧握着不放。她那股怒火于是又熊熊燃烧,侧着身子凶巴巴的问着:“你闺房里不是有着美佳人,来寻我有何事?”
“怎么?”他嘴里轻哼了声,把她冰冷的手往胸口里暖了暖。
“你与夜阑怠倦许多天,我可都看见了。”她的表情依旧甚为不悦。
“你都看见什么了?”他斜长的眼角微微上扬。
她深吸了几口气,把胸腔的火一股脑了出来:“每天夜阑不都是穿得工工整整的进你屋,又松松垮垮的出来?”末了,她仍不解气,继续咬牙切齿说着:“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哦,不对,是万年好合,生生世世都好合!”
他摊开冰扇,捂着半张脸,依然没憋住,笑出了声:“阿九你这是,在吃醋?”
月色微洒于她微润的肉脸:“没有吃醋,我只是有点生气。”
他走近了几步,与她身子几乎贴在一起,她全身突然变得僵硬,直挺挺的杵在原地。
他躬子,把头埋在她颈脖间,温热的鼻息蹭得她冰雪肌肤十分,火辣了半边肩。他用雄浑好听的声音,意醉沉迷在她耳边细细摩擦:“你为何总是可以自己一个人就脑补些不真切的故事出来?”
她呼吸变得急促,如惊弓之鸟,抖着声音:“嗯?”
“我左肩受伤,她每次来我屋是为我疗伤。至于衣服松松垮垮这件事嘛,估计她与我渡真气的时候,气息变化太大,吹散了,我也不大在意这些。”他又往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温润的气流喷过来,她浑身不自主的一阵颤栗,胸口跳得极快。
“哦。”她已无心理解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往后推着他高大的身躯:“你离我远些,很热。”
他后退,而是伸出宽大的双臂从背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玄色衣袍裹紧她娇弱的身躯。她随意挣脱了几下,自知无果,只能妥协,任由他抱着。
“你如今才一万岁,我足足大了你六万岁。”他抱紧九歌,环绕四周的飞虫依旧星光点点。
光懒懒洋洋,芦苇飘飘洒洒。她侧着脑袋,万分不解。
夜色微凉,风透着几分寒意,他将她紧紧裹在衣袍里,小声在她耳边说着:“如果你不嫌我老,我们就在一起罢。”
说完,他又认真想了一下,纠正道:“当然,你就是嫌弃,也没有用。”
九歌身子更加僵硬,木杵杵站在原地,任由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微弱荧光照出他黑色瞳孔神色深沉,直到她冰冷的薄唇感受到了火燎燎的温度,她才回过神来,可嘴巴早已被他灵巧的舌头撬开,不安分的摇摇撞撞。
她被他吸的嘴唇发麻,头皮也接着麻麻酥酥。她原本打算将他推开的,可脑袋空白,伸出手竟然不受控制地攀附着他的肩,闭眼,回应着这个长久的吻。
他明显顿了顿,低眉见到她双颊,她用力喘了几口气,明显有些缺氧。他放开她被吸出血点的唇,在她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一脸不正经:“不错,经过上次的,技术已经有些熟练了。”
他三言两语便把她的小脸臊的绯红。她用白袖子抹了几把额头的汗珠,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很认真的双手捧着他俊俏的脸,先是讨好般的轻轻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再缓缓说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也要和你说,我喜欢尼凡几千年了,虽然为了他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傻事。我如今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他的位置,但你放心,我一定会”
她话还没说完,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抱得:“我会等你。”
她在芦苇地和那些飞虫玩的累了,直接扑在他胸口睡得很香甜。
这一刻,他等了有多久?三万多个春夏,无数个寒冬他都一一等了过来,即使再有个一两万年,也不大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