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打了足有小半刻,某个饵鹰跑回鹰头身边,耳语道:“有一个拉不动。”
他说的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拉开殷余情十步之外的下人,鹰头也看到了,说:“调人过去。”短暂停顿,追加道,“把钩子调过去。”
饵鹰顿首,弓背没入战局。
轻忽的哨声断断续续飘在厮杀上空,更多的雾气缓慢围堵上距离殷余情最近的下人,那是个姑娘,袖中剑双手轮换,神出鬼没,刀光中映出一双含情带俏的桃花眼。
与她交手的饵鹰没能占到多少便宜,割断一人的颈子后,姑娘脚底蹭了两下地,默不作声捏紧手,她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说明包围她的饵鹰难以计数。哨声忽高忽低,饵鹰们变幻着站位,姑娘也闭上眼,专注听哨,突然,蛛丝般的哨音中出现了一个打顿,几乎是瞬间,背后的饵鹰突刺,而姑娘像是早有预料的避开,铛铛两声,袖剑格挡住刺向腰间与胸口的尖刀。
趁她身形未定,四五道残影从各个方向一拥而上,姑娘矮身躲开,贴着地面,一只手往上精确抵住一个饵鹰的下巴,用力往左一撇,那个饵鹰连叫声都没发出,脖子被拗断,整个身躯失力的压下来,被她抬起往上挡住,下一刻,那个饵鹰的背部已经有了四把来不及收力的利刃,泛起惨绿的光。
姑娘扛起尸体站起,饵鹰稍微退开,跃起从空中袭击,这时,左边饵鹰发觉手指上有什么丝质划过,以为抓住了姑娘的头发,心中一喜,用力后扯,却把自己摔了出去,滚了两圈才勉力撑起手臂,发现手上是整片削下的一块头皮,抬头一看,对面一个同伴惨叫抱头倒在地上。剩下两个饵鹰转换站位,交叉而立。
不等他们再次出手,姑娘仰面一个铲地,贴着两个饵鹰腿间的空隙滑了过去,双臂猛的收拢,肘部弹出刀刃,切入身后饵鹰的膝盖窝,紧跟着脚跟擦地,以一个夸张的弧度借助腰力竖起身躯,旋身,按住两个饵鹰的背,袖中剑刺出,收回,带出一串血花。
十息之内无负伤,解决掉七个饵鹰,姑娘轻轻喘气,半缕长发垂下额角,脸上似乎还扑过胭脂,眼眸流转间,衬得面孔越发清媚秀气。
掌上屋前面那片地上全是血,层层叠叠,其余三处不时有兵械与嘶叫,下人浑身是伤,殷余情双手背在身后,丝毫不关系,漠然眺望远方,他不远处的那块地方暂时安静,大概是饵鹰们在重新掂量姑娘的实力。
更远处的骆帝一行人半步不敢上前,曲验秋深深垂着脑袋,偶尔瞟一眼,不敢多看,怕晚上做恶梦。
有修士估计还是个半大小子,受不了这刺激,呜呜咽咽的往后挤,撞倒好几个人,被后方的修士联手往前推搡,大声喝骂。乱糟糟的一锅粥中,曲验秋听见人期期艾艾的议论:“我还在门派的时候,哪有这样打架的……”
曲验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心想是没有,宗门里玩的是驾风御水,用灵气不痛不痒对轰几下,吐血都少见。
忽然有人在旁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我听人讲,饵鹰可怕就怕在用修士的体魄,搞凡子抹脖子的那一套……”
“现下道人偏爱用功法,不看重身手,一旦被人近身,就只剩死路一条。”嘴吞鲸打着颤说,“但半仙大人养的四个下人,应该是专克饵鹰的。”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曲验秋悄悄抬头瞄一眼,但这一次,他没像之前那样瞅完就低头,而是缩紧了瞳仁。
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饵鹰再度攻上时,姑娘双手刚抬起架住,一个唿哨,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钩子神不知鬼不觉勾住了姑娘的腰带,姑娘异常警觉低头,双手却腾不出空,说时迟那时快,那锋利的钩子一拽,束腰的缎带轻而易举裂成两半,里面贴身的衣物勾勒出青葱一样的身段,还有怀中紧包着的一个圆盘。
所有人的眼神都热了起来,江访安也不由自主跨前一步,那圆盘的样式与“迢遥境”几乎一样。
姑娘又急又气,掩面也挡不住双颊通红的春光,她双臂发力逼退面前两个饵鹰,一手慌忙揽住衣襟,将圆盘牢牢护在心口,微不可察地向殷余情方向投去一个眼光,并开始向他的方向靠拢。
饵鹰是不讲究下不下作的,这一招得手,饵鹰也摸透了套路,怎么可能放任她接近殷余情,每当她的手脚被缠住,钩子就会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射来,刁钻地划破布料,几次下来,姑娘过于羞愤,失了章法,直接挥拳砸向一个饵鹰,一阵血肉分离的钝响,剑尖从饵鹰的后脑刺出来,但拔的时候出了意外,那个饵鹰用最后一点僵死的力气咬合住剑刃,姑娘抽了几次,明白卡死后,手腕一个上扬,掰断了袖剑。
失去了一边手臂的武器,跟断尾求生没什么差别,处在十面埋伏的夹击中,还要提防钩子,姑娘终于顾此失彼,慌乱叫道:“公子——”
殷余情动了,同时,鹰头也动了。
江访安聚精会神攥紧手指,他知道时机到了。
殷余情与鹰头几乎同一时间出现在姑娘的上空,聚起的风相撞出气浪,这边江访安手心凝出一股黑气,迅速挥向仙师,仙师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向后砸出几丈远,哇得一声喷了大口血,几个修士不明所以上前扶她,仙师挣扎开,怒道:“江真人这是做什么!”
江访安不为所动,屈指一弹,几滴水射向仙师,这次没有其他反应,他皱眉,笑了笑:“果然不是。”
随后不顾还在“怒讨说法”的仙师,身影一闪,接近了前方激战的边缘,从饵鹰间穿梭而过,趁鹰头与殷余情还在交手,忽然出现在那个下人姑娘的身后,姑娘敏锐察觉背后有人,但来不及招架便被砍中后颈,身躯一软跌倒在地,江访安垂下眼皮,向她怀中的圆盘伸出五指。
“江鬼尔敢!”
当空一声大喝,鹰头拼着受了殷余情一击从空中扑下,携雷火之势,像是要将新仇旧恨一起报了。江访安夺了圆盘就预备走人,一甩手,一个陶瓷碗突然劈头盖脸砸向她,鹰头下意识交叉双臂护在头前,那碗却只翻了过来,往她身上泼了水,这水阴气森森的,叫人觉得不大舒服,但鹰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无什么别的伤害。
三途河水不起效,她也不是法锈。
江访安没来由心下一寒,脑子里灵光乍现,猛地低头去看那个下人。
姑娘仰面倒在地上,缓缓睁眼。
一双半合的眸子轻微转动,流过一道光,似笑非笑,与他对视。
☆、无章
与那双眼睛对望的那一刻,江访安就知道来不及了。
他向后狂退,已经不觉得能逃脱,只能尽力拉开距离。可惜为时已晚,他清晰看见脚下浮现出淡蓝的阵法痕迹,只听“嗡——”的一声沉鸣,光泽迅疾闪过,密密麻麻,这一片数以万计的阵轰然全开,绵延数十里。
尽管如此,他心中仍残存一丝侥幸,四野门的基石就是一个悟道三轮的庞大仙阵,在它之内施放的任何阵法都会削弱,选择在这里出手,法锈可以说放弃了“地利”。抱着这一点希望,他全神贯注撤出阵法范围,奇怪的是身后竟然没人追来,刚闪过这个念头,手上那个圆盘突然轻震了一下,他手指一僵,凉气从天灵盖贯彻脚心,还未来得及脱手,圆盘立刻开启,白光霎时将他吞没,任凭他如何抽身都逃脱不得。
这竟然是真的昼境!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甩入昼境中,还未站稳,境内天崩地裂,十二种天灾齐降,他徒劳用双手往上挡住,一瞬间,万年前那种孱弱的感觉又跗骨之蛆般降临。
雷殛水火暴冲而下,力量之大震出境外,圆盘在半空中崩掉了一个角。
与此同时,聚拢在骆帝周围的修士们不由自主后撤,他们本能察觉到异常,四野门这块地方的气场变了,原本江访安与鹰头汇成一股,殷余情聚着另一股,两股气相互抵着,分庭抗礼,直到有个人懒洋洋站起来,大大小小的气势都散了,匍匐在地上,大鱼吃小鱼的相溶,不分彼此。
她抬手抹花了自己的脸,像揉散了一张皮一样,精心涂抹的胭脂晕开了半张脸。
一同抹去的,还有那种独属于小姑娘的清丽娇俏。
她一脚踩在阵眼,数万阵法勾连延伸,所及之处的饵鹰们不论死伤皆起死回生般站了起来,一阵刮擦声响过,所有饵鹰聚集在鹰头身后,不发一言。殷余情落到掌上屋门前,沉默看着在空中轻颤不休的昼境。
天灾轰杀不止,明显是被操控的,江访安颤抖从胸膛里掏出半只碗,红水浓艳,正是三途河之战中残存的一半迢遥血肉。但他还没来得及用这件“炼道四轮”的东西抵御十二天灾,便骤然被甩出了昼境,面前一个人浮光掠影般闪过,一把顺走迢遥血肉。
江访安嗓音破碎,嘶哑叫道:“法锈!”
他用大拇指抹去糊住眼缝的鲜血,试图看清法锈在哪里。他很久没有置身战场,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垂帘幕后看他人溅血,也以为法锈会跟他干同样的事,设一个局,然后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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