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尾仍是不说话,攥着剑,两腿一扎,结结实实挡在殿门前。她不出声,曲验秋可憋不住,他讨厌死了坎艮宫这家伙,回呛道:“驼背瞎子!休得在我师尊殿前无礼。”
永笃气得虾须都炸了,驼背,听听,这是能安到他身上的词?他手指颤抖地取下腰间足足比普通笛子长了两倍有余的竹笛法器,胸中早积着一团燥郁怒火无处宣泄,一挥袖甩开扑上来劝解的卫留贤,果断指向了那只多嘴黄雀。
少阴正殿内。
办正事的地方,色泽自然沉降肃穆,宁神静气的香炉烟若有若无。但再怎么清心寡欲,抵不住法锈这个撩鸡摸狗作而不死的道中高人,调情几句,离兑宫宫主已经勾下她脖子亲上去,细致却急促,眼眸痴离,似在回味昨夜的狂风骤雨。
手中是软玉温香,神智昏聩又何妨。
发肤间燃起的热度扰乱了熏香,寻乐渐入佳境,玄吟雾伸手,任由法锈坐在腿上,衣襟还没移开一寸,殿门外暴起的重击终是不负众望地惊动了内殿。
玄吟雾:“……”
法锈:“……”
要不是殿门紧扣看不到里面,真以为他们是故意的……
法锈脸皮是万年不红,熟到蒸虾子都不变色,此刻咳嗽一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塌了的衣领,似笑非笑的模样与平常一般无二,撑着太师椅的扶手,弯腰道一句:“师父,忍住了,等我回来呀。”
玄吟雾真的想掀案而起,出去拆了那几只作乱的妖。这种没眼力缺根筋的徒弟,收来干什么!
正殿门轰然开启,带起的气流顿时吹斜了几个妖修,法锈负手含笑,一身离兑宫内门袍服,佩首徒玉饰,跨过门槛,一扫狼狈不堪的师弟师妹,转头温和看向另外一妖。
“离兑宫首徒法锈?”不知是否刚刚打散了些火气,永笃竟收敛了几分。
“嗯,你在欺负我师弟师妹?”
永笃一转长竹笛:“我是坎艮宫最小的弟子,他们三打一,你身为离兑宫大师姐,也要打我吗?”
永笃这虾,不求上进,天资却真不错,小脑瓜聪明伶俐,北堂真人看中他的就是这一点。他师姐师兄武力魄力有余,智计不足,北堂真人还是希望他能帮衬到另两个徒弟——虽然目前来看,横冲直撞全在惹祸,看起来更傻包。
“我不想跟伪化形的妖修打。”法锈笑,“但你刚才说一打三吃亏了?那把你师兄师姐都叫过来吧,三打一,我帮你把账算清楚。”
永笃瞪眼,他被眼前这个人修的狂言激得没法说话,他大师姐和二师兄,一个吞丹期八层,一个五层,一流宗门顶尖的天才,远远超出其他妖修好大一截。坤巽宫大师兄赫别枝,勤勤恳恳也才吞丹二层,差得远了,挑一个都费劲,谁敢大言不惭全部抗下。
“你不要命啦!”永笃高叫了一句。
法锈正俯身,帮披头散发的破尾绑发带,看起来和煦如亲姐姐。闻言抬头的时候,语调一成不变的可亲。
“快去呀,别让我把你的须须全薅下来。”
☆、挑战
有师弟的数次前科为鉴,永笃他师兄师姐已经相当淡定了,整衣备礼酝酿歉意一气呵成,面孔上露出两分焦急加八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脚丫子飞快朝离兑宫赶过去。
火泽台上,法锈已经等着了,坎艮宫大师姐永婵上前一步,赔礼道歉张口就来:“真是对不住,在下永婵,北堂真人座下大弟子。我家这师弟素来闹事,给离兑宫添麻烦了,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望师妹海涵……”
这套词,永婵滚刀肉似的不知过几遍,驾轻熟路,不觉丢脸。但其他人面对宗主首徒的赔罪,几分薄面总要给的,三言两语,火气也就散了,罢手言和。
只是这话本子里司空见惯的词,入不了饲祖的耳。
法锈拢手笑道:“何必屈为坐谈客,客气讲价那是对外手段。同宗同门,都是自家,不好好打一架,切磋几把,热络热络,低声下气讨商量是个什么路数。”
永婵一怔:“师妹……来真的?”
法锈道:“小树不修不直溜,来吧。”
南枯川有潜蛟,身长九尺,翻江倒海之威能,自成一族。
永婵出身南枯川,在妖修中家世显赫、族群强悍,是以平日并不出手,怕伤及他人。此番得同门邀战,心里也只是暗道,打打过下场子,莫下重手便是。
于是也不推脱,只文绉绉道一声:“请赐教。”
法锈随意挑了把法器,借用的是小师妹的软剑:“不敢。”
九天之上,雷殛沉鸣。
火泽台站得激烈,曲验秋、卫留贤、破尾这三只却无福目睹,他们被大师姐赶到师尊这儿,听师父授业解惑。
若在以前,开小灶这种事做梦都不敢想,能碰到都得以头抢地表衷心,但此时此刻,几只小妖修心里全是油锅里蹦豆子,被外头欢喝呐喊勾得魂儿都飞了。
心里一动,屁股定然是坐不住。在曲验秋第八次偷偷挠挠背的时候,玄吟雾终于停了讲课,挥手道:“想去看就去吧,不急于这一时。”
曲验秋和卫留贤还胆怯了一阵,观察到师尊并无不快之色,连忙行礼,而后欢天喜地跑了出去,一点求知若渴的姿态都没留下。
殿内,玄吟雾与自己的关门弟子对坐无言。
破尾认真勤恳盯向书案上的字,似要把那一笔一划都要钻出洞来。
玄吟雾问:“不想去?”
破尾似乎察言观色良久,才谨慎说道:“想。”
玄吟雾合上书卷:“那为何不去?”
破尾闭紧嘴巴,又是措辞好久,才说:“学好了,可以换师姐。我去打,师姐陪师父。”
一段话简明直接,玄吟雾心中惊异,四个亲传弟子,居然是这个一潭死水似的小徒弟最懂揣摩上意,万事往肚子里憋着囫囵一转,道出的话卡到人心坎里去。
大有作为。
玄吟雾只匆促浅薄地下了一个结论,没再多想。
他大概早忘了这条小蛇是谁捡回来的,自从容下一个法锈,便再塞不进其他。至于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心性如何、天资如何、道之造诣如何,他虽关心,却不尽心。法锈既然把过关,那便没什么可挑拣的。
事实确如此,回宗途中,法锈自然要将自己几个师弟师妹摸个底,至于破尾,仲砂虽没阻止,却也提了一下:“过山峰,这蛇毒烈,以同类为食,养得住?”
法锈轻敲了几下桌面,从侧面答道:“听到另两只成天叫她什么了?岁岁年年,耳濡目染,污言对骂性情暴戾也在常理,可你看看她。”
仲砂道:“也许是不善言辞呢?”
“不像。”
胸藏万千句,出口只一词,不乏泛泛之辈是精挑细选,为昭告天下肚子里的二两油。但也有的,是不以德报怨,却也不想伤人,弄得无可挽回。
“火烤身,刀磨心,不入歧途,反撞出一条正道,了不得。”法锈叹道。
拳脚相加,打在肉上是能看出来的痛,淬毒的话,戳在自身哀叫一声,却扒不出千疮百孔让人瞧,唯能守住的,只有一颗心。
勿施于人的心。
旁人看不见,她独自消磨,逆千万恶语,炼一身正气。
火泽台上龙争虎战,少阴正殿书声琅琅。
日光从窗外栽种的松柏中透过,洋洋洒洒映了破尾半边沾灰衣衫,她端正着一张小脸,拘束坐在蒲垫上,细瘦的身板挺拔如松。
我纵满腹毒,不曾施与人。
… …
火泽台。
短兵相接,火光迸现,永婵脚尖一撑,急退不止,她瞳仁上的一层膜快速闪动,试图找出对方招式上的缺漏进行反扑,但一无所获。
没有,没有,没有!
她甚至设身处地想,如果她是那个人修,那么可以适时留出几个空当充作诱饵,不怕敌手不扑上来,不吃,就没有取胜的可能。
但是依旧无处可寻,面前软剑轻巧横扫,划过一道浑不可破的弧光。
永婵手握袖中剑,用自己五百年蜕鳞所造,心神相通,得心应手,这把剑曾如她所想般所向无敌,妖修普遍修体,她却极少用体魄硬抗,走了半个器修的路子。
“哐!”又是一次刺耳巨响,内蕴数十次细微迅疾碰撞,强烈剑气聚集烟尘,又猛地向四周推开。
永婵心下一寒,收剑再退。
分明那个人修不战之时,行走坐卧,空门数不胜数,不想一旦持剑上阵,脱胎换骨,没有任何破绽,反复淬炼,每一击都如同凝神必杀般精密无懈。
顺天所驱,道法自成。
鏖战正酣,空中骤起雷声轰鸣,火泽台聚起的玉墟宗弟子惊叫数声,只见白光裹电凌厉劈落,永婵一惊,顾不得再当个半油篓子的器修,弃剑拾诀,化妖修本体,奋力抵挡。
那天罚激起气尘滚滚,法锈矗立电闪雷鸣当中,轻笑一声,似有怀念之意,手中剑带着噼啪作响的电光,缓慢归于起手,心澄神清。
悟道一轮“参”,抱一守中,始为追道。
手腕倏然偏转,永婵骇然,雷霆中剑光势如破竹,携山崩水竭之力浩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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