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寸寸抚摸法锈的漂亮的眉骨,害怕她一睡不起,却又痛惜她在那段时期中的能感受到的剧痛瞬间咆哮而来,嘶声若死。
最终这一切都糅合拧住,化作恐惧和彷徨,日夜折磨,刻骨铭心。
他再也、再也不想有这样的经历,将来的几十年几百年成千上万年,都不想再有。
在法锈身旁久了,他似乎松懈了修炼。但她这样的人,连无的放矢的话都不说,初遇之际字字句句都是精打细算,要说因为真懒惰而挥霍天资么,太不实际。离经叛道的事,似乎就要她来做,他人效仿,也只能得到一句“什么人吃什么饭”的评价。
至少他不行,他需要足够高的修为,足够多的底牌,足够重的话语权。
所以对玉墟宗不能贸然动作,宗门内四大宫师门复杂,鼎足之势,应徐徐图之。
玄吟雾的手掌贪恋在法锈的额角,不肯抽离,识海的封锁已经解开,但持续了好几天,人不可能立即醒来,她仍安静闭目,掩窗小憩,屋外梅落叶生,片片生机春意盎然。
手指渐渐陷入她的发中,玄吟雾垂首,用额头贴了贴她的脸。
再抬头,法锈枕在他的膝上,半睁着眼,慵倦地看着他。似乎想伸手挡一下光线,但没力气,只能侧过脸埋在他的衣袍里,榻上老老实实盖住她的被褥也被这一下牵动拽得不整齐,掖在她颈下的被边簇拥上去,埋住了半张脸。
午后的日晨怠懒,山涧里梅花枝叶摇曳,熏出一丝温暖。
就像没有硬仗,没有重伤,只是伏在他膝上午睡初醒,不愿起来,翻身补一觉。
平常寻常,无处说道,他却觉得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真的很久了。
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去给你煲些肝汤。”
衣物下嗓音朦胧:“不吃,腻。”
“要吃,补血的。”
“那我要加红枣儿的。”
“好。”
活过的前半辈子原来都在沉默等候着,这一段春.光。
☆、天意
玄吟雾师徒二人暂且在梅吐山涧住下了。
法锈久伤不愈,下不得床,玄吟雾在处理伤势方面急得掉毛,就在吃的方面狠狠补偿,天天变着花样做,馋得小妖口水横流,老山羊只能腆着脸去跟狐狸说:“那什么,倥相啊,你徒儿是需要补,顿顿大补,但那几根菜叶子和须须……”
玄吟雾皱眉:“什么菜须?那是殄灵叶和老灵参。”
“是是,你看你,就调个味用,完了别把汤全倒了,给我尝口鲜啊。”
玄吟雾回绝:“不行,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瞎倒了,我浇菜用的。”
拆月脸一垮,又迅速抖索精神:“啥菜?这么金贵,好不好吃?”
“西王愈竹笋。”话出口,见拆月突然舔了舔嘴角,玄吟雾又加一句,“少打主意,尤其是你蹄子,不许在这一块乱刨。”
后来是拆月的小弟子抹舟忍不住了,踩着晚饭的点跑来蹭汤,后来连拆月也在门口转悠。法锈一问之下,狐狸不情不愿说:“那个灵笋需要汤汁浇灌,非常挑食。但用来制药兴许有效。”
法锈笑了一声,摇头:“算了,没用的,能有吃药这么简单的法子,我早告诉你了。”
狐狸极其敏锐:“你是说有别的办法?”
“也不是,我只觉得应该会有。”法锈往后靠了靠,“迢遥境之行,插手的势力太多。其中有一支没有露面,我知道他们肯定在,否则六合堂得不到那把刀。”
“是谁?”
法锈直直望着他:“你猜?”
玄吟雾气得重重拍了一下床沿,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卖关子这一套,简直是没正经。这一巴掌没拍到法锈身上,她不痛不痒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说,说了也没用。师父,你以为我把仲砂从大老远叫过来是带她玩——或是给我撑面子的吗?”
“你是在留后手?”玄吟雾很快反应过来,“但是我们走得那么急,仲砂她……?”
“放心吧,我最后放了大招,她应该察觉到了,不用我说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玄吟雾就没见她用过功法,不太信:“你有什么招数?”
“我招数可多着呢。”法锈勾勾指头,“不多怎么能钓到一只狐狸,是不是啊,师父。”
这回狐狸垂下睫毛看着她,竟然没吃瘪,简短地回了个嗯,然后撑着床沿倾身,很注意不压到她的伤,神情有点飘,仿佛在讨糖:“然后呢,你还有什么招数?”
法锈一本正经:“狐狸不能吃甜的,会秃毛。”
玄吟雾摸着袖边:“天气回暖,不需要这样的厚毛,该换了。”
法锈往前凑了一点:“不会吧,这么快就到脱毛季了,那师父想脱多少层的衣服?中衣?亵衣?还是……”
门口一声轻响。
拆月提了个锅推门,嘴里还在嘟囔:“诶倥相,我把空锅放这儿了啊,我徒弟淌了哈喇子在里面,你记得回头刷……”
法锈重新靠了回去,拿手背按了下自己的脸,不以为意道:“那什么,师父您先刷锅去吧。”
玄吟雾:“……”
片刻后,拆月的俩弟子有幸目睹他们师父飞奔而出,活蹦乱跳,扯着嗓子大叫,进了屠夫院子似的:“怎么啦!不就是喝光了你的汤!啊——杀羊啦!有狐狸杀羊啦!”
谈起当日,锅没刷,老山羊被涮了一遍。
又过了几日,在狐狸的精心调养下,法锈终于能走几步,但阻止不了身体越发孱弱,走远一点都觉费劲。山涧内没什么好玩东西,唯二活泼的家伙就是拆月留守在家的两个伪化形弟子,小绵羊抹舟和她二师兄。
自从法锈知道他们每天都会在温泉边上切磋,来这儿看热闹就成了她习惯。狐狸忧心极了,生怕小妖修打架误伤到人,想给她弄个屏障之类的法宝,法锈嫌他操心太多:“行了行了,俩小羊羔,你还当老狼防着了。”
小师妹抹舟比她二师兄晚生几十年,入门也晚,次次输,好在她消气也快,隔日不生气了再打。法锈看了两天,抹舟依旧一如既往的败了,气鼓鼓地跑过来,拿起地上放的补酒咽了几口,憋了好久还是向法锈吐露心声:“师父不来看又不指点,不想跟二师兄打了!”
法锈扬起嘴角:“嗯?”
“要是大师兄没出去游历就好了,大师兄打他。”
法锈哦了一声,慢慢俯身,撩开抹舟软绵的白发,在她耳边讲了点什么,在抹舟她二师兄警醒盯过来时,笑意更深。
抹舟听完,一抬头:“真行啊?”
法锈笑:“我也不知道,你搏一下试试。”
抹舟当即挽袖子上阵,哈了一声,气势很足。
一刻钟后,把她二师兄打了个落花流水。
绵羊羔子这回是兴高采烈颠过来的,张口就是:“师姐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法锈不知道该怎么讲,以饲祖的经验眼力,破个小妖修的套路,做不到才怪了。
抹舟也不想打了,把二师兄晾一边,听法锈给她分析刚才的战局,每个动作都拆分极细:“前十招按我说的做,没出纰漏,但你二师兄明显有防备,未能得手。十招之后我没指定,你就有些乱了,又往旧路子上打。”
抹舟心虚:“我那一套打习惯了……”
“第二十四招出错了,应该分切,不是横扫,这与切肉一个道理,纵纹横纹,对准了水到渠成,逆着来事倍功半。你在这一招落了下风迟了半息,虽然后面用斜挑补救回来,但能三十招了结的事,又增了不定数,被延长至少五十招。”
“喔。”
“招式耍太多也没用的,不如很用心练几个拿手的,修补防漏,这样就算与对方差太多,也能有耗的机会。能僵持,就多出了两个有利选择,一是全身退,二是反攻。学会观望,寻点出击,不要光凭猜测玩划拳,稳放第一位,要是人家用的是虚招呢?你怎么办,是不是。那时救回来就晚了,逃必然负伤,拼也讨不到多少好。”
抹舟拧起两条细细的眉,还在消化,看来追上思路还有点吃力,法锈停下了话,笑了笑:“你理解一下。”
温泉厢房前徒儿打成一片,拆月在屋后默立,此时此刻,他才略微窥得一丝饲祖风采。
身经百战,拈手即来。
他以前对徒弟的教导方式也简单,点拨是必需的,但从来没这么全面过,妖修向来瞧不起人修对招式斤斤计较,跟算账一样麻烦,因此他们打起架来杀得毫无保留,人修总是面面俱到,气势自然弱了许多。
之前见她对抹舟耳语,还以为是要出阴招,没想到是硬杠,而且前十招可称得上是行云流水,在他看来,一个人修竟然能指点一个妖修,这本来就是难以理解的。
她对妖修到底了解多少?
在她之前,拆月觉得最了解妖修的,当属封煞榜第八庖丁解,以指为刀,专剖妖修。伏诛之后,将毕生总结的一百二十七卷拱手呈上,被饲祖付之一炬。
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烧的其实是空白书卷,做样子给妖修们看的,真正的早被她藏起来了;也有反驳,不过怎么辩解也敌不过诱惑一说,这等珍宝,在某些时刻,对于常在刀刃上走的人来说就是保命物件,没理由不假思索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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