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法讲清楚,你可以自己试。”法锈说,“还有,纠正一点,没有悟道四轮的说法,悟道只有‘参’‘彻’‘化’三轮。四轮为‘煅’,不在悟道之列。”
“口说无凭。”
“我是不是诬罔视听,判断由你,就像我说悟道二轮,你同样可以前来一试。”法锈微笑,“或者,我说我不怎么能被杀死,要不要再试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找回了一点写轻松文的感觉!
严肃起来写得超烦der
☆、又来
拿饲祖作试不划算。
理由很多,譬如她身后的那个妖修正盯着,或是背后势力扑朔迷离没法掂量,总的来说,世人再如何轻命,又有谁敢与饲祖比肩?没赚头。
各方态度也摆在案上,谁动了,谁就是众矢之的。
法锈不再往前走,屈腿俯身而下,一振袖口,削指甲的弧刀滑至手掌,切入指腹。血珠冒出的同时,她微不可察地一怔,皱了眉,拇指摩挲了一下伤到的手指。
有点痛。
不是个好兆头,她只有在飘忽不定的某些日子到来时会察觉疼痛。
这一来更是刻不容缓,没时间多加思虑,法锈将手指按在地面上,压迫的痛感越来越明显,胸膛中极度的烦躁如狂风呼啸、群峰倾颓。
平日的无感伤痛,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加倍奉还。
她沉默不语,四周早就僵持的修士同样鸦雀无声,手指按在地上,伤口太浅,没有多少血渗出,但坚硬的玉石地面似乎被血液唤醒,如皮肤般起伏呼吸,缓慢,明显。
玄吟雾看着这种异象,眼瞳略微竖起,他想起了一个重要的讯息,无论宗门散修,都是靠师徒缘分互相牵绊,唯一以血脉延续的只有世家。
只是世家还在么……
万年前足有上百个修仙氏族争辉,怒放一时,衰落得快且容易,只靠血脉传位子总有耗干净的时候,连着几代几十代都出不了个资质好的子嗣,加上旁系和别家的打压,也就散成一把黄沙,提都提不起来。
声名显赫的大能湮灭于尘,镇族之宝也逐渐流落他方。
现如今,谁还认识世家。
整座大殿都在诡异律动,法锈缓慢起身,斜对面一个化神期修士猛地将剑尖对准她,喊道:“你别动!”
法锈摊开双手,全身上下破绽尽显,她用这样的无害姿势后退,直到靠在了师父身上,转身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衣襟处。
玄吟雾猝不及防,他感受到法锈情绪不对劲,像受了委屈一样的投送怀抱还是第一次,不管其他先将她抱住,低头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位迢遥先辈托了遗言给你?”
法锈说:“手指头痛。”
玄吟雾:“……”
想骂她小题大做吧,也训不出口,叹了口气去握她的手腕:“拿过来给我看看。”
伤口只有头发丝那么点大,玄吟雾从袖袋里取出干净的布片,蘸了药轻轻涂在上面:“这个研了点邬隆叶进去,有点麻,止痛的……”说了半句突然顿住。
然后他用小心谨慎的语气问:“你真痛?”
法锈抬头看了他一眼。
玄吟雾:“……”
行吧,没跑儿了,就知道紧要临头非得出事。
法锈在克制腰腹逐渐泛上的难受时,迢遥内殿的晃动愈加强烈,中央的四方石柱砰然碎裂,眼见石碗即将倾倒,天南地北的修士再也收敛不住,怒叫中纷纷出手,残影连成数串,风啸轮起,忙乱中不知谁伸了只手将石碗掳入怀中,招式频出,火光四溅,殿内摆设化为狼藉。
腥血和吼叫让法锈紧锁眉头,她维持住巍然不动的表象,将翻腾不歇的烦躁往下压,平静冰层之下汹涌着滔天巨浪,裂隙一触即发。
玄吟雾立刻将她整个搂在怀里,掐诀打出一道屏障,往后跨过内殿门槛,法锈却没动:“不能退,迢遥境会从这里把修士全扔出去,每过一重殿门会拖延一个时辰。至少二十个六合堂请来的凶邪,我不想多留。”
果不其然穹顶震落,房梁坠下,白色天光瓢泼而至,还在争斗的老修士们不明所以,一片哄闹,佩饰鞋子散了一路,不少人蜂拥出门,几个张皇失措地握着剑,脚底挨着地,一点点往门边退。
不少人狂呼:“迢遥境要崩了,出去打!出殿门再打!”
也有人退一步叫道:“不要抢了,这宝贝在谁身上我们都不知道,不如趁这地方还没塌,快点找别的机缘!”
然而半天后,上方崩毁停止,再无动静。
法锈攥着衣袖,眼底阴沉,慢慢从齿间挤出一口气。
她挣开玄吟雾的手臂:“境地之外有人在使阴招,修为在出窍之上。”她转头,话里意思很明显,“师父,一刻之内。”
玄吟雾点头:“你呢?”
法锈没回话,目光盯在前方修士某处一个走路不太利索的人身上,扯动嘴角,笑了:“嗬,老朋友。”
话里那老友心有灵犀地抬眼,斗笠蓑衣,手拄长刀,神情寡淡如那日拍行门口相遇。默然远望,第三次直视不远处那个破了千峰万仞阵、斩了他一条腿的饲祖。
封煞榜第四,春秋刀。
喧闹间双方死寂,法锈与春秋刀冷冷对峙,缓慢抬手,握住了嵌入墙壁的一把剑。千钧一发之下,玄吟雾化原形踏空跃入穹顶,光芒吞没身影,同时玉镯脆响,蓑衣男人一扫长刀,独腿发力,破开不断后撤出殿门的人群,瞬息而至。
“铮”地一声响,长剑平滑挥出,在半空划出弧线,法锈反手执剑,逆流上前,正面迎上春秋刀!
刀剑向击,呲出刺目火星,电光石火交手十余次,春秋刀退开两步,横过刀面,反射一捧白光。
这不像曾经交手过的那个饲祖。
他犹记得那一战所感受到的冷静可怖,赤手空拳,勾出天道规则,上天入地的刀锋挡不住她抬脚踏下。
不像当下,只有压抑不住的躁意,以及简单的攻挡剑术。
春秋刀摸到了腰间的一柄小刀,没有花纹雕饰,粗糙普通,由本堂郑重其事备下。
他提刀蓄力,再次突进!法锈正拿手抹脖颈上的伤痕,单手举剑抗住他的劈势,锋口磨出令人牙酸的刺声,法锈刚往旁避开他的刀锋扫切,春秋刀突然不管不顾近身,小刀凶狠捅入法锈肋下,法锈缩紧瞳仁,喉间嘶声未曾发出,刀柄已被用力摁进去,然后猛地横面划拉开来,腹腔一泼鲜血全浇在碎石上。
“嘶……”
剧烈的痛楚在腹部炸开,气血逆行上涌。
春秋刀松手,法锈全身脱力跪立,血肉撕拉声刺得鼓膜生疼,捂住腹部深弯下腰,血污渐渐在地上蔓延开。
春秋刀用手撑着柱子,似乎在欣赏这样的姿态,随即慢慢用长刀尖抵住了她的后背,一点点刺下。
法锈移开了捂住伤口的手,在身躯的遮掩下,十指合拢,结印。
每一个印诀的手法都十分精准纯熟,刚结一半,四周变幻莫测的光线凝固,飞溅的尘埃也静止,由远及近的青铜钟鸣层层迭起,如同浪潮,轰响在整个迢遥境内。
第八重殿的仲砂瞬间抬头,震惊看向内殿方向。
“不世功……”
同一时间,春秋刀眼前只有一道寒芒。
耳畔还回荡着翻天覆地般的嗡鸣,令人动弹不得,他眼睁睁的,看那个人松开了结印中的双手,分别捏住剑尖剑柄,啪得一声脆响。残影掠过,旋身上前,手腕转动迅速而凶狠,两截断刃贯穿了他的膝盖骨,牢牢卡在关节里。
未曾看清,春秋刀喉间一窒,后脑被砸在了地上,脖子里有轻微的碎裂声,法锈单膝压在他的颈部,长发纷纷散落,身上巨大的血口随着她每一次动作涌出鲜红,衣衫尽染。
什么道法,什么规则。
——都没有。
春秋刀感觉自己半段喉管已被碾碎,一口气还没缓上来,法锈捡起旁边的兵器,手起刀落,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单手按住骨节处一掰一拽,硬生生卸了他浑身关节。
“四野门的?”
这句话轻飘上扬,却冷漠肯定。
因为确定,所以没有停顿。
法锈将头发撩到背后,慢慢从腹部拔出那柄小刀,抛起来掉了个头,刀锋冲下,剖开春秋刀的胸膛,衣襟浸成淋漓的殷红。
春秋刀眼珠暴突:“你——你!”
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法锈漠无表情的脸,和因剧痛而痉挛的嘴角。
饲祖痛起来是疯的。
玄吟雾见到法锈的时候,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如坠冰窟。
法锈虚脱地躺在他怀里,满头冷汗,人还清醒:“封我识海,走。”
玄吟雾按住她伤口的手都在抖:“不行,先上药。”
“师父你看见那个刀了么?”法锈示意他看旁边的粗糙刀子,“我不知道六合堂搞到了多少,它杀不了我,但能重伤我——现在治不了的,走吧。”
玄吟雾咬牙,按住她的额头,暂时封住识海,等她闭目,面容变得安静下来,抱起她踏入漫天的白光中。
… …
春光晴好,寒梅却全秃了枝,叶苞星星点点还没长全,拆月正侍弄花枝,梅吐山涧的水壁封印突然被击破,震得他脚下泥土抖了两抖,一剪子把挺看好的枝条给咔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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