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不进万丈红尘,就算水花泼溅到身上,也是如珠如玉滑落,不湿衣角,袖手站在岸边,冷眼旁观他人纷纷落水,俯视那渲染了一池的痛苦和焦躁。
可他还能抽身而退么?
无路可退。
她若有意将回归玉墟宗的条件换他一个两清,能应允么?
休想。
她身后的秘辛再多再深都没关系,他现在还不用知道那么多,她就在身边,何必舍近求远。
“你过来。”玄吟雾收了化形期的威压,很平静对法锈说,“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没尽到师父的责任,心有内疚,今日天气不错,跟为师练练手。”
师命不可违,法锈应了,然后与玄吟雾真刀实枪地打了一场。
开始激烈到木犀真人都要避风头,越到后来越敷衍,看得出来是法锈收了势,反攻为守,最后挑了个准机近了玄吟雾的身,整个人靠在他背上,有些倦道:“还打么?”
玄吟雾没有答话。
如若不是真正交手,玄吟雾不会相信一个金丹期人修的战力能如此之强。对于她,切磋是根本不必要的事情,尤其是抱着打探的目的,因为不用身外之物,无规无律;而道法天然,已被她用得鬼神莫测、防不胜防。
这场斗法是自掘坟墓,凭借法锈后来滴水不漏的防守,玄吟雾明白她已经大致看透了他功法的疏忽之处,如果还打下去,她完全可以见招拆招,在灵力不耗光之前全身而退。
背上一轻,法锈从空中跃落地面,身披的白底红纹袍在风中猎猎,仰头看向玄吟雾:“戌时快至,会来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师父跟我去么?”
能让法锈说出“有头有脸”这四字,想必不同凡响,但令玄吟雾诧异的不是这个,他听出法锈问他还打不打的口气染有倦怠,已做好她头也不回离开的打算,却不想得到这样一句话,心中那微弱挣扎的一点火星像是被泼了油,浇出一丝受宠若惊。
法锈向旁边一挥手,木犀颔首退下,玄吟雾默默伫立在她面前,容色暗淡,半晌突然说:“半年前你留居迁荷峰,我曾认为你只是一时兴起,不出几月必将远走,我猜对了么?”
“哪有的事,我这不还把你带来了么。”法锈沿着下山的路子走,经过他身边发现他没动,拉了他一把,“我这个人惹事多,四面八方都盯着的。”
法锈走得很快,而且不看路,原本玄吟雾是被拉着走,结果反倒要扶着她,忍不住斥道:“你注意点脚下!那么急做什么。”
“虽说本堂离这不远,但是要走过去,还是要快点的。”
玄吟雾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去本堂?”
法锈说:“不算什么大事,大家见个面,聊聊天,开诚布公一下事情。本想我一个人去就好,师父要跟上来也可以。”
玄吟雾懵了:“等会,这个不要提前准备一下么?假若……”
“我准备了十天。”法锈断言道,“够了。”
头次走近传言中丰碑一般的六合堂本堂,玄吟雾心绪难言。
高耸的黑色柱子交织矗立,除了前行的窄石板外,其余全是深不见底的潭水,笼罩本堂的那片天全部被下了禁空咒。十八道庄严柱门,全部被安上了不同禁制,一路走下来,战力恐怕要被削弱十之五六。
走过最后一道柱门,迎面而来的是一望无际的巨大石盘,脚下的路全部被刻上了深浅不一的纹路,流淌着绵绵不绝的泉水,冒着森森阴气。
“这就是本堂?”玄吟雾扫视一周,这里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
“不算,这只是个阵。”
法锈显然是熟门熟路,却并不向前,反而回身望向天边。
此刻日已西斜,远方天幕处突然响起数声清啼,抬眼望去,须臾间几只空山鹤急速飞驰而来,长长的驭绳隐没在后方云雾中,随着那团云的靠拢,一种翻江倒海的威势临近,玄吟雾身为妖修,对这种气息极其熟悉:“鲲鹏!”
刹那,一抹赤金震散了云雾,双翼展开至目不能及之处,铺天盖地,斜晖被覆盖,只见上空翅羽严丽,它目不斜视翱翔而过,足上拴着熔金链子,拖着后方数十座阁楼模样的车架。一眨眼功夫,已经掠过抚琴山上方,往着六合堂方位而来。
玄吟雾怔住了,扭头看向法锈,似乎在确认:“那是……鸿渊仙宗?”
“是,另一个也要来了。”
法锈站在了石盘中央,迎着日光看向夕阳与攒在一起的赤云,那里犹似烤红的铁,且越来越炽热,像是老天将日落和日出搞混了。
鲲鹏扑翅而落,钢铸似的的足趾抓住了一道柱门,阁楼车架慢慢停落在石盘上。紧随鸿渊仙宗之后,西边的火烧云更加浓烈,开出了一大团一大团的红莲。瞬时,莲心绽开,五条蜃龙奔啸而出,足踏红云,背后仅拉着一架辇车,车轮滚着烈火。
蜃龙也攀住了柱门,辇车浮在一道窄石板路的上空。近了才发觉那辇车简直像一个院落被拔地而起,左右偌大的车轮熊熊烈火,下方的潭水被煮得咕噜噜冒泡。
两个身着红色袍服的少年率先下辇车,徒手劈裂了柱门的禁制,走入石盘,随后成双结对的弟子依次从窄石板上走来。蜃龙这边全是灼目的红,而鲲鹏那边则是金纹袍服的修士,三三两两从车架中下来,双方各站一边,互不对眼。
玄吟雾曾为宗门弟子,所处的玉墟宗也够上一流的门槛,但是远远无法与领衔宗门势力的四大仙宗相比。鸿渊、云莱、太朴、五蒙,顷刻之间就来了俩,同样威势惊人,不输六合堂设在此处的十八柱门石盘阵。
鸿渊仙宗的人马都已排列整齐,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白袍金带,貌似光风霁月,抬手抚摸了一下身侧的空山鹤,穿过同门的人群,走向了石盘中央的法锈,定定看着她,笑容可掬:“这位金丹期小友是?”
法锈回道:“饲祖。”
男子眉间浮现出一丝诧异,眼神莫测:“听闻过饲祖大名,以为不是元婴就是化神,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阁下这位置是否错了,东道主的位置不是那么容易站的。”
玄吟雾恍然察觉到熟悉的感觉,这样才对,这才是修仙的套路,在法锈身边待久了,差点忘了修士之间就是以境界分高低论尊卑的,这一点在宗门弟子中尤甚。
法锈回头看向玄吟雾,一副“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样子。难得法锈连口舌之争都不想占了,玄吟雾凑过去,低声问道:“你认识他?”
“鸿渊宗主首徒,杜蔺雨,盛传二十八岁结金丹,清远六根体的那个。”
法锈这么一说,玄吟雾就懂了为什么她不想回话,因为太欺负人了——她十三岁结丹,前后碎了十多次,现在二十九,依旧混成了个金丹……
比起她这份天资,那“清远六根体”也归为了渣渣,虽说是最适合修道的体质,可以摈弃一切杂念,没有走火入魔的后顾之忧,但再怎么专注修炼也没她半桶水晃着修来得快。
玄吟雾也无视了鸿渊仙宗的领头人,看向另一边:“云莱仙宗来的是仲砂?”
那边派出了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这边的身份肯定对应。鸿渊杜蔺雨、云莱仲砂、太朴姜迎微,以及五蒙守缺子,这几个名字自出现起就如日中天,未曾褪去热度。
这时,云莱仙宗那边一个少年从辇车里走出,一路小跑到法锈跟前,作揖道:“锈……饲祖,师姐那里又出了事,不过她让我速来向饲祖问好。”
法锈颔首:“她身体不好,先坐着吧。”
杜蔺雨微微蹙起两道眉,在一旁开口:“饲祖阁下,你既然站在阵眼中心,那必定知道这个阵如何破了?还是快些为好,时辰不等人。”
法锈看了他一眼,笑了:“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们师门是编了个什么任务让你们来做事,但在我这里没谎话,直白说吧,六合堂开启了一个机缘之地,足以渡劫飞升的机缘。”
石盘上顿时哗然,法锈手掌往下压,降下了周围喧闹,继续说:“鱼龙混杂,恐有封煞榜凶邪之流误入。”她瞥了一眼玄吟雾,罔顾王法地说,“而我,受六合堂之托,为你们保驾护航。”
☆、留客
法锈披露出事实后,体贴地余了时间给众人回神,自己微微往后斜了一下,半个背靠在玄吟雾身上,她习惯于没事干时省力气,尤其是在不好办的差事之前。
玄吟雾毫无防备,以为她没站稳,刚准备伸手托一下,又明白过来她是犯懒,手半落不落地停在空中,微微收紧,又克制地放下了。
两大仙宗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在法锈意料之中,一时半会根本安静不下来,不如等他们自己镇静了再谈破阵的事。毕竟这样大的机缘,突如其来一下子,能把人砸得眼冒金星。
机缘这种事,论起来是不太光鲜的,奈何众生趋之若鹜,也就成了个褒义。
先辈祖宗既然来世走一遭,活出了个风头,必然留了点痕迹埋了点宝贝,掖着藏着也躲不过后辈小子伸手。这里掘几处,那里挖个坑,争风吃醋,势必要找出个子丑寅卯,找出了不算,还得给自己安个正大光明的由头,称之为机缘——天机缘分,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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