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几年前他的确遇到过一个女孩,在大量难民涌入的刀瑟镇,她深红的小坎肩被雨淋湿,抬头的模样茫然又可爱,像是一只落难的小夜莺,带着犹在的果酱甜香。
但是现在……
范赛斯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在他的面前不再是什么柔弱迷路的贵族小姐,这也是他之前没有认出来的原因之一,如今的她孤独而静默,像是流离失所的主君。
“克……克维尔顿……”他之前听巴罗伊军士说起这个名字,然而等白袍军官转头时,突然怂了,干巴巴补充,“大人……”
克维尔顿淡淡看着他的眼睛:“你认出来了,是我。”
范赛斯突然又想起,这个曾经可是被评定为“疑似吸血鬼”的小家伙,都被他关起来了,只是判决一直没下,也就拖着,结果没想到让她跑了……范赛斯背后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涌出来了,他惊惧地发现,当初他可以不屑一顾的小嫌疑犯异教徒,现在位高权重,可以任意拿捏他的生死。
这才多少年?怎么可能?
而且她的……耳朵!范赛斯刚想叫出来,被一只手迅速锁住了咽喉,身高几乎要赶超他的军官好整以暇地贴近,苍白修长的手指如同铁铸,嘴角的血渍近看有些骇人,她轻声说:“你想喊什么?”
范赛斯下意识闭嘴,他第一次直面这种程度的威压,面前的人虽然穿着柔和无害的教士白袍,但包裹的却是一个危险的灵魂。他也清晰认识到,能这么快窜到这种地位,还在圣城这种防护极密的地方,没有强硬背景与联手盟友绝对做不到,就算自己想揭露,恐怕走不出查尔斯国,就能被扼杀得一干二净。
范赛斯明白了自己的位置,立刻恢复了正常脸色,哑着声音说:“不,什么都不……只是想,祝贺大人……”
克维尔顿松开手,看他弯腰握着脖子咳嗽起来,周围的骑士早就退开了几米之外,沉寂了一段时间,克维尔顿开口:“范赛斯·昂,你想从查尔斯附属国走出去,回到你的圣城家族掌控权力。我手上有资料,说为了这个目标,你曾经努力了十年。”
范赛斯还在蹲地狂咳不止。
克维尔顿撩开白袍,慢慢俯身在他身前:“但你没有遇到一个能支持你的契机,十年筹划,功亏一篑。”
海风呼啸,克维尔顿摘下了自己的白手套,这只暗白的长手套布料没有特别之处,然而翻过来的底面,用金线绣出了金斧纹章,这是教皇的象征,诺丹罗尔最尊贵的巴罗伊徽章。
这只白手套扔到了范赛斯的面前,在他头顶上,雪白长袍的少女向他抛出了权柄的一角:“现在这个契机到来了,你敢抓住么?”
☆、党派
刀瑟镇是距离西港口最近的一座城,第四纪元由于商人从遥远的国度带回来“深海的神酿”——令人惊艳的博维科酒,导致这个被废弃的港口一时间因人口流通而振兴,尽管渔民依旧在临近海岸钓不上几条塞牙缝的鱼,但码头与旅店可是一样不少,最大的礁石上,还矗立着金子打造的教皇雕塑,日复一日眺望远方。
克维尔顿很早就离开了,海滨的天空阴晴不定,临走时还滴落了半晌雨点,水珠打落尘土,范赛斯还蹲在地上没有起身,白色长手套就落在他面前,上面晕开几滴雨珠。
雨一瞬间突然瓢泼,砸得几个骑士匆忙跑开找躲雨的地方,跑得慢的朝范赛斯喊话,然而一切声音模糊在雨中,听不真切,狂风卷起,那薄薄的手套边角扬起,像是要远远逃走。
范赛斯伸手覆在白手套的上方,他有些不太清楚自己所想,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军官戳中埋起来的隐晦事,羞愤么?不是;面对一个曾经得罪过的人,恐惧么?好像也不是;那么嫉妒么?不是……他感觉浑身血管都汹涌流淌,雨水落在身上,像是淬入烧红的铁。
他的手指陷入泥土,慢慢扣紧,将柔弱的手套死死攥在手心,沙尘和积水从他指缝间漏出。
是狂热吧,时隔十几年,他毕生渴望的东西终于留在了自己可触及之地。
… …
在圣城镇压局势的格洛欧还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克维尔顿接应完军营长后,就暂且在查尔斯国驻留,顺带休假。
她没有再理睬范赛斯,她给出了一个让他踏上棋盘的“契机”,埋下一个卒,那么是否能成长为一个马或者城,全靠他自己冲锋。
两个月后,一封来自圣城的密信送到了克维尔顿手上,克维尔顿看完后烧掉,换下了朴素的教士白袍,重新穿上了巴罗伊军装,熟练地系好排扣,下达军令,即刻启程。
军令公开不到一刻钟,五千军士整装待发,等查尔斯公爵得到消息准备过来送别,只见到了延后行军的后备队。公爵满怀怒气却又找不到途径发火,范赛斯却不同往常,含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卷,沉默地伫立在他身后,像是在思考。
行军数月,克维尔顿刚回到圣城,在西城门口已经见到穿着精致军服的男孩,背着手,笔挺地站在吊桥边,轻风扬起他的柔软额发,他的笑容熟悉又令人怀念。
巴罗伊军团共有黑白两套军装,一般人都养成了穿白色军装的习惯,连克维尔顿也不例外。黑色军装只是在领一些不能公之于众的任务时,才暂且穿上身。但乌塞伽迪尔不同,只要不是特别指定的环境,他一直都穿着黑色军装,像是一道影子。
克维尔顿勒马,慢慢上前,一副有什么事的脸色:“嗯?”
乌塞伽迪尔表情很放松:“我已与波因尔公爵殿下会面,意见达成一致。另外,可能偏远的一些附属国近期会发生小型战争,做好远征准备。”
克维尔顿怔了一下:“战争?因为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一下我会去橄榄厅,你记得泡杯咖啡。”乌塞伽迪尔压低了军装帽檐,只让人瞧见一个下巴尖,“然后现在,冲我脸上打一拳,让总军长的眼线看到我们之间是多么的和睦相处。”
克维尔顿:“……哦。”
来城门找揍的乌塞伽迪尔心满意足地滚了,克维尔顿也交接了军务,解散了军队,独自回到了橄榄厅。这虽然是前第一军团长的居处,但要什么没什么,离开了几个月,找个咖啡磨子都找了半个小时,刚泡好,乌塞伽迪尔已经端端正正在书房坐着了。
克维尔顿开门见山:“你之前说的……”
乌塞伽迪尔的鼻子上还有点红,看样子被揍了还去总军长那里哭诉了一下,听到克维尔顿的问话,很正常地说:“我猜的,不过十有八九,迈希伦家族的后续是战争开端的必然。”
“什么意思?”
“贵族的权力之争由来已久,你没有涉及过贵族圈,可能不太清楚,他们一共分为三个党派。”乌塞伽迪尔掰着手指,“黄金狮党,由皮德萨家族领导,结盟或依附的家族大多刚愎自用,是教皇政权很头疼的一群人,因为他们表面上顺服,但其实是实实在在的异教徒,他们不信神,只会疯狂夺.权。”
“新月亮党,阿布拉奎家族领导,他们更倾向于与盟国君王打好关系,将家族子嗣派遣去各个盟国或附属国,不与政权正面交锋,暗中组建自己的势力。”
“最后,水玫瑰党,领袖是波因尔家族,看似在两大党派之间没有依靠,其实暗中操控皇家政权更迭,无数教皇的最终诞生都有他们的影子。”乌塞伽迪尔垂下眼,“不过这一代的巴罗伊五世冕下,超脱了水玫瑰之党能掌控的范围,加上格洛欧曾犯下众怒,狮党与月党意外联盟,导致格洛欧不得不从幕后走出,与皇家联姻,独抗两大党派。”
克维尔顿沉默了很长时间,这些东西只是在大贵族之间才得以流传的秘辛,她本觉得选择不知道,就可以不再操心。过了一会后,她问:“迈希伦家族……是哪个党派?”
“黄金狮,也幸而是这个,如果是新月亮之党,恐怕你需要在迈希伦庄园潜伏十年,慢慢挑掉他们派往四周国家的钉子,才能将之连根拔起。”
“那战争是怎么回事?”
“波因尔家族‘至高之座’的名声太响,格洛欧与迈希伦家族在圣城的几次交锋,没有动用她家族的势力,只是用了席勒盟国的骑士与皇家卫队,就能与迈希伦首席秘书抗衡。但正由于这样,格洛欧可以借皇家名义出手,但他们却无法冒犯。”乌塞伽迪尔按住额头,“两党结盟,月党在盟国与附属国之间挑起战争,使圣职军与黑塔骑士团大量外征;此刻,狮党逼迫格洛欧动用家族势力孤军作战……哎。”
“格洛欧知道么?”
“当然,这在她的计划里。”乌塞伽迪尔抬起头,淡淡一笑,“还有什么,比战争时经营私有兵权更容易呢?”
克维尔顿愣住了,突然愤怒道:“你们不阻止战争……居然还任其发展?你们知道会死多少人么?贵族之间的事,为什么要转化成人为灾祸?”
乌塞伽迪尔安静地看着她,等她怒火发完,轻声说:“你知道我在波因尔公爵那里听到的,最有价值的消息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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