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绵绵,橄榄厅被笼罩在一层薄雾气中,红砖绿树的建筑笔直又精妙,墙角隐约有石灰剥落的痕迹,克维尔顿饮着骨瓷杯中的血,默然看向窗外。
前几天乌塞伽迪尔过来了一趟,跟她简单讲了一下如今的状况,随后表明总军长之位的争夺已经开始激烈化,他作为一个文职以及现任总军长的半个心腹,必须要避嫌,最近恐怕无法留在圣城。
克维尔顿问他:“你准备出城去做什么?”
乌塞伽迪尔垂眸很久:“想去拜访一下波因尔公爵殿下。”
“他?”
“我想格洛欧殿下敢这么自作主张,在血族中的地位一定非常高,能比她还高的,除了她的父亲,我想不到别的人。”乌塞伽迪尔说,“简而言之,我想拜访一下血族的掌权者。”
克维尔顿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其实,是个混血……我的母亲是血族,我的另一半血统来自一个人类。”
对于血族之事,克维尔顿和格洛欧都不约而同保留良多,基本不与乌塞伽迪尔讨论,仅有的那些信息也是乌塞伽迪尔自己循着蛛丝马迹推断出的。克维尔顿第一次直截了当讨论血统这个话题,乌塞伽迪尔不免有些惊讶:“……还有混血?”想了想,“也是,你有些地方,的确与格洛欧不太一样。”
“爱尼诺仁·波因尔是血族总督,兼诺丹罗尔最高权限指挥官,你最好找格洛欧拿一件信物带过去,不然他恐怕不会轻易见你。”
乌塞伽迪尔若有所思:“你们血族的最高统治是……总督?”
“不,我们有王。”
“你们的王呢?在……传说中盛产‘深海的神酿’的依布乌海么?”
过了好久,克维尔顿才很轻很轻地回答:“嗯,他睡着了。”
看得出克维尔顿表情上的疲惫,乌塞伽迪尔见好就收,带给她一盒来自格洛欧的烟丝,准备离开时,克维尔顿叫住他:“谢谢,乌塞。”
乌塞伽迪尔没有回头:“自从你来到第一军团,很少听到你这么说了。”
“因为我差点忘了。”克维尔顿说,“好在重新记起。”
… …
一个半月后,迈希伦庄园的精铜大门坍塌,代表皇家的圣职军团鱼贯而入,受枢机主教之命查办家族账目以及异教倾向。
色彩斑斓的花圃面目全非,像是待耕的农田,尖叫以及呵斥一刻不停,巴罗伊军团的铁靴摩擦声围绕着整座庄园,黑塔骑士团袖手旁观。惶惶不安的情绪充斥了一小片圣城,克莱茵教皇伫立在圣堂的高塔之上,淡漠看着远处喧闹的人群。
“克莱茵冕下。”纯黑骑士装的格洛欧走完最后一节楼梯,在他身后行礼。
“我听说,埃斐尔·加德在三十四个小时前,死于迈希伦家族私牢。”
“是的。”
教皇的态度轻淡如一片羽毛,冕服缀着蓝宝石与碎钻,散发着荧荧光亮:“可他还有那么多后路可以走,为什么这么简单就会死呢?”
“冕下既然问我,那应该就是知道原委了。”
教皇温和地笑笑,夕阳余晖映衬他的金发灿烂如霞云:“这是小事,我不打算深究,不过另一件事,我想你们应该筹谋不算太久,不然也不至于后路都不准备周全。”
格洛欧面色不变,却也没说话。
教皇的每一个字都柔和地从齿间吐出:“夺位的成功几率太低,不然你杀了何费尔吧,然后到我身边来。”
作为长皇子名义上温文尔雅的父亲,这句话若放到平日,实在教人不寒而栗。但几年前就因为皇女而熟知克莱茵·巴罗伊这个人的格洛欧,依旧无动于衷地伫立。巴罗伊五世跟前几任教皇都不太一样,他很少管除了教务之外的纷争,但他的教皇之位是坐得最稳的一个,因为他太擅于汲取情报,同时不动声色地周旋,牢牢把控着权威,与枢机主教以及贵族三方无形对峙。
另外,他还掌控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格洛欧,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与你的总督父亲谈一谈,毕竟我觉得,他也很希望你与一个人类解除婚姻呢。”
他的情报已经触及到种族问题,却与血族达成了莫名的和平。
格洛欧听到这句话,终于露出了一个表情,然而在阴影里变得格外怪异:“解除婚姻,然后到你身边去?”
“教皇不允许娶妻,你若想与我结盟开放权力,贴身圣骑士是最好的选择。”
格洛欧抬头,神色莫名地看了教皇很长一会,目光放肆,随后她扯开嘴角冷笑:“巴罗伊五世,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狂放的风骤然凛冽,天际吞没了夕阳的光芒,高塔上可以窥见星光,教皇只觉得突然失重,他微微勾起头,自己被压在了高塔的边缘,领口被一只手握着,只要这只苍白的手松开,他就会坠塔而亡。
黑暗里,格洛欧一字一句:“教皇冕下,我是格洛欧·波因尔。曾经做过贴身圣骑士,宣誓过主从之约,手把手学过十七种穿裙子的方法,只因为那个人是提忒·巴罗伊。至于你,我不会为了你学习怎么帮人穿裤子,自己的裤子,自己穿。”
教皇淡淡地仰面看着她,柔软的金发在风中轻轻飘动,蓝宝石的额冠蔚蓝如海,纯白色的冕服在风中荡开,绣着白金色的纹路,像是被阳光洗过的白色天空。
他说:“我是提忒的亲哥哥,你想杀了我么?”
不论是耀目的金发,还是湛蓝的眼瞳,甚至柔和的神态,克莱茵都像了个十成十。他明白他的身份与血脉对格洛欧起不到任何的威慑,唯一能保命的是引起她变态的收集欲。在皇女生前,格洛欧就喜欢收集她的东西,皇女陨落后,格洛欧的这种癖好变本加厉,提忒的梳子、提忒的礼裙、甚至提忒的墓地,都被她想方设法弄到了地契。
只要贴上“提忒的某某”的标签,格洛欧就不会再有动手的心思。
果然过了一会,格洛欧手中提起,将教皇拉回了塔内,金发凌乱散在白袍上,教皇低眸整理袖口,态度一如既往:“你怎么想的?”
格洛欧一口回绝:“不可能。”
教皇有些文弱地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是那种随时可以在我背后捅一刀的人,我把你看作中立的盟友比较好。当初我会选择贴身圣骑士这种身份,是因为提忒。”格洛欧说,“她是一个单纯又疯狂的人,她是我的挚友,我愿意用一生去换她。”
直到格洛欧离开塔顶,教皇靠在雕琢成圣子圣女模样的大理石柱子上,久久望着星空。
格洛欧的狂热收集欲,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找不到提忒·巴罗伊的替代品,星黯皇女只有一个,世上除了她,再没有人的灵魂能让繁星黯淡。
当初那个还是巴罗伊四世的年代,老教皇膝下群子环绕,他听闻妹妹与最强势的大贵族继承者缔结了主从之约,惊诧之下不禁问起原因。
“哥哥,你知道誓言其实是多么苍白么?”
出乎意料的,妹妹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根本没将那个震惊了整个皇室的宣誓放在眼中。
皇女微微一笑,寂静千古。
“当你愿意为她去死时,你就知道了。”
☆、旧爱
格洛欧从圣堂高塔归来时,长皇子何费尔正在华特堡用完晚餐,见到她大步推开餐厅的门,吓得松开了偷摸收餐侍女的手,正经地坐好,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召见你,有什么事么?”
一旁伫立的黑塔骑士上前接过了解下的披风,格洛欧拿过餐巾擦了擦手,半开玩笑地问道:“如果你父亲觉得我适合当你妈,你怎么看?”
何费尔啊了一声,又提高声量啊了一声,愣了半天小声说:“我……还能怎么样……”
格洛欧点头,黑塔骑士拉开了座椅,她撑着桌子坐下:“滚出去。”
这句话一出来,何费尔脸色就一变,旁边两个铁铸一样的骑士已经上前拉开了他的椅子,将他架起往外走,无视他的种种抗议,一拳砸在他的下颚,制止了他喋喋不休的说话声。
格洛欧安静地独自用完晚餐,喝完一杯血酒,闭上眼睛撑着头。她还没施展任何帮助克维尔顿的手段,克莱茵教皇居然就已经一清二楚,看来没办法措手不及,只能硬抗。
正在她放空头脑时,一个骑士突然过来禀报:“殿下,橄榄厅急讯!”
格洛欧只能抬头,一脸麻烦:“克维尔顿?大晚上的她又怎么了?”
克维尔顿的确出了点状况,她觉得快死了。
乌塞伽迪尔已经出城,只能格洛欧自己跑一趟,她跑去后发现克维尔顿的确生病的状况加剧,连特制的烟草都不能遏制,整个人跟烧红的虾子一样。
格洛欧有些疑惑,踌躇道:“我经历过‘虫尾热’疫病,血族不可能搞成这种地步,也许因为你是个混血?我对混血的了解不太多……”
克维尔顿格外心塞:“……不了解你就乱下定论,找个了解的人来啊!”
“找不到。说真的克尔,王都不敢说了解混血,你从小被宫廷首席医师全方位环绕,资料都被列为新种族机密,但现在上哪儿找一个首席医师给你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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