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在绽放殿堂抬头望去,他忽然用力将权杖击在地面上,裂缝延伸,南端从沙滩上霎时生长出无数的荆棘丛,纠缠在一起,在岸上的反叛者面对荆棘嚎叫着,军士们在荆棘中被包成了一个空心的茧,他们漠漠望着天空,疲惫地合上眼睛。
一面又一面旗帜从不同方向升起,茂盛的荆棘丛随即将那条战线阻隔,有的贵族已经战死,因为他们永远吸引着绝大部分反叛者的注意力,身负数十根骨刺,沉没于深海。
坚定的信念阻击着疯狂的反叛者,有贵族死去的时候,他们的家徽会钉在长旗上,短暂地摇晃,别处立刻有贵族调度自己的军力,或者留守的子民会自动赶去增援。
“这是我们的依布乌海……如果无法在这里活,那么就让我死在这里!”
… …
克维尔顿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恐惧的阴影牢牢笼罩了她。
她在独立期可没那么听话,乖乖让摩西雅带着跑,她对摩西雅太熟悉了,什么时候偷偷跑出来也是反复想了好久,她躲在礁石背后,听见船行驶后的鸣笛声,才敢探出身挥别。
诺亚城外,胡桃船停靠在无人的岸边,她自己跑上去,想顺着河道驶回王城。
路过的一切将她的幻想全部碾灭,曾经温馨而仁爱的一切都被战火打碎,最终烽火燃烧了整个王城,绽放殿堂在凄风苦雨中枯萎。
她顾不上靴子都要跑掉,急匆匆下了船就冲进王城。她喜欢的是那个童话的依布乌海,并不想待在这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家国,但她最信任最依赖的王还在这里,她没办法忍受这样突如其来的告别,甚至没有说一声再见。
她不想死在依布乌海,但是想留下来。
克维尔顿穿过白涯树林,大雨将她从头到脚淋湿,地上铺满了白色的叶片,踩起的水花反溅到了克维尔顿的衣服上,克维尔顿不得不停下来拧一拧过重的衣角。
直到跑向了绽放殿堂,她才慢慢停下来,喘着气,看着那个握着权杖的身影。在这一片灰蒙蒙的雨天里,那点色彩竟是无比夺目,深红色的绣金长袍颜色如火焰,银色发丝没有被雨影响,闪耀如雪,而他的嘴唇似血……或是说,纵然他抿紧了唇,还是有更多的血漫出来。
克维尔顿忽然愣住。
国王低眸的时候看到了她,抬起一根手指缓慢放在自己齿间,将涌上来的血咽了下去,他隔着雨幕望着一脸怔愣的王女,最终轻轻笑了一下:“克尔。”
克维尔顿的眼眶突然酸涩,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哭,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也流过了她的眼角。她拖着自己的身躯,一步步走向了殿堂,难受得想抱着枕头睡一觉。
国王用一只手抱住了她,抚摸她凌乱的头发,很久没有说话。
“修沃斯,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太不真实。”
“这是真实的,世界的真实。”
“摩西雅跟我说很多事情是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我不相信,我觉得你能做到一切……”
“这句话并非悲观,做不到一切这是事实,你今后也会遇到的,但到这个时候……”国王握紧了权杖,眺望远处,“就算无能为力,也要做到最好。给予依布乌海的子民们新生的抉择,然后……我决不会放弃我的国土。”
克维尔顿抬起头,雨水般的瞳仁里像是被水洗。
国王取下手指上用于赐福的血冕之戒,轻轻戴在了她的手上:“趁我还没有用荆棘丛封锁整个依布乌海,乘坐胡桃船走吧,带上你需要的东西。这枚戒指,我不想给除你以外的人。”
“我不想走。”
国王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那我给你一个做英雄的机会吧。等反叛者都在我的掌控范围内,依布乌海会跟着我陷入沉睡,如果你在诺丹罗尔找到了能让长眠的原始血脉复苏的方法……或者有新诞生的原始血脉,你就带血族回来,将沉睡中的反叛者关起来,然后将我唤醒。”
克维尔顿皱眉:“这个办法很好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摩西雅?”
“因为这份希望太渺茫了,以她的性格,她会为了这个而压垮自己。”
“那我一定能做到对吗?”克维尔顿忽然振奋,“所以我再次跟你见面?”
国王有些迷茫地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能唤醒我的方法,那就戴着血冕之戒归来吧,依布乌海会对你敞开拥抱。”
“我一定会的!”
国王温柔地笑了:“好,我等你。”
他轻轻俯身,展开克维尔顿的手,最后亲吻在她的手心。
克维尔顿,遗落手心的温柔。
夜莺王女克维尔顿转身的那一刻,仿佛天空海洋都寂静平息,岁月无声。
国王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有一个瞬间,忽然很想开口说等一下,然而最终只是沉默目睹时光再也不停,王女逐渐走远。
跑去这个世界吧,我最爱的孩子。此后,我给予你坚硬的外衣将被抛下,你将独自锤炼自己的心,所有的苦难,你必须一力担当,不论你的肩膀有多么柔弱,如果你不想让它压垮你的脊梁,那么就努力活下去。
我已耗尽一生祝福你。
扬起的一片尘埃中,国王深深颔首,温柔的眉眼染上悲伤,轻轻的声音被揉碎在风沙里:“克维尔顿,依布乌海之赐福,愿世界爱你。”
他转身,深红长袍翻卷,手中权杖承载着整片依布乌海的荣光。
… …
依布乌海,芬可城。
反叛者已经侵入了整片王国,芬可城的封锁岌岌可危,反叛者自发围聚在芬可城周围,呜呜的叫着,他们曾经的领袖微笑着坐在城中,嚼着一块血脂饼干。
城门忽然破封!
芬可拉姆淡淡瞥去,并不见反叛者像狗一样跑过来,城墙四周都迅速生长着荆棘丛,红袍落下,国王拿着权杖,平静地看着他。
“不用试图指挥他们了,在我的臣民升起全部旗帜之前,我亲自来阻截你。”
芬可拉姆吃完了一片饼干,抖去腿上的屑子:“我跟那些没有脑子的血族有三个多纪元没见面啦,能指挥出什么名堂?哦对了,你给我的书都看完了,饼干也吃完了,但你怎么空手而来……啊不是空手,别用权杖打我,那东西杀伤力太强。”
“芬可拉姆……”
“反派话多这你不能怪我,作为一个熟知历史秘辛的老血族,我就是想问问,贝烈梅之战后,你是怎么带领子民重新建立起王国的?”芬可拉姆忽然笑起来了,讽刺如荒漠的细砾,“我就是不懂,这个残酷的世界明明伤害了你,你也清楚它的无情的力量,可为什么你居然还有勇气,拿出自己所有的爱和温柔……”
大雨渐渐小了下来,湿透的旗帜还在狂风中飞扬,未曾升起的地方拼杀更加惨烈。
芬可拉姆丝毫不在意国王的沉默,他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我很好奇你的战略,嗯逼反叛者困在依布乌海上,然后呢?让你的子民去流血杀死他们?可是你连个传令官都没有……这不像你的作风,第四纪元你不是苏路曼王的重要参谋么?三个和平的纪元就会让你忘了你的军事知识……还是说,你想动用原始血脉……啊那不可能。”
国王轻轻一笑:“是么。”
“你不会毁灭它的,因为依布乌海承载了你所有的回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憧憬!”芬可拉姆大声笑道,“你父亲的血,你兄弟的血,全部都洒在这片土地上啊!”
国王无声地伫立,睫毛垂落。
在芬可城的上空,可以看见最后一面旗帜终于飘扬在依布乌海的天空中。
“你说得对,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的国,哪怕是一片废墟,我也会再次筑起万千城池。”国王握紧了权杖,银发散落遮住了他的侧脸,寂静了一会,他抬起了眼眸,殷血色的瞳仁轰然燃烧,如酒流淌的赤色一瞬间冲起了寒冷的火焰。
芬可拉姆突然缩紧了瞳孔,重重靠在了城墙上。
“修……”
“所以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这个地方,停留在寂静中,没有时光的概念,没有生命,也没有死亡。”
国王淡淡地微笑,在焚天灭地般的剧痛中扬起下颚,望向无尽长空。
第八纪元零二九年,末代血族之王修沃斯,燃烧了自己全身的原始血脉。
… …
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摇摇晃晃着一艘胡桃船,女孩抱着自己的膝盖,一遍又一遍抚摸自己手指上的戒指。突然某一刻,这枚戒指上淡淡闪烁的光芒猛地消失!
克维尔顿呆住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远方,看不见的气流环绕在那里,最终似乎无声地爆炸在中心盛开,席卷了整片地域,荆棘丛生,旗帜都像是结了冰,风声止息。
仿佛凝固成了琥珀。
海潮一声又一声拍击着船舷,而后忽然又叹息在海底浮上来,传说中的海女摇着鱼尾露出了身体,目光悲凉哀婉,朝着依布乌海的方向低头。
克维尔顿怔了一下,忽然拿起随身带着的兰德风笛,刚吹出了几个音符,海女们就转头看向了她,然后突然潜到她的船边,盯着那枚血冕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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