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没有下马,就那样看着我和宋诀,他的身后是一队精兵,全都铠甲护身,看上去威风凛凛。宋诀将我往身后护了护,带些敌意看向面前男子。
沈初的样子显得有些冷淡,他开口,声音很孤傲:“君子成人之美,小人夺人所爱。将军一世风流,竟然连本官的娘子都不放过。”手握着缰绳,眉间有睥睨众生的淡漠,“抢婚,将军问过本官了吗?”
我的手轻颤,被宋诀握紧。
耳畔是男子轻笑出声:“既然是抢,又何须多问。”
沈初看着他,亦缓缓笑了,那一笑,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笑靥如花,可是又分明看到他眼底的冰冷,好似数九寒冬:“本官倒要看看,将军又是如何抢。”
我以眼角余光环顾四下,玄衣卫还在源源不绝地涌上来,为首的将领翻身下马,语气冷澈:“传圣上口谕,即刻押妨碍殿下大婚之人进宫面圣,十四殿下的婚仪照常进行!”目露冷光,道,“违者,杀无赦!”
街道两边的高处,也有弓弩手架好了弓,箭已在弦上,只待一声号令。
苏越抱臂立在一旁,语气不知是同情多些,还是幸灾乐祸多些:“宋诀,事已至此,我也帮不了你了。”言外之意是:爷倒要看你如何收场。
我的手心微微汗湿,抬头迎向沈初的目光,他的眸光中有些恳求,唤道:“梨儿。”
我为这简单两个字心旌大动。
本以为,人生在世,求的是个问心无愧。欠人钱财,就还人钱财,欠人人情,就还人人情,大不了加倍奉还,又有什么债是偿还不了的?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给我的,别说是加倍偿还,恐怕就连个零头,我也还不上。
我不止一次地想,既然他想要我,我又为什么不能给他?
我缓缓松开紧握我的那只手,朝面前的男子走过去,轻轻问他:“不过出了些小小的状况,你却是在怕什么?”
身后是宋诀微带慌乱的声音:“岫岫。”
我不理会他,仍旧望着沈初,继续问他:“你难道对我不放心吗?”
沈初的目光微顿,而后,才放心地笑出来,抬手撑了撑额角:“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道:“虽然耽搁了吉时,可是,吉时总归是形式,我不在意,你也不要在意。”
一旁的杜菸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我是什么意思,朝我喊道:“岫岫,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还要同他成亲!你不能跟他成亲,他——”
杜菸刚要动,就有弓弩齐刷刷地对准了她,苏越一个侧身挡在她跟前,悠悠道:“杜姑娘莫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也护不了你。”
杜菸丝毫不领情:“让开,谁让你护着!”又教育我,“岫岫,这位沈大人的来头,你可晓得,他……”
宋诀却淡淡喝止她:“红菸。”
杜菸咬了咬唇,极为不甘地闭上了嘴。
我转头望向宋诀,看到他脸上情绪浅淡,方才的慌张与无措已经收敛得很好,他依然是他,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我望着他,语调冷清,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宋将军不是要抢婚吗?那便让本公主看看宋将军的本事。”
街畔有梨花盛开,暖风中,可以闻到梨花的淡香。我与玄袍的男子静默地对视,他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个我。嫁衣如火,织成了他眼中桃花。我心知,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我的战书已下,接下来,就任君一搏。
梨花香中,男子唇角勾起,语气无比轻描淡写:“看来,岫岫还是不够了解我,若没有万无一失的准备,又岂敢当街抢婚?”
我方才还维持的淡定,被他一句话动摇了三分。
沈初翻身下马,行到我身侧,声音凉吟吟的:“却是不知宋将军哪儿来的自信。”
宋诀的目光一抬,遥遥望向那些弓弩兵的埋伏之处,桃花眸一眯:“沈大人瞧,已经开始了。”
抬目望去,就看到弩箭装备纷纷自高处落下的光景。
那些弓弩兵,每个人的脖子边上,都架了一把锃光瓦亮的刀。
还未从此事的震惊中回神,便听一阵杀声由远及近。从声势来判断,来者是玄甲卫的三倍之多。
玄甲卫的阵脚,乱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越过乌泱泱的头顶,道:“哥哥,我来得可算及时?”
策马而来小姑娘一身银甲,英气十足。
那玄甲卫的为首之人是一位青年将军,他奉圣令而来,自然要收拾场面,沉声下令:“何人造次,给本将军拿下!”
结果,他的话还不如小姑娘的鞭子快,眼瞅着宋蕖小姑娘一路过关斩将,直逼他而来,不等他抽刀,就一鞭子被捞下了马,小姑娘在马上俯身,笑吟吟地将他拉近些,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什么人啊,本小姐打架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
无论怎么看,她都比对方小一轮,这句话就显得有些凶残。
宋诀道:“蕖儿,不得无礼,还不速速放开。”
宋蕖听话地将那将军松了绑,那将军脸色铁青地道:“宋将军,你们宋家这是要造反吗?”
宋蕖霸气道:“你傻啊,我们宋家,今日要抢亲!”溜圆的眼睛找到我,欢快地招了招小手,“嫂嫂嫂嫂,我是蕖儿啊。”
我的眼角抽了抽。
宋诀理着袖子问她:“偷偷带兵出来,不怕祖父打断你的腿?”
宋蕖无所谓地道:“祖父说要打断我的腿都说八百遍了,哪一次真打过?”又揶揄道,“当初我好像给哥哥出过主意,说嫂嫂若是不肯嫁,就把她给绑回去。当时是谁说舍不得的?嗯?”
宋诀道:“此一时,彼一时。”
宋蕖道:“是哥哥你搞不定嫂嫂,只能用抢的。对了,我带了三万人过来,哥哥觉得够不够?”
听到三万这个数字,那位玄甲卫的将军轻微抖了抖。
当了半天背景的苏越悠悠道:“宋将军向来喜欢以少胜多,今日却以三万对五千,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宋诀的目光却落到我的脸上,他道:“事关重大,本将军总要确保万无一失。”
我早为此时状况凌乱不已,再看宋诀,他已将脸转向沈初,仍是散淡的语气,却听得人脊背微寒:“沈大人,此时此刻,我还需要抢吗?”
我听了这话,拉着沈初就跑,还未跑动,就听宋诀悠悠威胁我:“想要在场之人都保住性命,就乖乖站住。”
我转过头,道:“宋诀,你这么大逆不道,是要掉脑袋的。”
苏越却提醒我:“殿下,天下的三分兵权都在宋家,宋将军不过是抢个亲玩儿,约莫掉不了脑袋。”
我一时不知道苏越究竟是哪一头的。
杜菸替我凶他:“你闭嘴。”
苏越乖乖闭了嘴,我慌乱中望向身边的沈初,他却突然笑出来,笑得人心头一扯。
他的笑声清寂,许久才停下来。
开口说话时,脸上已殊无笑意:“看起来,到了最后,还是宋将军的完胜。”
宋诀反而谦虚了起来:“是沈大人放弃了先机。”
沈初与他对视良久,忽然道:“九华上仙就不必谦虚了。从千佛寺的第一面,你就在不停地放过我,三年前的那一次,若非你手下留情,魂飞魄散的本该是我,而不是你……”
杜菸大抵是意识到这番对话不亦被其他人听到,手迅速地结了个手印,张开了一张结界,将凡人的时间阻隔在这个结界之外。
沈初的声音带着幽凉之意:“不过,既然上仙如今又好端端地站到我面前,看来倒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扯着他衣袖的手一抖,脑子空了空,问他:“师父,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看了眼他的表情,又看了眼宋诀的表情,道,“事到如今,你们还要瞒着我吗?”
恢复仙身的杜菸走到宋诀的身后站定,额间一枚朱砂印极为艳丽。
她手执宝剑,充满敌意地开口:“岫岫,他不是你师父。”
我将她这句话消化了片刻,凝眉道:“许多年前,仙界降罚,师父受莲华焚心境吞噬,无佛印护体,灵魂也不齐全,自然难逃一死。”我冷冷地看着她,“如今,师父就在我身边,你却告诉我,他不是我的师父……杜姑娘,我凭什么相信你?”
杜菸神色一乱:“岫岫,我……”又求助地唤了一声宋诀,“上君……”
宋诀不说话,算是默认。
杜菸得了免罪符,将那张姣好的面容转向我,正色道:“岫岫,你可知你师父是什么身份?”
我道:“师父乃佛界圣徒,是佛界的尊者。”
杜菸继续问我:“你仙龄几何?”
我道:“我升仙之初,就因为修行懈怠,没能渡过天劫,这才遇到师父,尚谈不上仙龄。”
杜菸道:“也难怪,小一辈的仙者大抵没有印象……可是,但凡上点年纪的人,恐怕都不会忘记,数千年前,仙佛两界共同将魔宫封印在万冰之渊,那位差点毁了三界的魔尊最为忌惮的人,不是仙界的战神,而是佛界的一位长老。魔尊送他战佛之名,并言称有朝一日,魔会在佛的身上醒来。”女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渺远,“佛界忌惮魔尊的预言,并非仅仅因预言者的身份,而是因为佛界有相同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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