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仆为药 (泽溪七君)

亚尔曼对女孩的感情再迟钝，现在也看得出南绯薇的心情不好。他抿了下嘴，对门外说：“给她一杯牛奶，要温的。”
南绯薇皱了下眉，她现在没心情喝什么牛奶。看了眼亚尔曼，眼神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不满。为什么要强迫她？
被她这样看了一眼，亚尔曼不由得顿了一下。
库克很快把牛奶和刚烤的曲奇送了进来。亚尔曼亲手放在南绯薇面前。
“……”
毕竟是她的主人，南绯薇虽不情愿，还是端起来喝了两口。
亚尔曼的脸色才好转一些。
库克察言观色，自然在腹中吐槽了一番。然后对亚尔曼说道：“主人，流翎商会将他们出海的计划书交了上来，您要看看吗？”
“流翎商会之前从没出过海，他们要去哪个大陆？”
“好像是蔚国。”
听到有商会要出海时，南绯薇便提起了精神听着他们的谈话，在库克说出蔚国这个词的时候，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是真的，那她不就可以借机一同乘船，跟他们回蔚国去了吗？
库克说：“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出海，所以他们还在造船，出航的日期大概要在三四年后了。”
南绯薇忍不住插了一嘴，细声问道：“造船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三四年太长了，夜长梦多，况且如果她的身体真的有问题，她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
“要在海上漂十多个月的船，造起来要费很多功夫，不是两三天就能完成的。”库克回答道。
看到南绯薇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亚尔曼便问道：“你想去看看他们怎么造船的吗？”
南绯薇看向亚尔曼：“可以吗？”
她眼睛闪亮亮的，就像一颗黑珍珠。亚尔曼定睛看着她，觉得她还是这样子更好看些。
流翎商会建船的地点是在一片湖边开辟出的一大块空地上。
艾赛克斯得知亚尔曼要去，也很有兴致地跟了过来。
领主要来视察的消息商会会长德雷锐一早就得知了，但看到随领主来的一男一女时，他还是愣了下，看这两位衣着精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索性直接鞠躬介绍道：“场地在林后，大人们请跟我来。”
艾赛克斯摘下帽子，拿在手中转来转去，走了没两步，发现就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回头一看，他的好伙伴亚尔曼，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女仆边。
会长德雷锐看着他，有点尴尬，但也只得陪在后面。
艾赛克斯：“……”
亚尔曼走在南绯薇身边，为了和她保持同速，脚下迈着小碎步，但他面色严肃，时不时看南绯薇一眼。
南绯薇好奇那艘将会越洋的大船建得怎么样了，但怕被亚尔曼看出她的心思，所以装作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走得很稳当。
艾赛克斯在前面等了他们一会，待三人走过来时，艾赛克斯插进亚尔曼和南绯薇中间，搭着两人的肩膀说：“大太阳这么晒，我们又不是来散步的，能别像蜗牛似的么？”
亚尔曼抬肘往艾赛克斯的小腹击去，艾赛克斯上身向后稍微倾了一点角度，同时放开了亚尔曼，绕到了南绯薇另一边，搂着她的肩膀，低头对她说：“亚尔曼走太慢了，不如你和我同行。”
话虽是对南绯薇说的，艾赛克斯却翻着眼看着亚尔曼。果然见亚尔曼的脸沉了一下。
南绯薇闻到艾赛克斯身上的香水味。虽然是并不甜腻的男式香水味，但南绯薇想，这只吸血鬼好风骚啊，比起来，亚尔曼身上自然的味道起码还好闻些。
……不，亚尔曼身上除了没有气味的时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吧？她竟然觉得这更容易接受么？
习惯果然是可怕的，这才多久，她不仅不害怕亚尔曼，反而觉得他和其他血族相比是不同的存在了。
这么想着，南绯薇不由得看了亚尔曼一眼。
亚尔曼正盯着艾赛克斯放在南绯薇肩头的手，他垂着的右手动了动手指。
艾赛克斯浮出一抹笑容，抬手摸了摸南绯薇的头发，细细看了她一眼。
比起初见时少女的茫然无助，这时的少女即使紧挨着他，也淡定地表情不变。不是惧怕或者谄媚，这两种他常在接触他的人类脸上看到的表情。
——这女孩被亚尔曼宠得厉害。
三人的修罗场，气氛微妙。随侍的德雷锐暗暗抹了把汗。好在造船厂很快出现在眼前，德雷锐急忙开口介绍起来。
只见大船的骨架已经架出了一半雏形，已有四层楼高。许多木架搭在上面，建筑工站在木架上，在骄阳下舞动着工具。
庞大的船体下，地面上落着乱糟糟的木材、碎片和工具。还有工人坐在一边的树下休息乘凉，注意到会长陪着两位血族大人走来，立刻站起来拍拍屁股拿起工具跑去工作了。
造船场地上顿时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
“好大的船……”南绯薇看着和船骨比起来犹如小孩的工人，不禁感叹道。
虽然和运她来布兰塔法大陆的蔚国商船比起来，这艘未完成的船并没有大很多。但是在建造过程中亲眼目睹，还是会为人类的创造力而感慨。
怪不得这艘船要花费三四年建造。这样一看，她的确不能指望在近期见到它建好了。
看来回归之旅心急不得。
德雷锐闻言得意地说：“当然，这比哈德维克最大的船还要大一倍！”
艾赛克斯眯起眼看了一会，对亚尔曼说：“如果建好了，我倒想坐上这艘船试试。”
“这是艘海船，如果你想试的话，乘船去别的大陆，不要回来了。”
对亚尔曼的嘲讽艾赛克斯不以为然：“跨洋的时间太久了，我可能会发疯把船上的人都吃掉，然后就真的回不来了。”
亚尔曼了解艾赛克斯，他是最喜享受的血族了，船上的生活艰苦，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这时，南绯薇为了更好地看清这艘船，向前走了两步。亚尔曼立刻把她拉了回来。
南绯薇猝不及防，又被亚尔曼的力道弄得有点痛，眉头拧了起来。
“……靠太近会被砸到。”看她不开心，亚尔曼短短地解释了一句。
也是他的好心，南绯薇松了眉头，垂眸说：“谢谢主人。”
艾赛克斯撇了撇嘴，他真是不习惯亚尔曼在南绯薇面前的样子。几千年来，他可从没听过亚尔曼这么和缓的口气。亚尔曼跟南绯薇说话的语气已经是他最温柔的了。
他怎么觉得，亚尔曼已经被小女仆拿捏住了呢？
艾赛克斯琢磨两人的关系，左看右看，小女仆虽然漂亮又有异域风情，可说到底只是人类而已，他没发现小女仆有什么魔力。亚尔曼到底为什么对她另眼相看？
回到城堡后，围观了南绯薇的三餐标准后，艾赛克斯表示他更加意外了。
这个饮食标准在人类社会里算是女王级别了的吧。亚尔曼这家伙这么夸张？
艾赛克斯感觉世界观有点被颠覆了，他整整领结，到城堡外走走平复下震惊的心情。正好看到和亚尔曼交代完事情的范公爵走了过来。
“范！”艾赛克斯挥了挥帽子。
“艾赛克斯亲王。”范沉默地向他行了一礼。
艾赛克斯勾起唇，靠近范说道：“问你个问题。”

☆、第二十三章

“我问你，你们亲王到底是怎么对待那个叫南绯薇的女仆的？”
艾赛克斯问范道。
范脸色平淡，听到艾赛克斯这样问，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艾赛克斯抬眉说：“你不觉得不习惯吗？亚尔曼对南绯薇那个态度。你跟在亚尔曼身边也有两千多年了吧，见过亚尔曼对谁这么纵容？”
“没有。”
“这就对了，你觉得为什么南绯薇就特殊了？”
范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城堡，淡淡说道：“我想，是因为亲王喜欢上了她吧。”
那时他对清函，也是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恨不得将一切都捧到她面前。自从亲王身边多了个南绯薇后，范便时常看到过往的影子。
艾赛克斯一怔，撇嘴笑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我们血族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喜欢？爱？那是什么东西？我们只会爱自己。何况亚尔曼这样的血族，他才没那功夫。”
他觉得很好玩似的笑了起来：“喜欢上一个人类，哈哈。”
笑了两声，看到范神情冷淡，艾赛克斯闭上了嘴。
“哦，我忽然想起来，之前你喜欢过一个人类女人，还想把她初拥。”
艾赛克斯摸了摸下巴，好奇问道：“你真喜欢她？是什么感觉？”
“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永生换她活下来。只是，她根本不在乎……”范撇嘴，露出了一抹冰冷自嘲的笑。
艾赛克斯做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他倒是听亚尔曼说起来过，范因为一个人类死了而性格大变。不过艾赛克斯对此事没什么兴趣，现在听范那句话，他才意识到范是真的爱过一个人类。
这太稀奇了，艾赛克斯几千年来都没见过哪个血族爱上除了自己以外的随便什么生物。
爱这个词，他念出来都会觉得牙酸。
好奇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千年中唯一的例外，艾赛克斯说：“你都要为那个人类死了，说明爱什么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看来我要劝劝亚尔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