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弟子慕清让。”虽然欣喜,表面却不动声色。她还记得自己,看来也并不是全不把他放在心上。
就听她道:“我还赶着去慕家,你不是也有私事要办吗,那就就此别过吧。”
慕清让一急,伸手拉住她,唤道:“沉朱姑娘。”意识到此举不妥,忙松开她的手臂,虽然隔着衣袖,却觉得手掌火辣辣的。
沉朱却有些奇怪他为何恍神,好奇道:“怎么了?”
他回神,玄眸沉静下来:“姑娘说的慕家可是这条街尽头的那座宅子?实不相瞒,弟子也正要前往。”
这下换沉朱惊讶了,一问之下,才知此地竟是慕清让的故乡,更巧的是,他口中所说的私事正是慕家的事。
“你也姓慕,莫不是……”
慕清让笑颜清隽:“慕家是弟子的本家,如今的慕老爷,按辈分算,应是弟子的第九代孙。”
沉朱为这样的巧合感慨了半晌,问他:“所以,慕家丢了儿子,知道你正好前来此地,才求助于你?”得到慕清让点头回应后,展颜,“我正愁该怎么向慕家打听消息,有你在倒是省了我麻烦。”
慕清让为她的笑容一恍,忙问她此行目的,听罢一惊:“竟有此事?”神色凝重起来,“沉朱姑娘放心,此事弟子定会全力相助。”
沉朱道:“外人面前,最好不要再对我自称弟子。”
慕清让知她想低调行事,立刻从善如流,道:“我明白,稍后到了地方,我便称姑娘是我师妹,如此可好?”
沉朱满意地点头:“走吧。”
到了慕府,慕清让报出名号,立刻受到了全府老少夹道相迎,慕老爷亲自将他迎至上座,恭敬地问候几句之后,就亟不可待地说起了请他至府上的用意。
年逾花甲的老人在说到自家儿子时几度差点落泪,老来得子本就不易,好容易拉扯大,却是个不成器的,竟然荒唐到要娶一个青楼女子。他一怒之下将那个不孝子禁足,可是禁足了数日之后,他却跳窗逃跑。有人说曾在去风月楼的路上见过他,而他的相好也正好是在风月楼挂牌,问起风月楼的姑娘,也都说那日亲眼见他进了他相好的房间,可是到了第二天,二人却同时不见了。
风月楼,是那个笨蛋妖君失踪的地方。
“慕公子失踪前,可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沉朱突然开口。
一个侍婢有些畏缩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听他道:“看我做什么,仙姑问话,如实作答。”
侍婢忙道:“公子他被禁足后,每日恍恍惚惚地坐在窗边,也不说话,就看着窗外的莲池发怔,失踪前的那一天,公子却像是魔怔了一样,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自己终于得到‘天启’,能和柳姑娘在一起了。有人说,公子这般……”瞄了一眼自家老爷,道,“像是给狐狸精迷上了。”
沉朱评价:“无稽之谈。”
慕清让淡声解释:“这个家中并无妖气,这些无来由的传闻,切不可轻信。”
慕老爷忙道:“仙上说的是,小儿一直执着于仙道长生之术,一度想过要到紫华山追随仙上,若不是因他一脉单传,晚辈只怕就放他去了。几年前有个云游仙人曾教过小儿一些术法,还说小儿天生就带仙骨,这样的人万里也难挑一,是断然不会受妖魔蛊惑的。”
沉朱听罢,突然起身:“带我去令公子的房间。”
慕老爷看了一眼慕清让,见他颔首,忙吩咐丫头带沉朱过去,见慕清让不发一语地跟在沉朱身后,不由得惊奇——那女子不是他的师妹吗,怎么看上去,却是那女子说了算?
不过,这两位还真是像神仙一样的人儿啊,尤其是那白衣的少女,比画像中的九天玄女还要漂亮。
来到失踪者的房间,沉朱细细查看,没什么特别发现,转一圈之后,来到窗边站定。
这个房间紧挨着莲池,清风徐来,送来莲花清香,沉朱有些在意方才那个丫鬟的话,“天启”,是什么意思?
抬眸远望,只看到一片片的莲花,在碧水上开得热闹。
正要从窗边撤开,目光却突然顿住。有什么东西被刻在了窗棱上。她神色凝重地抬手抚摸,突然肃容唤道:“清让,你来看这个。”
慕清让为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心头一动,慌忙上前,目光落到窗棱上的东西时,不由得一惊:“这是……”
有谁在红木的窗棱上,歪歪扭扭地刻下了某个图案。那个图案沉朱太熟悉了,赫然是一朵龙楼花。可是,龙楼花只生于上古神界,就算是仙界的人,也大都是只闻其名。一个普通人类的房间,为何会出现龙楼花的图案?
看那刻痕,应当是最近刻下的。
沉朱的神情愈发严肃:“看来,此事的确是冲我来的。”
慕家的小丫头探头过去,看到窗棱上的图案,突然大惊失色:“长生花……难、难道公子的失踪跟长生教有关?”
☆、第七十二章 最毒不过妇人心
土地庙所在的山林之中,小狐狸畏畏缩缩地跟在白泽身后,她虽不认识白泽,却感觉得到他身上古老的灵力,竟然比云渺大人还要浩瀚,他的体型也比林中最强大的野猪精还要硕大。
白泽却突然停下来,语气有些不满:“狐狸,你跟在吾身后,如何为吾带路?”
她以为白泽生气,忙伏地叩首:“小的知错,白泽大人息怒。”
看她惊慌之下的反应,显是已习惯了对人讨饶,白泽眯了眯眸子,望着连连对自己叩头的小妖怪,道:“狐狸,吾有这般可怕吗?”
小狐狸不敢抬头,抖着嗓子道:“小的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从来没有见过像大人这样的大妖怪,不由得心生敬畏……”
白泽不满:“大妖怪?”见她瑟缩的样子,道,“罢了。”把头朝她伏下,道,“上来。”
小狐狸愣了愣,一抬头就看到面前停了双碧绿的眼睛,眼睛上方是蓝色火焰状的神纹,似乎有种来自远古的气息。
她吓得往后退了退,却听他不耐烦道:“到吾身上来。能够让吾低头的人不多,若不是着急为沉朱办事,你这样的小妖怪,岂能有如此待遇。”
小狐狸终于哆哆嗦嗦地攀上去,在他后背落定,颤声开口:“白泽大人,小的曾经从相识的狐妖那里打听出来一些消息,只是他们不愿告知详情……”
白泽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狐狸洞问个究竟。”
待来到狐狸洞前,小狐狸又躲到白泽身后,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同是狐族,怎至于如此害怕?”
“小的本就是从别的地方流落此地的,又与云渺大人走得近,他们不喜欢小的身上有云渺大人的气息,所以……当年小的向他们打听云渺大人之事,他们也……”又道,“白泽大人一定小心,狐主大人脾气可差着呢,小的从来不敢一大早就来打扰她。”
白泽望了望头顶太阳,怀疑道:“一大早?”
小狐狸道:“对狐主大人而言,正午之前都是一大早。”
白泽眼角抽了抽,听小狐狸道:“我们还是再候上一……”
还未说完,白泽夹了灵力对着洞口道:“狐主何在?”
小狐狸急道:“白泽大人不可……”
半盏茶过后,看着狐主亲自带着族人整整齐齐地跪在白泽面前的光景,小狐狸默了,她一直以为,野猪精是这林中最大的妖怪,可也没见狐主对野猪精这般恭敬。
她突然觉得白泽大人的形象又高大了一些。
不过,想起当年,她软磨硬泡了那么多天,甚至提出将自己的内丹奉上,狐主也没答应帮忙,恐怕此事关系重大,不是那么好问出来的。
谁料,白泽刚刚托出来意,狐主就殷勤道:“原来是这件小事,还劳尊上亲自跑一趟,奴家太惶恐了。此前是有这么一桩事,在当时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奴家对这件事十分重视,还专门差人打探过此事。巧的是,目击云渺神君被掳走的正是我族中人……”
小狐狸偷偷抹泪,狐主大人果然是不待见自己吧,她拜访多次,也没听狐主大人说过这么多话……
白泽道:“你细细说来,不准隐瞒。”
狐主忙道:“禀尊上,带走云渺神君的,是长生教的人。”
沉朱一惊:“什么长生教?”
小丫头在看到那朵花的瞬间,整张脸忽地惨白一片,沉朱再问下去,她却只是恐惧地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
经过再三追问,她才断断续续道:“姑娘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长生教,但是京师这一带,长生大人的厉害却家喻户晓。此花名唤长生花,是长生教的圣花,长生大人会在‘圣湖’聆听众生的诅咒,然后替祈愿者实现诅咒之事。”
小丫头的声音有些颤抖:“长生大人出现的地方,就会出现圣花的标志,所以,圣花的出现也意味着灾祸。当年的傅家……就是在见到这个标记之后家毁人亡的。”
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听到傅家了,沉朱的心头不由得一动。
“不过,长生教应该早就被日月盟铲除了……长生大人也已经……”说到这里,眼睛瞪圆,花容失色,“难道,是长生大人归来复仇了吗?!不、不会的……”
沉朱按住小丫头颤抖的肩膀:“你说的长生教和日月盟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个长生又是什么人?他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