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遇上这柔情的目光,竟然有些痴迷,她莞尔笑笑:“雁儿愿为王爷的千秋大业披枷带锁,三生无悔,”
回想起,她与北安王的初次相逢,竟是一桩无人知晓的故事那日,她去市集买布匹,正走在路上,忽然从不远处飞出车马,此时,是一位身着玄衫的俊逸男子将她轻轻捞起,带到路的另一侧,她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后來费了千方百计的打听,才知道,这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北安王这颗芳心暗结的种子从此便在雪雁的心底生根萌芽,许是姻缘错巧,老天爷如今竟让她成了他的侧妃,相伴左右,她不敢奢求得到他的心,只愿能以一己芳华照耀他的人生,徒让这个男人为她相思厨房墙头的一角,蜷缩着一个娇小如猫咪的身形,女子轻轻的抽噎声,断断续续的传來“娘娘,您怎么了,”花枝正端着一盘残羹冷炙过來,蓦然发现蹲在墙角抱紧双臂的唐善雅,在她印象里,王妃很少会哭,她慌慌张张的搁下手中杯盘,跑过去蹲在她身旁,想说点安慰性的话却见唐善雅眼儿肿得跟桃子似的,哪里还有平日窈窕仙子般的神韵风采“花枝,你说王爷是不是对我变心了,”她抽噎着,泪水吧嗒吧嗒的掉落,王爷只嘲笑她平日端着架子,却不懂丝竹妙音为了讨他欢喜,她还特意常常去当铺找宋之问传授琴艺,落到宋之问沒空的当儿,她学琴心切,甚至于跑去青楼找天心姑娘教授课业天心姑娘每每教她到一半,就不愿意再多教,倒不是有所保留,而是老师宋之问特意叮嘱交待,不能教王妃弹曲太多然而,十指历历,为了求得和北安王有更多相同的爱好,唐善雅还是会百般好言,婉转请求琴师和天心再多教授她点东西此刻,接话的人却并不是花枝,温热的大掌,放在她额前,和煦如春风的男音响起:“雅儿,我不是故意,原谅我今日脾气大了点,如今京城郊野的瘟疫肆虐蔓延,皇上派我视察疫情,我一直沒敢对你说,怕你忧心,”
唐善雅回过脸,泪雨潸然的望向眼前男子,似疑非疑:“我以为你是嫌弃我不懂音律……”她抽噎着,把头一把埋进他怀里,浓烈的龙涎脑熏香,令她安心虽然她起初并不十分喜爱这股浓烈的香,还是认为薄荷清香更好闻点,但不得不承认,龙涎脑的香味早已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凝望她的男子是北安王,他那幽邃的眼眸里已经显示出疲惫,那如水墨般的愁眉却深锁,原本性感的薄唇紧抿,竟流露出纸一样的苍白“皇上他……”接下來的话沒有再说出,便被一只粗糙但温暖的大掌握紧,她听了他的解释,转瞬破涕而笑,但笑了半刻便凝固在脸上:“宫廷那么多御医帝君不知调任,为何却要让王爷涉险,”
她忽然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年幼的帝君因为与北安王并非一母所出,自幼便对年长的摄政王怀揣敌意“莫非圣上他听信了小人的谗言,”她内心不由大惊,轻轻盈握住北安王衣袖,动容地劝说道:“王爷,依善雅之言,您还是不去得好,去了那疫病忖,岂会有生还之理,”
“恐怕是如此,”北安王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君令如山,便是皇上不言,本王又怎能舍得城中那些感染疫病的百姓,”
“就知你割舍不下百姓,既然执意要去,就把善雅也带上,”她豁然说道,眼神充满坚毅“不行,视察疫病,又岂可当作儿戏,万一你有个差池,本王定会悔恨终生,”他摆摆手,打算了她的话“那倘若夫君有半死办毫的差池,善雅的后半生又岂能安稳自在,”唐善雅咬咬唇,从她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哀怨她有些埋怨他,风雨从來不愿她來承担,便满腹忧伤地说:“妾身自从嫁入这王府,便想过要与你同舟共济,你却万般心思都想绕过我,去找那雪雁商量,你好狠的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视察疫情
他是见不得她这样忧愁如丁香般的目光的,不禁有一丝动容,眉心蹙了蹙,终于首肯她的要求,叹息道:“找雪雁只为排忧解难,王妃不必多想,倒是你的手,有沒有伤到哪里,”
“额,沒……”她冲他甜甜微笑,趁他不注意,悄悄将因为苦学练琴而扭曲变形的手指藏在背后,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为他这么拼命急匆匆的把行李衣物收拾了一通,唐善雅便随同王爷清早出府,这一次,是北安王单独带她一人前往病疫忖,并未带其他随从一路上,快马加鞭的赶路,唐善雅的双耳亲亲贴靠在北安王硬硬的胸膛,龙涎脑的气息令她舒心,因此也并不觉得马身颠簸行至驿站,便有差拨衙役毕恭毕敬地弓身施礼:“王爷王妃,”这群差衙的身后,蹒跚着走出來一位肥头大耳的官员,官员脸色如白纸般惶恐,赶紧跑出來,叩首便跪拜:“微臣治患无方,肯定王爷降罪惩罚,”
他臃肿肥厚的身体,几乎要压着地面,形成一个大肉球,只要明眼人用心一观察,便能发现他雪白的衣领沾满油渍,他一说话,口中便冒出肉的荤腥之味,看來这知府刚刚饱餐了一顿唐善雅看他跪得并不容易,不禁掩唇轻笑,心里却在想:“这些食人百姓的硕鼠,难怪养得红光满面,皇城脚下出了疫情也不管救死扶伤,却在边上大鱼大肉,早该革职查办“知府大人说的哪里话,怎么是本王降罪呢,应该是请求朝廷,”北安王眯起狭促的星眸,似笑非笑地看着知府唐善雅瞧见北安王的眼色,亦微微朝來者颔首示意,毕竟现在还不是和知府撕破脸的时候,一切该等疫情得到控制再做处理她动了动马背上捆绑的绊子,想翻身下马,无奈马身高大,气急败坏的嘟哝起小嘴,却被一双厚实的手掌扶住小蛮腰,抱下马背被这么多当差值班的衙役看到,她脸涨得通红,朝他狠狠瞪了一眼,然而,箍她的那双手,却搂得更紧,她的脑袋,几乎要贴着他的下颔了正在忸怩之际,却听得身边高硕的男子长身而立,巍峨的男音传出:“村子里的疫情怎样,”他是声音,亘古而气如洪钟,听之令人精神大振北安王语出,无人敢搭话
这时,一名老叟身着白麻粗布大褂长袍马褂,从最后面走出,他腰间背了个方方正正的黑木药箱,看上去倒像是名医师,这名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皱着眉头,眼里布满血丝,看得出已经好几夜沒阖眼,这名医官姓“徐”,乃是全京城最负盛名的医师如此声誉清高的医师,不留在皇宫担任御医,至今仍然只是地方的一名消消医官,不禁让人有些匪夷所思只因他为人厚实,得罪不少权贵,故而屡次进皇宫,替皇族医治好病,却仍未在宫中谋得一官半职,就是皇上御赐的封赏,基本也都被引领他进宫救治的太监公公们中饱私囊老医师白须冉冉,他刚欲启禀答话,就被知府使了个眼色制止,只得忍气吞声,缄默不言这时,北安王的身边,一位女子的声音冷冷传出:“不瞒老大夫,我对医术虽谈不上能够救死扶伤,药理方面却还是饱读医书,大夫在救治方面若有什么情况或者困难,只管如实禀告,王爷自会为你定夺,”
说话者气血美颐,温雅如玉,能有这般见地,又环绕北安王左右,徐医师原本以为会是另一位小王爷,不想,却是个窈窕女子见她头插金翠羽步摇,猜想此人必定身份不俗,支支吾吾着不知该如何称谓,经身旁人一提醒,才晓得是王妃,顿时毕恭毕敬的跪地欲拜,奈何他年事已高,根本弯不下身子知府见情势不好,生怕王爷、王妃迁怒,连忙在背地里朝他腿部踹他一脚,徐医师踉跄着步伐险些栽倒,还好被这位明眸皓齿的佳人搀扶住了一身朽骨他感激得哆哆嗦嗦,用衣袖擦擦黝黑脸颊上的汗,便颤颤巍巍地道:“小官姓徐,王妃只管喊我徐老便好,夫人有所不知,现今瘟疫忖里灾情紧急,全村上下约莫有五成的人数都已经感染上瘟疫,”
“那徐大夫可知道,此次瘟疫的种类名称,”唐善雅面容严肃地追问,清冷的目光,带着固执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冷傲“实不相瞒,此次的瘟疫來势凶猛,史上实属罕见,神农氏本草医经曾记载,‘苍狗彧’乃是炎黄时代天魔造次,遗留给人间的祸种,凡感染此疫病者,赤眼暴突,嘴唇发乌,口舌歪斜犹如中风,只消三十日则气绝身亡,”
“唉呀,好恶心,听得我一声鸡皮疙瘩都起了,”知府抱紧双臂,作出敬而远之的姿态,他忽然看见徐医师赤红的双目,立刻跺脚呵斥:“快看,徐医师的眼睛有问題,尔等还不速速捉拿,”
然而,身旁的衙役却毫无反应,都在暗暗窃笑,谁人不知,徐医师双目赤红并非感染疫病,而是连日熬夜救治病患所导致“知府大人看看在下的嘴唇,可能泛乌,在下说话的时候,吐字清晰,又可曾有半点口舌歪斜的征兆,”
“额,是吗,这倒沒有,”知府略微退后了几步,这才勉强站定他狼狈的扶正顶带花翎,又睁大眼睛将徐医师上下打量了一气,发现果真沒有别的问題,这才醒悟过來,原來这糟老头竟是故意吓唬人,想到这一层面,他几乎是眉毛都快气歪“依照下官所见,不妨由朝廷下令,立即封村,以免灾情蔓延,”这名多事的知府听了,灵机一动,却又摇头晃脑的说了番个人见解徐医师一听,吓得面色蜡黄,颤抖着薄如纸片的身体,接连几个月的抗争努力,他与疫病村的灾民早已结下深厚感情,身为一名医官,要置医患于死地,他实在做不到“來人,传我旨意……”北安王还未说出口,就立刻被唐善雅制止她惊恐地瞪大眼,呼喊了句:“王爷,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