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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年迈的骑士往地上啐了一口,随手将已经变形的连枷扔开,扈从立刻送上一把镫亮的双刃巨斧。他的对手却不急不忙,控制座骑徐徐后退,等老人刚换上武器,忽然毫无预兆地发动冲锋。枪尖下传来坚硬脆响,却是敌方肩上的镶边木盾四分五裂。仗着无人可比的经验和胆识,老人拨转马来,反劈向对方身侧。骑枪太长无法回防,年轻骑手瞬时举起右臂,斧刃紧咬在厚重的蒙皮盾上,虽然难以再深入一分,却也令手腕在盾后隐隐震痛。“不错嘛,爷爷,好硬的家伙——你又给它取了个什么香艳名字啊?”
  “谁让你叫我爷爷!”一举占了先机,利斧不客气地轮转如风,“我还年轻得很,还能再打四十年!你以为谁都像阿玛刻那个老气横秋的丫头?”
  风声尖唳。一串飞刀破空而至,恰恰擦着马耳过去,受惊的座骑一声长嘶,前蹄悬空立起,将身穿重甲的老骑士掀下鞍来。身体在数百磅的全套钢铠内根本无法保持平衡,这一下摔得结结实实,颇为狼狈。
  “哎呀,”长枪骑士好整以暇地策马踱了几步,护盔内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出笑声,“我以为你早知道的,龚古尔。触怒那位姐姐大人的话,下场可是相当凄惨的哦。”
  飞刀的主人此时正斜倚在训练场的箭靶边。运送辎重的部队刚刚才抵达依森堡,尽管已经洗浴过,脱下甲胄,换了一身轻短舒适的棉布军服,阿玛刻俊秀的面孔仍然难掩微倦。“普兰达,”她竖起眉,“你怎么和云缇亚那家伙一样,说话阴阳怪气的?”
  骑士搁下枪,伸手将严严实实的头盔摘下来,露出一张留着红铜色短卷发的少年的脸。“幼狮”普兰达,贝鲁恒麾下最年轻的部将,却拥有令几乎所有敌人不寒而栗的盛名。除非亲见,与之交过手的人决计不会想到,他只是一个鼻子旁边还带着细碎雀斑的十八岁男孩。“没看到你和珀萨在一起,我才真要感到奇怪呢。”
  “这不是好久不见的阿玛刻姐姐吗?”并不在意方才的失态,老人从尘土中爬起,几个扈从连忙为他卸下铠甲。除了皱纹和灰白的须发,他全无这个年龄应有的龙钟体态,身形魁伟,肌肉粗硬,双眼在作战的时候精光灼灼,而此刻,那里却全是近乎猥琐的谑笑。“来,说说你在西庭的见闻,那儿的贵妇人是不是皮肤白得像牛奶,腰细得用一根丝绦就能勒断?”
  若非看在此人是第六军名望甚高的耆宿,阿玛刻一脚就踹了过去。就像他无可掩饰的战力和武勋一样,封建骑士出身的龚古尔也毫不掩饰地向同僚和下属夸耀他的风流韵事。收藏各式各类的武器,追求各种各样的美女,这已成了他人生不可分割的两大组成,很难说谁比谁更加疯狂。尽管很多人认为他的赳昂雄风纯属吹嘘,甚至还私底下传开了某些恶意的揣测,不过这压根不能阻止龚古尔用花样百出的女名和女性化绰号命名他那些锋利坚硬的藏品,而且也和与异性交往的原则一样,用坏就扔,毫不可惜。“老头,你怎么不问舍阑人的铠甲是不是亮得像镜子,大汗金帐前的护卫是不是多如旱季时到河边饮水的野牛?”
  “我对舍阑人可没什么兴趣。他们的女人又丑又粗壮,只会打草和给牲口挤奶。倒是那些高傲的茹丹大妃,一想起能在战场上砍杀她们戴面纱的男宠,就叫人从脚趾缝里都兴奋得直发颤。”
  “那你可要小心了。”普兰达笑着说。他眼睛很漂亮,是最清澈的翡翠色,弯起来时仿佛随时会有冰泉流溢,“茹丹男人不但在床上讨女人欢心的功夫不输给你,用弓箭和弯刀的技艺也是无人能及哦。”
  龚古尔吹了吹胡子。“说正经事吧,阿玛刻。”他面色沉下来,“圣者出发前就令我俩在依森堡候命,却直到现在都没听到调遣,老骨头再闲下去就得生锈了——珀萨向你透露过这次的战略部署么?”
  阿玛刻勾着唇。笑容有点生硬。
  “他怎么会和我说?你知道他这个人——”
  急促传近的马嘶打断了她。依森堡的士兵略带惊疑地让出一条路,来自圣徒的传令官匆匆跳下马,在三人面前屈膝,双手递上一封火泥戳印的军件。他脸上有一夜未眠的疲惫,以及血迹。
  普兰达接过去,拆看的第一眼,原先轻松裕如的表情消失了。
  细腻圆滑的东方风格花式书写。一成不变,那是云缇亚的字迹。但阿玛刻当然清楚,圣徒的机要秘书,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即便是在颠簸的马背上起草军令,字里行间也绝不会有如此明显的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龚古尔皱眉喝道,“说详细些!”
  传令官低藏着双眼,没敢抬头。“圣者本来不打算追查刺客的背景,可就在昨晚,我们刚离开时,鹭谷城头的守军忽然向殿后部队发起攻击。至少有一个满编的狙击弩手在对射中身亡,另外数十名重骑兵不同程度地负伤。但是等战斗结束,守军却拒不承认是他们先动的手,还狡辩说夜色太深,他们误以为是山贼才被迫自卫……”
  “那么圣者他……”阿玛刻低声问,“动怒了么?”
  传令官打了一个寒战,似乎昨夜的情状正逼迫他重新回味那深植入骨的恐惧。
  “……是的。”终于他说,“我们用武力占领了鹭谷。”
  
  
作者有话要说:  




☆、Ⅶ 风霆(3)

  隐隐地,有歌声在风里飘曳。
  火光映在河流中,像明灭不定的星。
  贝鲁恒将鹅毛笔在墨瓶里蘸了蘸,发觉墨水已近干涸。他在没有翻译完的一页做了个记号,用最后一点墨汁在右下角页码处画了一个小人。多年以来,他一直保留着孩提时的习惯。进餐时用握笔的姿势握持刀具,睡前不读书就无法入眠。他是能对自己的生活方式泰然处之的人。
  窗外,暗杀者的尸首头朝下,在绞刑架上倒吊着,开始散发出腐味。
  已经没有人能确切说出是哪一方部队先开火了。当闻讯赶来的第六军士兵盛怒之下登上城墙时,贝鲁恒默许了他们对早已停手的鹭谷守军进行发泄。血顺着石缝一直流进护城河,染红了转瞬而至的早晨。人们瞠目结舌,哑口无言,镇长战战兢兢伏倒在地,哀求贝鲁恒平息怒火。理由听起来似乎也能自圆其说,在鹭谷还是个小村庄的时候,常常受到山贼和强盗的侵扰,那时教皇国还没废除贵族制度,每当大腹便便的领主老爷带领军队经过,村民便倾其所有,盛情款待,期求能保护村子躲过一劫。领主们在村里压榨搜刮一通,随即扬长而去,狡猾的不法之徒便趁夜深,伪装成因故折返的领主部队入村劫掠,喜出望外的村民毫无防备,因而大吃苦头。
  “你的意思是,”珀萨厉声道,“圣者和那些贪婪堕落的贵族,第六军和那些打着家徽横征暴敛的私人卫队,根本没两样是么?”
  镇长把整张脸都贴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一场大祸已经临头。
  但至少贝鲁恒看上去仍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他甚至温言安慰镇长,叫他作出一个能令人信服的解释,而镇长只是趴在那里,浑身颤得像个筛子。于是贝鲁恒很有耐心地命人把城镇评议会的一众议员,以及负责调动守军的五名纵队长都押到广场上,只要镇长摇一下头,就当着他的面,砍下一颗脑袋。
  直到第三具尸体也横陈于血泊中,鸦雀无声的人群里忽然走出一个年轻人,拔过守卫的剑,一剑捅进正语无伦次的镇长心窝里,然后割下了他的头。
  “谨将此罪人的头颅献于您座前,”青年的声音干涩,“两度设下阴谋想要害您性命的正是他一人,鹭谷的民众已纷纷认清他的真面目。请收下这祭品,焚烧扬灰,以宽恕您洁白羔羊的忠诚。”
  “要拷问他吗?”珀萨说。
  贝鲁恒微微窄起眼睛。“不用,”他说,“带他到我营帐里来。”
  现在这年轻人正垂着手站在圣徒的书桌前。贝鲁恒没搭理他,他便一言不发。夜色透窗而入,萧恩点亮了烛台。一首诗还没译完,瓶里的墨水已经干了,贝鲁恒合上书本。“你也经常读些诗歌么?”他和颜悦色,“听你说话,有种注重扬抑和停顿的节奏感。”
  “读过一点苏菲娜夫人的雅歌,圣华伦蒂安的回旋咏句,”都是旧圣廷时期耶利摹和西庭有名的诗人,“以及宗座所欣赏的诺芝先生,在失聪前所作的六韵诗。”
  贝鲁恒望着这个二十刚出头的男子。肤色白净,颊上有点微醉似的红,看起来很文静,恭谨却从不主动开口。“你叫什么?”
  “帕林。”很普通的名字。
  “镇长是你什么人?”笔管轻敲书面。
  青年的眼睛在阴影中闪过一丝细芒。
  “……是我的父亲。”他回答说。
  “很好。”贝鲁恒微笑了,并不意外。“把罪名都推到死人身上,是个聪明的做法。你很果断,也有着足够的坚忍。去吧,帕林,从现在起,你就是鹭谷的镇长了。照我说的做,这里便不会再有人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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