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髑髅之花 (司马宣王)


  “我就以当年第六军统帅贴身侍从的身份告诉你:贝鲁恒根本不想要珀萨死。对,他是疯了,却也只想把自己这个圣徒塑造成叛徒,还不至于疯到拖他的部下和士兵们一同丧命。他早已制定好计划,待时机成熟就由我将他的头颅献给吉耶梅茨,第六军则向茹丹驭主投降,由第四军全盘接收。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你我都记得。如果说云缇亚有什么过失,就是他擅自行动暗杀了吉耶梅茨,导致计划一度破灭。尽管如此,以珀萨的才智,他仍然察觉到这一点,进而得知贝鲁恒的真正目的。你觉得他会放任自己追随的圣者身败名裂,自己辛苦经营的第六军解散编制、并入他人麾下?不可能!在他心里,比起将统帅送上宗座之位更重要的,始终只有第六军的尊严和光辉!你自称深爱他,应当再清楚不过!”
  萧恩面孔冰冷,像一柄放平的巨剑,“吉耶梅茨死后,他的一名副将投靠了我军,其实是找机会里应外合,借此得利。对那人来说,军中举足轻重的谋士无疑是最大障碍,而珀萨也一样对他十分忌惮;偏偏为了尽快结束战争,贝鲁恒还假装非常信任他。你和我都认识那人,都说得出他的名字。他铲除珀萨的计策很简单,什么也不做,只需显摆自己在圣者面前的地位,让珀萨先动手,白白落下一个内奸的口实。贝鲁恒不会放过洞悉他的目的、并坚决阻止他的人。那个目的必须实现,绝不容任何人妨碍,纵然是珀萨也一样……不,正因为是珀萨,正因为他太顽固、坚决,所以非死不可。从他知晓贝鲁恒的计划并执意破坏它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已注定!”
  回答他的是嗤笑。
  “我想,”他犹如未闻,“陷害珀萨那人当初一定也没少向你搬弄口舌吧。背地里煽风点火,把你的怒气全引向云缇亚,导致你愤然离开,第六军又损失一员大将。你宁肯相信他,也不愿相信从小到大的挚友,因为云缇亚辜负了你,没能保住珀萨的命?真可惜,女人。当时你不在场,所以也没机会亲眼见证是谁落井下石,又是谁苦苦哀求,自甘代替你的爱人承受磔刑——”
  “原来你是为云缇亚求情啊?”
  阿玛刻笑着,如果右臂未断,她几乎轻轻鼓起掌来。“你猜我刚才为什么不打断这一大堆废话?我想听听你绞尽脑汁编的故事有多动人!真可惜——这话该由我来说——你要救的那家伙正在黑牢里生不如死,很快你也会和他一样。你们本就是一伙的,到头也好做个伴,才对得住这情分。不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吗?你另外一条胳膊哪去啦?似乎你的身体状况比我还差点呢,萧恩。”
  “……痛苦么?”
  没缘由的一句话,横插在两人中间。一阵诡异的安静。
  “失去爱人的痛苦,和被最亲密、最信赖之人背叛的痛苦……”萧恩说,“到底哪一种更难熬?”
  阿玛刻的五官扭曲了。
  “兴许是后者吧。这些年来,照你所说,无时无刻不在反刍着爱人的死,但你更惧怕后一种痛苦:你已品尝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就算你多少了解一点那人的本性,也绝不敢面对真实。”
  假的。
  “瞎扯!”她嘶吼,“我从没有信赖过他!我没……”
  是,就是这种痛苦。这种察知自己愚蠢的痛苦,被木偶似地蒙骗玩弄的痛苦,你所有未来的希望、过去的回忆、现在的付出,全都一文不值的痛苦。
  你憎恨云缇亚,仅仅源于这种痛苦。
  永远、永远、永远不想再遭受一次的痛苦。
  [无法放弃做梦的女人]
  “一派胡言!我不会受蛊惑了!是谁指使你挑拨离间?!……你不懂!你怎可能懂?为什么要来向我说这些——为什么——为什么啊——”
  萧恩动了动脸颊。那大概是笑。
  “为什么?”他低声,“为了垂死者的愿望……”
  还有,我羡慕你,阿玛刻。
  你在自己的幻想里活着。在一个纯属臆造、但你愿意相信的世界里活着。
  身后的门推开了。他听见有人快步走过来,他听见应该听见的声音。但他直挺挺站立着,仿佛许多年前站在另一位第六军统帅身边一样,毫不退缩,毫不避让。
  高大孤兀的身躯猛地一震。
  萧恩胸前,刺出一截黑色的刀尖。
  
  海因里希慢慢收回凶器。
  他拿着云缇亚的长刀。它进入和离开血肉的手感都轻易得远出乎他意料,只一抽,前方背影便砰然倒地,露出阿玛刻目瞪口呆的脸。
  他看也不看她。
  刀锋仍是劲直雪亮的一线,洁白无瑕。血在抽出的顷刻就已滴净。
  “实在是……极尽凡人之能为的杰作呢。”
  “你干的好事!”阿玛刻缓过神来,眉峰渐渐堆聚,“让他说下去!我要他把话说完——”
  “嗯?刚才你不是嫌这家伙聒噪么?正好一劳永逸。”他收起刀,走到她面前,“用你那长满肌肉的大脑想一想啊,亲爱的,他是自寻死路。逼我恼羞成怒杀了他,这样才能证明他的话全是真的。”
  她好像终于懂了。
  “你……你杀人灭口!”
  “别这样。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可有中途阻止或掩饰过什么?”典狱长替她捋顺汗水沾湿的秀发,捧起一绺,似把玩花束,“还要我重复一遍?这个人,打从他跨进门坎起,所说的绝大部分都字字属实,不曾掺假。”
  阿玛刻反手就是一耳光。
  但这一掌只掴到空气。海因里希抢先扼住她手腕。他的力量虽远逊于平日,对付重伤在身的她绰绰有余。“拿下他!”阿玛刻厉喝道。
  参谋第一个响应,全场就数他最快亮出短剑——捅进全无防备的亲卫胸甲接缝里。另一名亲卫拔剑来救统帅,背后一片弦响,三十多支弩箭同时贯穿他身躯。他像训练场上不堪重负的草靶子那样倒了下去。
  阿玛刻骤然站起。
  胫骨的开裂声出卖了她。海因里希看着她跌回座椅上。
  收买。他在她极力张大的瞳孔中发现了这个词。唉,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这群人还用得着收买?一个手脚残废的疯子当然不配继续当他们的统帅。他们害怕圣廷拿你的伤情问责,更怕叫你一起拖死。
  “……唯独有一点,他说错了。”
  她的表情美得惊人,那是无助和恐惧彻底被唤醒的表情。这张脸只有当失陷在恐惧中的时候才是最美丽的。他禁不住想亲吻她。
  “我那时的本意是要你去杀贝鲁恒,再不济也要杀了云缇亚,然后,喏,像这样用乱箭收尾。如此我便可以不费多大力气得到贝鲁恒的头。谁知你太顾念和某个家伙的旧情,甩手一走了之——真叫我失望呀,阿玛刻,幸亏现在这个结果也不算差。命运总是很公平。”
  他掏出匕首,撬入她紧攥的拳。
  “而我为什么肆无忌惮地跟你坦白这些……”
  海因里希搂住阿玛刻肩膀,让她的耳廓贴上自己嘴唇。“因为,”他比任何与她在一起的时刻都更加温柔,“我不再需要你了啊。”
  锋刃一旋,指根随即切断,统帅印戒连着无名指一同落进掌心。他敏捷地向后退开,以免遭她咬伤。阿玛刻尖声吼叫,新旧伤口和睁裂的眼角无不在淌血,鲜红的枝蔓爬上她双睛,甚至哽塞深喉。“……畜牲!贱种!烂到骨子里的狗!我等着看你不得好死——”
  老套至极。从云缇亚那里他听过太多遍。
  “我收下你的赞誉。但和我这条狗睡过觉的你又是什么呢?”
  他确信她听见了这句话。随着参谋用浸过药的毛巾捂住她鼻子,静寂截断一切,这句话成为最后叩入她耳朵里的声音。缩头缩脚的男人用眼神询问新盟友的意见,浑然不顾手中短剑仍鲜血淋漓。蠢货,毛巾还在你另一只手上。就不知道擦一擦?
  “你很聪明,”海因里希说,“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将湿漉漉的印戒戴上自己手指。
  “我们是把命暂时寄存在您这儿,”参谋扭开头,典狱长那再难遮饰的溃烂脸庞极大地刺激着他的目光,令他规避不及,“希望您尽量妥善地……保管。”
  “我活不长了,你们则未必。与其被暴君判罪处决,不如豁出去挣点资本,等叛军攻破哥珊,你们活到那一天的都是英雄。”海因里希瞥向失去意识的阿玛刻,“至于她,先关起来,严加看守。”
  参谋眨巴着眼睛。“能不能……”他舔舔唇沿,“物尽其用……”
  贪婪的东西。海因里希强忍住笑。“不能。”这是他的女人,他的玩具,曾经给他带来无穷的乐趣,而今也必须由他一个人摧毁。“谁也不许碰她。我要她好好等着,看我不得好死;我要她看我死前究竟能做些什么。”
  
  他用掺合硫磺的肥皂擦拭身体,冲洗,揩干,敷抹汞剂。白蒙蒙的蒸汽头一次没有使他眩晕。他感觉自己十分清醒,也许是罂粟造成的假象——但肌肤的触感真实无匹。他的肌肤一度光洁如牛乳,现在却像霉烂了几十年的灰蓝色干酪。
  这些霉斑与孔洞本身并无痛苦。它们把痛苦深深地植入他骨骼脏腑,落地生根,然后就此麻木,不论热水还是紧缠的绷带都唤不起它们的反应。神经萎缩成一个皱巴巴的外壳,将痛苦囫囵封闭在里面。血和体-液发酵,酿作魔物的酒。真美妙,有时他想。我死之后,阴影中的蛆虫会来饮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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