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雷还未从这一大群黑衣的压迫感中缓过来,心中却也知道这群人便是宁斯的顶头上司,来来去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身上那个没见过的心思铰。寻么着可能还未被发现,于是往师兄的身后躲了躲,影子都不敢露出一点儿。
白风自然是一脸无惧,听到师叔这一段求饶的话,却也未阻他。白辰这段话不无道理,几十个‘冢卫’,凭白辰这懂得‘神鸠术’的内行人加上白风,或许还可以拼拼看,但一百个,实在太多了,甚至于,连招式都过不到几下,已经死于人海战术的乱剑之下了。况且,这师叔侄几个,还刚刚经过了一场耗时耗力的攀岩,体力内力,都是消耗贻尽。说是‘拼命’,其实也与‘送命’无异。
无法硬碰硬,白辰的软招也不见得能奏效。白风一番思量,仍是提了一气,对着贤王抱拳而道:
“王爷,罪臣虽已离开朝廷,犹记得先帝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明令禁止使用‘神鸠术’,王爷身为皇室一员,如此知法犯法,又当以何面目去见皇上?”
贤王本一直是盯着脸前的白辰看的,听到白风这般话,似才记起在场的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于是笑着侧了下身子,朝着白风回道:
“爱卿啊!我是真想不通啊,你白风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大好的官职官位等着你呢?宫中有人说,你是误伤了皇上才被罢了官,本王,当真是不信啊!”说着,他又负着手向白风踱了几步,一脸莫测的深笑,又道:
“我那时候就问皇上,你那么喜欢的兵,从夺位一直留到现在,你怎么舍得让他走呢?皇上居然说了这么一句,他说,‘白风是好,但是,他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报他家族的深仇。我以为,拿他的仇恨,能将他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可是,原来他还有比那恨,比‘仇’更重要的东西。他现在,为了那个,抛弃眼下的一切……’”
贤王的这段话刚说完,听闻这段话的白风微微一怔,目光忍不住的向着身后的一抹黑衣,略过了一眼。
而就在此时,白辰趁着那专注着和白风说话的贤王没发觉,猛地转过身子,向着贤王的勃颈处伸手而来。
能抓住这贼头头,能活着离开这里,能保住他那败类儿子的小命,他才不管啥君子不君子呢!
话说白辰的身手何其迅猛,正当他那黑爪再几寸就要碰到贤王身体的时候,猛地,一个黑物附在了他的脸前。
正是那时,跟在贤王身边一起走出人群的那个贴身保镖。白辰收手,侧身,扫腿,于他赤手间过起招来。这时,那一直垂首半跪在地面的宁斯,微抬了头,双目,却是紧紧的盯着那针锋相对的二人。
贤王自始至终,就没有回过一下头。甚至,他早就料到了白辰会偷袭,连一点的惊色都未显露,他依旧笑着,浅踱着步子,直到……
走到白风身边时,他探身,越过了白风,目光,落在了白风身后的那个正抖着身子,半蹲在地的,白雷的身上。
脸上的诡笑又深:“白风啊。我是真的想不通啊!以你的才学,你的名气,你的身手,这世上……你要什么,你得不来啊?你为何?偏偏会为了这么个,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就,就放弃了眼前的大好前程呢?”
白雷那细颤的肩头,终于猛地怔住了,他听到那阴冷含笑的声音已靠近了他的耳边,他缓缓的转过头,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回看着那贤王。
贤王看了白雷那愣大的一双眼睛,眸中闪过一道鄙笑。“你叫白雷?呵!崇华那做了几十年掌门的白洛英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给自己门下养出个‘败类’来呀!你这惹祸精,可是知道……”
“你数月前在江南梅镇惹出那么个……火烧虹玉灭门惨案一事,那消息一传进京城,就在当天,你的大师兄……在皇家狩猎场上,失手伤了当今的圣上,也就在那一天,被罢了官,贬回了乡……”
白雷盯着贤王那一双又深又暗仿佛无底深洞一样的眸子,不知为何,竟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告诉他这些,更没想过,这些近似于美好的东西,是从一个反派的口中说出来的。最最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原本应该会让他觉得很开心很幸福的事,此时,从这个人的口中听到时,却觉得……
那么的残忍。
贤王看着白雷那一双渐渐变红,渐渐蒙雾,甚至渐渐凝晶的眼睛,不但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笑的更欢。
“哟?!你不该觉得高兴吗?白雷!你可知道这皇朝上下,宫墙内外,多少男女老少对你这大师兄垂涎欲滴啊!以你这样的条件,能被你师兄这般疼爱,还不马上受宠若惊的应下,你,倒是哭个啥啊?”
白风一听道白雷哭了,赶紧回头探视,这才见,所在他身后的那个瘦弱的家伙,果真一脸的呆滞,眼眶里全是泪,小嘴哆嗦着,似有说不出的委屈和不满。
这一瞬,白风一身的寒气似是散了个淋漓尽致,一步退去,正挡在那贤王的脸前,前时恭敬的一双眸子,这时却冰冷如冬。
宁斯一回神的功夫,正瞅到这么一幕,当是起身而来,同样护来了贤王的脸前,与白风那双寒眸对上,竟也分不出个上下。
原本和那突然杀来的黑衣打得火热的白辰,远远也听到了贤王的话,一记凌厉的腿刀杀到那人的颈下,正冲着那人的天池大穴的封针而去,一面喊道:
“哎——!那边的老头子给我听好了!管你咸王、甜王,还是尼玛的咸蛋王!我告儿你!敢把我儿子惹哭,我就让你去见——阎王!”
“嗵!”地一脚,正中。
只是,那被打到的黑衣竟在瞬间,以拳相挡,虽被白辰那一记重踢后移了几丈,却也未伤到他要害。
只是,白辰这一到脚风,还是伤到了那黑衣的脖子,疾风略去,更是将他面上的黑巾,扫了下来。
束发在后,黑发间却是斑驳的银白,老目无神,眸中皆是一潭死水,脸上是难掩的死气,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中年的老者,只是……
那却是白辰,无比熟悉,却又……似乎陌生了的一张脸。
“师,师叔……?!”
白辰几乎颤抖的说出这二字,脸上除了惊异,还有无法抑制的愈来愈浓的悲伤……
宁斯听到了那一声轻唤,侧目而来,暗眸中,隐隐泛了红。
白风和白雷亦听到了,同时看去,同事间,又听到身前的贤王,阴冷的口吻,又道:
“差点忘了,你们还是同门。既有个这么龌龊,下贱的……师叔,师祖,呵,倒也真难怪……会出了今日这样一个货色了。交出这么个‘败类’,你这做爹的,同样是人中之渣了。”
白辰那边,依旧还在惊诧之中,脸前这个有着和他师叔白孽霜同样面孔的黑衣人,正挑起了他心中埋藏最深的那段记忆,脑海中的那些与师叔有关的画面,排山倒海般的涌了上来。
白辰对面的那个黑衣,显然并不认得白辰,只稍待的功夫,又击了过来。而此时的白辰,虽急身速避,却未再有一招的攻势。出于自保,他翻身几悬,终在险中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那把长剑,他持剑只防,依旧不攻。只是,盯着那黑衣的脸,再未移开。
白雷收回了目光,看着脸前那个微微切齿甚至有些愤恨的贤王,他正欲说些什么,身前那白衣一侧,又将他挡了个严实。
白风直对着贤王的怒目,蹙眉而道:“王爷做了那么多事,花那么久的时间养了那么多死士,又安排了这一切,可不只是为了来讥讽我们几人吧?”
“呵……”贤王将头上的金冠扶正,笑看着白风,回道:“是啊!我来这儿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这个。可是,我还是好奇啊……我怎么都想不通呀!白风,你当满足本王个心愿如何……”
“你给我个答案,我,今日便放你一条活路。怎么说也是我那亲侄子的爱将,要我下狠手,我也有些不忍……”
不忍?白风心中泛起一抹苦笑。旁的不说,只是这他这一队的‘神鸠术’,那便是搭进了多少无辜的人命啊!
贤王见白风不回他话,未怒,只探头对着白风身后又道:“‘败类’!本王也有话问你呢!你……知不知道你大师兄在宫中是何职位啊?你又知不知道,宫中有多少大臣想把自己的千金许给他啊?你更猜不到吧!其实皇上生气罢他,不是因为白风伤他龙体,而是因为白风,执意要走……更因为他,拒绝了郡主的婚事……”
白雷躲在白风的身后,便是不看,只是听着那贤王如同阎王催命一样渗人心脾的声音,他也可以想象得出,贤王此时的那张嘴脸。
明明心里恨透了这个王爷,打定了心思不能让他得逞,可偏偏,当他听到那些关于师兄的事……
以及那些,平时从不在意的别人对自己的贬斥……
白雷眼里的泪,滴溜溜地滚出了眼眶。
“别说了……”白风寒目相对,手附在了腰间的配剑之上,同时间,与他相对的宁斯也展开了待战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