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大殿正中间的是一直垂首不语且惊颤连连的小白晴,而他身边那个高坐在花梨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嘚瑟的白雷,相较之下,白雷这厮简直就像是来看热闹的。
被内侍拦在了屋外的,除了一帮探八卦的,还有两个较为显眼的。一个是咱们后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风白大人,另外一个,是面容俊朗却黑着一张冷脸,明眸皓齿却暗暗咬牙,好似要随时拔刀杀出一条血路似的崇华四子——白雾。
“都,都是酒后误事……”白雾切齿道。
白风长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不必太过自责。
白雾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白风:“为何你一点都不气,现在……想杀人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白风一怔,接着俏无边际的转开目光,看向了屋内……
“还,还拉来我这里做什么,要,要气死我不成,赶,赶紧拖出去给我斩了……”皇后一脸的心疼,眼里还泛着泪儿。瞅瞅她那火冒三丈的模样,再瞧瞧坐在堂下那个兀自抠着指甲的白雷,真让人怀疑这母女俩是不是亲生的。
白雷指甲一收,赶紧吼道:“不能杀!怎么动不动杀人啊?屁大点儿事儿啊!”白雷身子一起。
皇后甩着脸上的泪花儿,神情‘激动’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皇姑母,心中多少是有些自责的,最后悔的莫过于把这件事就这么放手交给琴郡主去干了。谁又能想到,这小丫头竟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居然把事情闹得这样大,怎么说,这也事关堂堂一国公主的名誉啊!
“不行,确实……不能杀。若是杀了人,这事儿就注定成个丑闻了。我看公主也很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如此……不如,就成全了他们,成亲吧!这样……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话一出,满堂皆寂。
白晴连哆嗦都忘了,一脸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说了这段话的皇姑母;
白雷更是眼珠一突,再不是先前那一脸的‘无所谓’了;
角落里的琴郡主,半垂的脸庞还是露出了两个裂到耳边子的嘴角;
屋子外的白雾和白风都是浑身一抖,那院子里,瞬间就降了十几度。
“不行!”
“不可——!”
这两句,白雷和白晴是一前一后喊出口的。
皇后眼中泪盛,紧攥着拳:“我儿果然是被强迫的呀……”
皇姑母则是盯着那一脸稚嫩的白晴小童,反问道:“你又是为何不同意啊?堂堂驸马,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呀!”
白晴颤巍巍的站起了身子,惨白的小脸缓缓转回身后,红着眼悄悄瞅了殿门外的白雾一眼,一闭眼一咬牙,接着转回了身来。
“因为……”说着,他一手悄悄攀上了发髻,食指用力,那么一拉。
三千青丝,如瀑而下。暗有淡香扑面而来,少年再回眸,竟是美人一面。
“我是个女的!”白晴字字铿锵。
众人惊见这一幕,各个都是倒吸了一气。
倒是那距离白晴最近的白雷,暗暗地垂下头,偷偷竖了拇指出来,叹出一句:
“五儿,这招你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白晴一头黑线,也不知是哀默还是真的心死,实在是连和他正经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屋子里一片静的出奇,倒是那门外,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白雾叹出口气,他知道白晴曾答应过自己不再在人前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眼下这种情况,也真是不得不说了。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的像是在心里堵了点什么,那感觉,就好像是……被什么人给偷偷的,算计了。
白雾转头,就在他身后的白风,一脸平静无奇。
“大师兄是何时知道的?”
白风浅笑笑。“是你把她藏的太好了,很难……不让人发现。”
白雾正欲再回句什么,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耳旁传来。
“整个山上,好像没人不知道小五是个女娃吧!”
白雾惊然一个转身,竟是师叔白辰。果然,看戏看热闹看八卦这种事,白辰这厮就是闻味儿都能循着过来的。
白雾觉得他这话有些过了,正要堵他,可惜,又被一外来人插了一嘴:
“错!你瞧白雷那家伙,明摆着一副告诉他事实他都不信的样子。”
说这话的,竟是二师姐白雨。
白辰努着嘴,掐着腰又道:“我那傻雷子连自己是公是母都分不清,还能指着他分别人?”
“那还不是你荼毒的太深了!”白雨偏与他抬杠。
被晾在一旁大半天的白雾,紧攥着拳,额上青筋微露,隐忍道:“感情……你们一直都在看我笑话呢,是不?”
白风忍着笑,决定不搭他的话,明哲保身最重要。
白辰也笑了,只是泛在他脸上的笑容贼的要命,贱的不行,说道:“小四啊,所以这么多年了,师祖他老人家从来没操心过你们俩的婚事啊,知道为啥不,师祖是这么说的,‘老四那小子精着呢,早给自己盘算好了。计之长,计之深,全用窝边草上了啊!’”
白辰这话一出,连白风和白晴那淡漠的性子都没忍住,笑的肩都抖了起来。
白雾红着脸,垂着头,似是一辈子都未从这般狼狈过。
这边的口舌大战白雾已经败下阵来,而那堂内的一群妇人之争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白雷‘荒淫无度’的说法在白晴的验明正身之后,不攻而破。
琴郡主瞬间完败。说话她心中那叫一个悔到肠子都青了。昨晚,她得知白雷的两个师弟进宫,特地派了人去偷袭,可惜这群所谓的‘大内高手’,探了探虚实之后发现白雾是个练家子的,而白晴呢,看着人就娇小,又没什么功力,于是他们就偷工减料的把他给弄晕然后搬到了白雷的房间。
谁承想,这厮……竟丫的,又是个女扮男装的?!这瞬间,琴郡主真气的想杀人,把全天下不男不女的喜欢玩儿变装的全抓起来,统统杀掉!已解她心头之恨,之耻。
白雷逃过一劫,可皇后明显没这么简单就肯算完了。
“怎么说那也是公主的寝宫,怎会莫名其名的就在睡榻上多了一个人呢?”
皇后猛地转过头来,犀利的目光看着身旁的皇姑母,这下,做贼的可要心虚了。
“这,这……”皇姑母虽说气急,可也不想就此出卖琴郡主,且不说她郡主的身份,毕竟,这事儿也是得到自己默许的。
皇后脸都气成了青绿色,和皇姑母相敬如宾的和平共处了这么多年,她还从未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大声吼过这个姑母,可这次,护女心切的皇后是真的气急了。她大袖一挥,腾然起身,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从今儿起,公主搬到我的寝宫里去,与我同食同寝,别给我说什么祖宗规矩,哼!要是我连我自己的闺女都保护不了,这皇后,我宁可不做了!”说罢,怒颜而去。
皇姑母一时也吓白了面色,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身边的下人,匆匆下了堂,只是当她走到琴郡主身边时,停了一下,怒容间低语了一句:
“以后我的偏殿,你不用来了……”说罢,也不理那一脸泪水大惊失色的琴郡主再说些什么,大步而去。
随着人群一波波的离去,大殿里渐空荡下来。
一直顶着一股子气儿的白晴瞬间就瘫软了下来,跪去了地上,当他抬头看一旁的白雷时,只见他也是一脸的丧气。
白雷哭丧着脸,看了眼白晴,哀怨道:“小五啊,这下赔大了。我刚花了好几天才睡惯这新床,得,又换地儿了。这觉,是没法睡了,这日子啊……木法过啦!”
白晴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挤出抹苦笑:“我说三师兄啊……”还是叫师兄顺口些。
白雷从凳子上下来,抱着腿蹲道他身旁,点了点头回道:“哎!咋了?五儿。”
白晴伸手拿起白雷的一只手,接着放到了自己的背后。白雷这一摸才发现,小五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大惊之下,却听白晴长叹出一口:
“师兄啊,宫斗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你啊……”瞧,还把咱连累成这样。
白雷眉头一蹙,正要开口,却见大殿外背着阳光深处走进几个人来,而为首的,正是那张他最最熟悉,最最想念的……大师兄。
白雷看着大师兄那黑黑的一抹剪影,缓又叹了口气出来,点头道:
“是啊!你是不知道……咱这孤身一人从整个后宫的女人嘴里抢一个男人,那斗的,那场面,真真是叫一个……轰轰烈烈啊!”
白雷蹲在那儿,白晴就坐在他的身旁,许久,二人同时长叹着气,说了一句:
“我想回家(山)……”
两人相对一眼,同时而笑。
…………
…………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哪有那么简单!
如果说,后来白雾在帮白晴梳理头发的时候,没有看到她颈后的那一条淤痕,那么,这件事到刚刚,算是完了。
可偏偏,白雾阴差阳错的看到了落在白晴那细嫩的小脖子上的这么一条印子,整个事件,瞬间就上升了到了‘怨恨’和‘复仇’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