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父子俩玩的好生兴起,跟在他们后面的几个内侍见状,登时脱口喊道:“大,大胆啊——!”
这嘹亮的一嗓子出口,退到一旁去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眼神才刚转到白雷和白辰的身上,却见那二人几乎是同时间,完全如出一辙的动作和神情……
‘噗通’一声,扑到在地,连叩三头,颤巍巍喊道:“饶命,好汉(大人)饶命啊!”
“…… ……”
在场但见这一幕者,无不浑身为之一寒。
缓缓,白雷和白辰二人抬起了头来,互看着对方那照镜子似的一副怂样,相继嘲笑了起来。
“你这个狗崽子……”白辰恨铁不成钢。
白雷把嘴一撅。“你个臭烘烘的狗儿爹!”
白风和白雨走上来,一前一后将这二人扶了起来。白雨扑了扑白辰身上的土灰,摇着头说道:“所以,不是给你说过了……什么悲情的父子分离的大戏,根本就不是你的路子。”
白辰紧搂着怀里的酒坛,小声回道:“俺一直在路子上好吧?是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哭戏神马的,也不给老子好好演。”
白雨气急,拍了他的背一下,面上却是哭笑不得。
白风搀着白雷,瞧着他那刚受伤还没好利索的小腿又打起了颤,蹙眉问道:“都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跟……惊弓之鸟似的,动不动就跪拜。”
白雷揉着腿肚子,一肚子气。“哎哎!我在江湖上打滚几十年养成的条件反射有那么好改吗?”
白风担忧他的旧伤,于是扶着她于众人说道:“师叔,我先送她回去吧?最近夜里开始寒了,很容易引发旧疾的,今日,就先到这里吧。”
白辰看着白雷那条一直颤着的小腿,眉头一蹙,点了点头。
白雾和白晴也一一向白雷道了别,约定明日再来,接着,众人分道扬镳。
…… ……
白风扶着白雷没走两步,就吩咐身后的几个内侍和宫女要他们先回,给白雷准备好热水。
见是白风大神的吩咐,得令后他们丝毫没有犹豫,转头就向着巷子尽头跑去。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白风一俯身,握着白雷的胳膊一转,便将她背在了身上。
白雷先是一惊,缓回神后倒也没反抗,很是受用的笑着拢了拢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师兄的肩膀上。
夜里一道风顺着那深巷,无形而来,白风的脸上,绽起淡淡的一笑。
“上次那只箭虽没穿骨,却也伤到了筋和肉,照料不细,往后会留下病根的。还有,以后不要总是蹲着,凳子用来坐的,长时蹲着,会压迫旧伤,这才复发了。”
白雷闻此,心虚地向外扭开了头,闭上眼,索性装睡。
“还有,最近后宫有些乱,你不要乱跑,好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就好。”
白雷一听这,可算来了劲,刚闭上的眸子一瞪,扒着师兄的肩膀问道:“为啥乱啊?后宫里出啥事儿了啊?”
白风踌躇了一会,紧了紧手下的力,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那个琴郡主?”
白雷想都没想,点着头回道:“我亲过的姑娘,哪能忘得了!”
白风无力地叹了口气,接着道:“前天夜里,在她院子的寝室里,无端多了三个外来的男子,还是在她的榻上。后宫为这事,翻查了好些天。”
“呀!这等天上掉美男的事儿,她也摊上了啊!”白雷倒是一副事不关己,只顾幸灾乐祸的样子。“话说,她一个女娃,谁这么狠,毁她清白啊。”
白风真想当场就反问她一句,当时她自己床上多出个‘男人’的时候,为何就从没想过‘清白’的问题呢?
这身为女子的自觉,她是要多久才能培养的出啊!
至于这琴郡主屋子里的男人,白风不说,却也是心知肚明,只是当初看了白雾那阴狠的眼神时,白风就知道:后宫里有人要遭殃了。虽说是以牙还牙,可是,他还真没想到白雾的胆子会大到这种程度,居然,真的就在皇宫里下手了。
原本琴郡主想出这么一招损人的伎俩来陷害白雷,虽说没成功吧,白风心中还是有些怒意的,这下好了,有人替他出手了,而且……这样的手法,是白风所远不及的,就凭这一点,白风便是个秉公守法的,这回,也要走个后门睁一眼闭一眼了。
想到这里,白风不禁暗笑又盛。
“这些天,在皇后身边生活,还习惯吗?”他一边放慢着步调,一边问道背上那个又瘦又小的人。
白雷趴在师兄的肩膀上,摇了摇头。“很热。”
白风笑着回她:“是‘暖’吧?”
白雷又摇了摇头。“我这个娘啊,天天半夜里没事儿就跑来我床上来,把我抱的紧紧的,跟个八爪鱼似的,撕都撕不开,你说能不热吗?”
白风先是一愣,接着脑海中便浮现出了白雷说到的那一幕。确实,这个田绯莹想闺女想了十五年了,几乎成疾了,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肯定是要腻个够了。
“师兄……”白雷轻声唤道。
“嗯。”
“这三天你去哪儿了,也不来看咱。”
白风脚下的步子又稳又慢,每一步都是平踏,没用半点的轻功。他轻轻的说道:“皇上说要给你办一场宫宴,要我一起帮着策划,今天也只是得了空,明天还要去给外吏下帖。”说着,白风又将她向上背了下,继而道:“明后几天,你好好呆在院子里,不要惹事,也不要乱跑,养好病。”
白雷缓缓撅起了小嘴,把头一埋,全扎进了白风的肩上。
白雷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子就贴在师兄的肩上,所以,那一道师兄独有的气味全部都吸进了她的体内。
那是……带着点儿檀香,又有着淡淡的草药味儿,微苦但又带着点甜的味道。总之,是闻了就能让她心安,能让她平定,能让她忘却一切烦心事的……神奇的味道。
所以,她要趁这机会,多闻一些,多积攒一些,然后,在未来几天,一点点,一点点的拿出来回味。
某个时候,白雷总会这样想,其实自己也不过是和那些疯狂迷恋大师兄的女子们一样,只是比起他们来,白雷更多了一种戒不掉的情绪,就是‘依赖’。
可比起那些人的明骚,白雷却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暗骚’的路子。毕竟,现在这样近的距离,已经是多少人羡慕不及的了。为此,她已很是知足了。
“师兄……我困了。”
“嗯,那就闭上眼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醒你。”
“嗯啊!”白雷缓缓合上了眼。
只是,在她未察觉的时候,白风脚下的步子,又慢了些许。深巷尽头的那盏灯火,是在好久以后,才映在了白雷的睡颜之上。
…… ……
东宫后巷的路上,白辰还在紧紧的搂着怀里的酒坛,一路上只噘着鼻子嗅着酒香,一脸的陶醉。
白雨突然对着身后的白晴说了一句。“小五,雷子身上的伤势你看过了吗?”
白晴一怔,接着点了点头。“嗯,看过了,其实宫里的御医也都不是摆设,要我开的话,方子应与他们无异。师姐不用太担心,这里都是好药,定不会给三师兄留下病根的。”
白雨依旧沉着脸,紧蹙的眉头并未展开:“雷子五年前那一场大病,虽说是好全了,最近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又受了不少罪,会不会……”
“师姐,那时三师兄的伤都是师叔一手照料的,你就放心吧。”
白雾也点了点头,对白雨道:“嗯,当时雷子虽然伤重,好在,我们发现的及时,受了些罪,好在……断的都是骨,内脏都没有伤到。”
白晴一听这话,忍不住地陷入了过去的那段回忆,想起了那时在山下看到一身是血的白雷躺在那只剩半口气的场景,小脸霎时一白。
“现在想起来,那一年,我们崇华真的是多灾多难啊……”
“是啊。”白雾点了点头,继续道:“三师兄失足从雪峰坠了下来,去了半命;大师兄则是修炼心法走火入魔,心脉俱裂,没了大半条命;师祖和师父二人合力救他,又是去了半条命。那一年的崇华,终日闭门,上下一片惨淡啊。”
白晴摇着头,想了许久,才道:“而且,竟是在同一天。我们几乎在同一天之内丢了大师兄和三师兄两个亲人呢。”
“好在,现在都过去了。你瞧,他俩一同到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命也拴一块儿了。”
“嗯。师兄这话倒是不假。”白晴这才露出一笑,回望着身旁的白雾。
“好了,我们到了。”白雾一个驻脚,作揖对白辰和白雨道:“我和小五的院子到了,师叔,师姐,明日再见。”
“晚安,师叔,二师姐。”白晴一同鞠身说道。
直到这二人离去后,东宫的深巷里只剩白雨和白辰二人,沉默着又走了许久,白雨猛然停下了脚步。
白辰莫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怀里抱着的酒坛却丝毫未松。
而这时的白雨,月光下,只见她一脸的凝重。许久以来,白辰还从未见过她这般的神情。
白雨薄唇轻抿,久久,才启:“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