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我坐在镜前,把刘海悉数盘起,露出整张脸蛋,如今再看这胎记,已不觉再像当初那般不堪入眼。拾起一只画笔,对镜描画,胎记点成一朵红梅,细细看来倒觉增添了几分姿色。
菊香进屋,见我正对镜梳妆,“夕颜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入夜还对镜梳妆。”对啊,我这是怎么了,不过是太子一句话,我竟就听进心里了,我遂回身,对着菊香摇摇头,一笑置之。菊香倒是怔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姐姐原来也是美人痞子,这么一收拾,让人觉得恍若仙子。”
我心里一乐,又往镜子里仔细端详一番,确实不错。对着菊香坏笑,拿起一只画笔,追着菊香,“那也给你画一个。”菊香吓得到处躲闪,俩人嬉闹一番,也是倦了,便躺下睡了。
菊香倒是睡得香甜,嘴角上仍挂着笑容。我却虽困,但久久不能入眠,在□□又是翻来覆去一番,换了各种睡姿也无济于事。遂睁开眼,盯着帐顶,脑中闪过很多画面,却怎么也抓不住。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没有去书院,其实手伤早就好了,但是却不知为何,心里很矛盾,想到要单独面对他,我心头就莫名的恐惧。
与菊香呆在屋里,闲暇时便跟着她学习府里的规矩,如何行礼,如何谢恩,如何告退等等一大堆繁文缛节。也让菊香给我找来几本书,我对照着学习认字。幸而我还是有点底子的,所以学字也快。
看了个把时辰,觉得眼睛干涩,深了个懒腰。天气已经渐凉,树叶由翠绿渐渐泛黄,屋外的许多花也已经谢了,倒是那几株菊花冒出了几个小蓓蕾,看样子不出一个月就变盛开了。
感觉确实看乏了,遂放下了书,对着镜子收拾一番,便出门去了。不知道是不是秋天太过凄凉,心头像搁了块石头,堵得发慌。近日总觉得满满的心事,但细究来却并未觉有何烦事,脑里想着事情,便见着路就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书院。
我一惊,忙退了出去,又绕着路走到了湖边。时下正是初秋,荷花已谢,湖中只剩一汪清水,显得有些空旷。突然觉得落寞,脱了鞋把脚放在水里,荡起水花,虽然此时水已有些凉了,但我却觉得正好,现在就是需要冰下心,冷静我的思绪。我懒懒地托着腮,看着远处成群嬉戏的鸳鸯,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遂叹了口气。
“水不冷吗?”容渊站在我身后,关切地问:“怎么这个天气还把脚泡水里。”我转头,无奈地笑笑,看着容渊,鼻子竟有些发酸,眼睛有些发湿,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情绪。努力地扯出一丝微笑,“可以陪我坐坐吗?”
容渊未置可否,静默片刻,理理袍子,在我一旁坐下了。我侧过头,抿着嘴对他感激地笑笑,他也回视我一笑,像在告诉我不客气。这一笑,不知为何,让我一下壮了胆子,像受了蛊惑般,不由自主地把头轻靠在他肩膀上。
明显感到他身体一颤,我一下清醒,急忙抬头,他却伸出手从我后背绕过,轻轻按住我的头,让我继续靠着他的肩。这次换我一惊,我以为我这僭越的行为会让他动怒,但是一想,容渊不是一般的皇子,他会用心去体会别人、关心别人。
☆、红颜知己,蓝颜知己
过了片刻,容渊缓缓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有些事可以一笑置之,有些事睡一觉便好,但有些事需要一个安慰的人。”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便静静地听着,他又道:“以后有什么难事,你若不介意,你可以告诉我。”心中只觉一股暖流涌起,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为什么对我如此好?”
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他一阵沉默,或许他也正在询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侧过头,温柔地看着我,“因为你让我感到亲切,”我一脸不解,他幽幽地解释,像对我也是对自己,“你身上的香味,你给人的感觉,甚至你的笑容,都会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前就认识。”
我心头一笑,本就认识,只是我认识你罢了,而你可以说认识我也可以说不认识我。“你也让我觉得亲切。”我依旧靠着他的肩,一脸幸福地看着他。这一句很亲切,遂让人心境开阔,我看看容渊,他也看看我,我们俩对视一眼,相继一笑。
和容渊就这么坐着,没有任何语言但却胜过了千言万语,彼此间觉得是那么近那么温暖。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很轻松很舒服,不用刻意去想什么,不用担心做错什么,不用时刻去调整自己紧张的呼吸,可是为什么与他一起就不是这样呢?总会让我觉得压抑、紧张呢?
扯出一丝苦笑,心中怨自己,怎么会联想到他,连思绪都不听我控制。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云彩,天色渐渐开始暗了,我才意识到该回去了。侧头看看容渊,他正望着夕阳出神,晚霞打在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转过头,“你知道我此刻的心情吗?”我笑笑,俩人齐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歪着头看着他,调皮地向他扮个鬼脸,“红颜知己。”他一听,眉开眼笑,道了句“蓝颜知己。”我站起身,穿了鞋,学着文人样子作揖道:“时候不早,今日就向蓝颜知己道别了。”
他也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作揖道:“若不嫌弃,那让鄙人送姑娘一程。”我点点头,算是同意,一路嘻嘻笑笑。“你怎么会在府中。”我有些好奇,他道:“本来找皇兄,但却见他心情不好,便聊了几句就走了,出来后看见你坐在湖边。”
“他心情不好?”低声自言自语,遂又抬头看看容渊,突然想到静妃想到皇后,又想到太子是皇后的亲生,便问:“你和太子感情很好。”他点点头,“母妃早逝,我一人没有依靠,皇兄虽只比我大四岁,但对我很是照顾,处处护着我。虽然有时他待人冷漠,但是我知道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我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低声说:“要是某天你发现对你好的人,是你该恨的人,你还会感激吗?”容渊不解,一脸茫然,心想即使我把真相告诉他,他也未必相信,而且这事也与太子无关,何必让感情如此好的兄弟反目成仇。我便对他笑笑,“只是希望你对自己好点。”容渊更是一脸迷惑,我不再解释,看看已经到了我屋前,便行了礼,“我到了,告辞。”
刚走出几步,容渊叫住我,我没有转身只是回头看了看他,“你画的梅,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梅花。”他有些害羞,没等我反应,便急匆匆地走了。我摸摸脸,心头一热。
☆、直呼名讳,不气反喜
秋天来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枝头的树叶已经变黄,风一吹过,刷刷地飞落不少。一只孤雁从天空飞过,定是掉了队伍,现在只能孤身前行。
已经有七八日没有去书院了,心头有个结,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是不愿意看见他,但心头有时会有些失望,他怎么都不来看我。他曾派管家来看我手伤好没有,我伸出手,刘富一惊,手背上全是水泡,便让我再多休息几日。其实伤早好了,只是我自己不愿它好罢了,便施了小法,让手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来菊香还觉得奇怪,我便说是我不小心碰水了,又吃了辛辣的食物。
这几日来,他人虽未来,但天天差刘富送些药,叮嘱了些什么,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进。我曾有一次问菊香,为什么有些人让你一见就紧张,夜里睡不着,想见却又害怕。小丫头摇摇头,我也觉得可笑,菊香不过13岁,与我千岁比,她又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推开窗,数着外面飘落的树叶,一片、俩片、三片……“闲情不错啊。”容渊嘴角仍是挂着笑容,见他进来我忙行了个简单的礼,他扶起我,道:“才几天功夫,怎么就憔悴了呢?”我不答,只是道:“秋天怎么突然就来了。”
容渊笑笑,回坐到榻上,道:“你这难道是感时花溅泪?”我宛然一笑,整理了下心情,也坐到榻上,“我可没有那么高的境界,最多感秋伤春罢了。”
“听说你手烫伤起泡了,我带了几瓶药给你。”他遂从怀中掏出3个小瓶罐塞我手里,“紫色这瓶用于白天,蓝色这个用于晚上,白色这个是等伤好了,用来祛疤的。”他吩咐完毕,忽又想起什么,“还有,你手是烫伤的,要想快点好,不留疤痕,就别碰水,别吃辛辣,别到处折腾,好生休息着便是。”
我嘟嘟嘴,笑道:“你何时竟也这般啰嗦了。”他收了笑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遂要抢回我手里的瓶子,“那不管你成了。”我遂紧了紧手,站起来一闪躲了过去,他便追上前来,抓住我的臂膀,我急忙认错,“容渊,我错了,我错了。”
话说出口,我才意识到错了,我怎么能直呼王爷名讳,立刻跪下,“王爷恕罪!”眼盯着地面,心头十分害怕,我是妖,自然是不怕死,怕的只是从此之后失去了容渊,失去了菊香,失去了这里的一切,还有某些人某些事。
他没有反应,我就一直这么跪着,我只觉膝盖疼痛,手也有些微微发麻。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我缓缓的扶起,看不出表情,“你知道为何我久久不让你起来吗?”我摇摇头,用手抚着膝盖。“不是因为你叫我容渊,而是你竟害怕叫我容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