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姑望了望被打翻的粥,脸色更加不好起来:“长孙氏,浪费食粮,自己去领十板子。”
窦蓝瞧着那长孙氏一下煞白的脸色,心中有些快意。突然,有声音似乎贴着她耳边响起:“小豆子,先随我走,我想法子弄些吃的给你们。”
见其他人都一副若无所觉的模样,窦蓝知道,这是狐姑的妖法了。
她正准备抬脚迈出门槛儿,又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叫唤:“那窦家小丫头,是吧?来,来,我这里还有点儿残羹冷炙,老婆子动了一口。你要不嫌弃,就拿去给你弟弟罢。”
☆、【四】蛇神碰头
【四】
窦蓝有些惊讶地顺着声音找去,发现在挺里面的一张圆桌上,竟然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身子挺硬朗,刚才那声中气也足。她拄着虎头杖站了起来,朝窦蓝招招手。
窦蓝看得分明,那桌上有一碗满满的米粥,还有一大两小三叠菜。让她和弟弟都吃饱或许不能够,但姐弟俩也断不会饿着肚子直到晚饭了。
“太妃娘娘,这,这如何使得?”康氏急忙出声。
太妃娘娘?!窦蓝吃了一惊。
是了,是了。当今皇上是二子,上头还有个哥哥,两人一母所出。大子没病没灾,不纨绔也不失德,先皇临去之前自然下诏传大子继承皇位。可二子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多不甘心,竟然趁着父亲尸骨未寒便勾结几个仙师将皇位篡了过去,更是二话没说便把自个儿的嫡亲哥哥一剑送去和父亲团聚了。据传原太后娘娘气得厥了过去,在金天殿中当着所有臣子的面将她的二子,也就是当今皇上骂了个淋头。
那皇上也是个荒唐的,心中似乎全无“骨肉亲情”四字,逆父弑兄之后,又把自个儿母亲投下了天狱,一关就是二十多年。后迫于苍生众口,才将母亲放了出来丢去严宁庵,从此只许别人称她为“太妃”,还另外扶了个同他年纪差不离的美貌宫妃做了太后。
简直荒唐!
窦蓝记得这事儿。几年前,她爹爹一身官服地出门,却是一身常服地回来。他叹着气将皇上禁闭生母,又扶宫妃为后的荒唐事儿说了一遍,“如此朝廷,不可为官。”
老太妃用拐杖敲了敲地面,连个眼风儿都没施舍给康氏:“丫头,台面上有几个装碗筷的小篓子,你和着一起拿了去看顾弟弟,一会儿路上别洒了。”
窦蓝咽了咽唾沫,行了个再标准不过的半膝礼:“谢娘娘。”
老太妃不再说话,径自拄着虎头拐杖,威风八面地走了。
窦蓝看看康氏绞得清白的指节儿,又瞧瞧狐姑炸成了一个大球的红尾巴,心中叹服——这就是气势啊。
饭堂中着实静了一会儿。
狐姑终于开口:“长孙氏留下,大雪小雪一会儿来带你去慎戒堂。窦蓝,你弟弟在前院,你随我来。”
窦蓝低眉顺眼地收好饭食,脚步轻快地随着狐姑跨出饭堂,将身后渐渐大声起来的议论全数抛了开去。
走了两个拐弯儿,狐姑那蓬松松的一团大红毛球儿也渐渐塌了,开始至少有了些尾巴的形状。窦蓝看着有趣,见左右无人,她便开口问道:“狐姑,瞧你似乎有些忌惮太妃娘娘?”
“忌惮?我诚心求求妖皇妖仙都显显灵,让我生生世世别再见到那老婆子啦!”
中年女子那阴气逼人的平板声音伴着这句话,显得特别有趣。狐姑见窦蓝笑了,立刻横眉竖目地强调:“你别笑,你大概不知道吧,她可是天罡命格!”
“天罡命格?”
“嗯,那种最重、最厉害的命格!克血亲,天生孤寡之命,偏偏有天罡正气护住命脉,妖邪均不能近身。”狐姑认真地掰着指头道,“说是,若不是投错了女儿身,她能当上皇帝呢!”
“你不知道哦,有一次我和她站得近了,竟然连传音术都使不出来!反正我一瞧到她便浑身不舒服。”
……太妃也是个可怜人。对于刚刚在危难之中拉了她一把的老太妃,窦蓝不想过多议论,便转开话题道:“世上当真有命数命格之说?”
“那当然,命格命数对你们人类影响最大了,那些人修可在乎命格命数了,厉害些的仙师能够依此掐算出命定的灾祸,好早早准备呢。”
“那,”窦蓝来了兴致,“你来帮我看看我是什么命数?”
“呃,这——”狐姑羞涩地用尾巴打了窦蓝一下,“我,我哪儿会呀。”
“……”
“你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狐姑又打了窦蓝一下,颇是委屈地说,“我才是小狐狸呢,之前好不容易学会了认字,不合适这么快又去学新的东西!”
什么歪理!居然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怪道心院里的一干女子在这么严格的戒律之下还敢对狐姑阳奉阴违了!
没文化真可怕。
窦蓝撇撇嘴:“你不是算出了太妃娘娘的天罡命格么?”
“我几时说过那是我算的了?”狐姑摊手,“是我们庵主大人说的。不过我猜测吧,你既然能见到我的尾巴,你的八字应当是比较轻的。”
信你才有鬼,小时候有修士提过,她的命格别提有多稳了。窦蓝撇嘴。
说话间,一人一妖已经行到了一处大院。
“这是前院,我们这些原住民理论上居住的地方。”
窦蓝:“……”理论上?
狐姑推开门,几步走到床前很是嫌弃地戳了戳床板:“只有你们人类喜欢睡这样硬邦邦的木头床。我的鸡毛窝子可比它舒服多了,改天带你去睡上一觉。”
窦蓝定睛看了看狐姑方才在床头用指头活生生戳出来的一个小凹坑,不动声色地将狐姑从床头,从窦柠面前挤了开去。
窦柠还昏着。窦蓝试了试他的额头——又烧起来了。
狐姑凑上来,东看西看后小力推了窦蓝一把:“诶,你得有个准备,你弟弟的脑子似乎是烧得不好了。”她指着窦柠的额头:“你兴许还瞧不见,病气已经把整个天灵元窍都围住了。”
窦蓝心里一沉。在裘家,那家生大夫诊了之后也是这么说的。何况,窦柠又遭了半天折腾,现在额头烫得和火炉似的。
“你别急,我虽然只会些放火障眼的法术,不太懂治疗,但庵里头厉害的角儿多了呢。”狐姑看窦蓝眉头蹙得紧紧地,忙宽慰她,“这在修行界压根儿不算什么大问题,我先叫人去煎几付药来,先把烧给退了,再帮你去打听打听治脑子的事儿——噢还有你腿上的伤,嘿,说来你对自己还真狠。”
窦蓝虽急,却也知道现在的境况不容她急。她拳头紧了又紧,右手拇指狠狠地在那玉简上摩挲着,恨不能立即就修成传闻中能治人百病的仙。
“……那就拜托狐姑了。”窦蓝说,“说来,我还想要向狐姑讨一床被褥。”
“被褥?”狐姑皱眉,“你的院子里没有?”
窦蓝就把康氏母女带她去了角落破屋的事儿照实说了。
“那帮子心水儿全黑透了的女人!”狐姑气得尾巴又炸起来了,“我就说呢!你猜我今早在忙什么?突然有十几个女人如笋子一般冒出来嚷嚷着要搬去独立院子住!”
原来,道心院中统共有二十来座小院子,每个院子大小不一,但最小的也有三五间空房。女眷胆小,严宁庵又常年雾气湿重,很有种阴森的感觉,于是女眷们都各自找了交好的,共同合住一个院子。
也就是说,窦蓝之前看得不错——的确是有好几座结实亮堂的大院子是无主的。
而好些女眷不早不晚,偏偏在今个儿把胆子长肥了,约好了一般递了条子去狐姑那里,说要重新单住。这并不违反严宁庵的任何规矩,狐姑自然要同意。
于是就成了现下这种境况:狐姑知道窦蓝受欺负了,被挤兑到了角落的破屋子去,却没法儿为她出头。瞧,已经没有空院子了。
什么,把窦蓝安排进有住的院子合住?开玩笑呢,这不是把小豆子送上门给人家当豆饼踩么!
狐姑沉着脸腾地站起来:“那间屋子……啧,你们人类不好住那儿。也别找什么被子单子了,今晚你就住这儿,好照顾你弟弟。明天我给你想办法。”
说完便磨爪霍霍地出去了。
窦蓝心里禁不住一阵暖意。
活到现在,此时此刻,她几乎是把以前没法儿想象的、最糟糕的事情全一股脑子地碰上了。但想起裘家夫妇,想起前头渐行渐远的那一条尾巴,却也觉得周围并不全是血光、恶意和绝望感。
不过……靠人,终究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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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蓝将老太妃舍给她的饭食几乎全数喂给窦柠吃下了,自己只胡乱喝了一口粥,配了一口菜。刚刚手忙脚乱地扶窦柠重新躺下,便听两下轻轻的叩门声。
她回头,见到一个身型柔弱、并不比她高上几分的妇人倚在门口。
是杨氏。
杨氏兴许是方才走得急了,脸上有些不健康的红晕。只见她提了个竹面篮子,对窦蓝笑了笑:“方才狐姑让药房的再煎一副退烧药,我听见了。我家光儿恰好也烧着,这里能匀出一份来,想着窦家小姐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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