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蓝抿抿唇,抬头问道:“那,那狐姑可否帮忙看看——”
“我可不会看。”狐姑知道她要问什么,“我才是修行了没多久的小狐狸呢,就连你的灵骨,我也是得下手碰了才察觉出来。不过我觉得你应当是没什么灵根的,你周围的五行之力对你并不亲近呢。”
窦蓝心下一凉。
人心不足蛇吞象呐,她嘲笑自己。先前不知道自己有那什么灵骨的时候,不也坚定得很么?怎么现在有了灵骨,反而更奢望着灵根,意志却越发软弱了呢!
这么一想,她很快调整过来,对着狐姑一福身:“狐姑大恩——”
话没说完,她倒是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下去!
狐姑手忙脚乱接住她,嘴里哎哟哎哟着:“这是怎么了……哎你快瞧快瞧你腿上流血了!”
血就是我自个儿流的,有什么那么好瞧?
窦蓝默默嫌了一句,却也更加放下心来:这狐姑,甚至是这严宁庵,都比她想象的,嗯,可亲活泼太多。
她一转念,便解下脖子上的小弯刀,割开裤管和紧紧缠着的绷带,在狐姑讶然的目光中将已经发了炎的伤口再度扯开,把那小玉片儿拿了出来。
窦蓝一头一脑的冷汗,却直直望着狐姑道:“娘亲临去前曾叮嘱我,这玉是窦家的传承,我自个儿是打不开的。若是遇见了好的精怪,可以相求。”
狐姑真心被窦蓝小姑娘吓着了,她先是运起功法,手忙脚乱地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略微处理了下,听到窦蓝的话,才好奇地看向那血淋淋的玉片子。
窦蓝却将手一缩,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狐狸:“娘亲还说,人在玉在,人亡玉亡。并让我学一句:里头都是些奇巧手艺和粗浅的人修功法,于精怪,是没有用处的。”
狐姑先是有些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但看窦蓝这副防备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愈发觉得她可怜起来。她一时热血上脑,所幸直接立了个毒誓,说是里面无关妖修的东西她绝不贪墨一分,颇有些“咱们四条腿的看不起你们两条腿的玩意儿”的意思,这才高高兴兴地接过了玉片儿,也不嫌血污。
“这叫玉简。”狐姑教道,“是我们修行者用来记东西的玩意儿。你得开始修行了,才能看到里面的文字呢。”
“你不要动,我这就给你看看去。”
☆、【三】牛鬼扎堆
【三】
不一会儿,狐姑将玉简还给了窦蓝,擦了擦鼻尖沁出来的汗珠儿。
“你们家这个玉简挺厉害,我看不到深,只见了几个草药方子,一套基本口诀,还有像是你们窦家族谱的东西,我没细瞧。我回头便把草药方子和口诀默给你——说好了,你们那望不到边儿的族谱我可不给你写!”
“不会的,”窦蓝见着希望,心情立刻松了几分,“那可不是草药方子,那是香方呢。”
“香方?学了可是能做香囊?”
“不止呢……”
窦蓝被狐姑扶了一把,自个儿一番咬牙切齿把绷带缠了回去。她眼看着狐姑掏出一个泥瓷娃娃,跟穿衣服似的从上往下一套变成了那棺材脸姑子的模样。
两人一道走了出去。
窦蓝不哭不闹,还能见着狐狸尾巴,以后又是个能修仙的,恰好对了狐姑找玩伴儿的要求;而狐姑的性子实在太好摸透,窦蓝明眼看着,也觉得这只特别爱甩尾巴的狐狸挺像她的贵人。
双方都有心相交,一来一往的,气氛便愈发热络起来。
“前面这就是道心院了,那些被送来的女眷都住在这儿。你若是不想,不如——”
“咣!”
窦蓝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便滚了一个圆溜溜的青色果子。
这一下砸得是真狠,她眼泪都给砸了出来。不等她回头一究是非,狐姑那变装后的平板嗓子已经带着三分阴气吼了出来:“九闻你给我滚下来!”
九闻?
窦蓝撇头一看,后方的树丫枝里正晃着一对儿穿着绣鞋的小脚,再往上看,一张白生生的脸正冲着她挑衅地笑呢。
是个看上去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与严宁庵格格不入地穿着一身粉色衣裳,两眼圆杏一般,尾稍还微微挑着。琼鼻微翘,下巴圆尖适宜,就是京都里头的大小姐们,也少有长得像她那么好的。
“去把你那一身衣服换了,现在!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九闻对狐姑的训斥当做过耳风,只一径盯着窦蓝瞧,不怀好意地抬了抬下巴:“你,新来的,说说看,小姑奶奶方才扔得那一记痛是不痛?”
窦蓝低头,上前去把那又青又硬的果子捡了起来,把玩一番才道:“想来九闻姑娘眼睛不好,赠人瓜果,怎能赠这般青的。老话说青果通情果,不知道的要么以为九闻姑娘不会礼数、没人教养;要么以为姑娘举止不检,浪荡成性;再不然,就得以为姑娘既不会礼数没人教养,又举止不检浪荡成性了。”
九闻从没碰见过敢和她这么说话的。道心院里的一干破落女子见了她无不巴结的,狐姑是和她不对付,可狐姑那白痴似的性子,火了就上手抓挠,嘴里就那么几句脏话翻来覆去的念,战斗力几乎没有。乍一下,九闻竟然被窦蓝说得楞了,脑子好不容易拐了个弯才意识到人家小姑娘是在骂她呢。
九闻正要发火,又听窦蓝慢声慢气地接着说:“窦蓝心里是明白的,谢过九闻姑娘。我与弟弟眼下-身无长物,先将姑娘的好意记下了,待到来日……定当偿还。”
说罢,窦蓝昂着脖子走了。
待到人家走远了,九闻才醒过神来,却是更加羞怒!她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被一个凡人家的小姑娘给顶得说不出话来!——啧,瞧那双倒霉的眼睛,黑洞洞的跟地下爬上来的小鬼似的!
那厢九闻憋闷,这厢狐姑却是开心极了。她装着一脸严肃刻板的样子,压着阴阴的嗓子给窦蓝介绍那些迎出来的妇人们,一边的大红尾巴却在腻腻歪歪地往窦蓝腿上蹭:“这是康氏,这些天负责管着道心院的大小事务——刘氏的病还没好?”
“贵妃娘娘身子本来就弱,前次被日头晒得狠了,一时半会儿恢复不来。”那康氏长着一张圆圆的和气脸,很有几分自矜的做派,她朝窦蓝笑了笑,“窦家小姐吧?我女儿大致比你虚长两三岁,恰好缺个玩伴呢。幼心,来,这是窦家妹妹。”
康氏身旁的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康幼心这个年纪,恰好是褪了稚气,面如新绽桃花的时候,她笑中带了点儿怯,上来就要握窦蓝的手:“窦家妹妹……”
窦蓝一闪身避开了,低眉敛眸地一福身:“不敢当。”
康家是哪家?一对不知因什么缘故被逐到庵子里的康家母女,开口就要琅邪长公主的后人、窦家的女儿作玩儿伴?窦蓝嘴角讥讽地勾了勾。
场子霎时静了一静,众女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康氏先是有了个吃惊的表情,接着便体谅地笑着,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郁色。康幼心一张小脸通红,银牙咬着下唇,真真是我见犹怜。
狐姑和稀泥的水平早已至臻化境,她又跟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着给窦蓝介绍起来。
也不知道这些人将刚才两出戏看了多少去。窦蓝脸上淡淡,礼数却是很周到地朝众女问了好。
“这是杨氏,半年前进的庵。”狐姑点到最后一人,“你那小女儿呢?”
“回狐姑,光儿昨夜急泄不止,煎了两幅药才停了,现在正睡着呢。”杨氏大抵是南边来的,身形柔弱,说话也带着一股子特殊的韵味儿。她抬头,朝窦蓝小心翼翼地笑了笑:“又来了个体面有礼的小姐姐,光儿以后可有福分了。狐姑,光儿这身子……我恐怕晚点儿时候还得找狐姑讨些药来。”
狐姑应了。她转身的时候,暗自朝窦蓝挤了挤眼,那表情猎奇得让窦蓝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才调头去处理事务了。
众女纷纷散了。康氏牵着康幼心来引窦蓝:“是唤作窦蓝吧?来,蓝儿,我领你去看看住处。”
一路走着,窦蓝留了心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道心院来。说是“院”,可在窦蓝看来却和她以前去度假的大别庄一般,占地实在不小,里头道路交错,却又都被各种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地掩着。小院子建得都十分朴素,分立在一片葱翠之间,相互隔着有些距离,却又不是很远。她们先是经过了一个挺大挺气派的小院儿——里头隐隐传出欢声笑语,窦蓝抬头一看,见那窗棱上挂着的纱帘虽是素色的,料子却是奢侈的云纹纱;接着经过的院子,有破败潦倒的,有传出骂声哭声的,有明明置了日用小件却如同冥宅一般死寂的,回想起来,竟与那第一个院子像是两个世界一般。
路,越走越偏。康氏还偶尔引着窦蓝说两句,那康幼心则是彻底没给窦蓝一丝正眼儿,只和母亲说笑起来。
在经过了一个挺有致趣的院子——主人家在院子里种了不少果蔬,长势喜人——之后,康氏在一座连院墙都没有的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咱们这儿,条件自然与京都比不得,房子也是紧巴的,眼下也就剩这么一间了,其余的院子全是危楼,住不得人的。”康氏脸上一点儿异色没有,笑吟吟地说着,渐渐还带上了些长辈的口吻:“要我说,这处屋子可不比我与心儿那处差,景致更好不说,还幽静、没有纷扰,住起来可是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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