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这块“馅饼”从天而降在桑子面前时,她只觉得命运终于对她公正了一回,别无他想。
在桑子来到严宁庵的头一天,不明真相的杨氏瞧她一个女孩子家挺可怜,便也像当初对窦蓝一般,主动上前劝慰了一番。虽然杨氏不久之后就被生生吓退了,却从桑子那儿听来了不少事儿。
桑子先是详细描述了一番同村人对她的艳羡,又抱怨了许久“你们也来得忒晚了,白叫我在这个鬼地方受了好些年的苦楚”。
“我是来和庵主一起过好日子的。”桑子笑着,带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够拯救他,叫他摆脱苦难。我是独一无二的,他等了我这个命中恩人好些年了呢——你说你们怎么就不早来寻我呢?一定是那些小妖怪们偷懒了!现下我暂且宽宏大量放过他们,以后,这账,我可是要慢慢算的。”
“那个徒弟,那个窦蓝,真真是个贱丨人。她自己明明没有我的神力,还欺骗了庵主,叫他伤透了心。”桑子说到这儿时,脸上的表情又是愤恨又是心疼,“不过,我很快就会叫庵主彻彻底底忘了她,摒弃掉她的。”
杨氏顶着温婉知礼的皮子,内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地败退了,回头便把这事儿跟窦蓝和小妖怪们说了一遍。
窦蓝当时很淡定:“随她去么。道心院还有个女人天天拿面条缝衣服呢,桑子只说了几句胡话,还不算太糟。”
很快,桑子就发现了,现实和她的想象似乎有挺大的不同。
于是她开始倾尽全力地向窦蓝泼洒仇恨,似乎窦蓝是一只青面獠牙的、挡在她与庵主幸福之路上的八脚大凶兽,弄死窦蓝,她就能和庵主大人奔向美好的明天了。
这不,连巫蛊娃娃也使出来了。而且看桑子那副被掏空了半数气血的模样,她已经用这种法子咒了窦蓝好一段时间了。
“你们跟踪我?”桑子反而先发制人,“真是下作。”
桑子拍拍手,竟然举着巫蛊娃娃在窦蓝狐姑面前挥了挥:“被你们发现了也罢。是,我是在咒你——那又如何?”
她看向狐姑,有恃无恐地道:“你可别忘了,狐狸,庵主可是命令过你,要叫我‘过得开心’的。你要是对我不敬,庵主一定不会叫你好过。”
窦蓝挑眉看向狐姑。
自从妖怪师父那天放了狠话要把她练到哭,她的日子里除了玩儿命的尊师敬道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儿了。之前,她只以为桑子好歹是青耕送来的人,大家不好妄动,原来,孔雀还特地交代过什么?
狐姑给窦蓝传音:“内什么,其实留下她真的是个好事儿,说不定她就能替你,那个,孔雀就不用你——哎哟我不能说个明白,总之,就冲着留下她的好处,我就能心甘情愿忍着她!”
而对面的桑子,已经滔滔不绝、面带得色地讲到“这巫蛊由我咒出来,可是灵验得不得了。要我说,窦蓝你识相的话就自个儿给我陪个礼,给孔雀陪个礼,嗯,再自行断了几根手指吧?以后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否则,我便天天咒你一番,叫你无论做什么事,都百般坎坷,功败垂成!”
随着这话音落地,周遭的温度似乎一瞬间就降至了深秋。
“小豆子你——”
“只要人留下,就行了罢?”窦蓝冲狐姑挑了挑眉,下一瞬,她已经贴面出现在了桑子的跟前,狠狠地扼住了桑子的脖子!
“你不,不能——咳咳!庵主……杀人,她要杀人……”
“吵死了。”
手起刀落,窦蓝将那个骤然失力的躯体随意抛在脚边。
桑子的血很快蜿蜒到了她的脚下,她一点儿没在意地踩着那滩鲜红走回了狐姑身边。
这是狐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从窦蓝身上感觉到煞气。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能够从窦蓝身上隐隐感到面对孔雀时的压迫感。
自己这个玩伴儿,是真的在那个似真似幻的战将之阵里,不眠不休地杀了一百年……诶。
狐姑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于是蹭上去用尾巴缠了窦蓝的手腕子。
窦蓝反手一捏,手感好得让她忍不住笑意:“放心,没死呢。”
“只是教她一教,有些不该说的话若是嘴贱说了出来,可是会哑一辈子的。”窦蓝牵着狐姑的尾巴把她拔走:“到饭点了,咱们吃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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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天咒你,天天咒你!叫你无论做什么事,都百般坎坷,功败垂成!”
“百般坎坷!百般坎坷!”
“功败垂成!!!”
窦蓝猛地喘了一声,从床上惊跳起来。
“呼——咳咳?”
她的面前,是一张放大的、带着疑惑的孔雀脸。
“怎么了?”孔雀将她按住,从左边贴了过来,伸长手臂帮她松开缠住她右手的床帐。
银色的发丝似是不经意地钻入她的领口,带来他身上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唔,做了噩梦,没什么。”
“嗯?”孔雀就着这个姿势偏头望她,眼里有些笑意,“肯定是被吓哭了?”
窦蓝:“……并没有。”
孔雀不甘心地伸手在乌鸦姑娘脸上呼噜了好几把,发现真心没有湿哒哒的感觉,才有些不满意地放下手,端起师父的架子正色脸道:“正好你醒了,我才接到狐姑的消息。”
“西北军包围帝都了。”
窦蓝噌地一下直起腰来,师徒俩的额头狠狠地磕到了一起。
孔雀:“……”孽徒!
他把自家徒儿一巴掌拍回床头,又将她轻轻松松整个拎起来换去了靠里的位置,自己翻身下床坐进了高脚太师椅里,斟了杯茶弹去了她的手里。
“清醒下先。我慢慢同你说。”
“西北军先锋前两个时辰抵达了帝都。帝都无人出城反抗,只有多于平日两三倍的驻军站在城墙上头警戒着。西北军先锋抵达后,先是在距离帝都正门大约二十里的地方驻扎下来,接着分为数小股转移到了东西二门去,似是要将帝都团团围起来。”
孔雀抿了一口茶,缓缓道:“待西北军攻城之日,便是近千年来,皇朝气数最弱的时候。想要杀死皇帝,气运的承载者,这是最好的时机。”
窦蓝静静听着。她一身白衣坐在床沿,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像是一只沉默的、蓄势待发的鸦。
“届时,我会送你至宫门——我只送你至宫门。这事儿,”孔雀嘴角带了点儿自嘲,抬手指了指天上,“是它的底线。”
窦蓝明白。
蘑菇们告诉过她,百年前为了把她从护城河堤上提溜回来,孔雀生生挨了一记天雷,大概是因为他在外头动了妖力。
严宁庵的禁制,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苛。诸如狐姑,九闻和蘑菇们,这些被孔雀点化、救助过的小妖怪,也受到些禁制的牵连,若是没有修出结结实实一颗妖丹来,夜晚时分就不能在庵外化出人形来。
“送到宫门就已经够了。谢谢师父。”
很够了。收容她,教导她,屡次救她,陪伴她这百余年。
至于之后的事儿,她倒不曾多想。
狐姑每一次的忧虑和欲言又止,她都看在眼里。追根溯源,她与孔雀的血传师徒之名,的确是孔雀蛊惑她才定下的,但他们之间的师徒之实,却是她在完全清醒的情状下,用“一百一十年的留守”主动同孔雀换来的。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而走在这条路上,她自觉已经收获了太多意料之外的美好的东西。
“……谢谢师父。”窦蓝又重复了一遍,笑意漫上了黑黝黝的眼睛,就像是黑夜中天降的火光。
孔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来,眼神复杂得让窦蓝看不懂。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天青。”
“?”
“我只问你一遍,若是——”
“砰砰!砰砰!”
孔雀一顿,便断了话头,转身挥手将大门打开了。
窦蓝似乎听到他几不可查地叹了一声——大概是她的错觉。
木门吱呀一声向内开启,夜间的凉风猛然灌了进来。
九闻站在门口,短而硬的黑发有些不听话地翘着:“庵主大人。我找窦蓝。”
——————————
黑乌鸦跟着黑狗儿一道,走进了一处挺茂密的树林。
黑狗儿指着其中一棵结实的大树:“坐。”
“……”窦蓝一脸坚定,“站这儿就好。”
九闻也干脆,点点头开门见山道:“你这些天不要去帝都。”
窦蓝楞了一下,很快便摇摇头:“谢谢你,但是抱歉。”
九闻曾经同她说过他的能力——能听天下事,却不可分说一二。是以,她不会贸然询问其中理由。
对于窦蓝而言,理由这种玩意儿也并不重要。她只知道,这是千年以来她最有可能大仇得报的机会……也是她或许即将……之前的唯一一个机会。
光凭这两点,无论龙潭虎穴,她都得去。
九闻有些急:“听我说,皇帝他们布下了个不得了的东西来对付西北军,西北军没有胜算的。届时你胡乱闯进去,不论怎样都是个死透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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