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王朝已经带着人和轿子等在那里,他们是来接包拯下朝回府的。
“走祥瑞坊回府。”包拯驻足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了句便上了轿。
王朝愣了一下,祥瑞坊倒是离皇城不远,可它在城西边,而开封府则偏东南,这样走一圈可是绕了好远的路。不过大人既然如此要求,便自有用意,他很快发出起轿指令,一路往西去了。
行了不到一刻钟,便能听到轿子外面嘈杂的人声,轿子的行进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包拯揭开轿帘向外望去,一些木材正被几名工人卸下马车再运进旁边的院子。这里曾经是太师庞籍的府邸,当年那场变故之后便一直废弃着,如今重新修葺,改做它用。包拯打量着眼前正缓慢走过的老旧院墙,一场大火让这里彻底变了模样,也让他失去了一位难缠的对手,这两年的朝堂,着实清静了许多,议政时很少再有人一言不合便舌战群臣,连皇帝的面子都不顾。
“太师府终于要拆啦?可惜了这院子了。”
“是呢,都荒废了,拾掇一下也好。”
“好好的院子烧成这样,怎么就着火了呢。”
“谁知道呢。”
包拯听着轿外行人的议论声,抛开其他不说,庞籍此人的能力无论政治眼光还是手段他都是佩服的,细算起来,庞籍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开封府尹,而且做得比他更出色,他自从到京任职,便一直视他为前辈,处处学习,只可惜他们在对法术的使用和监管上见解相悖、无法互容,最终分道扬镳,甚至走向对立。如果不是政见不一,他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罢。
“唉……”包拯轻叹一声,放下轿帘,利用剩下的一点时间闭目眼神。
“落轿。”
迷迷糊糊闻得王朝的声音,包拯清醒过来,打起精神走出轿子,抬眼瞧了瞧头顶上“开封府”三个烫金大字,便进门办公去了。今日并不升堂问案,但汴梁城内的大小事情以及下辖各县呈报的文书足以让他不歇气地忙上一整天。他目测了一下待处理文卷的厚度,顺利的话两天可以处理完,前提是他的宝贝卫戍司主事不给他找麻烦。
“展主事呢?”埋头写字的包拯随口问道。
“听卫戍司送文卷的人说他一早出城去了。”一直留守的马汉答道。
“啧。”包拯眨眨眼,一脸无奈:“这小子又搞什么名堂。”
马汉见状劝慰道:“可能药丸案确实给他逼急了,查到点线索就赶紧行动。”展昭但凡出城办差,十次有八次要闹出点动静,也难怪包大人一听到他出城的消息就头疼。
“没办法,赶上事了就得擎着。”包拯重新埋下头审阅文卷,他的压力并不比展昭小。
一晃中午,包拯刚用过午饭休息一会儿,便见公孙策到访。
“法安司的差事就那么闲么?”包拯见他一脸悠闲,毫不客气问道。
“一上午可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你上朝你知道,皇帝不高兴了。”公孙策抿了口热茶。“还有,你们家展昭昨个拉着我问了一个晚上,全是药材的事,我做读书那会儿也没他这么好学。”
“哦。”包拯点点头。
“什么叫‘哦’啊,我这都快赶上开封府分店了,展昭一有空就往我这溜达,干脆明个我就到你这来当差好了。”公孙策调侃道。
“你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指点一下又算什么。”包拯朝他腰带方向瞥了眼笑道。
公孙策循着他眼神的方向瞟到了挂在身上的玉佩,这是他用从展昭那“巧取豪夺”的宝玉雕出来的:“嗐,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还知道你害得人家被老婆拾掇了一晚上。”包拯盯着这耍聪明的狐狸。
“好啦,我这不也帮他了么。”公孙策很快转移话题:“中书张大人找过我,又聊起社稷的事。”
包拯目光一震,旋即敛了笑容。“他怎么说?”
“想尽办法延续血脉,以保盛世太平。”
包拯余光扫了眼屋外,继续问道:“以你的经验,皇上他……”
公孙策摇摇头:“实话实说,难。估计张大人也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想未雨绸缪。”他黑漆漆的瞳仁视着包拯。
包拯与之对视:“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一来皇帝当前的心思全在朝政上,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考虑起子嗣问题;二来凡事稳妥为上,我们还需要时间,当前时候未到,这点你最清楚。”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给我的感觉,他好像听到了什么风声。”公孙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我这里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这阵子那边确实安静得不太正常,是该注意,但提高警惕不是暴露自己,我们可不能走他们的老路。有机会的话,替我转达这意思。”包拯沉声道。
“好,你多留心罢,我担心他们利用他做文章,毕竟这事换做是我我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公孙策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告辞,留步罢。”
“保重。”
送走公孙策,包拯回到案前陷入沉思。
第22章 封丘
展昭这几日往返于汴梁城和其周边几个县城,忙得不亦乐乎。自朝廷决定调查仿制龙涎,没等包大人奏本,姓徐的就识趣地带着儿子和慰问礼品到卫戍司详说买药经过并指天发誓此生与药贩子势不两立。对这些达官显贵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卫戍司上下早已见怪不怪。根据徐家小子的陈述,基本可以认定其购买的药丸是由汴梁城外某地流入,且这个流出地不会离汴梁城太远,否则去掉脚钱根本赚不到多少。
从封丘县城出来一路向南,展昭与一名随行法师策马往汴梁而去,顺利的话,他们可以在天黑前进城。现在眼看着入冬,天黑得越发早了,除了路况,出城办差也要将回程时间考虑在内。
天色有些发阴,逐渐西斜的日头被几片薄云遮了个严实,北风时不时呼啸。二人一路无言,只听风吟,奔波了一整日,肚子也空空如也,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调侃白日的见闻,除了满脑子想着如何让马儿跑快点之外,实在不想再思考其他的东西了。
再拐过两道弯就彻底出了封丘县境,土道上行人不多,毕竟没几个人愿意在这个季节的这个时间出门赶路。这里路况稍差,有很多石子和坑洼,一不小心便会令马匹受伤,故而须放缓速度。展昭裹紧衣服,眯眼望着前路,不远处,狭窄的土路上雕塑般立着四道人影。他盯着那些灰暗的人形心中一沉:寻常人哪有在这落脚休息的,怕不是拦路找茬的泼皮。“加小心,前边来者不善。”说着,他右手轻轻按上兵刃,随时准备战斗。
“来人可是卫戍司主事展昭?”声音从那四道人形方向传来。
展昭勒了缰绳仔细打量他们,看穿衣打扮,这些家伙虽不像泼皮无赖,但也绝不是什么正经来路,他们的腰带背囊可不是寻常百姓会使用的。这帮人是江湖法师。
“让开,不要干扰公务。”随行法师厉声命道。
“我们找展主事有些话说。不相干的人最好不要插话。”其中一人冷冷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话请到卫戍司说。”展昭扫了对面四人几眼,尤其是说话的那个中年人,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些人。
“既然展主事不愿在这说,那我们只能请主事到我们那去说了。”中年人满是沟壑的脸上划出道颇为挑衅的笑。“先礼后兵,不过分吧。”
展昭发自内心讨厌他这表情,握了握剑柄高声道:“汴梁的周边是该好好清理一番了。”看对面的劲头,这一架他想不打都不行了。
六人各执武器缠斗在一起,瞬时间火光飞溅,陌生中年人携一人压制展昭,其余两人则对付另一位法师。展昭二人弃了坐骑,法术对抗不似行军打仗那般骑兵克制步兵,除非逃跑,否则马匹只会成为骑乘者的累赘。
展昭挥出数道剑风抵御对面袭来的各种进攻,他的搭档法师则借着他的掩护瞧准时机飞出迟滞符扰乱对手节奏。
眼看一名同伴躲闪不及中招,行动迟缓下来,中年人有些恼火,大喝一声祭起雷爆符甩手朝那法师掷去,其余二人闻声迅速扯了走不动的同伴退开,这东西炸开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淮当心。”展昭见势不妙,亦拉了自己人后撤,但对方的符咒已然追身而来。
中年人瞧准时机引爆符咒,炸雷般的声响直贯耳膜,枯草和石子被冲得四下飞溅,砸得人生疼。
“呼……”展昭放下挡在额前的胳臂,幸好阿淮及时开了护盾,挡去大部分冲击。对面四人个个法术精湛,基础法术挑不出大毛病,对抗法术也颇具威胁力,虽然暂时没发现有人持有幻术,但长期僵持下去,吃亏的必然是自己这边。“阿淮,找机会逃,我掩护你。”他低声道。
“开玩笑呢。”阿淮直起腰,简单活动着被震得发麻的手臂。
“服从命令,要不咱俩都得撂这。”展昭将他扯到自己身后。
对面四人重新发起攻势,先前被迟滞符打中的人已解除符咒效果,活动自如起来。四对二,就算卫戍司的俩人交替使用护盾自保,也禁不住他们轮番攻击,同样的招数再来三轮,对面二人必然有一个会体力不支进而拖垮另一个,这场对战他们占据绝对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