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想办法吧。”维塔丽思索片刻,“加百列在伦敦,伦敦有很多法国人,要是想找他应该很容易的——他给你留了他的地址吗?”
“留了,我去拿来给你。”他很快回了自己房间,1分钟后拿来一封信,递给她。
魏尔伦住在霍兰德街(Holnd street)34号。
维塔丽飞快的看完了信。诗人不愧是诗人,就是哭惨也挺有文-->>
艺性,他在信里卖惨,说利奥波德这个小作精可把他折腾惨了,最后卷卷细软跑了;他现在身无分文,还生病了,也不能去当家教赚钱,超可怜超惨的,可能时日无多,临死之前就想见见阿瑟,这个狠心抛弃他的男孩;他原谅阿瑟了,希望最后的日子能跟阿瑟在一起。
看完以后,她就“呸”了一声,“你该问问巴黎还有哪个朋友收到了他的卖惨信。”
阿瑟哼了一声,“他差不多给所有的人都写了信。”当然内容肯定不一样,主题都是卖惨。
“这信你要留着吗?”
“烧了吧。要不是想留给你看看,我早就烧了它。”
维塔丽看他一眼,“你应该别拆信就把它烧了。”
阿瑟一愣,赶紧掩饰,“我就想看看他到底会说什么。”
她哼了一声,“说什么都别理会他。这种人非常**,他把自己说的那么惨,可利奥波德难道不是他主动认识、主动带走的吗?好,就算是利奥波德主动的,他总该知道,这种有心计的男孩不会甘心做他的——”她想说“男宠”来着,但觉得这样似乎同时打击到了哥哥,换个词,“情人。要我说,他就是自找的!他总是喜欢那种有危险性的男孩,要我说,他活该!”
“对,他活该!”阿瑟这会儿又幸灾乐祸了,“他就是个蠢货!”
“可他还知道写信给你,希望卖个惨,你就心软了,跑去伦敦见他。你要是敢去伦敦见他,我就追过去,打断你的腿!”她一脸凶巴巴的说。
阿瑟挠她腰,“你说什么?我有那么笨吗?”
兄妹俩笑闹了一会儿。
“别闹啦,我要给加百列写信。我让他找人去看看魏尔伦,看看他是不是要病死了。你说,我是让加百列带人狠狠揍他一顿呢,还是给他一把枪,好让他赶紧自杀?”
阿瑟颇是好奇,“你恨他恨得要死吗?”
“不啊,他死不死管我什么事?这不是他自己说要么跳泰晤士河,要么用枪自杀吗?淹死可能有点惨,用枪比较爽快,那就成全他好了。”
这家伙实在是可耻可恨令人憎恶,他放弃了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也带给玛蒂尔德羞辱——你的丈夫居然是跟一个男孩私奔了!这个性质可比他跟情妇私奔更严重。可玛蒂尔德居然还想着原谅他!
她摇摇头。倒也不能武断的认为玛蒂尔德太“圣母”,她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要原谅丈夫的过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毁灭自己的家庭。玛蒂尔德是很传统的,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女性,可以理解,但当然,要是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第一次就会给他一个让他能记一辈子的教训,就比如阿瑟用小刀在魏尔伦手心里扎了一个对穿的洞。
阿瑟这一点倒是够狠,像她一样,甚至有时候更绝情。她还没有遇到能让她展现她的无情和绝情的人或者事,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很有可能也会像哥哥一样,绝不原谅。
她给加百列写信,并没有说到阿瑟,只说有个得罪过她的家伙现在躲到伦敦去了,要他找人去看魏尔伦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死,请想办法劝他去死。
写完信后,将信纸叠好,装进信封里,写上奥兰家的地址。又把魏尔伦的信还给阿瑟,“你自己拿回去烧掉吧。”
*
她倒不是担心阿瑟会偷偷跑去伦敦,而是担心魏尔伦会回到巴黎,再来纠缠阿瑟。哥哥很可能不会心软,但那个家伙太**了,不能以常理来衡量。
阿瑟不需要以肉-体的放荡才能有创作灵感,艺术界的大佬不怎么讲“节操”,胡搞瞎搞的很多,有婚外情的艺术家海了去了,但那总该等到他能有判断能力的时候再说。要是阿瑟现在爱上什么漂亮男孩或是英俊青年,两情相悦的话,她绝不歧视,可怎么都不能是魏尔伦,即使阿瑟现在成年了也不行。
他敢回来纠缠阿瑟,她就会想办法弄死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不知道加百列会怎么看待她的请求,她是不是写的还不够认真?
她从床上爬起来,点了一根蜡烛,打开信封,重新看了一遍信,又加了一句ps:我不是在开玩笑,希望你不会认为我对他人的生命冷漠以待。他应该不愿意去死,想死的人不会告诉别人他想死,可我又不想再听到他的消息,所以,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第32章 福楼拜家的下午茶
几天后, 伦敦, 奥兰家。
加百列放学回家,急匆匆的问:“阿尔文,有我的信吗?”
“有的,少爷。”仆人用银盘子托了几封信,送到他面前。
他急匆匆的一把抓起信封, 飞快浏览:最上面一封就是维塔丽的信。他乐滋滋的扔下其他信, 抓着维塔丽的信,飞奔回自己房间, 小心的用拆信刀拆开, 抽出信纸。
字很娟秀,因为书写习惯的原因,整段文字往右上略为倾斜。
他很快看完了信。他们通信两年多了,这还是维塔丽第一次托他办事。
在伦敦的法国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皇帝被迫退位而跟着逃离法国的, 还有一部分是巴黎公社失败之后逃出的,两拨人微妙的保持距离,几乎没有重叠。保皇党是旧贵族和皇帝的亲信, 而另一拨人自诩“革命战士”,政治立场对立。
退位皇帝对巴黎公社的参与者和同情者视而不见,也从不讨论他们;皇后则怨恨巴黎公社“背叛”了皇帝和帝国, 以至于普法战争最终失败。奥兰夫妇都很讨厌欧仁妮皇后,皇后也讨厌奥兰夫妇。皇帝病逝后, 奥兰夫妇就不再是皇室家庭的亲信了。
不过这对于奥兰家几乎没有什么打击, 他的父母相当机智的早早就把财产转移出来了, 一部分转移到了西班牙,另一部分转移到了英国。他们失去了大部分的土地财产,但珠宝、艺术品、现金有很多,足够他们过着跟在巴黎的时候相差无几的生活。
流亡国外对他的影响就是,他的生活圈子改变了,昔日的好友没剩下几个。他跟皇储欧仁年龄相近,皇帝让他跟欧仁一起去伊顿公学上学,但似乎身为父亲的皇帝并不在意欧仁很讨厌他这个同学。
大概是因为曾经有谣言说,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也因为如此,欧仁妮皇后非常厌恶他的母亲。
被传不是自己父亲的亲儿子是羞辱,加百列也同样不喜欢欧仁,但奥兰男爵似乎并不太在意。欧仁有一次故意用马鞭抽在他脸上,差点抽瞎了他的眼睛,他愤怒的跟皇储打了一架。
这事他写信告诉了维塔丽,维塔丽还夸他揍的好呢!
他想了一会儿,维塔丽让他办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也不难,流亡国外让他明白两个真理:到哪儿都要有钱、有人。钱他不缺,但没什么合适的人手。他找来父亲的副官,问他要了几个人。
*
重返克罗斯瓦庄园,维塔丽带了一名30多岁的女仆。
她在三楼重新挑了两个房间,找人将两个房间之间开了两扇对开的门,改成了卧室带起居室的套间;女仆没有住到主屋旁边的仆人专用房间,而是在隔壁房间住下。
庄园现在只有福楼拜一个主人,房间多得是,除了卡罗琳太太和康曼维尔太太的房间不能占用,其他房间她可以随便支配。
女仆的薪水是一年500法郎,这是巴黎女仆的平均年薪,包吃住和仆人制服。
福楼拜给维塔丽一年1200法郎的零花钱,其他费用都算在庄园的日常开支内,所以她不但不用交学费,日常生活费不用自己掏钱,还能拿零花钱——大概就相当于奖学金了?还是国家委培那种?
她乐滋滋的。
福楼拜没有问她怎么带了自己的女仆来,他几乎没有注意到新女仆。
维塔丽安顿下来后,很快就开始了正式的学习。
早上,早餐前她会陪老师散步20分钟,回来吃过早餐,福楼拜去书房工作,她在旁边的藏书室看书;午餐两个人一起吃,吃的简单而营养丰富,到底是医生家庭,很重视荤素搭配,营养均衡;吃过午餐后,福楼拜要喝药,那就是帕科的事情了;家庭医生每周来给他进行一次例行检查,他也要医生给维塔丽做体检,他觉得她太瘦了,也太矮了;
下午,她要写小论文,有时候会按照老师的要求写片段习作,就从身边的的人和事开始;福楼拜的理念是创作者要高于自己的作品,使用的文字要能够清晰的表达创作者的意图,写作的素材要尽可能的“微不足道”,也就是选取生活中随处可见的那些故事:一场不名誉的通奸、父与子之间的矛盾等等,文字与素材的结合,细心雕琢成为一部完整的作品。
他要求严格,经常把她的习作改的全是红墨水,以至于有好几个月她都以为自己一点写作天赋也没有,可能更适合搞理论工作,小论文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