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泼辣丫头。迎春满意地对她点点头:“日后你姑娘在这后院里能不能过顺心的日子,就靠你了。绣橘本性还是软了些。”
司棋不依道:“那也是原来姑娘太过心慈面软了,我要是再不多说两句,怕是咱们日子更难过。”
迎春更是点头大乐:“很是,很是。若不是受了你影响,你姑娘就算是悟了,也不知道神鬼怕恶人。”
司棋直接点头,认下这个赞美。绣橘觉得司棋一来,就是她心里也不用毛毛的,生怕自己姑娘哪日里再变回原来的性子。
那边住儿得了银子,回家没见到他媳妇,知道司棋所说并没有错,定是那婆娘又回了荣国府后街上说闲话去了。也不等她,只管自己带上钱,去采买迎春小厨房要用的东西。
新建的小厨房,需要的东西并不少。好在这住儿也不是没出过门的,对市面上的东西也算是熟悉。为怕自己记错了,还央着卖东西的东一笔西一笔地把自己买的价格都记下来——太太已经请老爷去查大厨房了,自己这个小厨房采买刚到手,可不能再被人顶了去。
分了好几趟,才算是把东西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又雇人一体送到了角门处,正想着对守门的赔个笑脸,请人帮他抬一下东西,那守门的已经快步过来了:“王家哥哥怎么才回来,太太那里找不到人,老爷都急了。还是快些去太太那儿吧。”
住儿一听老爷两字,腿已经开始转筋:“今日里太太那里的小厨房刚要开始用,要买的东西就多些。不想竟然耽搁了。”
那守门的嘁了一声:“哥哥只与我说有什么用,还不快些搬了东西去太太院子里。”说着就上手帮他抬起东西来。一时院子里又出来了两三个人:“好了,好了,王家哥哥回来了,太太正等着呢,老爷让你快些。”抬了东西就飞快地走起来。
住儿就算是自己手里没拿什么东西,可是脚步却跟不上那些小厮,让人频频回头催着他快些。只好提着心,一步一挨地到了正院。
那几个小厮想是得了吩咐,也没等着人通报,就带着东西径直往院子东北角上的小厨房里去了。住儿也跟着来到小厨房,却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人:“秦婶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竟然到了小厨房?司棋姐姐怕是还在太太屋里服侍呢,要不我让人叫一声?”
秦显家的对他一乐:“叫什么,日后咱们就一起服侍太太了。你是采买的,我是做饭的,按说一个府里出来的,不该这样。可是现在太太正是要紧的时候,咱们也说不得原来认不认识的话了,少不得当着你的面把东西点算一下。”
住儿边道应该,由着秦显家的一样一样记了数,又见那向个小厮已经走了,才问:“婶子怎么也来这里服侍了?”
秦显家的一叹:“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从那次园子里闹了一场之后,我的差事就让人夺了去。在家里实在饿得受不住。好不容易听说太太这里用人,又肯信了我,自然在服侍好主子。还是你好,跟着主子早来几日,连采买上的事情都能沾手了。我家那口子还不知道能得个什么差事呢。”
住儿听了心里就是一紧,这秦显一家竟然是举家都过来了,就是不知道荣国府里怎么就能轻易放了人出来。他可不觉得自己家太太能有这么大的面子。秦显家的见他疑惑,小声道:“你也得加些小心,还有你家里的,也让她无事别再去那边走动了。我今日里看着太太,与在家时大不一样呢。”
这算是好话了,住儿知情地谢了秦显家的,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向太太回禀一声自己采买之事。秦显家的也不耽搁他,让他自去,有时间再来一处说话。
去了才知道,门上所以催得紧,不过是老爷过来看太太的时候,发现太太那小厨房竟然还没有动静,才问上一声。迎春见住儿买的东西还算齐备,口上赞了他一声,也就让他回家自便了。
等他走了,司棋才道:“太太如今手里并不缺这些,对这些人也该不时地打赏一下,省得让他们背后乱嚼舌头。”
迎春正看着家里下人的名册,边看边摇头道:“很不用。咱们原来在荣国府的时候,也没少打赏了谁,也不见谁说咱们一声好儿。现在到了这府里,我就是当家的主母,只有他们讨好我的,哪儿有让我去讨好他们的?就凭他们,还不配。”嚼舌头怕什么,打到他们不嚼就是了。
司棋一想迎春说得也有理,自己不能再用在荣国府的行事来衡量这府中之事,毕竟一家子有一家子的过法。若是她们太太还和在府里一样,怕是她连回到太太身前的机会都没有。
就见迎春放下了帐册,对着司棋与绣橘道:“如今有一件事要与你们商量。”
听她说得郑重,两人都放下了自己手里的活计,来到迎春跟前。迎春看她们一脸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地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想头。”
“你们也是知道的,那府里给我的陪嫁不过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最值钱的也就是京中一个铺子,还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出息如何。”
司棋就问那铺子是在什么地方,其实几世下来,迎春自己对京中各处的地段都摸得挺熟悉,却不好在两个丫头面前显示出来:“说是在南城边上一个叫柳营胡同的地方,有两间铺面大小。”
听了地方,司棋张嘴就冲地上呸了一口:“府里多少铺子都在东城,怎么就给了太太一个南城的。好在那柳营胡同就靠着东城,要不太太还得去做那些泥腿子的生意不成?”
“那些东西,当时哪儿有太太插话的份,还不是人家给什么就是什么。”绣橘安抚司棋道。
迎春觉得绣橘这个态度倒是可取,手里有什么,就尽量利用好什么才是正理,总不能因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好,就坐在这里相对着抱怨:“绣橘说得是。我是想着,就算是那铺子不算好,可是有总比没有强。明日里司棋让你叔叔去那里看看,铺子是租着呢还是空着呢,若是租着,问问租期是多长时间,租金给了谁了。咱们再做打算。”
见司棋点了头,迎春又道:“今儿你没来的时候,我做主把那些女人跟前服侍的人都裁得只剩下一个。这样就有一批丫头都空了出来。若是把这些丫头都发卖的话,一是让人觉得我容不了人,说出去不好听。再说这府里但凡是发卖人,卖去的地方都让人说不出口,我也真有些不忍心。”
听了迎春的话,两个丫头也陷入了沉默。都是花枝一般的女儿,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营生。可是这后院里的丫头,原来也不是没跟着各自的主子一起欺负过迎春主仆,就这样放过她们,绣橘难免心下不甘:“就算是太太心善,可是这样养着她们,也未免太便宜她们了些。”
迎春道:“并不是要白养着她们。就是让她们每日里针指,做些个女红来卖,也是一个出息不是。咱们又有自己的铺子,必不让她们白吃饭。”
司棋这才知道迎春让打听铺子的原因,忙点头道:“太太放心吧,我让我叔叔仔细些。说来他们现在都念着太太的好,也不敢做那偷懒的事。”
“这里正经有你的差事呢。”迎春笑着对司棋道:“那个铺子怕是不大中用,让你叔叔多留些心,有那好地段的铺子要盘的,咱们把它盘过来,我有大用处。”
绣橘不赞成地道:“好地段的铺子,别说往出盘的不多。就是有那价钱也低不了。太太现在手里可是没有几个钱。”
可不是,迎春此时手里所有的,也不过就是管事娘子送来的小厨房的银子一百五十两,主仆几个月的月钱三百两。而她嫁妆里的压箱银子说来可笑,那荣国府竟然只给了一千两。这几个月来迎春主仆的花用都是从那里出的,算下来还剩下不到八百两的光景。加在一起,刚刚一千二百两挂零,想要盘一个好地段的铺子还真是不容易。
迎春却笑道:“原来咱们连这些还没有的日子不也过来了,以后每月里一百五十两的进项是准的,再说那铺子也不是一下子就有的,不过是让司棋叔叔先留心着。实在不行你主子不是还管着家呢,先用了再说。”
司棋两个虽然觉得孙绍祖有些喜怒不定,也不知道如此待自己太太能到几时,可是想着在她有孕之时还是不碍的。想到迎春有孕,司棋忙道:“太太现在还没显怀,我老是忘记了你现在已经是双身子的人了,很不该用这些心思。”
绣橘也点头:“说来我们两个也都不懂。真不知道琏二奶奶那样周全的人,怎么给太太挑陪嫁的时候,竟然不知道选两个老成的嬷嬷。”
还能为什么,不过是王熙凤自己都不看好这个小姑子,那些老嬷嬷们又不愿意离了荣国府那个富贵地方,两下里一就和,就把迎春这里空出来了呗。
“怕什么,有事咱们只管直接叫大夫,现在这府里也没有人敢说不请去。再把那稳婆子早请两个月在家里,也就是了。”迎春几世下来,别的本事不说,这想法子解决问题的能耐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