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橘还在自责:“都是奴婢没用,让奶奶受这样的委屈。”
迎春摇了摇头:“不过是我遇人不淑,又与你何干?”
缓了一会,主仆两个才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转身要回自己屋子。那三绣还傻呆呆地立在当地里,也不知道是怕孙绍祖多些,还是怕自己家里这个突然转性的主子多些。
迎春见她们的呆样心下没好气:“看你奶奶这样子,你们满意了?还不快打水来。”
这仨再不敢多说一句,退出去的动作如有什么在后头撵着一般。绣橘恨道:“平日里干说也不见动,今日里怎么倒利落起来了。”
迎春不屑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些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也只配让人打着骂着。”
绣橘有些后怕地道:“刚才奶奶还是太急燥了些。”
迎春却是一点也不后悔,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日,不毛燥也是让那中山狼折磨,还不如日日如此痛快些活着:“不毛燥那混帐还走不了这么快呢。”
这可让绣橘如何敢接话?她小心地问道:“奶奶现在身上觉得如何,不若还是上床上歇着。”
迎春也觉得自己身上酸软,对绣橘道:“你身上也有伤了吧。唉,还是得让人找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绣橘苦笑了一下:“奶奶都能受得,奴婢又有什么受不得的?咱们这院子里说话,外头也没有个人听,还不如挺一挺过去出就好了。”
挺一挺?迎春可不觉得自己两次受伤,光靠着挺就能好。正好那三绣已经打水进来,迎春让绣屏服侍自己,绣帘服侍了绣橘,倒让绣笼出去找人:“去告诉住儿家的,若是今日里不把大夫带到这院子里来,也别和我说什么吃奶的情份了。”
绣笼刚见过迎春发威,哪儿敢不应,忙答道:“是,奶奶。”
迎春对着屋内的四人道:“以后把这称呼都按这府里的改一改,只叫太太就好。”怎么听着都是与邢、王二人并肩,她们即是不顾自己的死活,那自己何必再顾忌她们的感受?
四人也都应了,迎春才开始再一次洗漱起来。此次也不用借衣裳在丫头面前装威严,只换过了家常的穿戴,靠在榻上等着大夫上门。
也不是迎春多信任住儿家的,实是原主出嫁之日,论理该有四房陪房。只是邢夫人一向不管她的事儿,王熙凤也不知道是不是银钱吃紧,只想划了两房家人过来。
那住儿自从王嬷嬷失了迎春屋子里的差事,自己两口子也都没了差使,正闲在家里没处抓挠,听说迎春一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又跑到园子里哭求。原主是个面活心软的,也就让她们一家子跟了来。
现在他们一家子的身契都在自己手里,若是今日这大夫不过来,正好明日里直接开发了他们,也省得他们平日里不见人,一领月钱就抱怨不休,让自己耳边不得清静。
反正自己也是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的人,若是自己真的没了,怕是跟来的这些人也得不了什么好。即是如此,那从大观园里就把自己这个姑娘当成软柿子的住儿一家,就先替原主收拾了出出气。
第203章
让迎春失望的是, 住儿比他那个婆娘有数得多。
他知道自己一家子从此一身荣辱都得落在迎春身上,又听说今日里迎春不光将姨娘们都赶出了屋子,就连老爷也一并打了出去。看来自己家的姑娘, 这是要翻身的样方呀。因此一听绣笼传信说是太太让找大夫, 还不屁颠屁颠地找去?
只是出门就不容易, 想带着大夫再进府门可就更难了。用门房的话说,老爷已经吩咐过了, 自己府里的人都好着呢, 身子一个个别提多旺健了, 找大夫回来那就是找晦气,讨打呢。
住儿倒也机灵, 对着门房笑道:“哥哥说得自是正理, 若是别的时候咱们自是也不敢请大夫。只是我那婆娘说了,太太这两日里呕吐做酸,怕是有了身子。又不愿意让老爷担心, 这才先找个大夫进府里瞧瞧。若是喜信, 那也是合府的欢喜不是?说不得人人都有赏钱呢。”
听他如此一说, 这府里又这么多年不闻婴啼,门子也有些犯嘀咕:就算是老爷不说,人人也都知道,此事并不是全因为家里没有主母之故,老爷着急着呢。又想起今日里主母的做为, 别是真的肚子里的了依仗,才敢行平日里不敢行之事吧。
于是门子不再阻拦,让那住儿带着大夫进府。住儿心里暗自得意, 反正他说得含混,也没说太太一定就是喜信, 就算是诊出不是如此,也罚不到他的头上。又思自己家里姑娘已经进府半年有余,说不得真有了喜信,那自己岂不是立了大功?
他这里带着大夫去了二门,将那大夫交待给等着的绣笼,也不离开,只在二门外转着等消息。不想那门子觉得住儿说得有理,不敢耽搁了天大的喜信,也往孙绍祖那里报了一声。
“你说的可是真的?”孙绍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眼前的门子。那门子吓得把头一缩:“回老爷,那住儿就是这样说的,小的才不敢拦着那大夫进门。”
居然有了孩子?已经三十来岁的孙绍祖坐不住了,对着门子吼道:“再去街上请个好大夫来,要那专治妇人的大夫。”说着自己已经抬脚要往正院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刚才迎春撒泼的样子,怕是不会欢喜他此时出现。他这个岁数,交的狐朋狗友又都是荤素不禁的,也知道些孕妇有娠之时性子多少都有些古怪,自己就将迎春性情大变,脑补成了她是得知自己有孕、喜怒不定。
只能说自大之人,从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至此时孙绍祖也没想过,自己连续两次殴打,若是迎春真的有孕,对胎儿有没有影响,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将要做父亲,该如何教导,怎样给他置下家业。
思量间,人已经来到二门处,正见住儿在那里转悠,脸色就是一沉:“你是哪处当差的,只在这里做什么?”
住儿吓了一跳,他们这两家陪房,都知道老爷对自己姑娘连面子情都算不上,平日里也不敢到孙绍祖跟前点眼,以至孙绍祖不大认识他。现在听孙绍祖问话问话,住儿自己先跪到了尘埃里:“回老爷的话,奴才刚给太太请了大夫,正侯着再带大夫出去。”
原来是迎春的陪房,孙绍祖哼了一声,又思今日里他也算是立了一功,把自己身上不知道谁做的荷包扯了下来,扔到住儿身上:“今日还算勤谨,赏你。日后好生听太太吩咐。”自己进了二门。
住儿都要吓傻了,难道自己所思不错?一个高蹦起来的住儿,想着这府里怕是天会变了,自己这姑娘的奶兄也该立起来了。有心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去与自己婆娘分享,又想着刚才孙绍祖的话,并不敢移动身子。
那边孙绍祖进了正院,只见三个丫头等在廊上,并不见刚才替迎春挨打的绣橘。他也不管那三个丫头看他的眼神如何带钩,只问:“大夫进去多长时间了?”
绣笼自以为已与孙绍祖有了肌肤之亲,上前媚笑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孙绍祖就是一皱眉:“这么长的时间,怎么还没个消息?对了,那住儿说的话,可是准的?”
绣笼并不知道住儿为了带大夫进府,所撒下的那个弥天大谎,在那里期艾道:“这个奴婢也说不好,只是大夫刚进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惊呼了一声,似是挺严重的样子。”
这下子孙绍祖才想起自己今日里已经连着教训了迎春两次,那大夫如此惊呼,难道是孩子保不住?也是自己这性子太急了些,等她出了月子,有多少打打不得?也不对,后院这些个女人,也就她传出了消息,说不定就是个宜子之人,日后少打她就是了,儿子谁也不嫌多不是。
他这里还觉得自己已经大发慈悲,屋里传来了迎春恼怒的声音:“胡说八道,不过是堕胎的药,你一个做大夫的岂能不会开?”
这个婆娘竟然想堕胎?!绍祖一把甩开帘子进了屋。就见迎春正挑了床上的帐子,对着大夫急扯白脸地说:“你刚才也说了我这身子不好,怕是对胎儿不利。我也怕这孩子万一在肚子里就受了气,生下来不齐全可怎么办?还不如先不要也罢。”开玩笑,她是一个网站,网站呀!谁听说网站还生孩子的,难道生个盗文网不成!
那大夫刚想回话,就觉得眼前一黑,一个大汉已经站在了床前:“能怀了孩子,是多大的福气,你这妇人竟然不想要?”
迎春没想到孙绍祖竟然此时过来,顿时把得知这身子竟然怀孕的惊吓,都撒在他身上:“老娘就是不想生你的孩子又怎样?你不是会动手吗?正好现在再打老娘一顿,把这孽种打掉了是正经。”
已经举起的拳头,至此已经自己悄悄地放了下来。大夫则是擦擦自己头上的汗。他已经行医多年,刚才诊脉时就发现病人受孕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母体却郁结于心、身受外伤,用药治外伤吧,对胎儿不利。不治吧,此时也已经有了滑胎之兆。
现在好了,这对夫妇自己吵了起来,再出现什么问题,那可就不是他这个做大夫之过了。不过自己现在也在屋中,不好当成什么都没听见。他低着头,以示自己是个懂规矩的,并不敢轻易看人家女眷颜面。只对着孙绍祖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