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王夫人平日作派,怎么也与贾敏保持点面上的和气。可近段时间王夫人可以说是事事不顺,不光失了管家权,还得把以前吞下的东西吐出来。最要命的是贾政让人请回家中思过,不说找找自己的过失,只觉得王子腾没给自己帮上忙,待她的声气一日不如一日。
所以听到贾敏给自己道辛苦,王夫人也只咧了下嘴角当成笑意:“如今大嫂子也不过来,我做媳妇的辛苦些也是应该。倒是姑奶奶虽然长行,可看上去精神倒好。”
贾敏想不皱眉都难了,这是说自己明明精神好,却为何昨日没有马上过府看老太太?强着自己深吸一口气,贾敏也向王夫人笑了一下:“回府里歇一日,又是来看老太太,就是再疲累也得装出些精神来,别让老太太担心不是。”
王夫人平日表现木讷,现在也就不好再把这话怼回去,只好向内让贾敏:“老太太起不得身,在内室等着姑奶奶呢。”
贾敏也不等王夫人带路,自己向着内室而去:“不孝女久别慈颜,请安来迟了。”边说边跪下去,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贾母此时半依在靠枕之上,头上戴了松烟色抹额,头发只松松挽了个纂,有两根老银簪固定着,再无别的头饰。看面色也是久思多虑之态,说话声音更是有气无力,半个身子探出炕边,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扶住了,嘴里却也呜咽有声:
“可怜我老婆子还能见你一面,就是现在死了也心甘了。”又让贾敏快些到自己跟前来让自己好生看看。
贾敏站起身子,从两个丫头手里接过贾母,扶她重新在靠枕上倚好,才道:“老太太说的是什么话,我听琏儿说了,老太太只是心火旺些,好生用几副药多出门松散松散,管保老太太就好了。”
这劝人的话是得这么说,可架不住贾母不想听:“人老了不中用,也招人嫌弃。就是我病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过是你二嫂子在跟前。”
贾敏刚要解劝,外头丫头进来回道:“老爷、太太来给老太太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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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同志终于出现了,期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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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听到丫头的通报,贾母与王夫人皆是一脸平静。贾敏看贾母一眼, 不再管别人如何, 自己向外迎去——就算原来与这个大哥话说得都少,可进京后一直听说他染病在床, 现在却来见自己, 就是对自己这个出嫁妹妹的诚意。
贾琏与王熙凤自是要跟着,一同跟着的还有没来得及给贾母请安的黛玉与宽哥儿——俩小孩已经被外祖母刚才的作派惊得只会瞪大眼睛,此时自然要随贾敏行事,不敢出一点儿声。
刚走到荣庆堂正厅不上一半, 贾赦已经被先抢出去的贾琏扶着进来了。贾敏自要给哥哥见礼,发现这位兄长面色虽然也有些腊黄, 行动看着也不很利落,可一步步都踩到了实地上, 眼里还隐隐有些水光:
“好妹子, 哥哥可算是见到你了, 你不知道这些年你哥哥过得苦呀。要不是身上这个爵位不得轻易离京,哥哥都想去扬州见妹子一面, 好生向妹子倒一倒苦水。也不求妹子体谅哥哥活得艰难, 只要说出来哥哥心里痛快就成了。”贾赦一见贾敏的面儿, 就突突突地来了几句。
说完也不等贾敏说话, 又转头骂贾琏:“你老子在东大院住着消息不通,你怎么不知道告诉老子一声说是你姑母今日回府?要不是老子每日定时让人给老太太请安, 几乎让你这不孝子瞒过去了。”
黛玉与宽哥儿对视一眼, 都默默别了头, 又怕看不清贾琏的表情,一下子都转了回来,见贾琏已经快给这位舅舅跪下了:“是,都是儿子不孝,没早些禀报老爷。”哪敢问贾赦自己不是一大早就让人通知过他了。
这时贾母也已经让王夫人扶着出了内室,向着贾赦道:“你不是一向病着,怎么今日听到敏儿回来就能起得来了?”
贾赦先给贾母行了礼,才向着她笑道:“要不怎么说妹妹是家里的福星呢。这不她一回来,不光我起得来炕了,就是老太太也能下地活动了。”说完就示意贾琏扶自己坐下:“我也不过能略走两步,听说妹妹回来哪儿有不见的?”
向屋里撒吗了一圈:“不对呀,老二不是说还在家思过呢吗?我这没得消息、住得又远、又有病的人都到了,他怎么也不来见见妹妹?可是对妹妹与妹夫有什么不满?还是明知道妹妹归宁他躲出门儿去了?”
贾母刚想让他闭嘴,贾赦已经边喘带咳地说道:“要说老二心气也太高了些,就算是想着换个地方也得等工部让他回去上衙再说不是。要不一个被工部罚回家的人,可让林妹夫向哪个部说起呢?何况林妹夫才在吏部做了几日,上头还有一位尚书在,万事他也做不得主。老太太和老二说说,也别太逼勒林妹夫了。”
贾敏不解地看向贾母,昨日林如海也只是将军府所以换匾额、为何贾琏夫妻当家,贾赦是怎么无为而治地让贾琏的舅舅出面对上贾母与贾政,却没有提贾政想让林如海出面给他换部的事。
在贾母与贾政看来,林如海现在已经是吏部的右侍郎,主管着天下官员升迁、调动、考绩之事,和谁提上一句谁还不得马上屁颠屁颠地将事儿给办了?何况贾敏未出嫁时,与贾政相处的时间可比贾赦长得多,感情也更好些,做为贾敏的夫婿,林如海不更该义不容辞吗?
因此现要贾母也没觉得自己是在给林如海出难题:“怎么是逼勒他?他现在吏部,就管着官员调动。你自己不想为官,也不能非得拉着政儿与你一样总在家里。”
贾敏无力地轻抚了一下额头:“老太太,大哥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我们老爷也是初任……”
贾母可没想到贾敏竟然与贾赦声气相通,脸色也有些下沉。好歹还想着要想说动林如海,还是得贾敏出面才成,向着贾敏不悦道:“你二哥也是没有办法。他一向当差勤谨,谁知竟被人嫉妒参了,不得不回家以避人言。现在也过了这么些日子,即是工部有人嫉妒他,直接去别的部就是。”
贾敏看了看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的王夫人,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贾母,又看看一脸看戏表情的贾赦,眼风不经意地看到了宽哥儿与黛玉两个脸上的不赞同。
对了,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给老太太请安呢。贾敏连忙向黛玉姐弟两个招手:“光顾着与你外祖母与舅舅说话,倒让你们失了礼数。”说着便要让两个孩子给贾母与贾赦请安。黛玉姐弟两个听到母亲的招呼,先默默站到了贾母面前,把贾母想钉瓷实的话给生生憋了回去。
贾赦又开口骂人:“琏儿,你媳妇是怎么当的家?没见你表妹与表弟都要给老太太行礼了,这丫头们还不知道给孩子拿个垫子!明日让你媳妇把老太太这里的丫头换一换,老太太最喜欢伶俐的丫头,怎么一个个木头一样,可不是让老太太不欢喜吗?难怪老太太每日心火这么旺。”
贾琏与王熙凤强忍了笑,由王熙凤出头向着鸳鸯几个道:“没听到老爷吩咐,还不快些。”鸳鸯几个人人红脸,贾母的脸色也更不好看。
好不容易黛玉姐弟两个有个垫子可跪,向贾母磕了头。现在的贾母哪儿还能装得出慈爱来?就是本想着哭一哭表示自己对两个孩子的思念都哭不出来。
给贾母请完安后,黛玉姐弟两个又跪到了贾赦面前:“请大舅舅的安。”两个孩子童音很是清脆。
贾赦笑得很真诚:“快起来,你们还小,骨头都嫩着呢,不敢长跪。”挥手向着邢夫人示意一下,就由邢夫人将预备下的东西交到两个孩子手里。
自有跟着的丫头上前替姐弟两个接了东西,然后黛玉姐弟两个再向邢夫人、王夫人见礼。邢夫人自也备了礼物,王夫人则直接尴尬了——她本与贾敏关系一般再一般,所以表礼备得十分平常。若只有邢夫人一个过来也还不显,有贾赦的表礼一对比,可就没法儿看了。偏贾政还没过来,要不还能弥补一下。
别说贾敏并不看重表礼如何,就算是黛玉姐弟也觉得这东西只是个心意,给多给少全凭送出者的心意。可贾母却没法这么看,一向要惯了邢夫人强的王夫人也不能这么看!
大房这对夫妻分明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王熙凤早亲自上前把黛玉与宽哥儿扶了起来,虽然刚才大家在外头已经见过,贾敏还是让黛玉姐弟给重新给嫂子见礼。王熙凤多精明的人?一面带笑说着不敢当,一面让人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送了上来。
黛玉的是一套粉珍珠头面,宽哥儿的是两件波斯国的玩器。最妙的是姐弟两人一人一张宋画,王熙凤解说着:“这两样是你哥哥备下的,说是你们姐弟都爱画。”
贾敏自是识得,忙道:“太贵重了,他们小孩子哪儿看得出好来,白糟蹋了东西。”
贾琏忙上前陪笑道:“物送识家,这东西放我手里也不过在库房里招灰,倒不如给表妹表弟两个解闷。”若不是林如海,自己别说住进荣禧堂,就是生母的私房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呢。现在从中不过拿出两样来,自己送出去做人情也好过被老太太赏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