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点头知意,向沈越轻问一声:“你是说再让二老爷在家里呆些日子?可他一日不去衙门,老太太就一日让我不得消停。”
沈越不由想起前几日林如海说的,贾赦虽然躲在幕后,可是事事都按着他所想得了解决之事,心里不由想着贾赦这是想让贾琏做点儿什么、或是想让他大舅哥给贾琏做点儿什么呢?
想想试探问道:“大老爷也没给你出个主意?还有上次先生不是说要给你找个先生吗,可找着了?”
贾琏听了摇头不止:“老爷只说眼不见心不烦,我要是不愿意见那两个人,只管躲出去就是。你刚才也说了姑父一直忙着履任,还没来得及给我找先生。”
沈越觉得自己知道了贾赦又想让张少卿做什么,向着贾琏悄声道:“即是让你躲出去,那你干脆名正言顺地躲就是了。让张少卿好歹给你找个地方当差,你日日上衙,他们还能去衙门找你不成?”
贾琏眼前就是一亮。从贾政让人直接请回家思过他就看明白了,别看将军府听起来品级不低,可是想要在这京中成事,还是得手时有实权。
自己若是能得个一官半职,别管开头职位多低,若是自己肯做,总有升起来的一天。就算是升不起来,可认识的人也不同于现在那些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儿们。说句至俗的话,就是办点什么事儿,也不必事事自己低头求人。
沈越看着贾琏脸色变化,正想着是不是劝他最该做的是好好准备将来袭爵考试,宽哥儿已经一脸红润地进来了,沈越一见就道:“刚洗完了不说好生让人给你把头发擦干,怎么就跑过来了?”
宽哥儿由着沈越将自己拉到身边,再散了头发一点一点给自己擦拭,向着贾琏道:“老爷不在家,我做主人的就应该好生陪陪琏二哥。”
对比一下府里比宽哥儿大上五六岁的贾宝玉,贾琏不得不承认,因父亲不在家主动担起责任的宽哥儿教养更好。又见宽哥儿被沈越骂了也不恼,还向着他撒娇:“蔼哥哥,我书房的院子也要你这样的绿篱。”
沈越把他的头摆正,不说自己本就有替他收拾的打算,嘴里逗他道:“这个我说了可不算,你那院子先生已经看过了,要改也得与先生说一声。”
“我不管,”宽哥儿说得也理直气壮:“姐姐说了,要与我共用一个书房,不必另替她另收拾。若是你不把我那院子也这样收拾了,就让姐姐用这个院子,哥哥只用我的书房罢。”
第65章
听宽哥儿说黛玉要与他共用一个书房,沈越也就不再逗他, 无奈道:“我的书大半都在这里, 再搬又费事。等先生回来我和他说,你自己别头一天就找不自在。有什么不如意的一并说出来, 省得天天找我的麻烦。”
宽哥儿这才得意一笑:“我才不找骂呢。”
贾琏听了好笑, 他这才知道沈越为何今日的笑比往日多了那么多。想起自己与王熙凤也算是一起长大,脸色也柔和了下来。
等林如海下了衙,宽哥儿已经又让沈越答应了一堆条件,象是去庄子上自己也要跟着, 休沐的时候要带自己出门长见识,要吃京里有名的小吃等等不一而足。
“父亲。”黛玉与宽哥儿两个都是头一次离开林如海这么长时间, 眼里不由得闪出泪光。好在黛玉从小就让沈越念到大,不肯把泪掉下来。这段日子孩子们只是想念, 林如海经历的又比他们多些凶险, 现在见儿女又能围绕膝下, 不由收了严父之态,满腹柔肠地与儿女说起离别之后的话。
见贾琏也在, 便知他定也去码头接了贾敏母子, 林如海嘴上谢了他一回, 然后又问起府中众人的平安。贾琏刚才已经对着贾敏捡重点说了一回, 现在就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
林如海自失地一笑:“倒是我这些日子忙得紧,把给你找先生的事儿忘记了。别急, 不日就可请先生上门。只是你那府中人也该管束一下, 别先生去了又以为人家是打秋风的, 言三语四地得罪了人。”
贾琏被这话说得脸就是一红。贾敏虽然已经从信中知道自己娘家现在越来越不象话,终是心疼侄子,向林如海笑道:“他们夫妻不过刚接手家事,上头还有老太太、老爷、太太,自然只能缓缓图之。”
林如海听了摇头,也看了沈越与黛玉一眼,才道:“太太说得有些道理,却不大适用于现在的将军府。本来前些年就一直松散宽仁,下人只知跟着主子作威作福,一点不知劝说。若是琏儿夫妻还宽仁下去,那些奴才也只说老太太他们留下的规矩好,对他们夫妻不会感恩。不如直接立下自己的规矩。”
沈越与黛玉两个见他看自己,早已经站起来领训,就算是宽哥儿听不大明白,也跟着站起来。贾琏先还坐得住,见他们三个都站起来也觉自己坐着不妥,溜溜啾啾地也站起来。
贾敏看着都不象,对贾琏道:“日后出站行走,还要行事大方才能显得得体。”做为出嫁的姑奶奶,再多的就不好说了。
如此留着贾琏一起用了饭,那菜色都是沈越早早定好的,多个贾琏也不过多副碗筷,贾敏与黛玉等人吃得倒很舒心。只有宽哥儿有意见:“蔼哥哥敢是克扣了我的份例,肉也太少了些。”
贾琏也不说话,只看着林如海与贾敏两个如何。就见贾敏只抿嘴笑,还是喝自己的银耳汤,林如海倒是说了一句:“这菜单昨日你哥哥也给我看过。”便也不提。
黛玉怕自己兄弟落了不是,笑向他道:“咱们行了远路,你身子好不觉得,我与太太脾胃都不如你强壮,正该吃得清淡些。”
宽哥儿见沈越就如没听到自己抱怨一般,撅撅小嘴让丫头给自己挟肉丸子。沈越凉凉问一句:“从下船你就开始挑我的毛病,可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一并说出来。”
“那为啥他们都有你的画像,就我没有?”宽哥儿把筷子一放,开始控诉沈越:“谙哥儿才多大都有,姐姐也有。”
沈越这才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小舅子,也放下筷子郑重向宽哥儿道:“你多大,谙哥儿多大?我走的时候谙哥儿连话还不会说呢。我怕他将来不认得我这个做大哥的,所以给他画像,让他天天看着省得忘了我。”
“那姐姐呢?”宽哥儿觉得沈越是在狡辩。
“你姐姐也在学画,你不是不知道。我把画像给她,是给她做样子,让她好生学着画起来,好将来比我画得还好。”沈越一本正经地胡说。
一桌子人只有黛玉与宽哥儿相信了沈越的瞎话,黛玉便向林如海道:“老爷别让李先生去庄子上住吧,先生在家里我还好请教,也能与李先生多学些,去了庄子上多不方便。”
原来黛玉也已经跟着李先生学画,她与沈越不同,竟然爱的是大开大合的山水写意。她又不考科举,读书多随心意,时间就比沈越那时充足得多,李先生自然更喜欢,教授得比沈越那时还用心。
林如海笑向黛玉道:“李先生是你沈叔父请给越儿的,留在咱们家也是因花房之故。此事你别与我说。”
黛玉一听便知正主是哪个,亲自起身给沈越布了菜:“蔼哥哥可能说动李先生?我那山水刚学了一半,正是要紧的时候。”
沈越只有点头的份:“等明日我去内务府,看能不能请他们也聘李先生做供奉。若是成了,李先生天天要上衙,自然不好再往庄子里去。”
贾琏自然觉得沈越此言太过托大,毕竟沈越虽然还没科举身上已经有了七品官职,在京里轰动一时,可也只是比同龄的孩子听上去能耐些,终究官职摆在那里,一个七品的内务府供奉,到不了想让内务府聘谁做供奉就聘谁的地步吧?
林如海却知沈越所言非虚——现在沈越每日下午几乎都要进宫里去给贵人画像,接触的不是太上皇、太后就是皇后,连贵妃都别想让他画一幅像。就算与内务府说不成,和那三位说说呢?李先生可是沈越的先生,就算沈越算青出于蓝,可一般人更愿意相信年岁大一点人的经验更丰富。
何况还有一位一心想证明人老如宝的太上皇在,若沈越真和他老人家说了,一定会把李先生捧得高过沈越才行。
黛玉听了点头:“蔼哥哥千万和李先生说,让他还住在府里头。”
对于黛玉的要求,沈越就没有不点头的:“我自去和先生说。”
可是李先生不是那么容易劝得动的,就拿晚饭来说,林如海本也请李先生一处用,可是人家就以他们都是家人,自己去不方便辞了。
现在听到沈越说要替他谋内务府供奉,嘴里也是推辞:“我原就和你说过,一进朝庭人人都想着向上爬,少有保持本心之人。若是愿意每日与人勾心斗角,我何必蹉跎到现在?”
沈越就知道自己这位先生应该有些来历,否则不会如此安然的甘愿守着自己的一个破花房。只是现在李先生也不过四十来岁,也没听他提过自己的家人与子女,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在。
“先生只当疼疼我可好?”沈越只能来软的:“我先生说了,必要我科举出身不说,连中了二甲也要打折我的腿。可是现在我每日下午都得进宫做画,连国子监的课都听不全,到时说不得中个同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