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与其屈居人下成凤尾,不如跟着公子做个鸡头。
别说公子现在连个产业都没有,和林府没法儿比。林立觉得事儿得往长远了看,公子与姑娘已经定了亲,将来成亲后呢?还不是一样得要管家?自己宁可累上几年,等公子与姑娘分府另过的时候,一个管家还是稳稳能到手的。
何况现在公子身下的六个小厮、两个大仆人都归自己管着,奶奶在京里的嫁妆铺子公子也让自己多照看,只要自己别犯了前几年照管不及的错,好过听了主子还得听管家的吆喝。
想得美滋滋的林立,对自己的新主子自是殷勤:“公子还是上车歇一歇吧,已经站了一个时辰该腿酸了。”
不想被沈越一把扒拉到了旁边,沈越自己早已经向前两步,脚已经近了码头的边沿。林立吓得一把拉住:“公子小心。”
沈越头都没转一下,顾自指着江中远远开来的一条船:“快看,是不是师母到了?”
林立也定睛去看,然后喜笑颜开道:“正是咱们家的船。”说完觉得不妥,看沈越并不在意才悄悄松了口气。江面阔朗,纵是已经见了船身,可靠岸又是半个时辰之后,沈越一等梢公搭了踏板,一个箭步就冲上了船,向站在船头的林管家问道:“师母与姑娘一路可还好?”
林管家笑眯眯打下千去:“请公子安,一路还平静,太太与姑娘还有小公子也都平安。”见沈越林向里行,让人接了林立指挥的两顶轿子上船,自己在前头引着沈越往贾敏所在的房间行去。
这时贾敏已经带着黛玉、宽哥儿收拾妥当,正等着船靠稳之后好下船。听到外头人报说沈越来了,贾敏面上也是一喜,一面让他进来,一面对黛玉道:“不是说要去国子监读书,还不知道怎么求了才来接咱们。”
沈越进来正听到了,笑着给贾敏行大礼:“请师母安。还是师母知道先生,我用一篇文章才换来接师母的差事。先生今日必得上衙,要不我也得不了这个巧宗。”
贾敏早一把将人拉起,扶着肩头细细打量,只觉得人长高了些,也瘦了些,眼里有些湿意:“可是你先生回京后又加了你的功课,怎么瘦得这样厉害?”
黛玉早拉了宽哥儿给沈越见礼,听贾敏抱怨林如海,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父亲,笑道:“定是蔼哥哥自己四处忙,太太别都怨到老爷头上。”
沈越听了自要打量一下黛玉,就见小丫头好象又长高了一点儿,脸上也有红润并无坐船长行的疲态,放下心来向着黛玉一笑:“玉儿和蔼哥哥生分了,只向着先生。”
宽哥儿不愿意自己被忽视,拉了拉沈越的衣角:“蔼哥哥才是和我生分了,上船这么长时间也不理我。”
沈越在小孩肉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若是和你生分了,我何必巴巴地请了假来接你?”说着的时候,还是笑着对黛玉。
黛玉已经拧起了眉毛,轻轻把宽哥儿拉到自己身边:“蔼哥哥还说,自从老爷进了京,写往扬州的信都少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沈越好笑地虚点了一下黛玉:“五日一信,我自来也不敢忘,怎么就少了?”
贾敏知道若让他们如此说话,再说一个时辰也说不出谁对谁错来,笑向沈越道:“若是妥当了,咱们还是家去说话安稳。”
沈越也回过神来,笑眯眯向着贾敏赔罪:“都是我一见师母欢喜得傻了,忘了师母坐了这些日子的船也乏得狠。正该早些回家里歇着。”说完自己拉了宽哥儿的小手,请贾敏与黛玉去船头坐轿。
贾敏还想让宽哥儿与自己同轿,已经憋了好长时间的宽哥儿怎么肯?拉着沈越说是要一同护着贾敏娘两个下船。等到轿子前行,沈越与宽哥儿也下了船,李先生早已经站在码头之上,看着沈越微笑。
沈越上前行了大礼:“一路上劳累先生了。”宽哥也跟着向李先生道谢。
李先生让沈越起身,笑道:“我不过一路看沿途风光,采买置办都有人操心,哪儿费我什么事。”
沈越便道:“请先生先好生松散两日,京外的花房也已经建好了,到时随先生愿意住到哪里。”李先生点头:“此事再说吧,还是先请太太回府。”
他们刚说罢话,那头贾琏带着人气喘嘘嘘地过来:“姑母可是已经下船了?该死该死,却是府里有事耽搁了。”说着在沈越的指点之下,到贾敏轿边赔罪。
贾敏不好说什么,只让贾琏随着自己家的车马一起回府再说。本来奉了贾母之命,要接贾敏先去将军府的话,贾琏只字不提,上马护着贾敏等人到了林府。
府里略有些头脸的仆从都在门口迎侯主子,见车马过来早已经跪了下去。直到林立替贾敏叫起,那些人才各司其职,牵马的、拉车的、备内院软轿的一丝不乱,看得贾琏暗暗羡慕不已。
贾敏与儿女看过收拾出来的房子,都觉得可以满意。尤其是从花房里搬来的几盆花,让房间里多了些春意,更让黛玉连连问:“蔼哥哥,可是京里的花房已经建好了?”
沈越自是乐着点头:“你先歇几日,等我休沐的时候带你和师母一起去庄子里。这次连庄子里院子我都改过了,你定能住得舒心。”
贾敏向沈越道:“你先陪琏儿去书房呆一会儿,我们洗漱过了再说话。”
沈越走前还交待林立的媳妇:“让厨房快些把清粥端上来,让师母他们好歹先垫一垫,等先生回来再一处用饭。”
贾琏见管家娘子对沈越言听计从,才知沈越在林府里可比他这个主母的内侄有体面得多。等进了书房才发现,并不是林如海用的那个,这又是一处院子,两条绿篱修剪得齐齐整整,夹着青砖的甬道直通房门。
“绿篱如此修剪,我还是头一次见。”贾琏不由得赞了一句。
沈越边走边用手一下一下轻拍着绿篱,向贾琏笑道:“我不耐烦把院子弄得花红柳绿的,只要整齐有规矩便好。先生还骂我俗来着,说不定宽哥儿倒喜欢。等他看过想改他的书房,再给他弄。”
敢情这书房竟然是沈越的,贾琏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与沈越进了屋,见一个小厮早已经倒过茶来,向沈越试探道:“姑父再没这个耐心,姑母她们的房子都是你让人收拾的?我看姑母很喜欢。”
沈越还是笑着点头,那笑让贾琏怎么看怎么刺眼。低头借端茶不看沈越,才听沈越道:“不过是按着师母与玉儿在扬州的屋子略改动些,也不费什么心。有我这个做弟子的在,还让先生操心就是我的不是了。”
要是到现在贾琏还不明白自己与沈越的差距在哪儿,他也担不起好机变的名儿了,顾不得自己脸上有些作烧,贾琏涎着脸向沈越道:“兄弟可知为兄今日怎么去晚了?”
还不是因为你懒。沈越心里如此想,面上却不解道:“刚才你不是已经与师母解释过了,说是府上有事?自然是你们府上的事儿要紧些,不能耽误。”
这下子贾琏再厚的脸皮也要红上一红:“好兄弟别说了,今日府里有事是真,我自己行事没有章法也是真。”说着叹了一口气:“前几日我们府里头不是上下交了帐、换了院子?”
此事沈越早已经知晓,也不隐瞒地向着贾琏点了点头:“听说贾将军将荣禧堂让与你住,自己还是住在东大院里?”
贾琏继续叹气带点头:“老爷说了,他以前窝在东大院,是为了让我平安长大,也为了府里的名声。现在即是我已经封了世子,那他自己住在哪里也无所谓了,与其将来搬来搬去,不如他就在东大院养老。”
沈越可没想到贾赦竟然对荣禧堂没有什么执念,不过贾琏做为下任家主住进去也没有什么不对吧?怎么看贾琏的样子,倒还有话没说完似的?
贾琏果然有话没说完:“不想二太大果然请动了王叔父,昨日来我家里对着我讲了一车的话。”说的是什么贾琏没说,沈越想也想得到——被王夫人请来的,自然要向着二房说话。
“那嫂夫人没说什么?”沈越不由问了一句。
“若不是你嫂子这次还算知道轻重,我今日说不定都接不成姑母了。”贾琏苦笑了一下:“昨日姑父刚让人给我们府里送了信,老太太晚上就“病”了,我们老爷自己也病着,只有二老爷与我一起忙活。”
“二老爷只会动嘴,又说现在家是我们夫妻当着,自然要由我出门请太医、请僧道。忙了一宿,老太太又说自己活不成了,要让我快些去码头接了姑母见她最后一面。还是你嫂子向老太太说,两三位太医都说了老太太只有些上火,一时到不了见姑母最后一面的地步。老太太最是疼姑母的,怎么忍心让她长途奔波之后再受这样的惊吓?”
“若是姑母再有个什么,姑父怕也心里不痛快。老太太这才不在这上头纠缠,又要逼勒着我今日一定找姑父说说,求他给二老爷疏通,好让二老爷尽快回衙办差。兄弟,你想想哥哥过得是什么日子。”贾琏说到这里几乎要落泪。
沈越还真有些同情起贾琏来了,想想向他道:“你也不必给老太太瞒着,一会儿还是要和师母说一声,让师母有个准备才好。再说先生刚刚到任几日?正是小心谨慎不让人抓到把柄的时候,哪敢现在给人说情。”说着看了贾琏一眼,咱们可都是知道贾政为何去不了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