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这些丫头若是中用,师母自会备了厚礼来谢太太与伯母。”沈越向沈太太道:“那时孙子也不分太太的谢礼,还另外有好东西孝敬太太。”
沈太太才不信他的话:“你有什么稀罕东西,倒值得我忘了你的错处。下次再这么顾前不顾后的,定让老爷,不对,要让你大伯打你。”自己这个次孙不大怕老爷,却对他大伯畏多于敬。
“好好的太太提大伯做什么。老爷那里还好通融,大伯再没有通融的地方。”沈越的脸就又苦了下来。
“你行事不谨,还指望着我通融你,先给你一顿好打再通融。”沈信的话声已经传了进来。丫头在外头打起帘子:“大爷来给太太请安。”
沈越已经站在门口处相迎,向着沈信先把千打下去:“伯母不知还生不生我的气,大伯没替侄子遮掩遮掩?”
沈信自己向沈太太行过礼,才对一脸狗腿笑的沈越道:“想着你是个稳重的,又有了官身给你留面子,谁知道行事倒不如前些日子稳重。”想起刚才听沈越的话,知道他竟替林家如此操心,觉得要是自己儿子也如此对岳家,自己说不吃味是假的。
沈越笑嘻嘻道:“前儿个得了一本米芾的字,本说要给大伯送去,谁知我这记性竟不比往常给忙忘了。一会儿就送到大伯母那里。”
沈信对着笑嘻嘻的侄子也板不起脸来:“就是这样才该打。让人说我做大伯的惦记着你的东西。”
刘氏也过来要随沈太太一起去服侍老太太用饭,正把沈信的话听了个正着,笑向沈信道:“这些日子也不知是谁抱着小苏的字不撒手。”
沈越等沈太太让刘氏坐下后,自己上前给她跪下赔礼,口承自己行事不谨慎,应该早报与刘氏这位管家奶奶知道:“从我回京超大哥就说把他比下去了,这次却让伯母操心,是侄子的不是。”
刘氏忙拉他起来:“有多大的事儿,还值得你跪着赔情。我知道你一向稳重,寻丫头也定有用处。那几个丫头我已经让人先放到我院子里做粗使,看几日可用再送到你院子里。”
沈越听了又谢刘氏一回,大家才一起去晚晖院。沈老太太早已经知道这段公案,见几人一起到来,便知是误会解开了。于是禀持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思想,也不再问,只说自己想着人多热闹,要让众人一起用饭。
自是男一桌女一桌地摆上,中间只隔了一间屏风,老太太见女眷桌上只有自己婆媳三代三人,向沈太太道:“给超儿相看的怎么样了?”
沈太太看向刘氏,刘氏想站起来回话被老太太止住,在位子上笑道:“现在算是人心初定,孙媳也相看了几家。过几日花会也要多起来,更好相看了。”
老太太便知她相看的不中意,向沈太太与刘氏点头道:“咱们倒也不必为了联姻择门弟高下,只要孩子人好,不挑三窝四的便好。”
沈越在屏风那头听了,笑着对着屏风道:“超大哥喜欢长得俊的,伯母给他好生挑个漂亮会读书的。”
沈信瞪他一眼:“只读书明理、贤惠大方便是了,美貌的人往往自视甚高,若不安静又是家宅不宁。”
你可得了吧,沈越意有所指地往屏风那头看了几眼,没回沈信的话。沈学士与沈尚书看着好笑,沈尚书便敬了父亲一杯:“确实家里要和睦,就是一起用饭也觉得更香甜。”
里头刘氏听沈越的话也赞同,又听丈夫之语也不好驳回,只向沈太太道:“玉儿现在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超儿的也不能差得太多。要不将来老太太只疼玉儿,曾孙媳妇没什么,超儿自己就要吃味。”
老太太听了笑出声:“他连越儿的味也吃,要是再吃兄弟媳妇的味,那才叫出息呢。”又问沈太太:“玉儿快进京了吧,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到时接她来玩儿才是。”
沈太太也想看看小孙媳妇是不是真如沈越描画的那样灵秀,向老太太点头:“虽说他们定了亲,可是京里知道的人不多,再说他们两个才多大,又有长辈在不碍的。”
沈越在外头听了美得无可不可,见沈尚书敬了沈学士,自己也举杯敬沈信:“大伯请。咱们家又不许纳妾,超大哥要与嫂子过一辈子,还是如了他的意好。”让沈信已经端起的酒杯都晃荡了一下,不知自己该饮还是放下。
沈学士如一个普通的慈爱长辈,看向沈越道:“听说你先生又给你加了功课?还带着那个贾琏去了张少卿府上?”别说和你没关系。
沈越向着沈学士苦笑:“先生与太爷是一个意思,让我好生准备科举,若是不中一甲就要打折我的腿。太爷想想,天下多少个考生,人家读书的年头比我年纪还多些,还一甲,二甲都……”
“沈越!”沈信有理由放下自己的杯子:“你的志气呢?”
我的志气是走遍大江南北!此话沈越不敢就提,上前替沈信捧杯,等沈信接了才归座。沈尚书向儿子道:“当日你们兄弟也不过都是二甲,何必难为他。”
沈越低头替沈尚书布菜,沈信只好喝自己的酒。沈学士用筷子轻敲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甜白浅碟,沈越赶紧布了一筷子香干过去。沈学士自吃后慢慢道:“严师出高徒,咱们还是对他们兄弟太松了些。”
沈尚书能说什么?就是沈信自己脸上也有些讪讪——自林如海回京之后,沈越虽未日日过林府,可也两日不去第三日早早就去了。国子监的博士都说,沈越的文章大有进益,笔力也越发老练。
若说不是林如海教徒有方,沈信自己开不了这个口。何况房氏得封从三品淑人的封诰的旨意也已经下来,更是让刘氏羡慕得不得了,很在沈信与沈超耳边念过几次。这个侄子不是自己能教得了的,沈信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
好在侄子并不拿大,对自己这个大伯更是敬畏有加,沈信自己又斟了一杯,侄子对他畏多于敬,为的是什么他也知道,既然家里总得有一个唱白脸的,那就由他继续唱下去好了。
没两日,林如海也知道贾琏给沈越送丫头的事儿,自是要问一问。沈越这才说了实话:“我离了扬州这么长时间,师母定是要让玉儿学针线,这次特意让琏二爷给寻了针线好的丫头,到时直接送到师母身前,哪怕指上两三个给玉儿,日后就可不用玉儿亲自动手。等我家里长辈认熟了以为那就是玉儿的针线,师母自己都不好意思再给玉儿换人。”
“只在这些事上动心思。上次让你破的题可做了?”林如海骂不得恼不得,只好用功课压榨他。
“做是做了,只是先生休沐的时候,是不是也该带我去庄子里一趟?”沈越还有话说。
林如海只得问他要去庄子上做什么,沈越如实道:“年前的时候我就让林管家在庄子里一般建个花房——在府里也能建,总觉得有些招摇,不如建在庄子上,玉儿在府里住得闷了还可陪师母去散心。前次在近芷轩见那梅花,似乎就是庄子里出的,所以想请先生先疏散疏散。”
至此林如海已经无力再问他的功课,挥手让他快离开自己眼前。沈越偏不走,还问:“琏二爷把丫头送到了我府上,想是贾家的事儿有了一定,这样师母与玉儿去那府上,该没人敢小瞧了吧?”
“你师母是老太太的老来女,一向疼她疼得紧,有老太太在谁敢小瞧她们母女?何况我就在京中任职,总比被上司请回家中思过的员外郎官职高些,那府里的人但有点脑子,也不敢怠慢玉儿。”林如海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让这小子进门。
沈越心知林如海太过乐观,等见过贾母如何行事才见分晓呢。又见林如海满脸嫌弃,更靠近些笑道:“说来太太定会把扬州的林管家也带来,两个林管家,先生可怎样安置呢?”
这还算件正事,林如海早有主意,却要看看沈越又要出什么妖蛾子:“正是件难事,你可有主意说来听听?”
沈越想想向林如海道:“若是先生不信这里的林管家,也不会让他一直在京守老宅。扬州的林管家随先生与师母外任多年,对先生与师母的喜好也都熟悉。所以若是师母与玉儿进京的话,自然是扬州的林管家用着更顺手一点。”
“那林立怎么安排?”两个林管家绕得林如海头疼,干脆直接问名字。
“把他赏给我吧。”沈越说得理直气壮:“那花房我还想如在扬州一样经营起来,正缺个好人打理。”
林如海有些不解:“可是府里给的月钱不够花?若不够只管说,我这里再补给你些就是了。”
沈越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先生是知道我的,平日并没有什么用银子的地方,只是觉得自己手里没点银子心里不安。”刚了结了贾琏送丫头的事儿,若让学士府知道林如海给自己月银,就不是沈太太生气的问题,是沈尚书或是沈信要请家法的问题了。
林如海倒是知道他这个臭毛病,举手虚点了他一下:“我与你父亲都不喜黄白之物,你和谁学的如此爱财?”
那是你,沈越心里暗暗吐槽,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对房氏的银子比他多耿耿于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