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试明了黛玉的心意,沈越也不愿意让她窘迫,指着这盆说让黛玉拿回家赏,又拿那一盆说开的俗艳,正好送了李氏。黛玉本待不理他,听他提起李氏来也不由反驳:“嫂子的妹子,也不好这样怠慢。”
沈越可等到她开口了,忙道:“你哪儿知道,若真是嫂子的妹子,我必不会如此。”见黛玉小眼神刀子一样飞过来,不由一乐:“你听我说。大哥已经与我说过了,嫂子是他们那一房唯一的女孩,昨日说的那个妹子,是她娘家三房的。”
黛玉顾不得再飞小刀子:“那多好,我只盼着自己也有几个姐妹可以同行同止。”
沈越好笑地问:“那将军府的几位姑娘,也算得你的姐妹,你可敢与她们同行同止?”
“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黛玉听沈越提起将军府,心里都替自己母亲不平:“我不过与迎春姐姐多出门两次,老太太就向着太太抱怨,怎么不带着探春妹妹一起出门。你也知道好些姑娘们都很不喜欢庶出姐妹,迎春姐姐还是因为大舅舅品级够高,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才慢慢被接纳的。”二舅舅是什么品级、三妹妹是个什么性子,老太太自己不知道吗?
沈越轻轻摸摸了下黛玉的头,只觉得那柔软的青丝,直滑到自己心坎里,嘴里还安慰她道:“所以你也不必觉得没有姐妹一起同行同止遗憾,师母也不必为老太太之言气恼。贾老太太最多是当着师母的面抱怨两句,又不能真把那个三姑娘塞过来。”
“那是探春妹妹,”黛玉嗔怪的看沈越一眼:“什么塞不塞的,说的好象一件物件似的。”
沈越心想,这荣国府可不就所姑娘们当成了可以交换荣华的物件?猛想起贾敏当日交待自己给迎春寻个新科进士的事儿还没眉目,问黛玉道:“你往来的那些姑娘家里,可有与二姑娘年纪相当的兄弟?”
黛玉闻言知意,遗憾的摇了摇头:“蔼哥哥,这世上对女孩儿为什么这么苛刻?”
就算沈越两世为人,也知道不管是哪一世对女子都有些不公,所以他才要尽自己之力,让黛玉能活的舒坦一点。可是随着黛玉一天天长大,还是知道了这世上的不公。
“其实也可以这样想。”沈越想了想,给黛玉出起主意来。这主意说出来简单,那就是既然逃不过规则,那就把规矩背熟悉了,然后在规矩允许的范围之内,给自己最大的宽松与自在。
“那蔼哥哥觉得,这样陪着我挑花,是规矩允许还是不允许呢?”黛玉留下这句话,任沈越目瞪口呆,自己扬长而去。
对呀,这规矩到是许还是不许呢?沈越不管规矩许还是不许,只知道自己多年的愿望这才算是落到了实地上,虽然前两天自己还觉得与十岁的黛玉谈感情是禽兽,可这情不知所起,即黛玉已经动心,自己没有压抑的道理。
沈越心里欢喜,行事也大方得很,让人一气搬了四盆黛玉不稀罕要的香花,直接送到沈超的院子里。李氏昨日已经被沈超给埋怨了一回,正是有苦说不出的时候,见沈越让人送了花来,话已出口不好不往娘家送,却也让人将话带给了自己的母亲。
李太太听了也是火冒三丈,有心想与老三家的说道说道,又在年下,不说又怕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自己女儿在婆家可就别想抬起头来了。左思右想,还是商于李太医。这样的内宅之事李太医能有什么法子?总不能为了几盆子花训斥兄弟一顿。只好自己劝李太太消气不提。
李太太嘴上应了,却在另外两个妯娌问起为何李氏只送了三房花儿,另两个婶子却一盆都没有的时候,狠狠给了李三太太一个没脸:“……我们姑娘能有什么办法?那是隔了房的小叔子先生家的,必不能开口讨要。只好先替她三婶垫上银子,正好三弟妹也在,她小孩子家不知轻重,也不知道买的贵贱。”
李三太太昨日得花很得意,现在脸色很难看:“大姑奶奶不是说送的?”
李太太柳眉都竖了起来:“是呀,我们姑娘让人挑了替你送过去了。”
这两个送能是一个意思吗?李三太太被二嫂与四弟妹看的面上无光,只好问那四盆花是多少银子。李太太知道这次客气了难戒下次,没见今日那两个没得花的都讨上门来了?
于是很好心的替李三太太算了一笔帐:“现在林家花房里的花,一盆儿也是难得的,何况是三弟妹得的这几盆,这样的品种,又开得这样浓艳。听说市面上二百两一盆还抢不到。也就是我们姑娘亲自向隔房的小叔子开了口,才得了四盆,这银子却是不好再让的。”
一盆二百两,四盆不就是八百两?李三太太心都快滴血了:她一个月的月例才只有五两银子!此时只好小心赔个笑脸:“嫂子也知道,我不过是爱看些新鲜,才顺口与侄女提了一句,谁想到……”
“三弟妹,话不是这样说的。据我知道你让人去验我们姑娘送信,可不下十回了,我们姑娘这才厚着脸先请隔房的小叔子割爱的。不然她一个新嫂子,何必向一个隔房的小叔子张口,让她婶婆婆怎么看她?在沈家怎么做人?真让沈家传出一句半句的,不过是让我们姑娘吃两天苦头,咱们李家姑娘贪小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做了多年管家太太的李太太,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让二太太与四太太与自己同仇敌恺,三个对一个,还怕三太太不掏银子?她自己是只有一个女儿,也嫁出门儿去了,就如她刚才所说,最多是在婆家受上一点罪。
那两房的女儿,可也到了相看的时候呢,这个时候外嫁的李家女传出向隔房小叔子讨要东西贪小名声,一心想攀高的二太太与四太太,还不得生吃了三太太?何况三房自己也有女儿得找婆家呢!
李三太太被挤兑的没法子,只好商于三位妯娌,看看是不是一房均上一盆花,别让她一个人出这八百两银子。可大家的银子又不是风刮来的,不就是花吗?除了在这冬日里看着稀罕点儿,又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
何况昨天李氏让人将花儿送来的时候,李三太太为了显摆特意请了另外三房的人都看过了,谁还为已经看过的稀罕掏银子?!
李三太太只好回房拿出自己的压箱银子,命一个婆子给李太太送了过去。李太太才不管送来的人是谁,直接当着那个婆子的面命自己跟前体面的婆子将银子送到沈家去:“和姑奶奶说清楚,她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不指望着她争光也别给娘家丢脸,这样的事儿再有一次,我也不认她这个闺女了。”
不说李三太太听了李太太的话心里如何发狠,想着将来一定给自己闺女找一户强过沈家的亲事,好好压压大嫂子的气焰。就是李氏听了母亲的话,也掉了眼泪,答应自己一定将这银子给小叔子送去,不占人家一分便宜。
沈越哪儿能收这个银子?自是又让人给送了回来。沈超亲自带了银子找到沈越:“你自己常说亲兄弟明算帐,这银子必是要收的。”沈越见他一脸坚持,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想想这银子总有些烧手,沈越拿出自己私库里存着的宝石,又自己细细绘了花样子,亲自找到内务府造办处专做首饰的地方,加倍的奉上工银,在年关前得了十支金钗。
也不知造办处在金里加了什么,虽然看上去钗不很粗重,却十分坚实硬挺,上头的花样子也别致,宝石也包裹的精巧。趁着大家都在晚晖院里请安的机会,沈越从老太太开始,直送到李氏那里为止,竟是一人不落。
李氏让自己母亲骂了一回,哪儿里敢接?还是房氏笑道:“他手里好东西多着呢,这不算什么。要是今年没有东西孝敬老太太,我们才要骂他呢。”
见自己婆婆也跟着点头,李氏才小心的让人把金钗收了,听着一众婆婆们说着府中如何过年的事儿。
第96章
沈太师的身子是真的不好多走动了, 今年的宫宴沈学士便给沈太师报了病, 由沈学士与沈信两个参加。好在太上皇的身子也一日差过一日, 听说已经是用老参吊着,怎么也要对付着将年过去。
这传言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竟有鼻子有眼的。身为顺天府尹沈任,已经被当今给当面斥责了几次,让他务必将流言来源查清, 再将传言之人绳之以法。沈任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吃住在府衙之中,除了白天派人查访, 再就是亲自盯着衙役们加强巡街,晚上分班巡夜。
他即不能归家, 沈越就从房氏那里领了给沈任送饭之职, 好让沈任知道家中有人惦记着他, 大过年的不觉得自己一人孤单。流言之源虽没查清,在大家都忙着过年的时候也没什么人肯传, 加之太上皇仍好好在宫里,流言大有不攻自破的趋势, 沈任也松上一口气。
这日已是初五,等明日圣人便要开笔。不过已经走了九十九步, 这最后一步怎么也要走稳才算功德,沈任仍没有回府与家人团聚, 沈越便亲自服侍着他用完饭, 才带着食盒回府。
冬日里黑的早, 这个时侯又没有路灯, 全仗着车前支着的灯笼还有别人家门前挂的灯笼有些光亮。沈越嘱咐一句:“慢些赶车。”那车已经轰轰隆隆的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