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他们能够做出这个。虽然是畜力的,但他们已经开始用橡胶了。”阿生站在高高的塔顶,海风吹拂在她脸上,“一千顷土地,放在中原只能勉强养活两万人,但在我这里,却能供应八万人的温饱。”
番薯玉米磨成饲料后运往各地的养鸡场和养猪场,这才能够供应起孩子们的鸡蛋和壮劳力们的肉包子。
郑玄看着堆积如山的红薯头脑中的计算功能已经癫狂了。“若是主公的庄园继续向北开辟,若是山林中可以种植桑麻果树,那仅靠一岛之力就可养活中原千万人口!”
“我是有私心的。”阿生泼他冷水,“我当初允许廿七猎首,就是因为这个甘甜的希望之种。”
她蹲下来,从粮山上捡起一个沾满泥巴的红薯。“我想要完全掌控琉岛。这座与大陆隔绝,因此不用担心良种外流的岛屿。所以,”她站起,望着秋季依旧炎热的天空,“说殖民也好,说屠杀也好,这份罪孽,我和廿七共享。”
“这是个蒙昧的时代啊。所有的种族,都在为了活命而拼死。”
丰收了。
曹生穿上黑色的盛装,在头骨山所在的位置,进行了琉岛历史上唯一一场汉人主持的人头祭典。
早就只剩下白骨的人头被清洗干净,纹上彩绘,从上下齿中间灌入新酒。酒液就从没有肉的下巴处漏出来,被接到铜碗中,然后被活人所分饮。然后,肉块被塞进骷髅的嘴中,也从下巴漏出来,被活人所分食。
明月当空,阿生坐在篝火旁边,轻轻哼唱土人们的歌曲:
“可怜的异族人啊,
你活着的时候是我的敌人,
如今你死了,就是我的兄弟。
我凭借自己的武力,
邀请你来到我的部族,
在祖灵的意志下,
见证我们的友谊。
来吧,
喝酒吧,我的兄弟。
来吧,
吃肉吧,我的兄弟。
从今往后,
我们拥有同一个祖先。
从今往后,
我们共享同一个命运。”注【1】
远远近近的土人们,或披头,或束发,都从驻地赶来,参加秋收的祭典。他们站立在黑夜中,一边流泪一边哼唱,一边吃喝一边哼唱:
“来吧,
吃肉吧,我的兄弟。
来吧,
喝酒吧,我的兄弟。”
这是一个盛大的告别仪式。从今天起,与会的所有部落将宣誓放弃人祭。
阿生端起两杯骨头酒,摇晃到廿七身边。廿七接了杯,望着她不说话。
“两件事,”阿生强压着醉意说,“第一,这种朴素浪漫的杀人文化,就让它消失吧。”
廿七这才皱眉喝了一口杯中酒,就算祭祀用的头骨被反复清洗消毒过,他也无法克制心头那股恶心劲儿。“第二?”
“第二,已经束发的土人,和汉人一视同仁,不能歧视压迫。通过了蒙学毕业测试的孩子们要送到沉岛进行忠诚度考核,择优送到南岛学习。你要把他们当成潜在的学弟,可以吗?”
廿七慢慢将酒喝完:“我尽量。”
这个时候,琉岛北部的山脉中,还残留着大约一万左右人口的狩猎部落。他们依托地形,一直和曹家的武装力量战斗到三年后,才全部接受了高雄誓言。
阿生在秋收后离开了相处十个月的琉岛,再次坐船南下。在她离开时入港的,就是曹家运送新兵的海船。
廿七把琉岛当成了练兵基地。凡是加入步兵队伍的,先拿交州的土匪开锋,然后再送到琉岛高雄港锻炼体能,与敏捷凶悍的土人进行丛林战。伤亡不可避免,但活过半年返回南岛的都成了心理素质过硬的老兵。
源源不断的少年从学堂毕业进入家兵部队,所以廿七打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缺过人。再打十年,他都不会缺人。
只有越来越庞大的精兵部队,见证着他独守孤岛的功绩。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改编自电影《赛德克·巴莱》有关歌曲。
本章提到的台湾原住民风俗,可能引发文化、自由、人权、殖民等种种争议。但考虑到部落形式下激烈的兼并和脆弱的生存能力,两千年前的台湾岛部落和如今的台湾少数民族之间没有明确的对应关系。我无意在此丑化或影射任何一个现存少数民族。
说到底,这只是一本YY小说。
第85章 雒阳尉
当阿生的船只抵达沉岛的时候,中原的王朝依旧在按照一个固定的速度滑向深渊。暴发户一样的董太后,带着暴发户一样的皇帝在宫殿中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而大司农曹嵩却为了捉襟见肘的财政收入愁白了头。
入不敷出怎么办?皇帝说:可以卖官啊,先帝不就卖官救急过吗?
先帝那是救急,您呢?
再加上羊毛出在羊身上,花了百万钱上任的地方官,为了值回票价,那贪污是肯定的。皇帝这是在默许全国范围内的贪污,实属于饮鸩止渴。
曹嵩跪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抬头看了眼嬉皮笑脸的陛下,心里已经在琢磨甩锅了。这大司农真是一年比一年艰难了。他心里是不想背“重开卖官之风”的大锅的,曹家向来明哲保身,可不敢跟社会舆论作对。
如今曹嵩的段位也不低,于是他恭恭敬敬地问道:“卖官所得钱帛,是全部进入府库吗?若是这样倒是可以解燃眉之急。臣这就告知各有司,俸禄拖欠已有半年,想来大家都会体谅陛下的。”
皇帝端着琉璃酒杯的手一顿,连怀中的美人都不香了。好大一笔钱摆在眼前,皇帝的私库竟然一口汤都喝不到,这怎么行?
于是他挥挥手:“朕想了想,大司农日理万机,就不劳烦您了。少府最近刚刚修完宫室空下来,就让他去吧。”
少府,是掌管皇帝私库和宫廷用度的官员,与大司农同属九卿。这样一来,卖官就成了皇帝个人行为,与掌管财税的大司农没关系了。
曹嵩偷偷松了一口气,准备告退,又被皇帝叫住了。
“孟德那里,最近有新故事吗?”
“陛下,雒阳北部尉虽小,也是朝廷命官……”
“不是用来取笑的。我知道我知道。”皇帝笑嘻嘻地挥挥手,“看你急的,心疼儿子吧。我就想听听新的断案故事。”
没错,皇帝最近添了一个听侦探故事的爱好。这事说起来,还跟曹操有关。
东汉,是一个审案破案全靠灵性的时代。大家虽然已经初步有了人证物证的概念,但什么验尸啊,保护现场啊,证据链啊都还是胚胎呢。所以,当曹操通过脚印推测身高,从而揪出了一起杀人栽赃案的真凶后,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那起事件是某位宦官子弟强取豪夺不成后命手下杀人,因为在皇宫旁边还要注意些影响,于是将凶器和血衣藏在了死者兄弟的屋子里,试图一箭双雕。
然而,却不巧遇上了曹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警察局长,直接在府门前开公审大会,证据确凿之后,行凶的两个狗腿子当场就以“大不敬”罪名杖毙了。
那位宦官子弟,因为抓不到他直接杀人的证据,只能算管教不严。于是曹操很不开心地给他开了一张巨额民事赔偿单。准备以罚款作为安家费将受害者家属迁出雒阳,防止对方打击报复。
从雒阳迁户口出去,自然要上报。再加上那个案件有关的宦官不开眼,还跟皇帝告状。
于是青年皇帝听了一耳朵用脚印长度推测身高的故事。他也就十九,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当场就找来一屋子宦官宫女,一一测量脚长和身高,代入曹操的公式一算——嘿,还真是绝了。
经此一事,曹操这个小小的雒阳北部尉就成了皇帝跟前的新贵。什么牙行拐卖儿童案,游侠集团绑架勒索案,公主面首连续杀人案,宦官虐杀美少女案……能不能罚到主谋暂且不说,只要是案情足够曲折有趣的,最好再夹杂点权贵隐私,皇帝就乐意听。
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过程。
皇帝找了乐子;曹操找了靠山,可以借皇帝的名义震慑权贵,维护律法,刷高声望。
有一个靠山够硬、骨头够硬、拳头也够硬的主官,雒阳北部的魑魅魍魉不到半年就被扫荡一空。硬抗比不过人家从边关带回来的家兵;贿赂吧人家家里是大富豪;找高官显贵压人?人曹操可以上达天听的。
连曹嵩都感叹:“你真是好运。任意妄为天都被你捅破了,还得了皇帝的青眼。”
“他不过是拿我当个乐子罢了。”曹操冷笑一声,“我想要罚曹节、王甫,不还是被阻止了?阳安长公主抽死了自己的面首,虽然那孽畜该死,但公主草菅人命,还不是管不了?三公的家人犯事,为了保存朝廷的颜面,只能让他们家法处置。真正压服的,不过是些狐假虎威的地痞流氓。父亲说我任性妄为,我倒是觉得自己圆滑处事让人作呕呢!”
曹嵩叹气:“你还想怎样?直接把蹇硕打死吗?”
“若按照我的脾气,那天看见蹇硕的叔父晚上给他送刀,当场拿下用五色棒打死了。”
蹇硕,是个宦官。因为身体强健有文化而被皇帝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