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不可为所欲为。”曹嵩说,“不过你如今能够稍微克制自己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曹操“哼”一声,给父亲行个礼就跑后院去了。他要去琢磨阿生送来的《洗冤录》,顺便给还在吃奶的长女一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日子就这样到了熹平四年。又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四月大水,席卷各县。
曹操卷起裤脚在雒水边救灾的时候,一个霹雳从天而降,他被免官了。虽然他早想到被自己得罪的权贵们早晚联起手来赶走他,但还真没想到免官的由头竟然是从女人堆里来的。
“宋皇后行巫蛊事,已经被打入冷宫。”前来报信的衙役本来是个小混混,被曹操打服后成了个耳报神,因此来得比官署还要快,“宋酆、宋奇都已经下狱。郎君与宋奇交好,又是姻亲,有人密报说此事郎君也参与其中,所以,所以……郎君快跑吧!”
曹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往河堤上堆了个沙袋。“陛下什么时候有皇嗣了?”
周围的手下都快给老大跪了,您这重点不对吧。“既然消息传出来的,那就是有了。没生出来,就是在母胎里,总归是……您快跑吧!”
“先救灾,不急。”
“初,太祖为雒阳北部尉,清正廉洁,不畏权贵。凡有刑案,皆亲入现场,查验证物,抚恤苦主。及至判决,如天光煌煌,明照秋毫,远近信服。后因宋皇后事免。恰逢京师大水,有司至而太祖救灾不止,束手就缚时仍令下属不可懈怠,百姓闻言皆嚎哭。帝知其刚正,遂特赦,三年后复征召之。”
死是不可能死的。所谓宋皇后巫蛊,本就是无中生有。
皇帝喜欢的女人怀孕了,这是皇帝第一个孩子。宋氏不得宠,找个借口废掉给宠妃让路罢了。
曹操遭殃,是得罪的人太多,又挑不出他的错,只能找个借口让他走人罢了。要知道,曹嵩可是连降级都没降。说是宋家姻亲,整个曹家只遭殃了曹操一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皇帝心里也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些愧疚的。曹操这个同龄人,是个有趣的好伙伴。“等到皇嗣站稳了,就喊他回来。”皇帝跟左右的中常侍说,“曹孟德是可以当廷尉的。”
蹇硕面上笑眯眯,心中MMP,曹操你还是别回来祸害我们了。
廷尉,九卿之一,全国最高刑狱官。
曹操这个时候可不知道在皇帝心里自己是能当廷尉的,他的理想是征西将军,而不是警察局长。虽说雒阳北部尉也是武官,但治安兵和远征军能一样吗?所以,官丢了也就丢了,一点都不心疼。总之名声刷够了,值回票价。
说到皇帝,他心里也有些复杂。毕竟是一起开了一年故事会的同龄人,面上再傲娇,也不希望他不好。
所以袁绍牵着他的手隐晦地说皇帝坏话的时候,曹操就扭过头。“陛下只是懒散了些,任性了些,他毕竟还年少。”
袁绍:……他年少了很多年了。
看着曹操的态度,袁绍知道不能把吃汉朝遗产的如意算盘说出来,于是只能叹气:“孟德如今形同党锢,又有人意图报复,你准备如何呢?”
曹操无赖地一摊手:“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准备去凉州侍奉然明公。然后,生孩子玩。”
袁绍:……
曹操出仕之前,后院只有正妻丁氏。他那个时候忙着在太学读书交友长见识,又在老爹眼皮底下,没时间也没胆子纳妾。
只是丁氏接连流产了四次,伤了身体,见生子无望,只好给曹操纳妾。
曹操刚刚当上雒阳北部尉,闻言皱眉道:“那些来路不明,又自己送上门来的美人,不要收。如今我得罪的人多,谁知道送进来的是把柄还是间谍?”
此时的曹老板因为年轻,所以谨慎。
青梅竹马多年夫妻,丁氏秒懂,于是侧夫人是从豫州老家聘过来的刘氏——底细清白。刘家,是宗室,也是豫州大族,小时候常常被曹操欺负的刘诽,就是出自刘家。
刘氏给曹操做妾,自然是旁支庶女。这是个温顺的宅女,她所做的最有存在感的事情就是生孩子。入门就怀孕,刚出月子就又怀孕。第一胎是个姑娘,如今第二胎就快要生了。
“若是生下长子,就请抱给夫人养吧。”刘氏腼腆地摸摸脸,“我没读过书,我希望孩子将来能像夫人一样明理大气又坚强。”
坚强吗?
不坚强不行啊。
丁氏叹气,让刘氏好好养胎。她今年二十四岁,姑姑兼婆婆在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因为难产过逝了。
和曹生一起贩售青玉纸那段意气风发的少女时光,远得如同雒水对岸的萤火虫。
作者有话要说: 1,古文都是我瞎编的,语法错误不可避免。
2,昨天指出红薯是种秧苗的读者是对的。是我上章写错了。
3,这里写的历史已经蝴蝶掉很多了。历史上,曹操当雒阳北部尉的时候因为杀了蹇硕的叔父而被迁为顿丘令,这里被我蝴蝶掉了。我觉得曹操经过张奂的事之后会比原本的时间线要圆滑不少,也成熟不少。宋皇后被废的时间被我提前了2-3年,刘辩出生时间维持不变。后面基本上我都会将主要历史事件提前2-4年这个样子,与史实不符合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请小读者们注意区分。
第86章 太史慈
太史慈首次跟随船队南下的时候,是九岁。古人早熟,他这个岁数,已经能够理解自己是作为质子跟随在曹生身边的。
说“质子”还有些不恰当,这是春秋战国时期王孙公子才有资格使用的称呼。而太史慈的父亲,只是个昌阳县令罢了。
但大致的意思,嘛,就是这么个意思。
太史朗刚刚向曹家投诚,就遇上昌阳侯过世。这位可以说是威海人民老朋友的侯爵,死后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所以昌阳县作为他的封地,自然而然就收归国有了。故昌阳侯的家臣撤销了,政府需要委派一位昌阳县令来管理这片土地。
昌阳侯在的时候,对于曹家的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要每年收到足够的钱财就满足了。这才有了威海的今天。但新官上任,是什么品性就不一定了,万一来个人精,刺探到蛛丝马迹,或者来个喜好权术的,强行征发劳役破坏生产,对阿生来说都是麻烦。
昌阳县令这个位置,一定要把持在自己人手中。
可惜阿生手下的人虽然有文化,但一个个奴隶出身,没家世没声望,要怎么当官?阿生把所有人扒拉一遍,发现如果她不想推出曹玉的话,只有刚刚投效的太史朗最符合要求了。
他本来就是东莱郡的官吏,在郡治黄县那里能够混个脸熟,四百石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稍微使把劲当个一千石的县令也说得过去。
曹生非常果断,十天就用钱砸出了一条通天路。这个时候暗地里卖官的风气已经很盛行了,曹生买了一个昌阳县令,对方还附赠了一个县丞。至于县尉,一直掌握在曹家自己手中。
至此,昌阳县彻底成为了曹生的掌中物。
唯一的顾虑就是太史朗的忠诚度。她没多久就要南下了,这一走没个三四年是回不来的。
于是,太史朗夫妇就主动把独子送上了海船。“你也是个半大小子了,跟随主公去长长见识。凡事要谨言慎行,听主公的话。”
阿生都不知道要说这对爹娘是自信好还是狠心好。他们就不怕太史家唯一的根苗遇上风浪命丧大海?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人还年轻,没准太史慈从南方归来的时候,还能多个弟弟妹妹呢。
小学生第一次离开父母,还是在茫茫大海上,自然是难熬的。
他身体好,倒是没有遇上晕船的麻烦,但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就是无穷无尽的无聊。曹家的海船最大的也不过长四十米,甲板面积不到四分之一个操场,实在是不够孩子们撒欢跑的。
卧室虽然是最上等的舱房,但当然不如岸上的居所宽敞。更别说天天吃腥味的海产和酸柑了。
小太史慈郁郁寡欢,还是吕布将他提溜出来,约到甲板上锻炼拳脚。当然了,吕布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一个大浪打过来,两个陆战兵就站立不稳滚作一团了。于是,免不了要被水手们嘲笑。
“我其实不太懂二郎,”吕布坐在琉岛前往交州的甲板上跟太史慈嘀咕,“按理说,她做的好大的事业,琉岛的粮仓谷积如山,威海的庄园富可敌国,锦衣玉食美色美酒都唾手可得,但她却还要受苦南下,纯粹是自找麻烦。”
太史慈托着下巴:“奉先兄单纯,真好。”
“小子,你说什么?”吕布窜起来,单手就束缚住小学生的脖子。
太史慈双脚离地,也不慌张,一口咬在吕布的胳膊上,两个人又开始搏斗起来。“我父亲说,”他一边找寻脱逃的机会一边说,“中原将乱,主公,呼,欲自保于海滨,呼,才如此殚精竭虑。”
相比狼狈的太史慈,刚刚成年的吕布就轻松多了,时不时放个水,到最后索性单手跟太史慈闹着玩:“中原将乱?不是已经乱了吗?夷人年年打秋风,那太平道也准备造反。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