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应该,早做准备吗?”
“准备什么?打就完了。反正他们打不过我。比骑射、比水战、比丛林猎首,我现在都不虚。”
太史慈:“……想打仗,粮草、兵卒、武器、盔甲、马匹、海船、地图、车辆都需要准备啊。”
吕布:“那些二郎都会准备好的,干我何事?”
没办法继续跟你交流好吧。太史慈跑进舱房,对着咸鱼干流泪去了。
然而除了吕布,也实在没什么人能和他说话了。曹家不兴使用婢女,在阿生的观念里,九岁的孩子生活起居都该自理了。除了同屋的吕布看着他的安全,就只有一个粗使的妇人每两天来收一次换洗衣服。
郑益虽然是同龄人,但人家天天跟着父亲念书呢,都念得有些迂腐了。气质上就不太合。
生了两天闷气,回过头来,早熟少年太史慈还是只能跟神奇吕布聊天。
“我如今处境尴尬,要如何才能得主公信用呢?”
这晚有些风浪,吕布和太史慈都躺在床上随着船体摇摇晃晃。吕布双手垫在脑袋后面,漫不经心地说:“我觉得二郎挺喜欢你的。凡是开大课、做美食、裁新衣,都没有落下你。”
“这只是对待客人的礼敬。主公救了父亲性命,我本应该替主公效劳的。”
吕布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两眼:“阿慈,你才只有九岁而已。”
阿慈哼哼两声:“我都已经九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史慈扑到吕布床上挠他:“不许取笑我!”
“哈哈哈哈哈哈。”
MD,绝交。
在吕哈哈这里没有套出话,但他们的谈话自然是被谍部给探知了。秦六带着谍部大本营都在船上呢。
“主公对于太史慈有什么安排吗?”秦六问她。
阿生刚刚处理完今日的文件,靠在书案上随浪摇晃。“没……什么特别的。素质、天赋固然是绝好,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他们不在对立面……”
她精神不佳,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这个“他们”是谁?秦六已经慢慢皱起了眉头。
阿生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太史朗、郑玄这样的年纪,已经有了成型的三观,对汉室的崇敬是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的根基。但郑益和太史慈年幼,我想送他们入学。”
先洗脑成自己人,再个性化培养。
“原来如此,按照曹玉的先例。那我去制作他们二人的学籍档案了。”
阿生颔首:“辛苦你了。”
监视和入档的工作交给秦六,思想工作就交给外表很有欺骗性的洛迟了。
第二日一早,太史慈到甲板上晨练的时候,就被洛迟叫住了。“小郎君似乎是有什么烦恼。”
太史慈也是在威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知道曹家的大管事全都学识广博各有所长,地位比别人家的门客还要高。于是他恭恭敬敬地给洛迟行礼:“洛管事。”
红日从东方的水面下升起,将海面都染成金红色。洛迟没有催促这个孩子,反而是眺望远处赞叹道:“我幼年时曾见到日出于洛水之上,以为已经很壮观,不曾想海上日出更为壮阔,实在是人间美景。”
太史慈也学洛迟,趴到栏杆上看美景。这位主公身边的侍女很古怪,既没有谄媚,也没有傲慢,就是单纯的让人感觉到愉快。
“洛管事,在主公身边很久了吧。”太史慈问道。
“是啊。我本来是已故主母的陪嫁,主人还在襁褓中时,我就调到了主人房中当小婢。至今,已有二十余年了,真是岁月如梭。”
“如此说来,主公身边的事情,没有洛管事不知道的喽?”
洛迟眨眨眼:“怎么?你想知道主人幼时尿床撒娇的故事?”
“呃……不是……”
洛迟又眨眨眼:“我还知道廿七刚刚入学时挨罚的事迹,还有赵奇因为弄哭了阿绿被一个团的婢女捆起来的故事,秦六从小就坏各种给同学使绊子,对了,还有阿白,一届生里出糗最多的就是阿白……”
无数八卦扑面而来,把太史慈给逗笑了。“管事们都是从小在曹家一起长大的吗?似乎很快活。”
“倒不是一起长大,而是一起入学。”洛迟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你大约是听过一届生、二届生这样的用语吧?”
太史慈点点头:“秦六、廿七、赵奇是一届生,领航员项限是二届生。”
洛迟手指敲敲船舷:“从威海蒙学毕业的人,能写会算,忠心耿耿,放在中原可以为吏、为家宰了。但这在我们家,只是基础。他们中只有大约二十分之一能够进入南海中等学堂。现在能入学的,是八届生。”
太史慈微微长大了嘴巴。
“有才能的人,即便是在几千人之中,也能脱颖而出获得机会。中等学堂所教授的知识,包罗万象:天文历法、农耕渔猎、行伍兵法、政治历史、百工巧技。从这个时候开始,大家就一边学习一边管事,轮换各处,最后在最适合的位置上停留下来,为主人效力。你所认识的秦六、廿七、赵奇、项限,都是这样过来的。”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因材分工,唯才是举。就是我们家的规则。”
太史慈在洒满朝阳的甲板上站了好一会儿,才朝洛迟拜了一拜:“多谢洛管事教我。”
真是个聪明孩子。
西南方向飞来一只白色的水鸟,在船只上空盘旋两周。“沉岛快到了,沉岛的毕业考试比威海要晚,在正月。而且申请考试不需要学籍,就是为了小郎君这样的情况设定的。小郎君识字习武,又听了主人一年的大课,只要攻克了算术,想要考上中等学堂不成问题。”
第87章 新南岛
寒冬腊月,中原发明的词汇,到了海南岛,冬季再冷也有十多摄氏度。没有漫天大雪,也没有滴水成冰,南岛的十二月,是甘蔗收获的季节。
第三甘蔗种植园的管事叫阿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没有多少管事的架子,亲自带壮劳力提刀收割,甘蔗被砍倒后就顺着田亩排成一溜,等会儿拿两根绳子一拉就能成堆。
妇女们早就在田垄上等着了,简单的筛选和处理后,这些甘蔗就会被运往附近的糖厂,最终变成红糖和白糖。
赶工了五天,广袤的土地上就只剩下了零零落落的甘蔗叶。有些会被贪嘴的孩子们捡去嚼味道,更多的则是收集起来进入粉碎机,成为耕牛饲料的一部分。
“今年蔗林发现了虫害。”闲下来的阿满坐在田埂上嚼青蔗稍,絮絮叨叨地跟来采风的郑玄说话,“明年这块地就要改种水稻了。木牛的申请已经递上去了,说是三天后来。把地下的根茎都翻出来烧掉,再种上两年菜蔬稻麦,才能把土里的蔗虫饿死。在这里住了三年了,一朝要走,还真有些舍不得。”
甘蔗种植园,是流动的。
郑玄取了点蔗稍,放嘴里慢慢嚼,嚼着嚼着,清香和微甜就慢慢荡漾开来。“看管事的模样,可是黎民?”
天有些阴,虽然偶尔有几缕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漏出来。
“黎?用这个称呼,果然是文化人。我们这一支归顺比较早,算是第一批在岛上耕种的。”阿满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他突然站起来,“罢了,都过去了。”
今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场几十人规模的黎民骚动,刚刚被镇压。
见阿满要走,郑玄连忙挽留。“是在下失言了。无意试探,是……”
阿满又一屁股坐下来:“我当初的文化课学得不好,弯弯绕绕跟你说不明白。你要是问那群作乱的人——我就这么说吧。十几年了,要报仇的早就报仇了,不报仇的也是因为主家待我们好,心甘情愿留下的。如今再作乱,哼,不是被人收买,就是贪心不足,丢尽了我们的脸!”
说到待遇,郑玄也跟着感叹:“老人能够吃肉,看病不用花钱,残疾得到供养,最穷的人家也能勉强温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所谓大道之行,就是这样啊。难怪公子心气如此之高,看不起汉室的官吏。”
糖厂的烟囱里飘出袅袅的烟气。水力机械咯吱咯吱地转,工人挥汗如雨,人力物力合作的结果,是堆积如山的糖品,是满载北上的海船,是中原的抢购和奢靡,是返回曹家的铜钱无数。
一眨眼十二月三十,糖厂停工。南岛最盛大的节日到了。
“本来是年节,希望能够推广祭炎黄。然而,因为南岛多孩童,如今反倒是甘节的称呼更加普遍。”阿生亲自在糖厂门前,将装糖的袋子分给前来排队的小班长们。
每人都有晶莹剔透的糖块,是南岛的孩子们区别他处的福利。如今的孩子们喜欢在糖块上钻洞,再用彩色的编织带挂到脖子上。也有一些疼爱孩子的家庭,用钻洞的冰糖祭祀先祖,祈求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最近两年,甚至开始出现了能将糖块雕刻成十二生肖模样的民间艺人。到了明天正月初一的早上,各级食堂就会蒸煮又甜又松软的鸡蛋红枣糕作为孩子们的早餐。
各种各样甘节的风俗,正在慢慢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