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黛玉和柯燕芸,独自待在园子里。
盯梢的家伙走了,黛玉与柯燕芸便放开了些手脚,专挑那叱喝声音来处寻去。
……………
话分两头,再说林如海,此刻,其实也正在屈光士的府上。
父女两人同时行动,只是还不曾会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屈光士,打死也想不到他觊觎多时的孟姑娘,便是眼前这位把他快吓破了胆的钦差大人的亲生女儿。
全文说到林如海三两句话就把一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屈光士逼得再无退路,竟然连身家性命都许给了他。
屈光士还吓得瘫坐在地上,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他自己就承诺了,要把身家性命、妻儿老小都交给这位恶名在外、臭名昭著,比他还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贪官时,林如海已经甩着袖子冲进了他的外书房。
原先守在屈光士外书房院门外的那些打手们,老远就看见屈光士就跟在林如海后面,又见他对林如海十分恭敬,点头哈腰,奴颜婢膝姿态,误以为林如海是屈光士的顶头上司,自然也不敢得罪,任由林如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就连林如海自己,也远远没有料到竟能这般容易就进入了屈光士的心腹重地。
实在是因林如海还是做了大半辈子的清官的。他却不知,恶人自有恶人磨。屈光士打从心眼里,早就认定了林如海是被比他更狠、更毒、更不讲良心的大贪官。这就相当于小鬼遇见了阎罗王,哪能不先就怵了三分
更别提,林如海的手段、心思比他屈光士高出了多少。自然甫一交锋,便是屈光士一方一溃再溃,兵败如山倒。
林如海进了外书房,一眼看过去,见这外书房不过平平无奇,和许多官员的外书房比起来,还稍嫌小了一点。更别提,屈光士把个知府衙门修的跟皇帝行辕也不差了。两相对照,越发显得这外书房小气、寒酸了。
十分不似屈光士暴发户的性情!林如海在心里有了判断,越发觉得这外书房古怪。
却也不动声色,摆出官架子,站立不动,只等屈光士进来引路。
屈光士瘫在地上,呆愣了许久,也没想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还是他的心腹管家屈才见林如海已经走进了外书房,深恐坏事,大着胆子走上前,拉起屈光士道:“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吧!那、那钦差已经进了外书房。”
“什么”屈光士闻言骇了一大跳,肥胖臃肿的身子都跟着颤了一颤,猛一回头,正看见林如海负手站立在院中,左瞧右瞧却没有行动。屈光士三魂七魄吓跑了一半,赶忙追将进来。
“钦差大人,钦差大人,下官、下官无能,外书房不过便是个摆设,入不了您堂堂探花郎的眼。若是论起古董字画,下官还有一处藏宝阁,请令下官领您去看看。”屈光士的心在滴血,顾不得心疼那些马上就要离他而去的宝贝们,急忙说道。
屈光士当真把林如海看成了贪财好色之徒,妄图用古玩字画、金银珠宝把他引走,实在太过可笑!
果然,林如海头也不回,说道:“无妨,藏宝阁过会儿再去看。屈知府也是进士出身,外书房里定不会没有好东西,且让本钦差再开一开眼。”
林如海一句话把屈光士的心说得拔凉拔凉的。不仅外书房保不住了,连藏宝阁的东西也没了,愈发地赔了夫人又折兵。
“屈知府,还愣着干嘛头前带路,让本钦差转一转呀!”林如海好整以暇地道。
寒冬腊月天里,屈光士的里衣却全都被冷汗湿透了。“钦差大人,这、这边儿请。”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不领着林如海逛一逛了。所幸,他那些罪证并不会直接就摆在明面上。屈光士擦着额上冷汗,万分不情愿地对林如海道。
林如海从善如流,跟在后面。
“这里是下官日常办公的地方。这遭儿雪灾,下官的许多公文便是在这里签发的。”屈光士也不是完全的草包,先引着林如海参观他事先准备好的办公用书房。
林如海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定然只是个掩饰,虽然窗明几净,但是笔架上的狼毫笔连笔尖毫毛都是一丝不乱的。可见,屈光士从来没使用过。
“哟,本钦差没想到,屈知府的办公场所竟然这般简陋啊!不像,不像!”林如海摇头,表示不信。
屈光士的冷汗又下来了。
“本钦差看着,后面还有几间屋子,屈知府的宝贝八成都藏在后面了吧”林如海说着,也不用屈光士引路了,自己就往后面几间上锁的房屋里撞。
“哎呦,哎呦——”林如海拿起其中一间房屋门前的铜锁,夸张地冲屈光士道,“看吧看吧,本钦差定没有说错。屈知府办公的房子都没有上锁,这间屋子却锁得这般紧,且看这铜锁,啧啧,端的是一把好锁。也只有这样一把好锁才能对得起屈知府满屋子的宝贝,是也不是”
林如海冲着屈光士挤眉弄眼地道。
活脱脱一个大奸商!大佞臣!比三光父母官还要更光!
屈光士在心里痛骂不止,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肉疼地龇牙咧嘴,却还勉强维持着微笑,模样别提有多难看了!
林如海在对面瞧见,心里虽恨透了这剥皮拆骨的狗知府,却也忍不住想要发笑。
“怎么屈知府当真不肯让本钦差开开眼”林如海见屈光士死活不肯来开门,终于板起脸来道。
屈光士低着头,连声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却仍旧没有行动。
林如海就知道了,这间屋子里绝对有古怪。
“本钦差又不要你的东西。既是如此,便连之前说好的那些死鸡臭花,本钦差也统统不要了。”林如海“啪”地将铜锁扔了,恶狠狠甩出一句话道。
屈光士乍闻此语,还要高兴宝贝完璧归赵。可是再一细想,明明之前还是仙鹤鸣禽、奇花异草,怎么转眼就变成了死鸡臭花难不成林如海的意思是东西他不要了,但是却要把它们通通弄成弄死毁坏,然后再扔还给他
岂有此理泥人也有三分吐性!屈光士作威作福惯了,在林如海这里,忍气吞声这般久,还被林如海百般看不起,使劲□□,终于再忍不住了,把脖子一梗,就要发威。
哪知他刚一抬头,一眼就瞅见林如海不知从哪里变了一把宝剑在手,刷的抽出来,剑尖直指他的鼻尖。
“钦差大人饶命!”屈光士手底下不知弄死了多少条人命,还扬言不怕鬼神,可是利刃架到头上时,他却是第一个怂了的。
屈光士哆哆嗦嗦地道。
林如海横眉冷对他,剑尖一动不动,只冲着那锁着的房间,微一点头。
周身冷冽的杀意刺激得屈光士头皮发麻,竟比那宝剑剑尖的寒光还要让他胆寒。
一瞬间,屈光士觉得林如海模样又变了,不再是贪官佞臣,反成了从地狱而来,替那些被他害死之人追魂夺命的白面判官了!
屈光士直觉下一刻,林如海的剑尖就会刺进他的咽喉,再顾不上什么会不会泄露机密,颤巍巍掏出怀里藏着的钥匙,就要递给林如海。
“你自去开门。”林如海冷声道。
旁边,屈光士的心腹手下等人,见状,以为得了机会,想要把林如海团团围住。
却听林如海低声道:“屈知府,你手底下这些人莫不是都吃了豹子胆了,怎么看样子竟是想要对本钦差施以辣手呢”林如海话声未落,刷刷刷,许多人同时抽出佩刀。
一时间,寒光耀目。
原来,林如海也不是单枪匹马闯的知府衙门。他随身可是有好几千兵丁的,虽没有一起带进来,却也有几百名护卫在后。
那些护卫听见林如海语声,纷纷拔刀在手,一致朝向屈光士。
屈光士被围在正中,更有一把宝剑架在眼前,如何能够不慌
眼瞅着剑拔弩张,千钧一发时刻,屈光士总算聪明了一把,急忙叫道:“都、都住手!”屈光士勉强提气,冲手下们喝了一声。
“钦、钦差大人,不过与本官开个玩笑,你们、你们瞎掺和什么?”说着,屈光士矮下身子,避过林如海的剑尖,两条腿并在一起,挪到门边,拿钥匙,对着铜锁孔,插了好半天,终于把门打开了。
“呼——”屈光士见门开了,顾不上担忧,先松了口气。
哪知,他这一放松,却从身上传出一股极难闻的恶臭。
林如海最喜清洁,闻见这股怪味,忍不住皱眉掩面。
便是那屈才,也是熏臭了一张老脸。“什、什么味道”屈才不小心问出口。
“咳咳。”却是屈光士难为情地咳嗽起来。
众人随着臭味望过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屈光士的官服裤子竟濡湿了一大片,黄黄白白的,竟像是失禁了!
“咦!”林如海带来的侍卫们一齐嫌弃出声。
就连屈才也羞红了面皮,转身就要去寻干净衣裳与屈光士更换。
屈光士更是无地自容。今日一天,把他一生的丑都丢尽了。
尿湿的裤子紧紧贴在身上,十分难受,却还有一股子味道,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但是,门已打开,里面藏着足以诛他九族的东西,他万万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