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们却不能干坐着等岳将军来。总要有真凭实据,才能取信于人,更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遗臭万年。”黛玉目光森冷地道。
……………
却说林如海抛下倪刚武转身离开之后,却没有去屠光文的知州衙门,而是走到屈光士的知府衙门前。
屈光士才在林如海面前出了大丑,又见林如海刻意来到他的衙门前,不知他有何算计,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屠光文却不管这么多,一把将他推出去,对着林如海道:“钦差大人,屠知府便是这州城的知府,您既然在知府衙门前停步,可是有何公事要在这里处理”
林如海扬了扬衣袖道:“本钦差虽肩负赈灾重任,但是到底平安州路途遥远,运粮的人马行了这许多日,也早已是人困马乏。今日便先在这知府衙门歇了,明日寅时起,在知府衙门前放粮赈灾。”
“是,谨遵钦差大人命令。”屠光文带头,一众官员都躬身应诺道。
林如海便头也不回,径直往屈光士后堂走去。
人家都找上了门,屈光士哪里还能再躲,只得捧着肚子追过去。
后面,屠光文得了便宜还卖乖,朗声道:“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请稍事休息,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告辞了。”
余下一众连在林如海面前报个名的机会都没有的平安州大小官员们,此时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愤怒,也跟着屠光文做了鸟兽散。
不提林如海带来的亲兵如何安置赈灾米粮并棉衣、棉被等物,单表林如海进了这屈光士的衙门后,就开始东游西逛,四处溜达。
可怜屈光士,从不走动,三步路都要坐轿的人,跟着弓马娴熟的林如海身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囫囵话也说不上,更别提阻拦他了。
要不是,林如海之前诸般恶吏做派实在入木三分,更有那“五毒书生”“玉面恶吏”的美名在外,实在深入人心,屈光士忍不住便要怀疑林如海是有备而来,刻意在他家里查访。
可是,事实却是,林如海当真是在他家中进行查访。
黛玉早已写信将她们在平安州并屈光士府中经历告诉了林如海,重点说了那销金窟“享乐园”和地下私牢,以及秘密的制作“安乐散”的作坊。
据柯燕芸说,制作安乐散的作坊,就在屈光士书房那边的院子里。
平日,屈光士从不许旁人进他的书房,就连打扫的丫鬟、婆子也不例外。有一次,柯燕芸有事寻他,才走到书房院门外,就被两个持刀的黑衣人架了脖子,吓得柯燕芸惊声尖叫。比试屈光士正在书房里,闻声出来,见了只点一点头,让那两人放开柯燕芸,却二话也没说,还斥责柯燕芸以后再不许踏足这里半步!
可见,那书房里定然藏了极为珍贵的东西,指不定还有这些年来他们那群人一起经营享乐园并安乐散,做尽恶事,所赚金钱的流水账目。
柯燕芸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黛玉,黛玉一字不漏转告了林如海。
现下,林如海就是看着像在瞎逛,其实直奔那处外书房。
“屈知府这院子修得不错嘛,便是本钦差京城里那处老宅,比起你这里,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啊!”林如海摆出无限感喟的姿态,斜睨着屈光士,见他只顾喘气,装糊涂,不作应答,干脆愈发说地明显点。
“就说这块太湖石,啧啧,真是好东西。还有那边园子里那几株腊梅,开得那般浓烈,本钦差从前竟像都不曾见过。另外,这几只仙鹤,竟然也是不怕冷的吗”林如海指东指西,就差直接开口让屈光士把这些东西都送给他了。
屈光士这些年早捞出了好几座金山,自然不在乎这些东西,只是不确定林如海的意图,才不敢轻易答应。
此刻,见他不过是贪财本色暴露无疑,刚刚升起的一丝防范之心又土崩瓦解了,忙不迭道:“这点东西算得什么钦差大人若是喜欢,下官这就命人装车,全给送到您在京城的宅子里去。”
“哈哈……”林如海捋须长笑,一手背到身后,做指点江山状。
屈光士在旁边看去,只觉得林如海一派仙风道骨,不染半点尘埃。
可是,林如海嘴上却正说道:“屈知府客气了,无功不受禄,本钦差初来乍到,如何就能收你这般大的礼那太湖石太过巨大,一路运到京城,太张扬了,不是本钦差作风。只要那几株腊梅并这些仙鹤,还有那几个丫鬟并你这房里一些古董,拿这些小物件,装一装,运到京城就行了。”
屈光士却暗暗抽了口冷气。这些小物件单单林如海大手这么一挥,他这一处院子里的东西,当真除了那块太湖石,全成了林如海的了!就这样,还只是区区,小物件,装一装
屈光士几乎要心疼地背过气去,可是毕竟还没撕破了脸,林如海又是一个顶有背景的人。若当真在他平安州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屈光士只能咬牙,忍痛割爱,还得装出毫不在乎的表情,大方道:“钦差大人,实在太客气了!区区一些花鸟,哪里配得上钦差大人的身份其实,若不是相聚太远,便是把下官这处宅子全送给钦差大人做了出游的住所,也绝不在话下!”
屈光士料定林如海不会在平安州久留,故而大放厥词,假做人情地道。
却不知,林如海是完全不要脸皮的,闻言,双眼立时放出光彩,像苍蝇看见了臭鸡蛋,只差抱住屈光士了。
林如海大喜道:“屈知府此话当真本钦差正愁没有宅子好放这些仙禽异卉,若是屈知府肯割爱,本钦差便恭敬不如从命,且收下了!”
屈光士:……
屈光士那被肥肉挤压的只剩一线的双眼陡然睁大,眼珠凸出,目瞪口呆地望着林如海,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久久,久久……
“钦、钦差大人,您是说笑的吧”屈光士抹着满头冷汗问道。
林如海却笑容乍敛,皱了眉,冷声道:“本钦差平生有三大恨,一恨旁人骗我;二恨旁人害我;三恨旁人小觑我。屈知府先是穿着腌臜官服迎我,后又出尔反尔调侃于我,到底是小觑我呢,还是骗我、害我呢”
“或者,你干脆是三恨聚齐,存心折辱本钦差,折辱圣上”林如海突然拔高了声调,厉喝道。
屈光士被他一吓,本就没有骨头的双腿一软,又“噔”地跪在了地上。
“咚咚咚!”屈光士叩头练练,边大声求饶道,“钦差大人明鉴!钦差大人明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莫说这处宅子,便是下官的乌纱性命、妻儿老小,钦差大人您要是想要,尽管拿去,拿去!”
屈光士口不择言道。
都怪他平日与那群狐朋狗友相处久了,彼此逢迎拍马惯了,说话素喜夸张,不留余地。才将吃了妄言的困,伤口还在流血,嘴上又犯了病,张口就要交出乌纱性命和妻儿老小。
屈光士本指望着林如海闻言,能稍微息怒,甚至发发善心,饶恕了他。可却忘了,林如海是“天下第一大贪官”,没有他吃不下的东西,也没有他不敢收的礼。
出乎屈光士意料的是,林如海闻言,总算松了眉头,却又一甩袍袖道:“本钦差有娇妻美眷,更有绝世无双的女儿,不要你的妻儿老小。还有你这什么小小的乌纱帽,本钦差更是没有兴趣。”
屈光士闻言,刚送礼一口气,却听林如海紧跟着说道:“只是,你适才说把性命也交托给本钦差——”
“扑通。”却是屈光士听见林如海这话头,不及抬头看他神色,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林如海却还不肯放过他,紧跟着道:“本钦差说了,最恨旁人骗我。你既然说了要把性命交给本钦差,便不可食言。否则——”
“否则如何”屈光士颤抖着问道。
“嘿嘿嘿……”林如海冷笑三声,却不再说话,双手背到身后,一甩一甩,向着屈光士的外书房走去。
第90章 三路兵都开花
永玙和杨毅勾肩搭背, 假装酒醉, 往事先早就看好的西南角塔楼靠近。
一路上, 倒是也路过了不少青天白日就烂醉如泥的公子富绅, 各个袒胸露背,钱袋、金银就摊在手边, 既没人抢,也没人偷, 甚至引不来旁人侧目。
又走了几步, 永玙耳中隐约听见有人群呼喝、叫好的声音。随声望去,见是一个圆形的大场子,有点像黛玉在雅舍建的百戏之场。
只是,这圆形场地大门封得死严,还有手持钢叉、长、枪并大刀的人来回巡逻。与这处销金窟里其他地方无法无天的氛围完全不同。
杨毅眼神更好, 适才屈文沅与永玙喝酒说话时候, 他却搂着一个小姑娘, 打听过这里的构造。
原来这里便是平安州最大的一座享乐园,里面有妓院、赌场、赛马场、斗兽场, 还有专门的安乐楼。
杨毅是游方郎中, 见多识广,一听见“安乐”两个字, 立时便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杨毅生怕屈文沅等人丧尽天良,丧心病狂到在享乐园的饮食、酒水里面也添加安乐散等毒物,急忙给永玙示意,让他假装喝酒, 却偷偷把酒都倒掉。
永玙也有提防,借着仰头喝酒工夫,把酒水全泼到了身后花盆里。只有屈文沅眼瞎耳聋,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