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周简单提起她曾经见过类似青铜带勾造型的文物。从先秦至大宋,此类文物未曾被记录正统典籍中,后世也是一直到三星堆出世才窥探到了古蜀国的冰山一角。
当下,她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参照范围,此物来自蜀中某处。具体在哪里,藏宝室主人不曾留下详址,只给了古墓剖析图。
展昭取出了早就备好的纸笔墨汁,他本就是冲着临摹壁画来的,遇上言不周是正好逮住帮手了。
“知晓它可能来自蜀中,就是一条新线索。向孙家两兄弟提供线索的人认为这六幅图是墓室主人曾光顾过的六处大墓,可能原计划是十八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只留墓图,不留地图,可能是他的一种乐趣。”
这是一种恶趣味了。
画出墓室结构图,告诉后人那里多大,让人猜测可能有多少宝物,偏偏就不给指路如何亲临现场。对于探险爱好者而言就是一种折磨。
“如果让公孙先生来一趟会更好。他应该能从壁画所用颜料、墓室构造布局上看出更多的线索。”
言不周却不曾停笔,哪怕没有地图,还是要把墓图先画下来。谁也说不准墓室什么时候会遭遇意外,这会她只是砸踏了盗洞,下会说不准一场水灾就淹了整个墓室。
两人重复着作画与点火把,没用太久,一个多时辰后,就拖着三具盗墓者的尸体按照展昭的来路出墓了。既是出于人道主义援手,也是想着别污染了墓室,让那三具尸体入土为安。
不难看出这条前人走过的甬道曾经并不平静。地上一些箭支残余,甚至有还能见鸡毛与蛇蜕,更有不少打斗痕迹,以及搬运宝物时所留的推车车痕。
不论过去墓室里上演过怎么样的摸金故事,那都成为了一段不为外人知的门派辛秘藏在了时间里。
子时夜深,墓外皓月当空。八月十五悄然而至。
言不周再度骑在了飞熊上,没打算夜宿山林,她简明扼要地说了姚三娘之死至土缕入世等事,请展昭带路速回阳来牧场让她把后续杂事交接一番,然后要重返汴京去找英望东。
土缕来自英招管理下的昆仑园圃,那里不只养着异兽,还养着大量奇珍异草。
英望东说是师从英招来到人间弥补错误,那就有理由怀疑那些出现在人间的异植有部分来自昆仑园圃。有必要先与那位迷路高手谈谈,至于在开封周边行寻找胡玮义诊可疑点一事,暂时交付两位棋子妖了。
陈知白、陈知玄已经去开封府登记过身份,在言不周经历了那些身份文牒引发的事情后,对此操作过程非常熟练。
两妖拿不出原籍文牒直接报流民即可,会得到了一个临时汴京的临时身份,而登记其受到言不周的雇佣,证明其有收入来源,等待两三年后转正为汴京居民。如此有了身份文牒,也能方便行走城镇,找客栈住宿时,也不必专挑不查证的旅店。
说完正事,言不周为转移疼痛感,随意起了一个话头,“展兄,你说墓室里剩下那一扇紧闭的单门背后会有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展昭对墓葬没有多少兴趣,有些新鲜事比如过被妖怪带着瞬移可以尝试,但还有一些能免则免。
“你也看到墓室前堂里的壁画,那是没见过的符文。墓室里三面有门,主藏室的双开门上没有画符,我们进出的那扇单门也没有画,那扇紧闭的画了。一般来说,通往墓室的甬道不只一条,多的七八条也有可能。有生路就有死路,你难道想都试试?”
言不周最近都想茹素一段时日,哪会傻傻地开第三扇门。“从没想过,这种事还是术业有专攻得好。”
展昭似是知道言不周是为转移痛觉而想聊天,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说起中秋的热闹。
在大宋,中秋节还没轮到月饼唱主角,此夜通宵达旦饮酒登楼玩月才是重头戏。不论是汴京或杭州此时都该是热闹非常,完全与冷清到连鸟鸣声都没的山林形成对比。
展昭缓缓讲述着各地中秋趣事,聊着聊着,他也馋酒了。而不知不觉间,飞熊已经把两人驮到了阳来牧场,此地仅有一堆糟心后续要处理,半点不见中秋佳节气氛。他只能自我安慰,“即便错过了今年也无妨,中秋年年有,等明年或会有更多热闹有趣的。”
“确实没什么遗憾。起码中秋初始,不是一人可怜地露宿山野就好。”
言不周说着下了马,向迎上前来的牧场护卫点头示意。有惊无险,她还是顺利归来了。
正要与从风来林狂奔回来的艾虎汇合,言不周又回眸一笑,“何况,有展兄一路同行,足够有趣了。”
飞熊在一边甩着尾巴,目送言不周先一步入牧场。它等了半晌,没等到主人挪动脚步,不解地歪了歪马头,发现主人还愣着。难道今夜展昭决定原地发呆,不牵它去马棚了?“咴咴咴?”
展昭听得马叫声从那回眸一笑里缓过神来,揉了揉飞熊的一撮毛,“飞飞,古人诚不欺我。只怪月色太迷人,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飞熊:咴咴咴?谁给你的错觉,我能听懂人话,理解你的意思?
*
英望东很不想承认他在认路时一直有错觉,总觉得自己的判断非常准确。而他的名字早就揭示了师父英招并不过分的期待,期待徒弟能望向东方就够了。
“是的,师父希望我能够准确的判断出东方所在。这在昆仑界并不容易,那里不只有一轮太阳。但是在汴京就简单了很多,认准日出东方日落西方,让我找到了荒府的位置。”
言不周回到汴京后的第三天,终是等来了在汴京转了七天圈圈,才凭着一己之力找到荒府位置的英望东。
高悬匾额的那面镜子难得不再保持缄默,对英望东说了一句欢迎来到人间,算是间接认可了他的身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完全没说别的话,又似一面普通镜子了。
“所以说,你来汴京是想着亡羊补牢。”
言不周早就不期待古镜发声,她拿出了那套妖籍衙门府尹专用的文房四宝,刷刷地写好了雇佣契约递给英望东。
在这位昆仑园圃管事既定接任者有些的啰嗦叙述中,她提炼出了关键的前因后果。昆仑界有一批妖神要去更高的世界了,那里目前正处于领导班子交接中,有些地方难免出了纰漏。
英招,原形马身人面虎纹鸟翼,有着高超的武力。在诛杀邪物的神魔大战中,是以一己之力灭杀九头恶蛇怪相柳立下了奇功。
如此高武力的妖神只看管天帝的花圃,不是遭受排挤,而是性格使然。他喜欢云游四海而不喜留守一方的工作,也就只接了守园圃的活。
不知英招是不是太过闲散爱自由,他收的徒弟英望东索性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走到哪里算哪里。
言不周毫不意外昆仑园圃在此师徒的管理下会出现纰漏。英望东提到花圃发生了入园盗窃案,有一小撮草木被盗,有一批被限制活动范围的妖怪潜逃,而偷盗者的身份尚未确定。
“事发三天,师父与我已经尽力追查,逃跑的妖怪基本都抓回了。目前师父继续在侦查究竟是谁偷了异草,我被派来人间抓捕越界的一只土缕与一只钦原,或还有其他未知的偷逃者。
当然,师父主要是考虑异草可能落入人间,让我来种植一些消融能异草能力的药材,能为误用了异草的人解毒。”
英望东说着接过了契约书签下了名字,他来人间需要一个受到天道认可的身份,果然签了契约就感觉体内妖气运行又舒畅了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愉快?这事有待商榷。
言不周听着英望东的计划,他想在荒府的空地上先试种药植,而作为杰出的园艺师,也能为荒府开辟另一条创收路——培育花木售卖。
英望东有这样的计划是很好,而他的到来也算多了一位妖界常识指导,但是作为队友,性格属性也不容忽视。
“我很欢迎你的到来,眼下荒府是有些荒凉,除了一棵快死的歪脖子没有其他植物了。所以不止药植,你也不妨再种些其他花木。另外,你也看到了这里遭受过火灾,我也不知能去哪里弄来合适的建材,此事你也不妨多留心一下。
至于种植普通花木贩售的生意,大宋对花木的需求量很大,是一条赚钱的好路子,但承包养花木的园圃前期投入不少,你应该没带本金来吧?”
言不周没绕圈子直接问了,只见英望东诚实地摇头,确定了他是两手空空地来。
“那就要再等等,我已经给皎瀛的养珠池塘投了一笔银子,没有闲钱租地了。等来年他养出了第一批珍珠,我们手头就能宽裕些了。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你说昆仑园圃被盗发生了三天,但汴京二十五年前就出现了使人不孕的蓇蓉,这又何解?”
英望东讪讪一笑,“我真不是有意晚到的。不是有句老话,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在昆仑呆久了,都忘了两边有时差。我们是还说点别的,你已经将土缕杀了,那就还剩一只行踪不定的钦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