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虎瞥见地上被劈裂的衣物,则弯腰拉住散落的腰带的一头,对着站在另一边挥鞭的章琳喊了一声,“抽绳——”
几近是电光火石之间的配合,章琳听懂了艾虎的计策,两人向两端绷直了长长的腰带,让全速冲击而来的土缕前肢冷不丁地被绊了一下。
腰带哪能承受土缕的冲击是瞬时撕裂,但是土缕被绊得失了准头,它整个羊身几乎是斜飞向前。
言不周选准角度并没有朝后方撤退,更是将虚镜之力凝于脚上,一脚朝土缕头上的最后一只羊角侧踢而去。
‘咔嚓!砰——’
前后两种声响接连炸响。正在羊角断裂的瞬间,土缕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羊眼,它连催动自爆的妖气都没有了。
临死之前,土缕唯有侧身一甩,是扫起一股狂风夹带着尖利羊角直向言不周而冲去,此刻只能寄希望于狂风把能人摔死,或是让羊角刺准言不周。
想它躲过了英招的看管偷下昆仑界,竟是没吃满一百只两脚兽就死了,真是好不甘心啊!
被一阵狂风吹飞的言不周,哪有闲情去享受飞翔的感觉,她下意识先凝出虚镜之力空手接白刃似得接下了迎面而来的羊角,又是快速调动力量护住后背,则在下一刻直直坠了下去。
不得不说,妖籍衙门府尹这个职位,简直就是让人在死亡重伤的边缘来回试探,是多给多少保命金手指都不嫌多。
一阵轰隆的地动声响起,地上被砸出了一个深洞,乒乒乓乓绝不是只有土石下滑,连带着一堆乱七八糟之物都朝下坠落。
等到这股兵荒马乱的下坠终归于安静,言不周松开了护住脑袋的手。
不得不说虚镜之力很好用,抗摔抗打击,与她曾接受过的科学教育完全背道而驰,是能保护一个人高空下坠洞也不留伤痕。
“嘶……”言不周拨开身下的沙石站了起来,她刚一起身就收回了之前的想法。的确不见骨折之类的伤势,但是臀部受力触地,又重现了正如上次骑马所遭受的疼痛。
算了,暂且无视疼痛。
人该多想想好的一面。如今她活着还手握战利品羊角一只,土缕已经倒地成为一只死羊,两相比对,这点痛又算什么。
土缕既死,那些伥鬼也就不足为惧,后续问题想来艾虎能处理妥当。
言不周却要弄清她到底掉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掏出火折子,微光照亮了黝黑的深坑,环视一圈让她又警觉心起。哪怕是高空坠物,她也没本事凭空砸出一个四壁绘制奇怪壁画的石室。
刚才下落的速度太快,看得不够清楚,只觉土质在某一刻很是松动,像是砸到了一处半塌未塌的地方。眼下,身边有三具一起掉落的尸体,他们死透了已是可见白骨。
既便缺乏验尸本领无法为尸体断代,言不周好歹还认识三人随身之物,锹、镐、铲、斧,烧到只剩木棍的火把、散落的一袋霉变糯米等等,这些装备指出了三具尸体从事的职业——盗墓贼。
不难猜测盗墓贼先打通了一个盗洞,也许是盗洞塌方了,让没来得及下墓的三人被活埋。这会遭遇了高空坠人,是哐当一顿全给顺到墓室里了。
‘我真没点亮摸金校尉的技能。’
言不周心中无奈吐槽着先拿起木棍,又撕下一块布料自制了简易火把,这下能更清楚石室的情况。抬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被碎石土木堵住了,或该感谢好歹因此还有流动的空气,不至于让人闷死。
石室四面,一侧为墙,三面设门。
正对墙的门是双开式,左右两扉并未完全闭合,一扉关闭而另一扉微微开启,在这缝隙间正静悄悄地站着一个女人。
言不周手举火把扫见侧身站立的女人,则急忙朝后退了两步。墓室之中,如此对视有够渗人的。
不慌!再仔细一看,这是一座活灵活现的女人石雕,其上彩绘的颜色让石雕看着像真人一般。不过,女子石像什么都画了,唯独没有点睛。
妇人启门墓。言不周回想着并不精通的墓葬知识,这种半启门风格的雕刻早前在汉墓中出现,却几百年不显,直至唐末又出现,而流行于宋元。
因此,完全没有必要疑神疑鬼,此地也没有发现古怪气息,她只是来到了一座风格特别的墓室而已。
关键是怎么离开。
知玄与知白被留在了三阳开泰食铺暂歇,他们无法长时间维持人形,言不周自是没法带着与伏羊小队一起行动。与其将棋子本体揣在口袋里带着行路,不如让两只棋子妖以食铺为中心,去探一探四周有无异植的气息。
这会只能连猜带蒙,双开门背后可能通向放置棺材等物主墓。左右两侧的单开门说不定是进入此处的甬道。
言不周完全没有开棺探宝的想法,她只希望能够从甬道离开墓室。左侧的那扇单开门紧闭着,右侧的门却开了一半,可以供成年人侧身而出。
为什么门会半开着?曾经有人从这个方向进出过墓室吗?她要不要试试这条路?
正在思考时,火把‘呲’一下灭了。墓室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是正常的。没有火光还亮,才有古怪。
早就知道衣物自制的火把亮不了太久。手边没有可供长时燃烧的火油,只能将就着用,灭了一只再重做一只。
言不周尽力无视她身处墓室,摸黑正要去再撕一段衣布料,却听得右侧单门半开的甬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似是断断续续出现,但真不是幻听。有什么朝着墓室的方向来了。关门?不,关了也就是自闭墓室中而已,倒是不如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没有选择盗墓贼携带的铲斧等物,它们都比不过血迹未干的土缕羊角来得坚不可摧。
言不周站在了半掩的石门之侧,屏气凝神之际,她有一丝犹豫是否要全力一击。尽管知道良民不下墓,会这样鬼鬼祟祟入墓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善男信女,但对方的出现说不准就是她离开的契机。
不管来者为何,或该留一口气问话。
前一刻定下这个想法,下一刻已经刺了出去。
黑暗中,锐物出而惊风生。‘哐——’的金石重击声在耳边炸响,在墓室里形成了一股回音。
一道身影已从半开的门里窜出,第二次攻击正要袭来,一柄利剑直刺向前,却是硬生生反手一收,顿时响起‘刺啦’利刃划破衣声。
展昭借着石壁上不知何种涂料发出的幽暗绿光,借着高一筹的夜视能力,他在进入门后先看清了墓中的人,惊讶地问到,“阿言,怎么是你。”
言不周只觉她的反应力在短短几息内又得到了提升。在分辨出展昭的声音时,虽然没能及时收回挥动羊角的手,却松开了握着的攻击利器,朝后退了一步,没让它直接刺向展昭的喉咙。
“嘶……”
只是,言不周退得太急,一不留神就扯到了伤痛的臀部,差一点朝后跌坐下去。
幸而展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把,及时稳住了言不周。“你没事吧?伤到了哪里?”
展昭自认出手有分寸未下杀招,刚才那一剑出了六成力,还有四成则是试探墓室中的情况。倘若不是进入甬道后,隐隐听到一顿哐当作响,认为八成是盗墓贼在主墓方向,他也不会未进门先出剑了。
当下,展昭一手收剑入鞘已经点燃火折子,对着跟前的言不周仔细照了照,头、脖子、胸前致命部位都好好的,没有一道剑痕。
刚把目光落到言不周的耳垂上,想着这人浑身似在土里滚了一圈,但耳朵还是白净如常有些不搭调,就看到灰头土脸的某人地怒瞪了他一眼。
言不周耸了耸肩,挣开了展昭扶住在肩上的手。她能有什么伤,高空坠落之后差点再遇二连击,真不知可怜的臀部是不是与某人八字相冲,一对上受伤的总是臀。“托展兄的福,我好得很。”
如此忿而不发的语气,怎么可能是好得很。
展昭不觉得言不周会因为他的出剑相对而忿忿不平。两人刚刚都选择了刺向对方,掉落在地上的羊角就是佐证,一来一往也算扯平了。
此时言不周所露出的表情让他感到熟悉,这是扫视了地上尸体又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刚被砸裂的坑洞,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上次药膏都给你了,还没来得及再配。等出去我就去买药材。”
展昭忍住没有笑,像是正儿八经地说出这句话,是换得再一记怒瞪。他还颇为无奈地反问,“我说错什么了?之前,你遗憾于未能在年幼时习得轻功,这回凭本事来了一回从天而降,难道不是一种另类的圆梦方式。不过,这种方法容易受伤,以后别再试了。”
无论展昭的语调有多温和言辞有多恳切,只要言不周不傻就能看见他眼底未曾完全遮掩的笑意。
腹黑猫,你怎么不直接笑,有本事就笑出声啊!
言不周侧过身不接这个话茬,她已经练就无视这种更好的境界,而早晚有一天会找回场子。“你怎么会来这里?一个多月就从江南返回汴京,飞熊没跑到累得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