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程说:“我是大丈夫。”
邢岫烟调笑道:“哦,那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可你书读得不好,入阁拜相当权臣的机率可不太高。”
邢程不服气地说:“当大官非得读四书五经吗?我瞧那也没有什么好的。能做事的未必都读这些。就说琏表哥吧,他做巡案做得比很多进士出身的都好。”
邢岫烟说:“你跟我说没有用呀,这个社会就是非进士不能入阁。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比进士强,你掌握一支比天下儒生文人集团更强大的力量,作为大周的中流砥柱,那么你就可以改变这个社会用人标准。”
邢程睁大了眼睛,忽说:“娘娘不是有……”邢程忽然发现要说天下间有谁掌握着一支勉强可以和天下儒生文人集团抗衡的力量,正是他的姐姐邢皇后。一直以来,只不过是为其披上了皇后受君命辅政的伪装外衣,这个集团逐渐成长,她也拉拢了部分原儒生文人。
邢岫烟白了他一眼,笑道:“滚你的吧,本宫有那么多折子,没空和你说笑。”
邢程连忙揖手出了殿外。
邢程拿皇后手令调出那批军械,由王青率微服的锦衣卫护卫着十辆马车送往吴府。
吴府开了大门,吴老爷子和吴良上前看货,那些所谓的上一代火铳看着和新铳相差也不会很大。军械所对这些旧铳也做过修理和保养,看着很像一回事。若是危急时分,这些铳还是能顶一用的。
邢程笑道:“为了这批货,小爷我也是到处说破嘴皮子了。哎!”
邢程意味深长地看着吴老爷子,吴老爷子心想,反正他们最多不赚钱,这些货的真正买家是后金,他们怎么样也要将这些钱如数给他们。
吴良将银票递给了邢程,邢程点了点,哈哈大笑,说:“各位果然爽快,小爷就喜欢和你们交朋友!不过,货既然送到了,小爷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邢程走后,几家老少奸商都涌上去拿出一支新铳来瞧,忽听一旁站着的下人咳了一声。
一群人会意过来,就带铳进了内堂研究。
吴老爷子代表奸商集团和一个面色并不好的男人说:“辉图大人,你看看这铳怎么样。”
那叫辉图的男人接过铳,他们后金人虽然擅长骑射,但是也见识过火铳,他一模就觉得这铳十分粮良,这枪管又沉又光滑均匀,拿着就安心许多,不像前明时许多火铳偷工减料、粗制滥造。
吴良摸着那枪/管叹道:“这样的东西也不知是怎么做的。”
他看看枪管内侧,惊道:“这里头有东西!”
众人一听忙细细瞧着,范同道:“难道大周的火铳射得远,就是这枪管不一样?”
辉图操着有一点口音的汉语说:“你们要尽快将这批火铳运回上京!”有这真品在,皇上可令工匠仿造,或者思索出破解之法。这近千支的铳也能装备一支千人精兵,或许也可以在军阵演练中找到克制的办法。
不过,后金人造铳,先弄对材料再说吧。邢岫烟有炼钢知识,大周更多的能工巧匠,都花了这么多年。
第265章 龙子从军
吴家的商队负责通过绕道蒙古, 将这比火铳送去上京城, 一路时如惊弓之鸟且不细说。
却说徒昶真正扎根在黄衫军后,才知当兵的艰辛,母后真的就没有给他半点搞特殊, 他连睡觉都是觉通铺。好在黄衫军的庶务要求极严, 营帐里的卫生要求很高,被子要叠成豆腐状, 不得有浓重异味, 天气暖了, 至少两天洗一次澡, 还是在驻地附近的河里。
堂堂嫡皇子, 下一任皇帝, 最苦不过读书习武, 哪里尝过这些。
卢将军倒是来他的营里巡视过,看到他也装作不认识, 因为母后下了死命令,卢将军要是漏馅他的身份,他要从军长贬来当上尉。
他到底聪颖, 文化水平高,在炮兵营,负责一个迫击炮排,有五蹲炮, 倒是很快掌握精确要点。他空降过来, 士兵们看他人小, 面上无须不服他,但是男人嘛,打一架就服帖了。
他将那几个刺头都打了一顿,他们再不能笑他兔儿爷了。他虽然和父皇长了有九分像,但是矮了许多,又还没有褪去婴儿肥,年纪更不同。况父皇那是君临天下的威风霸气,他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十四岁小子。最重要的是这些兵眼神儿不太好。
“排长,我帮你洗吧。”随身的锦衣卫周武走到“常途”身边,看着他拙劣的洗衣“动作,心有不忍。
徒昶说:“不用了,你洗你自己的吧。”
因为之前发生过周武一直帮他洗衣服,被二排的人发现,向连长告发他在军营摆少爷威风、搞官僚主义,结果在出晨操时连长当着全连的面对他进行批评。
这黄衫军南征两年多,内部改变,也几乎是新军风格了,时常开连会,话家常,还有少不了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因为也有部分阵亡将士,黄衫军中也编入了许多川军的人。
反正,他堂堂嫡皇子,那次显然要钻地洞去,心中却有点恼恨连长非常毒舌的批评。毕竟时代不同,人不同。
连长发现他的目光,大着嗓门骂:“怎么,常少爷不服气呀!不服气滚回家抱孩子呀!”
两百多人哄堂大笑,然后有人说:“连长,常途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这么快有娃娃?”
又有人说:“那也说不准,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娶媳妇早。”
又有人嘀咕:“我猜他是个雏……”
“黑子,你这个老油条,不正经……”
……
徒昶洗好了衣服,和周武一起回营。
晚上吃饭,那是没有私毫的宫廷优雅,简直是饿死鬼投胎。
吃完之后,坐着休息,一个粗汉剔着牙,叹道:“这北方天天吃大饼,偶尔有米,那米也不好吃。还是北越的米好吃。
另一个瘦上许多的士兵说:“可不是,在北越,有时还能分个饭后水果的,时常抓条蛇烤了,也是美味。”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说:“你说要是打完仗,我要不要带全家去北越,那里好种东西。”
那瘦小的士兵说:“你说打完建奴,娘娘又在关外分点地给我们,那我们将来是去北越好,还是去关外好?”
一个五官有几分英气的青年道:“猴子,美的你!听说红衫军、黑衫军、白衫军对咱们意见可大了!我瞧到时打仗时,能得功劳的仗轮不上咱们,就让咱们驻守山海关当预备役。他产噼里啪啦打完了,等到咱们,什么都捞不上。”
那叫猴子的小兵道:“不会吧,咱们的适应性训练不是挺好的吗?当初在广西,娘娘也没瞧上咱们黄衫军。头一仗让她新军的心腹打了,但后来在镇南关,咱们就证明了实力,娘娘也是一视同仁呀。”
那有点英气的男子道:“说起来咱们原来是圣人的嫡系黄衫军,你们怎么都将自己当新军。”
猴子笑道:“圣人娘娘不是一家吗?我还听说……圣人他怕老婆……”
“猴子!你不要命了,背后敢议圣人的事!”一个稳重一些的士兵骂道,他是猴子同乡。
猴子道:“我……我也是当时在北越和新军的朋友吃饭时,听他们说的。”
稳重士兵道:“圣人当世明君,怎么可能……管不住自己舌头,小心吃罪的是屁股!”
徒昶搓了搓手,抽着嘴角,心想:那个……父皇怕也不冤,他是怕母后,还操心着他们被母后责罚,他们全家都怕母后。
那个猴子最是活泼,忽问他:“排长,你这么小,看着家里也挺有钱的,干嘛来当兵?”
徒昶不禁一愣,过了五秒钟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众人迷茫:“啥意思?”
徒昶想了想,说:“就是说男子汉应该持剑……”
“收了关外建奴占的五十个州?”猴子会意道。
徒昶道:“这么说,也没错。”
那粗犷的汉子拍着大腿道:“这个诗有意思,我喜欢!排长,你再念一遍我听听。”
徒昶也不禁莞尔,于是再念了一遍,在场的一排士兵都跟着念。
那粗犷汉子名叫王大,笑道:“待我回乡,我念给媳妇儿子听,他们也知道我不只会杀猪,还懂诗。”原来王大是个屠夫卖肉的出身,还识不少字,精于算钱,才能到炮兵团来的。
炮兵和步兵不一样,是需要会算一点,动手能力强的。
次日,又是一天非人待遇的训练,徒昶也是满身的疲乏,但终于轮到休沐了。
平日话不多的周武一早起来问他:“排长,今天咱们营沐休,你要不要回城?”
徒昶却道:“我没有力气了。”
“属下可以去找辆马车。”
“还是算了吧……”
徒昶是不想奔波了,特别是还不能过夜留宿,自己在军营各处看看,看看书,一天也就过去了。
不过到辰时时分,就有外头的有士兵在高呼,徒昶也不禁好奇带着周武出了帐篷。
就见一个白袍俊美少年带着两个面生的农夫,他自指挥着农夫搬下一盒盒一包包的东西。
周武认了出来:“排长……”
那俊美少年转过头来,看到了徒昶的衣差,不禁嘿嘿嘿连笑三声,想要开口喊他,生生改口:“常贤侄,老程我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