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差点一个趔趄,那俊美少年正是邢程。邢程做成了生意,也知道吴家已经秘密运走那批火铳,他们若真如所言是自己防身,根本不需要这么做。那么他们通敌叛国是铁板锭钉的事了。
盯人是锦衣卫的事,邢程巡城之余就空了,徒旭在机要处工作,不得擅离,听说今天徒昶休沐,他便来找徒昶了。近一年来,其它几军不少基层见过他们几个少年,还有不少皇家学院的少年在那几军中当文书。但是黄衫军是随皇后新来的,还没有见过他们。
天气不冷,邢程还拿着一把折扇,笑道:“常贤侄,惊喜吧!还是程叔叔疼你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呢!酒楼最好的饭菜,半夜就开始做了,还有好酒哦!”
邢程从一个让人临时雇佣的农人手中接过一个食盒,打开后是一只烤鸭,散发着勾人的香味。
“这还是小意思,我还准备了火锅,和各种零嘴、用品,足足两车呢,够你用段时间。”
徒昶虽然对这样的辈份有些委屈,但是对于久未吃好东西的他来说,还是吃比较重要。今天休沐,没有人在这方面限制他。
徒昶忙让周武带人去桌上摆开来,他也拉着邢程去先祭五脏庙再说。
先吃烤鸭,邢程净了手,拿着匕首就片了起来,邢程是读四书五经的天分不高,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天分都是奇高,连武艺,也不差徒昶。
看着舅舅片下肉来,徒昶也不管那么多卷了就吃。许多士兵还远远看着,徒昶还迟顿一分,邢程却久混三教九流,情商极高,冲他们招招手说:“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吃呀!不然我备这么多干什么。”
那些人哪有客气的,蜂拥而上,一张桌子顿时挤满了。邢程现在有钱,光烤鸭就订了十只。那些人也不用说,自己用刀将烤鸭切成块,一点不讲究就塞嘴里。
“好吃呀!”
“这油脂入口即化呢!”
猴子看看邢程,说:“这位少爷,你以后常来看我们排长吗?”
邢程看了猴子一眼,叹道:“唉,这么见外,跟你们排长一样喊叔就好了。”
叔?
大家看向徒昶,又看向邢程,难以至信。
“排长,这真是你叔呀?”
徒昶一边吃着,一边怨念看着邢程,却没有否认,淡淡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这也是舅舅,辈份就是比他高。
“哇!排长,你叔好年轻呀!”
“年轻有为呀!”
“简直是那个……器宇轩昂。”
“排长叔叔还有那戏文里……那什么孟尝之风。”
“小孟尝呀!”
吃人嘴短,个个嘴甜。
邢程笑道:“别小孟尝,我有别的名号的,人称‘东海小白龙’!”
“是《西游记》里的小白龙吗?”
“那是西海小白龙,‘东海小白龙’肯定比西海小白龙厉害。”
大家笑着议论纷纷,再有那聘来的人将火锅也摆上了,底汤是用两个水桶带来的。
鸡鸭鱼肉和内脏都有,摆了四个锅,还去别处借桌子。
也不只是一排的人,一连的二排、三排没有去别处玩的人也过来赠吃。
这“东海小白龙”程爷倒是很受人欢迎,而邢程也终于坐在徒昶身边一起吃火锅了。
邢程问道:“在军营苦不苦呀?”
徒昶心里一酸,但面上还强撑,说:“这点苦算什么?我是那种吃不得苦的人吗?”
邢程道:“你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叔叔我也感到欣慰。”
徒昶道:“你可以把‘叔叔’两个字去掉吗?”
邢程呵呵了笑,摸了摸鼻子,又低声说:“我前几天刚发了笔财,旁人我不告诉呢!”
邢程颇为得意赚钱的事,偏偏大外甥不在身边,他一颗虚荣想炫耀的中二少年心得不到最大满足。
徒昶奇道:“什么财呢?”
邢程在他耳边低语,徒昶也不禁哈哈大笑,两个又喝起酒来。最后香味把连长都引来了,徒昶也不记仇,跟舅舅一块,心情就开朗许多,在军营,也有吃苦思亲的原因。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徒昶再也吃不下了,才和邢程出去走走。
徒昶问他知不知道何时发动北伐有没有听过什么消息。
邢程想了想,说:“你也知道……他们哪里会将这些事告诉我呢?你问圆圆可能还知道的多点。”
“她们回来了?”
“回来了,就几天假,不然怕是想呆葫芦岛了。不管怎么说湖北新军肯定会是主力,听说火/器化也是很高的,她们恨不得留在那能看看。”
徒昶道:“三姨夫不是已立大功了吗,禁军几个军在这能放着不用?”
徒昶是知道身边的人都想捞功劳,而他已经从军,吃了这么多苦,都没上过真战场也太丢人了。
第266章 锦州军议
邢程在傍晚时才离营去, 要说军营重地难进,但是他身上带着个锦衣卫的令牌, 关卡之人自然无不放行的。
徒昶难免对这个小舅依依不旧, 却看营中其他人竟也像是对小舅舅生出些情谊似的, 让徒昶也是哭笑不得。
小舅去小教九流之地,混得都是极好的,他若从军,只怕也是如此, 这方面他就矜持得多。
无休无止的训练和思想工作又开始了, 徒昶还必须熬下去。
……
却说这日, 皇帝和皇后终于结束了相对轻松的时间, 摆驾锦州。
经过“辽中经略”谭谦的建设,已经完全修复了前年被后金进攻后的残垣, 又一派详和之态。
“辽中经略”是个临时的官职,“经略”为从一品,也是与总督齐平了, 但是为了能让他统筹边防之政务, 给他领兵部尚书衔。所以说谭谦等于是花了十五年做到位极人臣,实在是皇恩浩荡。
一应大小政务事无具细,处理起来十分用心。
驻守锦州的也是邢岫烟的老朋友红衫军,指挥使为赵文龙,曾经的平定白莲教起义的大功臣, 现在已是靖安侯。
而周显川的白衫军驻在朝阳, 而西宁郡王率的朔方军此时驻在大同, 进可助攻,退可震慑蒙古各部。
黑衫军则是驻守北平,此时北平虽然不是京城,但是也是边防重镇,特别这里也有很大部分的奸臣。
如此北防当真如铁桶一般。
圣驾抵达第二天就,帝后就巡视了城防、后勤并检阅了红衫军。
翌日,在锦州,就秘密召开了只有谭谦、赵文龙,偷偷来的萧景云、卢坤、周显川几个人的军事会议。
皇帝拟春末夏初发动进攻,但也要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赵文龙道:“我军应先攻下盘山,此地毗邻锦州东南方,后金在此经营日久,镶红旗有两万精兵驻守在此。若是北征,有这部分的兵马随时骚扰大军后方于我军实为不利。”
卢坤道:“赵大人言之有理,臣也是这个意思。”
这点大家倒都同意,近在眼前的肉不吃不应该。
徒元义问:“那拿下盘山之后,又如何布军?”
周显川道:“此时大周兵强马壮,我军可一举攻下他们的国都沈阳,后金必亡。”
将他们打回原形,将他们的朝廷骨架子都拆了,国就灭了。
若有此功,必定封侯。
周显川本来是封侯了的,不过为了旧主求情,皇帝还真给他降爵,什么事都是要有代价的。
徒元义对后金有着前世的“亡国之恨”、“抹黑之仇”,此时有二十万大军,合力猛攻,未必不成,是以不心动也是骗人的。他就想将后金踏碎碾平,方消他百年心头之恨。
徒元义思考了一下,却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又问其他人。
萧景云奏道:“臣以为,应当打辽阳,辽阳为建奴故都,前明末年,建奴酋首才将国都迁至沈阳。但辽阳也一直是其东南重镇,接连辽南。臣闻后金伪朝廷大力开发辽南,经营日久,有良田万倾,且与朝鲜国、日本国往来密切,是后金的精华之事。若是截断其南北,南粮不能北调,待到夏时后金必然缺粮草,内部将会军心大乱。”
赵文龙道:“妙哉!臣也是这个想法。”
其实徒元义其实也是这个法,后金至今不肯投降,可见气运实力仍在。当年朱元璋北伐元朝,也因元朝尚有实力,不先打大都,而还占山东、河南。徒元义通读史书,当然会有借鉴的想法。
徒元义却道:“皇后是何想法?”近来他也问过邢岫烟,但是她却犹而难决,还在考虑。
邢岫烟其实现在也难拿主意,好战必亡、忘战必危的教训和开启帝国主义时代的两种思想在纠缠。
她长叹一声,说:“打辽阳虽然也很大的战略意义。但是我想,辽阳重镇,北有沈阳上三旗中的正黄、镶黄两旗轻易驰援,南有鞍山,西有本溪,地缘上与我军不利。女真不满万,满万不战,攻占盘山之后他们还是有实力的。金弘理颇有几分能耐,只怕诸君能想到的,他未必想不到,辽南确实是后金王朝的精华所在。”
邢岫烟走到地图前,说:“拿下盘山后,威慑沈阳与辽阳,金弘理必然要在此重兵守备。我军应攻其不备,闪电拿下彰武,进而北上占领四平、法库,兵压公主岭。四平是后金与关内汉奸走私集团、蛇鼠两端的蒙古许多部落商贸往来的必经之路,公主岭一带也是关东重要粮仓,其地理位置也是东可探关东全境,西可图蒙古。四平虽然有重兵镇守,会是场苦战,但是其战略意义却比取辽阳要高得多,只要牢牢占住四平,华夏将在地缘上改变几百年来被北方民族泰山压顶的那种状态。而此时敌军战略败局已定,甚至不打沈阳,就此收兵,我大周今后五十年都立于不败之地。”后金的物资粮食可不仅仅来自辽南,贸易也不仅是朝鲜和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