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别乱动!”
“我替晴娘按按肩。”
但是按着按着就往下跑,罪魁祸首半夜又跑去打了盆温水。
这厮新学了不少本领,一股脑往晴娘身上倒,害得严问晴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李青壑也是个贪睡的,紧紧搂着晴娘,埋首在她颈窝酣睡。
严问晴揉了揉他的发顶,如愿听见一声半梦半醒的嘤咛声。
还往晴娘脖子蹭蹭,像撒娇一样。
只是蹭着蹭着,又开始轻舔,明明还闭着眼,凭借本能在严问晴颈侧轻嘬。
严问晴一把推去:“起开!”
李青壑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晴娘脖子上新鲜的浅粉红痕,且纳闷这是怎么搞的。
晴娘好好收拾一顿白日咬人的混蛋后,方起身穿戴。
凝春端着水盆入内时,就瞧见李青壑揽着严问晴委屈巴巴的哼唧,看她进来,又抻直腰身端出人模狗样。
严问晴问凝春,昨日交代她派人向官衙替李青壑今日告假的事是否办妥。
到底离官衙偏远些,无甚要事没必要赶早去。
今早李青壑也没惦记着上值。
她随后又与凝春沟通要事,并不避李青壑。
虽说李青壑只是在旁边殷勤叠被,似乎不在意她们说了什么,但人都是长耳朵的,怎么可能听不见。
凝春从主子的举动中隐隐察觉她的态度。
起得太晚,早午饭一并用过。
饭后二人闲步庭中。
五年来,严家老宅只做修缮,陈设几乎不曾变过,不过时光荏苒,五载光阴,足够树苗长成郁郁葱葱,也在青砖白墙上留下种种痕迹。
严问晴带李青壑见过她视作亲人的周嬷嬷。
听闻晴娘是这位妇人带大的,李青壑立马毕恭毕敬。
后头严问晴一个没留意,他便跑去向周嬷嬷打听晴娘小时候的事。
周嬷嬷先时看不上这拎不清的混小子,并不搭理他,但见他殷殷切切,三句离不开晴娘,才终于松了口,聊些严问晴的旧事。
因家风中正,严问晴自幼不仅学女子四德,也学君子六艺,她十二岁时便夺得京中少年马球赛魁首,后以一幅群骏奔野的绣图得皇帝青眼,亲赐奖赏。
若非父亲无意仕途,严御史年迈有乞骸骨之心,她一定是五陵年少争相求娶的心宜娘子。
即便如此,在她离京前,亦有无数少年策马相随、依依送别。
可回到并不熟悉的故乡仅年余,天崩地裂。
她学了那么多东西,却没有哪一个教她如何面对突然变脸的亲朋、如何保住长辈留给她的东西。
严问晴曾去信给父母、祖父母的故交,但清官难办家务事,加之路途遥远,回信久等不至,她从未有哪一刻,像那时般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求人不如求己。
当时也有许多人愿求娶晴娘,以姻亲关系帮她。
可一来人心隔肚皮,是“帮”是“夺”并无一定;二来,严问晴当时并不想以婚姻做交易。
不过回到安平县后的种种,周嬷嬷并未同李青壑详说。
李青壑方知晴娘从前在京兆时,是多么恣意明媚。
他想:我若是能同晴娘一块长大就好了。
越想便越嫉妒左明钰。
下回再见一定要把他灌得亲娘都不认识,让他在晴娘面前好好出一次丑!
不待晴娘来寻他,他又像个被磁石吸引的铁坨子,贴到严问晴左右。
“商行里鱼龙混杂。”严问晴还惦记着昨晚没说完的事,“所以若是核对收卖商品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赃物,将卖家扣押送官也是合情合理。”
严问晴不能公开解释那条璎珞如何到她手中。
所以即便已经查明璎珞的来历,也不好用作罪证。
但有一样东西,更能证明受害者的身份。
“左氏以武发家,执掌兵马的左将军对身份核实十分慎重,除却明面上的印章,他还随身携带着一件隐藏在饰品里做着特殊记号的信物。”严问晴随口道,“随着左将军身负要职,这个习惯逐渐为左氏子弟效慕,成为族中风尚。我已同明钰通信,向他询问过一些细节。”
这些世家大族里的小事户自矜当然无从得知。
严问晴审问过杀人越货的流民,确认他们收钱办事,左氏子弟的财物如那条璎珞尽数归户自矜所有,那样能够证实身份的信物,恐怕还在他的库房里等待销赃的时机。
而今,“时机”送上门来。
李青壑明白晴娘要做什么,只是他刚还嫉妒左明钰能和晴娘一道长大,甫一听严问晴提到左氏,心下不免冒出一串酸泡。
数日后,户自矜的亲从依照约定的时间第二次至李家商行。
他轻车熟路,拿着比上次更多的金银细软到单间等待,不多时,商行的掌柜入内,仔细查看包裹中的东西,片刻后,掌柜朗声道:“这东西我们恐怕收不了!”
话音刚落,数人从门外涌入,火速将这亲从拿下。
亲从大声呼救:“你们这是要劫我财物吗!”
“抢劫财物的另有其人吧。”嘲弄的声音响起。
李青壑穿着捕头的官服抱肘而立:“前日接到报案,有人拿来路不明的财物到商行销售,我等奉命在此蹲守。”
亲从立马道:“我家主人是赌坊老板,这些皆是欠债赌徒的抵押之物,哪里来历不明?”
李青壑拈起桌上那枚牡丹纹扳指:“那真是没想到,前年就确认遭劫道身亡的左氏子弟,竟能拿着被劫走的东西到你们赌坊欠债。”
亲从有些急智,反驳道:“赌坊来去三教九流皆有,恐怕留下此物的正是劫道悍匪,李公子抓我有何用?”
李青壑不慌不忙:“既如此,需得请户老板带上他的账本到衙门走一趟,咱们好好查查是谁留下这枚扳指的。到底是京城出来的贵客,这么久都不曾破案,想来高县令也乐见有新的线索。”
见一行人有备而来,亲从沉默,似放弃挣扎。
制住他的人欲将其拎起,他却突然发力,迅速挣开拿他的捕快,直往窗户扑去。
李青壑蹬地跃起,一记横扫千军,佩刀的刀背狠狠砸向此人腰身,他“砰”一声落地,疼得眼前发白,再无逃跑的力气。
不出半个时辰,县衙捕快查封赌坊,带走户自矜兼一箱账目。
李青壑连灌下四五杯凉茶,抹了把汗,兴冲冲对严问晴道:“他初时还嘴硬,既不肯招供,还要求见赵讼师与他写状纸告我,待见着那伙他曾经收买假充土匪的流民,才知道大势已去。”
“他但凡有恶意攀扯晴娘的话,都被我狠狠挡了回去。”
亮晶晶的眼儿望着严问晴,似讨赏般。
严问晴虽与户自矜暗中往来,但皆是合规的生意经营,就算传出去无非是名声不好听。
现在她与李青壑同心,自不再怕传流言蜚语。
她领了这份好意,为李青壑打着扇,柔声道:“今儿一天实在辛苦,快去洗漱。”
李青壑“嗷”一声应下,显然是又自个儿领悟到什么,红着脸兴冲冲洗澡去。
人还未至,声音已经欢天喜地的绕上来。
进门的时候还顺口将书房里外的仆从遣走, 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严问晴搁下笔。
“晴娘, 我洗好了。”发尾还沾着水渍, 湿哒哒搭在肩头, 往深色的披袍上洇出一块水迹。
亮晶晶的眸子黏着严问晴。
声音脆生得紧, 上扬的尾调里浸满了期待。
期待什么?
严问晴岂能不知。
只是她望了眼外头的天色,随口问:“怎么?你想要白日宣淫?”
李青壑不知道晴娘怎么总能用如此正经的神情说出叫他气血翻涌的话,一贯厚比城墙的脸皮面对她时又薄如蝉翼, 热意熏出的颜色比攀上白云的红霞更甚。
他心虚地向外张望。
只觉得挂在天边这大太阳着实恼人, 怎么落得越来越晚, 这个点儿还在天上赖着, 搞得他似乎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他自不能承认满脑子下流事。
李青壑轻咳一声, 踱步到严问晴身侧,佯装庄重,偏头问:“晴娘这是写什么?”
“写给明钰的。”
闻此,李青壑鼓了鼓腮。
严问晴将晾干的信纸折好放入信封:“请明钰更进确认此物, 依他作证,也好借左氏的威压。”
“只是需一个可靠的人, 将这至关重要的信物送到他手中。”
严问晴看向李青壑。
李青壑听明白了,但他且吃着无缘无故的飞醋呢,瞄了眼晴娘, 继续鼓着腮不吭声。
停了会儿,严问晴忽然道:“我好像丢了一本书,不知你看见过吗?”
李青壑当然想到自己从书房里顺走的那本婚前读物,舔了舔唇:“什么书?”
“叫《春厢秘录》, ”严问晴指尖轻点某人的心口,“不知偷书小贼研读到第几章了?”
李青壑眨了下眼,握住晴娘的手轻轻一带,严问晴便顺势倒进他怀中,清脆的笑声震得李青壑浑身酥酥麻麻。
他闻着吃的立时扑上去,才不管什么气性不气性。
只是李青壑啄两下唇,刚顺着玉颈吮吸,就被严问晴掰着下颌抬起来。
但见严问晴眸光潋滟,口中说的却是冷若冰霜:“我癸水快来了。”
“我知道。”他算着日子呢,李青壑捉住严问晴的手轻咬,“那就一点好处都不肯给你的信使?”
这些天李青壑很是注重养心调控,与晴娘耳鬓厮磨时每每有□□都克制了回去,自觉已非曾经的愣头青,只待晴娘这次小日子走干净,便打算央着晴娘陪他再试,定要一雪前耻。
自然,在此之前能吃到什么李青壑也不会放过。
“……你长这么大还没断奶?”
李青壑拿犬齿轻轻磨了磨,没羞没臊的含糊说道:“是啊。好姐姐,我快要饿死了,给我吃一口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送信嘛。”
只要能吃到口,他什么脸都不要了,羞得冒热气也要胡言乱语。
吃饱喝足后,不要脸的信使为晴娘整理衣着,尽管动作小心细致,还是叫严问晴嫌弃:“嘶……狗东西,一定是你咬破皮了。”
李青壑立马凑过来:“我瞧瞧。”
严问晴一掌将他脑袋推开,拢好衣襟——她怎么可能瞧不出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叫他瞧瞧,没破皮等会也要被他嘬破皮了。
可惜晴娘找来这信使靠谱归靠谱,就是胃口太大,没多久又饿得不行,晚上拿白糖雪顶糕好一通吮咬,早起还要再嘬一口蒸牛乳,才向县衙递了两天假,依依不舍往海平县去。
及至左明钰所在驻扎营地,通讯的士卒确认李青壑的身份后,将他请暂到营中小候。
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巡营士兵从李青壑身边走过,他好奇地打量那些士兵身着的皮甲——藏甲乃重罪,李青壑长这么大从未距离甲士如此近。
穿甲的绳索上泛着毛边,有的甲片边缘缺口、有的甲片正中箭孔,有的甚至能在前胸看到翻卷的皮子,断裂的甲片用绳子重新绑在一起。
这些老旧的、风尘仆仆的皮甲,随着整齐划一的队列走过时,碰撞出的本该年迈的吱呀声汇聚成一道难以言喻的可靠高墙。
李青壑瞧得入神。
正瞅着,远远走过一名着金甲的将官。
饶是李青壑不了解军营里的军衔制式也能瞧出他与众不同。
看这小子大大咧咧的四处张望,将官瞪向他,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气势裹挟着腥风血雨,沉甸甸压到李青壑头上。
李青壑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直勾勾盯着那身铠甲,听到将官行走时甲片碰撞,似刀兵相接时的敲冰戛玉声。
见李青壑不惧,将官也露出些玩味的神情。
只是待他欲往这边走来,试试生面孔的底细时,左明钰匆匆赶来。
两个年轻人寒暄着往里走。
左明钰看过书信与信物,确认是出自左氏,遂回信一封交给李青壑,并请他代自己向严问晴问好。
李青壑口头应了。
聊完正事,又随口聊一些近况闲话。
左明钰笑道:“还好我来的及时,不然你一准要被罗将军抓去参军!”
“是那个着金甲的将官?”
“正是!”
左明钰道:“罗将军可是夸我这身板合该到战场上讨饭吃。你我不相上下,他一定也想拉你上阵杀敌!”
两少年原本便身形相近,李青壑任捕头职,没少了锻炼,左明钰在军营受训,也是结实不少,即便过去两个月二人皆有强身,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分伯仲。
只是左明钰此时身披轻甲,压住从前的毛躁,瞧着多了些威严。
李青壑随口道:“唬我吧。程大将军出了名的军纪严明,他手底下的将领,哪有随便抓个人参军的?”
“旁人不一定,你嘛,恐怕程大将军在此都想招揽你。”左明钰两眼放光地盯着他,“你李家富甲一方,程大将军率军在此驻扎,若能得你家粮饷相助,定是如虎添翼。更何况你也有习武的天赋,上阵杀敌不在话下。”
李青壑听出来了。
这是想骗他钱。
但他家的钱全是留给晴娘的,他才做不了主。
被李青壑三两句话糊弄过去的左明钰并未多说什么,转而拉着他到校场上旁观操练,展示营中英杰云集,因李青壑来时已近日落,不多时,营中竖起一排排火把,浓黑的夜色无法侵染丝毫。
夜深赶路危险,在左明钰再三挽留下,李青壑暂住一宿。
他又带李青壑围着篝火饮酒高歌,喝到兴起,掷给李青壑一把长剑,二人在熊熊篝火边挑剑会武,一群将士高声喝彩,赤红的光将李青壑那双明亮的眼睛照得火热。
只是左明钰枉费心机。
翌日早,李青壑依旧毫不留恋地拜别。
左明钰虽有遗憾,还是干脆放行。
骏马疾驰出营地,不知跑了多远,李青壑慢慢缓下速度,鬼使神差般回眸望去,东升的太阳悬于沉默矗立的营帐之上,唯有在晨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飘扬。
回到李家后。
李青壑先将左明钰的回信交给严问晴,其上印有左氏正式印章,以左氏之名委托高县令严惩凶犯。
在严问晴看信的时候,他讲着一路的见闻。
“……那身甲忒好看。”李青壑眼皮微垂,又忽然抬起来,笑望着严问晴,言之凿凿道,“我觉得我穿上会比左明钰更英武!”
他又道:“那小子还想忽悠我献财投军……”
“你想去吗?”
严问晴放下手中的信纸,专注地望着他。
李青壑沉默。
好半天,他低声道:“有一点想去。”
严问晴笑道:“好,那我帮你。母亲那里由我劝说,捐献的军需物资我替你准备。”
李青壑张嘴准备说什么,被严问晴伸出合并的两指盖住,她凝视着李青壑,眸中满是柔光:“只一点,你要保全好自己,平安回来。”
种种借口理由在不需要任何解释的目光下溃散。
李青壑咬咬牙,紧握晴娘的手,郑重承诺道:“我只去长长见识,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严问晴轻笑一声,她悄然垂眸道:“我身上的癸水过两天走干净。”
突然提到这个叫李青壑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晴娘这话的意思,他的心顿时如擂鼓般狂跳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晴娘,想说些什么,却喉咙发紧,慌得说不出话来。
紧握的手心也泌出一层汗。
“我……”明明是已经思量过无数次的事,偏偏这时候李青壑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去洗个澡。”
来回赶路一身风尘,早该清洗清洗。
严问晴调笑道:“还得再等两天。”
李青壑红成个刚出锅的大虾,慌里慌张地跑进浴室。
次日,他依照严问晴的吩咐将左明钰的回信交给高县令,再去班房解决案件收尾。
李二叔被他大义灭亲,顺便铲掉给他通风报信的捕快,现在这帮人皆是以李青壑马首是瞻,他们见捕头春风得意,遂上前说笑奉承,李青壑只与他们闲聊,其它一概不提。
及至午后,有信差至班房,送来杜夫人寄的信件。
夫妻二人已至京兆安定,并求得老太医救治,目前一切都好,因前阵子李二叔刚被发现暗中勾当时,严问晴就已去信询问公婆如何处置,杜夫人信中也提到任他们安排。
除却近况,杜夫人另提到一件事。
严御史尝有一学生,刚正不阿,经年在京兆替北地灾民奔走,多受权贵打压,近日得太子青睐,一举破获旧年的赈灾贪腐案,居功至伟,圣上询问其欲得何奖赏时,他竟自请下放安平县为县丞,不为名利所动。
其名唤薛春鹤,字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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