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栀莫名其妙穿进了一本修仙文里,成了一缕绑定系统的魂。
系统:我绑定过一千个宿主,没有一个人成功,都被魔王弄死了,老子不想干了。我们合作,我被炒鱿鱼后一定捞你走。
季安栀双手一摊:正好我也不想送死,一言为定。
系统:原任务是救赎大魔王或杀死大魔王,我们就加入他,加速魔王黑化,毁灭世界!
季安栀:好,让他搞!
系统:角色也随机!
季安栀:看命!
无边法相,渡世间万物。
江允本是玉佛门天之骄子,年仅十岁,入邪后,他跨越生死,盗取招魂幡,立志要招出恶魂千万,踏平四海八荒,“渡”一切苦厄。
他被追杀到走投无路,口里含着血,用所有的意念,召唤出冥界最强大的鬼魂:
一脸懵逼的季安栀。
江允擦擦包子脸上的血,艰难地站起来,冷脸邪笑:“你就是冥界最厉害的恶魂?”
季安栀睁眼说瞎话:“对,就是我,我超邪恶的。”
季安栀尽职扮演恶魂。
十岁的江允:“恶魂,帮我杀死他们,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季安栀:“一个强大的魔王,必是从小事亲手做起,你自己去,把他们都杀干净,一个不留,感受屠人满门的快意!”
十三岁的江允满手仙血:“书上说恶魂要有人身,必须修炼仙法,我给你‘找’来很多仙法,你务必带回冥界修炼。”
季安栀:“魔才是王道,修什么仙,你不要不务正业。”
十六岁江允:“如果有一天我魂飞魄散,我一定把你也杀了,叫你和我彻底死在一处。”
季安栀:“你放心,新坟头我都准备好了,亲手挖的,到时候还要杀一万人为我们献祭。”
江允不禁眼红:她懂我。
生灵涂炭这三界,哪有与她天长地久好。
他霍然牵起季安栀的手,小心翼翼放在颊边轻蹭:“阿栀,你上辈子死在哪里,告诉我,你我生不得同衾,死必同穴。”
季安栀:???等等,事情怪异了起来。
系统一觉醒来: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少年你谁?
#我被迫有了阴暗童养夫后的作恶日常#
#论我后来真的成为世界最强,我的童养夫却不务正业,总想自杀那件事#
#被发现有系统后,我的童养夫怕我溜走囚禁我,怎么办,在线等,急。#
内容标签: 年下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成长 美强惨 救赎
主角:季安栀 江允
一句话简介:要我救赎?好的,我将毁灭世界
立意:抓住每一份机遇
一望无际的废墟,土腥红,风卷起红色的沙浪,迷了鬼眼。每隔几十米,便零星插着几根枯瘦的枝干,脆弱不堪,小风折腰。
像末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非常沉闷的、腐烂的死气。
近旁有几座残破门楣,栅栏和墙体吱吱呀呀随风作响,时刻准备离家出走。
门边上糊了一张画像。
说是画像不够贴切。
因为就算毕加索本人来,也觉得它抽象,并拒绝承认画上是个人。
这是季安栀的邻居,薛老头家的门头。
一个老头从画像后面钻出来,那模样,丑得简直是画像一比一复制出来的。
“没办法,死都死了,老夫死的时候忒丑,按照规矩,就只能遗像与死状二选一,就选遗像了。
哼,再者,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死状无异,样貌齐整……白丫头,你到底怎么死的?”
薛老头说过,他生前是个将领,打了一场胜仗,在城门上欢呼的时候脚一滑,摔下去死了。
城墙很高,脸着地,死相可谓难看。
原本他有一张帅气遗像,后来他在凡间养的鳖,在他死后一百多年成精了,非要报答他的救命、养育之恩,每日为他上香,甚至亲自给他画了一幅新遗像,强势替换了宗祠遗像。
所以鳖孙是真鳖,也是真狗。
是恩是仇还要打个问号。
至于……
“我怎么死的?”季安栀长叹一口气,背起手来,面露怅然。
“我是嚣张死的,天妒英才。”
薛老头:“?”
薛老头白眼翻了整整一圈。
他就多余问这一嘴。
是的,季安栀已经死了。
死在实习汇报大会上。
正常学生的实习汇报:我在公司学到了很多,同事和领导也都很照顾我~
季安栀的实习汇报:实习公司与领导都是傻缺,接下来,我将分点阐述他们为什么傻缺。
诸如:“中饭点个外卖不行吗?不,他非要我帮他跑腿。”
“六点钟下班,七点所有人还坐在办公室不动,七点半我上了地铁,一个电话打过来,‘谁同意你下班了’。
我只能再坐地铁回去,八点回到办公室,坐到九点半。
一点工作也没有,干坐。”
“做表格,做完了他说不行,要按照新的格式做。却不发表格,发了个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扫描件PDF给我。
但是,他说他要EXCEL!”
无视辅导员和专业老师们瞪大的眼睛合不上的嘴,季安栀仿佛说了半小时的脱口秀。
半年实习,被迫看透社会本质,并以“祝贵司早日破产”光荣结尾。
汇报完,季安栀昂首挺胸下楼梯的时候,脚一崴。
脑袋先着地。
脖子折了。
她死了。
但她没白死。
她绑定了同病相怜的知己——走失多年的闺统。
【姐妹,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我是实习系统233号,简言之,我的领导有个仙侠世界的项目他自己处理不了,且无统接手,竟丢给我一个实习统来处理。】
【做得好不是实习统子的功劳,做不好都是实习统子的错!统子每天加班,日渐憔悴,都咳零件了。】
【但姐妹你知道吗,我是学日常经营流的啊呜呜呜!】
季安栀深有同感:“这不是强统所难吗。”
【就是啊!】
【可怜我前后绑定过一千个宿主,没有一个人成功!】
【都是因为一个人,江允!】
简而言之,江允是个超级大魔头,若任由他作恶,主系统的项目就黄了。
季安栀:懂了,项目里出现了一个不可控因素。
可怜的实习统找过凤傲天女主、龙傲天男主、满级大佬镇压大魔头,没想到大魔头本领高强,游离生死之外,总能死而复生,最后这些人统统失败。
【统子我痛定思痛,剧情流行不通,于是我转战感情流。】
季安栀:“很有道理,万一他是个恋爱脑呢。”
闺统通读了小绿江、某棠与某佩,男的、女的、多元的,小白花、小绿茶、小作精、小太阳、小咸鱼都送了,无一幸免。
季安栀:“那没事了,爱情无用。”
【姐妹,我干不下去了,我写了辞职信,竟然被主系统大人驳回了,它还骂了我一通,气死我啦!】
季安栀:“毁灭吧。”
【对,我不干了!我都规划好了,我们只需要坐等世界彻底毁灭,等项目黄了,我被炒鱿鱼后,一定捞你去一个好世界养老!
知己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自己人,别开腔……”
季安栀有点心动,毕竟她已经死了,如果能维持现在的记忆换个地方养老,也不是不行。
若是不与系统合作,她就只能步前任宿主们被大魔头杀死的后尘。
况且,搞黄项目能有什么难的。
领导想升职加薪?本员工同意了吗?
季安栀:“正好我也不想送死,一言为定。”
【呜呜,谢谢姐妹,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闺蜜,我就是你的闺统!】
【如果能加速毁灭世界,我们还能早早离开,都交给你了。】
季安栀:“懂了,让他毁!让他快快地毁!”
【那你还要挑角色和投放时间吗?】
季安栀:“躺就完事儿了,不讲究,开盲盒!”
【我要把年假和调休都请掉,我要去浪个昏天黑地!系统权限我都送给你,你加油苟到最后。】
【我们的目标是,世界毁灭!公司倒闭!】
季安栀:“倒闭!”
然后季安栀就冲进了冥界。
成了一只鬼。
【宿主已死亡,灵魂抽离中。
正在匹配剧本……
请稍后……
LOADING……
对不起,没有搜索到适合您的加成剧本。】
季安栀:?
【现根据您的前世情况,赠送您10个系统点数与三个独家神通。】
【神通一:嘴像浸了毒:娇俏的面容恶毒的嘴,您的美嘴吐不出半句好话】
【神通二:搞事情:您从不盼点好的】
【神通三:美丽精神快车:您的精神状态异于常人】
季安栀:??
季安栀欲言又止。
【宿主姓名:季安栀
宿主法力:0
宿主声望:0
当前世界毁灭概率:90.9%
宿主评级:E
预计完成任务可能性:0%
恭喜你,打败了0.00001%的同行
祝你好运!】
季安栀:???
季安栀一点也不生气,甚至看着那只要增加9.1就抵达100的毁灭率心旷神怡。
呵,区区9.1。
季安栀当人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当鬼了,竟不由感叹:
日子真有盼头~
回忆结束的季安栀,突然想起来。
她变成鬼已经6个多小时了,寡知道薛老头的事迹,对自己的身份仍一无所知。
她摸摸全身,竟没摸出一个铜板。
“我好像连一个冥币都没有,你说我在冥界开个整容医院把你做典型病例,会不会暴富。”
“?暴富你个头,你咋变得这么能做梦。
容貌无法变更,除非改变遗像。
你怎么不说你投胎一遭,叫我那鳖孙给我重新画一张呢你,我定给你万两冥币。”
季安栀:“老头,你放心,如果我不幸活了,我一定会再死回来看你的。”
薛老头:?
根本聊不下去。
薛老头长叹一口气:“不切实际。只有跳进轮回井才能回到凡界,但别说轮回井,整个冥界都被封了五百年。
除非你是大罗神仙转世,是被天道选中的宠儿,能冲破这结界……”
他话音未落,季安栀的脚下忽然猛烈一震。
血红的阵法自她脚边如蛛网般密密麻麻延展开,每一道红痕里都翻涌出鲜红的血。
季安栀一懵。
地上忽然激光般投射出万丈光幕,直通云霄。
乌糟糟的云被捅穿,漏下不属于冥界的浓重阳气,蛰地薛老头子生疼,嗷嗷呜呜到处躲。
只眨眼间,阵法便消失。
一根银白的长发飘落,蜷在地上残留的脚印里。
薛老头:O-O
半晌,薛老头方弯腰凑近,抬手叩叩地面,忽然声嘶力竭:“白丫头!你去哪了?!你是不是真回阳间了?
叫那该死的鳖孙给我重画一幅遗像!
我能不能追上隔壁王老太太就全靠你了!”
季安栀感觉自己像一根苗,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揠苗助长,把她整根苗使劲往上一拔。
等她回过神,整只鬼“啵”的一声,被人从地缝里扯了出来。
阴霾漫卷的天空投下骇人的红光。
狂风席卷,将尘土吹成灰色的浪。
树木被连根拔起,消散于冲天的灵力中,原本茂密的森林平白无故空出一圈荒原,鲜红的阵法纹路燃烧着野草。
阵法的正中心,有一小小的身影,稳稳立在一波一波呼啸的风浪中。
他身着神圣凌然的金色海青,外披刺目的赤炎袈裟,一手持黄玉珠串,一手握着一柄比他高出两倍,在长风中猎猎作响、冒着鬼气的玄黑长幡。
“阿弥陀佛。”小少年竖起左手,手臂上的鲜血随风而飞,画出一痕诡谲的赤色,隐隐约约,连接着季安栀。
被溅上血珠的小脸,覆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淡漠,竟有几分看淡生死的从容。
“招魂幡竟真为他所用!”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血召唤恶魂!”
招魂幡,以血为阵,可号天下阴魂。
而江允的血,是佛子的血,是玉佛门千年金莲的血,可召唤这三界最强大的恶魂。
冥界最强大的恶魂,定是九幽冥王无疑。
“快跑!快回去禀报师尊!”
一众修仙者大骇,慌忙捏碎传送珠逃窜。
没能逃过的,都被这冲天的灵力逼得筋脉寸断,最终化成一滩血水。
为首的剑修不甘心地咬咬牙,最终也甩袖捏碎传送珠,弃阵而去。
江允擦了擦唇角,手心一推。
一道赤色的卍印结结实实打在阵法中央。
世界骤然安静了一瞬,这股安静如涟漪,以佛印为中心荡漾开来。
紧接着,罕见的、冲天的阴气,从地表生腾而上,龙卷风一般扶摇直上。
阴气的中央,逐渐浮现的人形,便是这三界最强大的恶魂——九幽冥王!
啊不是……
是一脸懵逼的季安栀。
冲天黑气中,她抱臂飘在阵法中央,维持着“稍息站”的姿势,看上去倒狂妄嚣张。
这是什么鬼地方?
季安栀眯起眼,望着正前方那金灿灿红艳艳的俄罗斯套娃——啊不是,是个漂亮的像年画一样的小男孩。
再定睛细看。
这小男孩长得眼熟,和系统早前给她看的大魔头江允有八分像。
一分差在……他怎么这么矮啊。
季安栀望着十岁的、又矮又小的江允一本正经走过来,个头甚至不到她的胸。
分明就是一个小屁孩。
他擦擦包子脸上的血,冲她略行一礼,眼神空洞如木,在看她,又像没在看她。而他手中的珠串,被他轻轻往前推了一颗,染了红。
“施主便是这三界最邪恶的恶鬼?”
施主二字,像是咬碎了吐出来似的,混着浓烈地血气。
还有一分差在:也没人告诉她江允是个和尚啊!!!
出家人,大魔头?
季安栀尝试找回自己的信念感:
我是公司的内奸。
公司倒闭就靠我了。
她下巴一仰,不假思索地睁眼说瞎话:“啊对,就是我。
我曾在一年一度的重要大会上,让我的上级在我的同门面前颜面尽失,自此声名狼藉。”
她压下身子,却仍保持仰视的态度,眼睑半压着,十分嚣张问:
“怎么样,小坚果,我是不是超邪恶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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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你就是恶魂?
季安栀:我可以是 :)。
开文啦,这本剧情非常无厘头,非常飞,可能不是很符合大众口味。是配角人设相对纯感情流鲜明一些的那种(比较癫),讲了一些癫癫的设定和一些癫癫人、妖、鬼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自愿发小癫却创亖所有人的女主X被迫发大癫却只召唤出一个女主的男主。
每天晚上六点(高亮)更新,如有变更会在作话提前说明,冥界相关私设甚多,均以本文为主。
必读小TIP:
1.女主癫癫的不完美非纯善类,脑回路清奇,精神状态美丽,男主更是第一莫名其妙人。对主角道德感要求高的宝子们谨慎入内。男主开局十岁,后面会长大,会蓄发。女主会变强,非一直白发。
2.个人文风比较鲜明,喜欢玩梗,无厘头,女主穿越人士,肯定会玩一些现代梗,这一本更甚,纯粹的上班上吐了的癫狂之作。
3.纯娱乐发癫之作,评论区请勿讨论任何男女相关,勿吵架、上升,勿引战、KY、抬杠,勿贴标签、戴帽子、攻击、内涵任何人,勿断章取义、自我发散、胡乱揣测,勿造谣,此类言论看到一律都会删除,不能接受的请绕道。评论区和谐友爱能提升所有人的阅读体验,维护评论区和谐对所有人身心都好。
4.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弃文无需告知,愿大家阅读愉快,爱你们!
还别说,季安栀这样貌挺唬人的。
惨白,细瘦,着一件索命专用套装——黑白的长裙。一头柔顺的长发扎成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枯枝随意地簪住。
纯白的长发。
俗话说得好,最牛的鬼往往都以最朴素的形象出现。
但若大魔头知道她不过是一届E级鬼魂,一怒之下把她魂飞魄散了咋办。
短短几秒钟,季安栀已经想好了生存要义:先认下这个马甲,苟住,伺机搞事,争取加速搞黄项目。
对面,江允神色木然。
季安栀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不好理解,但若江允有脑子,也能推敲明白。
冥王的上级=天帝。
同门=其他鬼司或神仙。
一年一度重要大会=天界盛宴。
她在天界盛宴上让天帝在其他鬼司和神仙面前颜面扫地。
而且季安栀说得太自信,自信到好像就是那么回事儿似的,泰然自若,对周边煞气恍若未觉,甚至低头认真扣起指甲。
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反正。
须臾,那江允方开口,温声问:“敢问施主有何神通。”
“你稍等。”
我来现学一个。
季安栀尝试用念力换起系统给她的权限。
于是当着江允的面,季安栀悠悠然凭空坐下,轻轻翘起腿飘在空中,俨然一副戴上老花镜的奶奶研究科技产品的模样。
江允:……
他手心的血一股一股,顺着黄玉佛珠一路蜿蜒成溪流,浸在季安栀飘动的墨色裙摆之下,落地的瞬间,烤干了般冒出黑色的煞气。
每一滴血,都蕴含无穷的阳气,延长召唤的鬼魂能待在人间的时间,血里蕴含的灵力,也将她的轮廓描得愈发清晰,将她的神魂与他的神魂绑定。
契成,除非魂飞魄散,再不得变更。
但弄死一个鬼,对他来说,并不难。
江允神色不变,依旧温温地,微微勾着唇,面色却愈发惨白。
季安栀终于成功唤起了系统面板。
她记得一开始系统说送她10个点数和3个神通来着,眼下终于遇到大魔头,她得先研究研究自己的金手指,找找猥//琐发育的突破口。
她点进自己的个人信息。
【季安栀
声望:0
评级:E
世界毁灭率:90.9
任务完成概率:0%】
【体质:0
攻击力:0
法力:0
其他技能:
炼器:0
炼丹:0
画符:0
医术:0
季安栀:下次别显示了。
【独家神通:(点亮需要消耗5点点数,升级需要相应点数)
嘴像浸了毒(未点亮):娇俏的面容恶毒的嘴,您的美嘴吐不出半句好话
搞事情(未点亮):您从不盼点好的
美丽精神快车(未点亮):您的精神状态异于常人】
季安栀:感觉也不是很需要,没点亮也胜似点亮。
【可分配点数:10】
闺统还贴心送了她商城。
里面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除了普通商城,还有白银商城、黄金VIP商城、钻石VIP商城,但都要靠声望解锁。
她又悠哉翻了一遍系统说明书。
哦~原来点数要靠降低世界毁灭率获得。
每降低一点毁灭率,可以获得10点数。
那这10点可能是她一辈子的家当了,哈哈。
【身份介绍:
孤魂野鬼:如果有人给你烧纸的话,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原来烧什么她拿什么,当鬼真好。
哦~~~
她已经花十分钟完全了解了系统。
季安栀退回去。
点开首页,先随便点亮一个“嘴像浸了毒”。
【嘴像浸了毒(已点亮):被动技能,说话时有极低的概率触发神识攻击,有极极极低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什么声音?
季安栀退出来低头一瞧。
竟是江允栽在了地上。
可见被这群修仙者追杀至此,他也穷途末路,否则也不会召唤外援。
不过,从闺统给的资料来看,江允曾被一个凤傲天宿主杀死十几次,但每次都能起死回生,说明他是死不了的。
季安栀由衷感叹了一声“牛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放心,这盛世毁灭一定如你所愿!”
然后继续逛商城。
欢乐购物,全然不顾倒在地上的江允。
日落西山,这片因打斗人造的荒原愈发寥落。
一望无际的荒草上,只有一个小和尚与一只鬼。
小和尚躺在地上,手心的血逐渐干涸。
风毫无遮挡得灌过来,穿过稀疏的枯枝时,发出刺耳的呜咽声。
是个正常人,都没法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
然而季安栀已经对着荒草哼起了小曲。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并且已经变出一张舒坦的伸缩沙滩躺椅,又变出一柄高大的沙滩伞插在地上,喟叹一声,舒舒服服躺了下去。
商城的“海边度假套装”,只需1点系统点数,你值得拥有。
没办法,她是鬼。
阳光的毒辣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季安栀感觉太阳变成了容嬷嬷,正用阳光针丧心病狂地扎她。
她是半步都飘不动了。
“真是的,大白天召鬼也不知道准备一把遮阳伞。”
季安栀又掏出套装里的墨镜,往脸上一戴,遮住了刺眼的夕阳。
再加一份“文房四宝”。
季安栀掏出一本空白的册子,拿起笔,在封面现写上:《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她睨了眼身旁昏死过去、仍在流血的江允,翘起小拇指,继续悠哉提笔,洋洋洒洒写下:
【第一条:欲成此功,必先自残!】
写罢,她舒舒服服小憩了一会儿。
金乌坠地,天边染上火红的霞光。
季安栀一觉睡醒,才觉得身上松快许多。
夜生活来了!
谨慎起见,待天上没有一丝霞光了,她方把所有道具都收回系统。
江允还昏在原地。
季安栀低头一捞,却捞了个空。
原来她碰不到阳间的东西,只能碰到系统生成的东西。
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会呼吸,也没有温感了。
人死了就是方便哈。
掏出遮阳伞,她戳了戳江允。
看来系统里的东西,是鬼和凡人都能触碰的。
她用伞柄把江允翻了个身。
小小年纪,漂亮地不像话,雌雄莫辨。
虽剃了光头,头型却好看极了,让季安栀明白同样是后脑勺,有的人后脑勺的弧线就十分好看,是真的勺,有的人却像平底锅或糖三角。
他额间还有一点淡淡的红痣,徒增半分佛性。
这样的小坚果,满嘴施主阿弥陀佛,真能毁灭世界吗?
季安栀表示担忧。
“你等着,我去找人拖你。”
季安栀飘啊飘,穿过荒地和灌木丛,来到一处村口。
隐约的,好像有一股无形的血线链接她和江允,告诉她不能离江允太远,村口已经是极限。
深更半夜,季安栀正大光明飘在崎岖的街道上。
鬼在阳间只能用飘的,但怎么飘,也很讲究,没了重力的束缚,一不小心脑袋就朝下了。
季安栀一个漂移过弯,忽然急急刹车。
村口的街道尽头,站着个白头道士,缩脖子驼背,鬼鬼祟祟。背上背着个竹篓,篓子上插了根旗子,上书:捉鬼大师。
她大方飘了过去:“大师,大师~”
李老道是这四方有名的道士,但他其实法力低微,仅炼气中期,赚钱全靠揣摩顾客心理。
他今晚悄悄出门,是想趁夜逃离长平村的,忽听背后有人唤他,他一个机灵,回头笑道:“小道这几日都不捉鬼啦。”
却见那头飘来一个身着黑白长裙,满头白发的女鬼。
还飘得歪歪扭扭,十分可怖!
李老道一双眼将翻未翻,终究还清醒着。
他这该死的意志力!
李老道撒腿就跑。
“真鬼啊!”
“大师,你跑啥?”
“白发无眼女鬼!”
季安栀把墨镜摘了:“我有眼睛。”
“白发女鬼!”
季安栀:“活的时候芝麻吃少了,可能死了就没墨了,这真不是天生的。不过白发在我们那里,可是很流行的,白毛控你知不知道,好多年轻人就喜欢白头发。
难道你是黑毛控?”
李老道:……?
李老道再想吓死自己,是万万不能了,他猛然刹住腿,累得直喘气。
这鬼怎得如此絮叨,追了他一路,莫名其妙!
“大师,我的小弟晕在几百米外了,你能帮我把他扛过来吗,”季安栀嘻嘻一笑,“作为报答,我可以回答你一个冥界的问题。”
李老道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窍,只是那白毛女鬼笑起来的时候,确实俏丽,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丛丛洁白的栀子花,在月光下发出柔光,差点把他眼晃了。
“走吧,带我去看看。”
李老道跟着季安栀哼哧哼哧走了九百多米。
一小和尚躺在树林中古怪荒原的正中央,血流成河。
俨然杀人现场。
“你你你,你杀了和尚!你罪孽深重!”
“瞎吼什么,还没死呢。”季安栀虚虚拍他的肩,“正好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以后功德无量啊。”
李老道忍无可忍:“我是道士,我要那浮屠作甚!”
人命关天,李老道还是把江允扛回了村子。
他把江允带回自己家,把他扔在木床上,又给他点了一块安魂香:“我见你这……呃……小兄弟,不似凡人,虽流血甚多,但气血通顺,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届时你们速速离开,这村子有异,不可久留。”
他冲季安栀招招手:“眼下我就要离开长平村,只有一个问题,我要怎样才能在死后在冥界好混?快快与我说来。”
季安栀觉得邻居薛老头一定混得很烂,因为他很丑,隔壁王老太太都不惜得施舍他一个眼神。
于是季安栀面色郑重:“你且听我说,你去找个有名的画家。”
李老道:“嗯嗯。”
季安栀:“让他画下你的脸,但又不能和你的脸完全一样。”
李老道:“哦?有何说道?”
季安栀:“因为你丑,遗像得开十级美颜。”
李老道骂骂咧咧,摔门而去。
季安栀:?
“我这是正儿八经的忠告好吧,遗像美丽真的很重要,冥界是个看脸的社会!不听老鬼言,吃亏在眼前!”
李老道反手冲季安栀劈头盖脸扔了一沓驱鬼符。
季安栀:……?
江允只觉神识都昏昏沉沉的。
“咳咳……咳咳……”
他咳了数次血,每一次血都混着煞气,像火一样灼烧着他为了感知周遭放出的神识。
而他先前躺过的那片荒土,若再回去看,已然被灼出大片的焦黑,数十年内,都不会再长出一根野草。
温热的血自伤口不断向外流。
传说人濒死之际,会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每每濒死,都能看见师父。
悟心大师一身宽大的金色海青,佝偻着身子,坐在小院里的蒲团上,骨瘦如柴的手随性一撒,鱼食飞溅,池塘里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游过来争抢。
水花噗噗溅到了江允脚边。
悟心大师温笑着捋捋苍白的胡须,转过头来:“润生,若有朝一日,为师圆寂,你可以招魂幡召唤冥界恶魂,她可代替为师,为你解惑……
一切皆有因果……
宿命不可违……”
江允訇然睁开眼。
琥珀色的双眸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金光,却怎么也聚不了焦似的,毫无神采,眸边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仿若罗刹。
他坐起身,捏紧手中的黄玉佛珠,瞬息调动灵力为自己治疗。
梵音阵阵,回荡在小小的木屋中。
仅过几息,便将外伤治疗干净。
就着窗槛的缝隙漏入的银白月光,他冰冷的面容方稍稍缓和。
床尾完好无损的招魂幡,在微风中鼓起又瘪下。
他感知到那恶魂不见了。
他耗尽心神逃出玄阳剑宗的桎梏,盗取招魂幡,启用上古邪术,以自身佛血为引,召唤了冥界最大的恶魂——九幽冥王。
只因悟心师父说过,她可代他。
江允虽不相信,却仍谨遵师父遗愿,召唤了恶魂。
如今,那恶魂与他绑在一起,跑不了多远。
思罢,他喃喃诵起经来。
诵经声低却稳,在空中凝成鲜红的经文,自木屋飘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感知到一个白发女鬼飘然而至。
月光铺洒在季安栀俏美的面容上,她努力严肃着脸,双手背在身后,虽穿着简陋,但气质斐然——洒脱地好像这里是她家似的。
飘进来时还用脚刮了一下门槛。
可见性子十分散漫恣意。
季安栀:“你醒了,小坚果。”
江允:?
他眉目一敛,面上温温一笑,只竖掌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搭救,小僧法号明恕,小字润生。
小僧以血阵召唤施主,从今往后……”
“我知道,我懂的,不必多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master。”季安栀竖掌先发制人。
江允:??
“就是主人的意思,从今往后本恶魂就是你的主人,你的人生导师,你行恶路上的明灯,也是你呼啸心海里的灯塔,在你彷徨时,为你指明最邪恶的道路。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但我不想凭空多出一个儿子,主仆身份也太严肃也算了,所以师徒最合适。当然,我不贪,也不收你额外的束脩了,不必客气。
记得没事多给我烧点纸,如果能烧点别墅豪车美男,就更好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喊我一声师尊了。”
江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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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和师父说的一样,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一条:欲成此功,必先自残。
江允一身袈裟,视线却如隐藏在阴影之下,用神识不着痕迹地将她重新打量了一通。
没有任何文献记载九幽冥王的性格如何,甚至未记载其为女身。
但他的血,理应能召出冥界最强的恶魂才对。
季安栀并没有自己看上去并不是很强的自觉,她轻笑一声,装出一副大方模样:“小孩子自尊心都很强,总是倔强的,我懂。你要是不想喊,我也不逼你,我可以等。”
江允琥珀色的眼眸微不可见地沉下来,竖起的手心里,黄玉珠串下是长长的割伤,虽已用灵力治好,但仍有一道斜长的伤疤,隐约能窥见那道割伤曾深可见骨。
江允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半晌无言,最后道了句:“阿弥陀佛,明恕见过师尊。”
一口一个阿弥陀佛。
却字字句句,咬字奇怪,入耳诡异。
季安栀根本不把他的表情放心上。
拜托,大魔头怎么能称心如意,越不如意越要创亖全世界,她这是在锻炼他的心性!
区区9.1,手拿把掐。
季安栀:“那救你的老道士谜语人,走之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为师聪颖,一听就知道这村子有问题,方才出门逛了一圈。”
逛一圈,指大摇大摆飘一圈,生生吓晕了好几个打更人。
“此地名叫长平村,村后的山上有个修炼了五百多年的妖,据说此妖偶得一神物,后修为暴涨,自称‘地仙’,但为妖和善,十里八村都受他庇护,甚至不要乡亲们上供。
岂有此理!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可恶的好人?”
季安栀愤怒地举起拳头:“作为大恶人,我们的人生信条当然是要惩善扬恶!
走,为师要检验你的能力,给你做个摸底测试,顺便教你如何作恶,我们现在就去端了这善妖的老巢!”
这能不把9.1填满?
狠狠拿捏!
江允:……
他只是垂下眸子,指腹轻轻捻了捻手心的伤。
他的手心那一道无形的血线,隐约间与季安栀的脚踝紧密相连,只要引入法力,便能判断季安栀所言是否真心……竟是真的。
她当真是要考验他。
江允有些无言以对。
“师尊说的是,徒儿这便去寻。”
季安栀:“冲!”
二人出了门。
江允自出门后,只轻轻歪了歪头,仿佛扫了深沉的天空一眼,就知道那地仙在哪里似的,无声地领路。
季安栀跟着他,啧啧感叹:好完美的头型。
二人来到长平村中央,江允站定,忽然俯身,手向地上一摸,他眼神忽的一凉,虚空握住了什么,猛力一抽。
轰然间,大地皲裂,数根细长的红丝被生生扯出,密密麻麻如同血网。
江允手心握着的,仿佛正是这个血网的主要节点。
一缕缕银白的月光筛过网面,投下赤色的光束,宁静的村子霎时罩下一层阴森可怖的血色滤镜。
“师尊果真料事如神,此村确实有异。”江允声音依旧温润。
季安栀:?我什么也没料。
季安栀是鬼体,但她只要微微靠近那血线,都觉蛰得疼。
这些线,竟然都是头发。
每一根头发,都连接着一户人家的窗户。
季安栀顺着飘过去,锋利到能划破咽喉的青丝一根根穿过窗户,原来这些都是屋内酣睡的村民的头发,纵横交错,结成了肉眼无法看清的密网。
“血梳咒,善哉善哉。”叹罢,江允取出一个金钵。
那金钵通体佛光,一看便是佛家法器。
他朝天空一扔。
没有想象中的金光普照,只有凌厉的赤色,鲜红的灵光自金钵投射下来,所到之处,将那发丝网烧了个干净,赤红的火焰吐出滚滚黑烟,电流般绵延至整个村落。
霎时间,火光冲天,整个长坪村陷于火海。
季安栀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背脊一阵阴寒。
滚滚赤火中,江允从容地掸了掸袈裟,拇指又将黄玉手串轻轻向前推了一颗。
“此间村民早已被妖孽炼出的血梳梳干了生命,”江允语调温柔,面上温笑,眉眼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眸深处藏着可怖的阴森,“小僧,这便渡化他们。”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季安栀:如听仙乐耳暂明。
季安栀突然露出一个由衷的微笑:“勉勉强强60分及格吧。”
她忽然拿出墨镜,戴在脸上,插兜道:“火能不能开小点,晃眼。”
江允:……
“师尊说的是。”
季安栀其实还是怕的。
开什么玩笑,突然就开始屠村,甚至没有前摇,还“渡化”,信你个鬼。
到底是哪个糟老和尚教出了你这个面白心黑的小王八蛋。
但她面上不显:“你知道你那40分差在哪吗。”
江允默了默,道:“师尊请赐教。”
季安栀戴墨镜说瞎话,开始一一点评:“首先,你给了他们一个痛快,记住,这是大忌!大魔头就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应该把他们喊起来,让她们直面自己的命运,在绝望中沉寂!
你以为你可以下班了?不行,给我滚回来,在办公室,坐到天亮!”
江允:?
季安栀隔空捻了一撮火苗,冷哼道:“你这火,漂亮废物,大魔头,所到之处,就应该寸草不生!最起码要做到让土都烧得再无生机,否则一颗种子都能让人东山再起!”
江允:……
季安栀痛心疾首:“而且你用烧的,万一有人跑了你都不知道,一个烧焦的尸体,你怎么确定到底是不是你要杀死的那个人?
许多杂鱼就是摆在这火烧,才被正派逃出生天!”
江允沉默不语。
好像,很有道理。
季安栀自觉多话,失了“过来人”的气势。她面上回归淡然,挺身背手,悠悠道:“为师有句箴言予你,‘不以善小而为之,不以恶小而不为’,小恶,也要为。
正所谓聚沙成滩,聚恶成业,不能放过一个无辜的灵魂。”
半晌,江允方道:“师尊所言极是,受教了,正好还有一个活口。”
季安栀: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转身,反手一扯。
一根头发被他生生从血网中生生扯了出来。
下一瞬,他一跃至空中,转腕一拉。
那根头发连着的人,被远远拽飞过来。
溅起一地黑灰。
季安栀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副口罩,默默戴上。
疫情防控套装,刚兑换的。
也值得拥有。
“哟!李道长。”
李老道大叫:“无脸无眼白发女鬼!”
季安栀:“都说了我有眼睛,你瞎吗。”
这是重点吗?!李老道抱头痛哭:“别杀我!我还想活,我才来这长平村半个月,不该和他们一起死啊,饶了我吧呜呜呜!”
季安栀低下头,仔细盯着他。
季安栀:“你头发干枯毛躁,都分叉了。”
李老道的哭声戛然而止。
江允落在他身侧,端起金钵,灵力大涨。
李道长嗷呜了一声,下意识往季安栀身边挪了两寸:“我知道那个地仙在哪,二位仙长,我带你们去找他……”
季安栀:“侮辱谁呢,我们是大恶人,才不是仙长。”
李道长:“……二位大恶人,我还有用,求求了别杀我。”
季安栀迟疑了一瞬。
虽说江允突然屠村,毁灭率又往上涨了0.1,但这什么血梳咒是实打实存在的。
她们该不该去捣那个地仙的老窝呢?
不一会儿,季安栀就自己想通了:杀坏人是行善,但是折磨坏人,用私刑虐待坏人,就说不准是不是善了,那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还是作恶。
墨镜底下,季安栀两眼倏地放光。
一副等不及要去作恶的模样。
江允竖起手,还未经历过变声的嗓音在寂静的村落中有些稚嫩:“善哉,师尊方才说过,勿以恶小而不为,既如此,徒儿便去超度那地仙。”
说罢,他冲季安栀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抱头的李道长:……
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季安栀:“走,一起!”
一老道士一小和尚一女鬼。
并肩上山。
原来,李道长来长平村也才半个月,本想赚点零花钱,却发现长平村有问题,他法力低微,区区炼气,于是决定逃跑。
季安栀:“你是怎么发现这里不对劲的?”
李老道:“我到长平村才半个多月,莫名老了许多。瞧不出来吧,其实我才二十八。”
季安栀:“什么?!那确实问题很大,你看着像……”
李道长:“五十八。”
季安栀:“九十八。”
空气沉寂了。
李道长背过身,抖着肩偷偷呜咽起来。
江允与季安栀并排而行,背脊挺直,身板虽小,却不落人后。
据传闻,九幽冥王是千年大妖,死后因万妖供奉,成为冥界九幽冥王,若要算来,至少一千五百年起步。
“敢问师尊贵庚。”
季安栀:“我与天同寿。”
“师尊如今修为几何?”
“呵,深不可测。”
“师尊从前师承何门何派?”
“师承九年制义务教育,从小到大光是老师就有几十个,根本数不过来。”
李道长:“几十个?!”
江允不知为何,只觉眉心震震抽痛,突然有点累了。
李道长被打岔,忘了悲伤,继续道:“对了,我还听说,那地仙身上有一神物,是从修仙界得来的。传说是什么玉佛门的佛子的物什。”
季安栀:你怎么还能书接上回。
“玉佛门是什么地方。”
“大人这都不知?玉佛门是修仙界有名的佛修门派,那玉佛门的佛子据说法号明恕,是佛山莲花池里,天地孕育的一株千瓣金莲,开天辟地以来,也就那么一颗。
只可惜,后来入了邪。”
季安栀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江允。
不愧是坚果大魔头,心梆硬,别人当面蛐蛐他的来历,小小年纪也面色沉着。
李道长:“不过,我都是听说书先生说的,我也不知真假。据说佛有六根,这佛子六根尽失,流落各处,已是废人。”
季安栀又问:“六根是什么?”
江允忽然轻笑一声。
一人一鬼循声望去。
他轻推黄玉佛珠,眉心的红痣在周边尚未熄灭的火光映衬下,平添一层阴翳。
“眼、耳、鼻,
舌、身、意。
此乃佛之六根。
六根尽失,佛身不再,岂不,六根清净,方能渡化世人。”
季安栀不知,如今的江允乃幻化成像。
若有他日,她修成法力,再看江允,已是万窟之貌。
所谓佛子入邪,佛身尽毁,在其他有法力的人眼中,便是如此可怖的样貌。
别说怜之,只一眼,便叫人不敢再看,心生憎恶。
而那些味觉、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念想,对江允来说,不过是朦胧的白雾。
他看似寻常,却一直在用神识接触世界罢了。
不过是个残废。
季安栀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难得沉默了一瞬。
其实江允,如今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子。
回答这话时,眼中竟多是麻木。
只有说到渡化世人时,竟肉眼可见地欣喜向往。
他竟真的认为自己在渡世人?
季安栀忽然摘下墨镜,递给他:“喏。”
江允疑惑地望过来。
“为师还没有给你拜师礼,这个赠与你。
往后,旁人既无法用目光蛰到你,也窥探不了你。
你尽可放手去做。
助你渡尽一切苦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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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二条:应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三条:所到之处,应寸草不生,不给他人半分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四条:不以善小而为之,不以恶小而不为。
第五条:忌烧烤。
推一推姐妹的新文案:被八个自己宠上天
作者:昭垚
你是否曾想过,如果当初做了另外一种选择,你的人生会是怎样?
辛蕾不仅想过,还见到了。
而且一见,就见到了八个。
平行世界融合,八个辛蕾过来一看,辛蕾怎么过得这么不好,那还能怎么办啊,对待自己,当然要把她宠上天啊。
*我曾幻想,若是世上真有骑士、王子、救世主,能不能有谁来拉我一把,帮一帮我,让我不再这么绝望、无助、深陷黑暗无法自拔。
然后她们来了。
我的骑士,我的王子,我的救世主,我自己。
#平行世界融合,女主被八个自己重新养一遍宠上天的故事。
#自己宠自己。
小剧场:
相亲对象油腻的筷子翻着烤肉,洋洋得意:“你看,我三十七岁,有北京户口,有车有房,有稳定工作,我想找个什么岁数的没有呢?”
“我若是想,我可以找23的,27的,当然,也可以找你这样30的,35的。”
“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实,你别觉得我比你大7岁,我是男人,我能找小7岁的,人家说我这个男的厉害,呵,我找个20出头的都行。”
“你呢?你一个女人,三十岁了,你能找小7岁的吗?”
男人咀嚼时汁水喷溅,辛蕾保持微笑,桌下的手微微攥紧,她没来由地憋闷,难道她的人生就这样了么吗?
可面前出现一只手,夹着漂亮的香烟,按熄在男人甜点里,点亮了她新的人生。
“她能。”
与她相似的面容笃定地说着。
触感轻滑,轻如鸿毛,却有些凉,连带着一些鬼气。
月光下,他浅琥珀的眼眸微微抬起,恍惚有无形的神识落在她苍白纤细的手腕上。
几息后,他将墨镜收入袖袋:“……多谢师尊。”
按理说,鬼魂乃鬼体,不渡阳气塑形,便不得触碰,但她递给他的物什,竟是实物。
他的神识再次落在对方飘动时翩跹的衣袂上,那衣袂的一角,似乎偶尔穿过他被风扬起的袈裟,交错穿透,皆是虚影。
江允轻笑,手中珠串又不经意往前推了一颗。
季安栀只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所以,那地仙拿了佛子的六根之一,才灵力大涨,呵。
这等魔功,怎能便宜他,我们这就速去把东西收回来!”
李老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并不确定。”
季安栀:“小道消息有时候才是真消息,小道,你还有什么消息?玉佛门主持的老相好是谁知道吗?”
李老道:“……”
我不知道,我也没命知道。
李老道感觉自己上了一艘阴嗖嗖的贼船,自此一路无言,只盼着此事过去,两位“大恶人”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三“人”进了山。
山间树木叠嶂,密不透光,更深露重,雾气如烟迷人眼,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是何等景象。
四周没有虫鸣,亦无鸟叫,静得耳鸣。
山坡陡峭,季安栀是飘的,倒没感觉。
且她如今用的每一丝灵力,甚至是她在阳间的存在本身,都是靠江允的血与灵力支撑的。
四舍五入,江允召了个祖宗。
而江允本人,也渐渐似有所感。
按理说,召唤之术,阵法与连接需要靠召唤之人支撑不错,但恶魂本身应有强大灵力,能反哺召唤者。
眼下,他不仅没有感觉到灵力的反哺,反而感觉自己的灵力正疯狂流失。
他脚步放慢,晦涩不清的神识再次落在季安栀身上。
而季安栀,正在四处闪现。
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忽上忽下,一个大写的“好奇鬼”。
一点也没有给他省灵力的意思。
江允:……
江允默默扩大吸收灵力的范围。
“给你。”
一杯冰凉的果饮忽然怼到江允脸边。
那杯子好似琉璃材质,却比他的脸还长。
冰块在清透的果饮里晃出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颇为好听。
他下意识别过脸让开。
空气中弥散开橙子的香气。
“为师看你脚步虚浮,脸色苍白,怕你低血糖滚下去,还要为师替你收尸。
做大恶人,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疲态,要做作恶的永动机。”
江允:……
清凉的果饮冒着寒气,正好可解他识海内烧灼之苦。
他无神的眸子直直看着季安栀。
季安栀“啧”一声:“快喝,冰要化了。”
“多谢师尊。”
季安栀看不到灵力波动,也不知道江允给自己先套了个防护阵法。
他接过闷头喝了一口。
甜丝丝的,冰橙汁。
季安栀没想那么多,主要是江允一副低血糖还硬撑的样子。
呵,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体力太差,还喜欢强撑。
奇怪的自尊心。
精力不充沛,如何作恶!
于是她从“海边度假套装”中找了一瓶平平无奇的“大杯少冰橙汁儿”。
小孩子就该喝橙汁。
她继续絮叨:“你要记住,不能让别人察觉你的脆弱!那些正派人士一旦察觉你的弱点,便会往死里追杀你。
不仅如此,他们有三十六计,什么美人计,美男计,救赎感化齐上阵。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年之恶毁于一念,恋爱脑更是不可取,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江允盯着那杯果汁:“那师尊呢。”
“我?我唯一心愿就是你所想皆如愿!”季安栀义正辞严,“你准备好在为师严苛的指导下,踏上毁灭世界的征程了吗!”
前头李老道不禁狂拍脑门。
贼船啊,大到不能再大的贼船!
谁来救救他!
“嗯,徒儿明白了。”
江允将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甚至分出一分灵力,将自己虚假的面色改善了去。
他端着玻璃杯,见季安栀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便背过手。
微一使力,咔擦。
碎玻璃渣一小片一小片,刮过他的手心,渗出鲜红。
他恍若未觉,只是不断地在手心揉搓,直到它们化成齑粉。
他未能发现任何灵力残留。
竟然真的只是一杯冰橙汁。
江允:……
季安栀:“快跟上!”
他目光依旧温和,恍若什么也没发生:“嗯。”
越过山头,前头云雾缭绕,迷烟似的扑来。
渐渐地,视野愈发模糊。
李老道不小心踩进水里,溅起寒凉的水花。
“就在前头了,我,我就不去了。”
他反身欲跑。
江允随手一扯,手心那肉眼见不得的发丝连着李老道的命脉,扯得他一个趑趄,好似瞬间又老了几岁。
李老道:“两位大人饶命啊,此处妖气浑浊,小道不过炼气,再不能踏近半步了。”
季安栀:“多浑浊?形容一下。”
李老道:“……
就……一股水生的腥味。”
季安栀:“哇哦,水里游的,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李老道:?
江允冷着小脸,他一掌落地,自他掌落之处方圆百米,掀起直冲云霄的狂风。
季安栀抬起头,那遮蔽月光的葳蕤树叶被大力吹开,露出满月。
就着月色,江允喃喃诵了一句经,额间朱砂痣泛出诡谲的赤红:“起!”
金钵入空,将清冷的月光反射成刺眼的红,像一轮血月。
那血色所到之处,照出前方一滩淹满了尸骨的湖水,湖水之上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发丝,发丝的尽头,是一小屋。
吱呀——
屋门敞开,走出一白衫男子。
那男子一脸病容,惨白着一张脸,轻蔑嗤笑:“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闯进本仙山中,原是个三流队伍……”
季安栀:“反派死于话多,徒儿上,别跟他废话!”
话音刚落,江允已经飞身上前,他手心一转,自身灵力凝成一柄四钴十二环金禅杖,破空掠去。
所到之处,罡风刮断了发丝,直击那“地仙”面门。
杖尾的佛光吞噬了妖力,那“地仙”见过金色的佛光,哪里见过血色的佛光,被震得全身发麻,愣神间,杖尾直击他的面颊,把他一整个顶飞出去。
直打掉他三颗牙。
“咳咳,小和尚,你好大的胆子……”
紧接着,又是一击。
“等等……”
季安栀在一旁“指导”:“千万别让他废话。”
李老道捂着眼,甚至都不敢看了。
太残忍咯。
咚咚咚。
直捅了二十几下。
那男子又因为吸了不少村人的生命,一下子死不掉。
“别……”
“饶了我……”
“救命……”
几息后,江允收了手。
李老道真心实意劝道:“你还是快把你得到的‘六根’还给人家吧。”
男子年轻俊朗的容貌被打得衰老地不成样子,四肢竟隐隐露出原型。
竟是一只老鳖!
季安栀若有所思。
他轻喘气,摇摇头:“没,没拿……都是谣言……小的不过偶得一血梳……”
江允收了法杖,竖掌合十,温笑一声:“阿弥陀佛,果真没有,善哉。”
男子:……
李老道:……
季安栀理不直气也壮:“你方才说血梳?还不快拿出来孝敬我们。”
那老鳖拿出一把炼制几百年的血梳,颤颤巍巍递出来。
江允看不上这血梳。
那头季安栀道:“做大恶人,千万不要自满,多一样正派不知的技能和法宝,就多一样保命的本事,多一样折磨人的方式!
而且做恶人,就应该要有恶人的气势,有大恶人的煞气。
老甩个钵有什么意思,一点也没有恶人的样子,太正气了,这梳子就很好,谁拿着谁有血光之灾。”
李老道:……
江允:“师尊说的是。”
他接过那散发着邪气的血梳。
忽道:“我还未见过师尊神通。”
李老道心头咯噔一声。
这一路他已经看得分明,这女鬼虽然有异,但毫无灵力,可能比他还菜。想来也是被这传说中堕入邪道的佛子召唤而来。
眼下这入了邪的佛子忽然说要看她的神通,这不是明晃晃在怀疑她吗?
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佛子发起邪来,连他一起端了。
看来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暗搓搓从鞋子后头掏出一串私房钱铜币,嘤嘤出声。
“好,你等着。”
季安栀毫无心理负担地应下。
她飘到那外伤严重,但依然有精神的鳖妖身边,蹲下来。
悄声说道:“我瞧你房中隐约有一牌位,就好心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那所谓五百年的尽孝都是自作多情,只因你画技太烂,害你老爷死不瞑目,在底下追不到心爱的王婆。
此番你若死了,再没人帮他改遗像,他老人家就算活过来也不会放过你。
你呀,完、蛋、啦。”
鳖:……
鳖妖那装死的浑浊双眼倏然瞪圆,胸口风箱一般急喘着气。
不可能!
他辛辛苦苦修炼几百年,就是为了丰富祭品,为他养父尽孝。
养父他……他……
竟记恨于他?!
鳖妖不禁喷出一口热血。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埋下第一颗心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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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六条:大恶人,绝不能让人看出疲态,我们是作恶的永动机!作恶不分昼夜,没有休息!
第七条: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多年之恶毁于一念!
第八条,反派死于话多
本文剧情之癫,初见端倪。[墨镜]
“你是什么小学生画技?”
“你懂不懂什么叫剑眉星目?要棱角如刀削般凌厉,要有大将军的英俊飒爽,隔壁王老太太喜欢英俊的倒三角老头,脖子要和脸一样粗。”
季安栀把沙滩伞拿出来,抽得那鳖哭唧唧抖如筛糠。
屋外,李老道找了片空地,燃起篝火,把小锅端上。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入邪的佛子试探自己的鬼师,说要看神通。
那女鬼一句话就把老鳖说的七窍流血,陡生心魔。
难道她真是冥王。
不愧是冥王!深藏不漏!
季安栀:“好久没喝鳖汤了。”
李老道:“你又喝不到。”
季安栀:“谁说的,人家敬死人不都是往地上一洒,你洒了我定能喝到。”
李老道只能任其吩咐去附近的窝里找来几只嗜血的小鳖妖,开始熬鳖汤。
他什么时候从道长变成伙夫了?
而那入邪的佛子,则半晌没说话。
李老道猜,估计也在怀疑人生呢。
光在耳边说几句话就能让人生心魔的能力,闻所未闻。
那头江允确在回忆。
师父曾言,冥王之声,阳间之人若听得,则道心紊乱。
想来便是如此。
原来她真是冥王……
对面,李老道已经从包袱里掏出一叠冥王的画像。
他行走世间,以“捉鬼”(忽悠)为生,随身携带冥王画像,卖给那些无知凡人。
他把那些画都扔进了火堆里。
晃晃火舌中,那些冥王无一不是三头六臂,青面獠牙。
李老道:“万事万物,果真要眼见为实。”
江允不禁又捏了捏眉心。
屋里头,季安栀还在折磨老鳖。
当时老鳖从房子里做作地走出来时,她便窥见不大的屋子内放着灵堂。
灵堂正中一张丑哭了的画像,很难忽视。
堂上摆着香案,香案上的贡品颇为新鲜。
看来,薛老头那万两冥币是非她莫属了。
哎,人呐,运气来了,不想发财都难。
“眼睛要大一点,要能容下弱水三千!
鼻子要高挺,要有山峰!
花瓣唇懂不懂,花瓣一样的唇!”
老鳖呜咽:“可是老爷生前不长这样啊。”
季安栀:“像不像重要吗?”
老鳖:……
一个晚上,老鳖硬生生被逼出了五百年没练成的画技。
最后,季安栀看了眼满地的画像:“其实,还是最开始那版最有灵性。”
老鳖彻底晕了过去。
【恭喜您,种下的第一颗心魔升为2级!】
然而季安栀又在他耳边恶魔低语几句“你老爷来问你罪了”,硬生生把鳖吓醒,并催促他快快把新遗像换上,再上两炷香。
这便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屋里头时常传来老鳖的嘤嘤哭泣声。
季安栀是用一根木叉勾着老鳖的原身出来的。
叉子是疫情套装里用来保持一米距离取外卖的,也算是物尽其用。
她飘出来的时候,活像大马路边卖鳖的老大爷,那鳖被挂在长叉上,肥胖的四肢间或上下挥舞一下。
李老道:……
五百多年的鳖妖啊,被虐地生生变回了原型,灵力失了大半。
李老道咕嘟咽了口唾沫,默默低头狂加柴火,好似要发挥出毕生厨艺。
那头江允闭目趺坐在一旁,念着经数着数珠,一副心中有佛的模样。
季安栀把鳖往土里一插。
“怎么样,都一晚上了,熬烂了吗。”
“熬烂了熬烂了。”
季安栀:“那我们愉快地一起吃鳖吧!”
气氛安静了一瞬。
只有江允收起佛珠的声音。
滚圆的佛珠相互磨擦,发出轻润的碰撞声。第一缕熹微晨光打在一旁静坐的江允面上,为他镀了一层薄金。
李老道看呆了去。
眼下,他是真相信他就是那位金莲佛子了。
江允睁开眼。
季安栀:“一人一碗。”
江允:“好。”
李老道:啊?
和尚不是不能吃荤吗?
李老道又摁下了想法,心道人家都入邪了,管他什么戒律清规。
那头季安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围兜,已经系好做好喝汤的准备。
穿越至今已经快12个时辰了,一点东西也没吃,嘴里都没味儿。
李老道先盛了一碗汤,死手狂抖:“第一碗,敬……”
季安栀笑道:“季安栀。”
那头江允睫毛轻轻颤了两下,默不作声。
李老道点点头:“第一碗,敬小道面前的季安栀,季大人。”随后往地上一洒,然后将碗摔碎。
下一瞬,季安栀手里便凭空出现一蒸腾的老鳖汤。
能闻到味儿了,好香!
季安栀难免眼眶湿润。
她正要饮汤。
天边太阳升起,晨光愈发刺眼。
季安栀只觉身体忽然一重。
眨眼间,整只鬼就钻入了地里,消失不见。
那只被叉着的老鳖,突然扑腾起来,试图越狱。
李老道:“哎?鬼呢?”
“天亮了。”江允早有所料般,凉声道。
他身负重伤,灵力有限,不可能一直支撑她在阳间。
李老道:“那你不再召唤下?”
江允忽然起身,冷冷瞥了他一眼。
只一眼,便把李老道看得浑身哆嗦,如坠冰窖。
这哪是佛子,这是恶魔!
他慌乱地低下头。
几息后,没听见声音,再抬头,人已经消失了。
李老道长吁一口气。
一旁的老鳖越狱失败,彻底瘫下来。
“啊咧?”
端着热腾腾的老鳖汤,季安栀回到了冥界。
问题不大。
她先喝为敬。
啊,果真好喝。
整个鬼都暖暖哒。
那李老道走南闯北,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苛待谁也不能苛待自己的味蕾。他那包袱里装了口锅,锅里全是调味料。
这老鳖汤自然不会失了滋味。
慢熬一宿,一百年的老鳖肉被炖的晶莹软烂,自有灵力蕴藏其中。
她美滋滋把汤喝完,打了个满足的小嗝。
【宿主灵力+10
宿主声望+10】
这灵力与声望从何而来?
季安栀有点摸不着头脑。
【恭喜宿主,毁灭率降低1,获得10点数,请宿主再接再厉!】
阴天霹雳!
季安栀:“为什么降低了?”
【宿主回收了邪物:千年血梳】
季安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杀了一村的人,涨了0.1,虐待老鳖,没涨也没掉。
拿了个梳子,降了1。
“你这不对,梳子在江允手上,那是增加了他毁灭世界的实力,应该提升世界毁灭的概率才是。”
【根据计算,江允使用此梳的概率为:0】
“你走,换我闺统来。”
【请宿主输入正确的指令。】
“你是智障AI,我要和我的闺统通电话。”
【我不是哦,我是智能管家AI系统。】
季安栀:……
季安栀深吸一口气,看着90%的毁灭率,安慰自己:呵,区区10。
不慌,手拿把掐。
这修仙世界,分为三界,仙界、人界与修仙界、冥界。
她得在冥界也搞点事,把这损失捞回来,不能坐以待毙。
她把碗收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回到了家附近。
她那没有遗像的破落户,在冥风中飘摇。
不远处,喧闹的声音此起彼伏,好多鬼围在一块看热闹。
她好奇地飘过去,穿过重重鬼海。
“哎哟,谁啊,怎么横穿鬼啊。”
一个大爷大叫一声,其余鬼回身望去。
“白丫头!”
“白丫头出现了!”
成群的鬼突然朝她簇拥而来。
一个个私生饭似的。
鬼叠鬼叠鬼,叠得季安栀看不清谁是谁。
一孔武有力的臂膀一力排开众鬼,声如洪钟:“都让开!”
那男子身披铠甲,步履成风,威严如山。
季安栀一整个惊呆。
只见他浑身都是饱满精壮的肌肉,拥有令人咋舌的、雄壮的倒三角身材,脖子比脸还粗,却长了一张极英俊正气的脸。
季安栀:“薛、老、头?!”
薛老头扬唇一笑,俯身道:“白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你找到了我那鳖孙,给我换了遗像。不过你放心,我没告诉他们你能回阳间的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季安栀的错觉,那薛老头也不自称“老夫”了,声音都年轻了,他用只有季安栀听到的声音悄咪咪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气泡音。
说罢,他还昂起头,潇洒地撩了撩头发,继续压低嗓子故作深沉,“哎,年纪大了,却因为容貌这么受欢迎,倒是叫我苦恼。”
季安栀:?
0人在意你的苦恼。
季安栀果断伸手:“别废话,万两整容费拿来。”
薛老头:“……”
薛老头掏了掏比脸还干净的裤兜,最后拿出一张卷成草纸般的冥币交子:“喏,不用找了。”
季安栀接过一看,好家伙,以“亿”为单位。
那确实不用找了。
霎时间,周围的鬼暴动了似的,纷纷朝季安栀涌来。
“白丫头,我也要整那个什么容。”
“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说,我给你五亿!”
“我出十亿!”
有钱不赚王八蛋。
季安栀当即从疫情套装中展出一套桌椅,用消毒洗手液洗洗手,甩了甩,在桌子后面坐下:“大家不要急,都拿着自己的遗像,间隔一米排好队,不许叠在一起。”
所有鬼你推我搡地排起队来。
季安栀趁机回头问:“一栋完整的鬼屋要多少冥币。”
薛老头摇摇头:“房子不值钱,但一个有灵力的祭品,值100亿两冥钱。”
好好好,“亿两”才是普通计数单位。
季安栀拿出纸笔,唰唰唰写了个:挂号咨询费5亿两,拒不还价。
然后把薛老头的遗像撕下来,挂在自己的桌子边,潇洒写上:整容成功案例。
季安栀戴上口罩,为第一个鬼“看诊”,十分专业地指点:“你这个鼻子不够挺啊,得做个鼻综合,颧骨也太大了,要做个内推,顺便再拉个双眼皮吧。”
季安栀抬手招呼薛老头:“老秘,还不快来帮我登记客人信息。”
薛老头:?
薛老头想他堂堂大将军……
嗐,谁叫他承了人家恩情,却只掏的出1亿两,真是好丢人。
没法,他只好乖乖给季安栀打下手。
当然,季安栀眼下收的只是“咨询费”。
季安栀坦白道:“我就先记下诸位的需求,能不能整,要看天时、地利、鬼和,缺一不可,而且我这个灵感啊,啧,来去都很突然的。”
众鬼齐声道:“我们懂的,大师您请便!”
爱美之心鬼皆有之,大家都苦遗像久矣,好不容易能改变容貌,不得抓住机会。
于是季安栀光是挂号费就收到手软,最后一清算。
空手套了365亿两。
季安栀:“哎,这么多钱,没处用,惆怅啊,这就是富鬼的烦恼吗。”
薛老头:……
“你在穷鬼地界装什么富人。”
季安栀:?
“什么,我是个穷鬼?”
薛老头翻了一圈白眼:“要不然呢,你这三百多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人家有钱人逢年过节都是一车一车地烧纸。”
季安栀:打扰了,是我太穷。
薛老头若有所思打量她:“白丫头,你是不是……变了?”
正常鬼若是听到这话,能隐隐察觉到薛老头气场的不对,有阴森的鬼气飘荡开来。
然而季安栀没有。
她一本正经道:“昂,变得更世俗了,我突然领悟到了鬼生的真谛,什么美食啊,钱啊,越俗的东西我越喜欢,我就是个俗鬼。
我决定,我要把资本引入这个世界,我要成为冥界的唯一资本家。”
资本的到来都是血淋淋的。
这世界还能好吗?
好不了了。
薛老头:……
“你跟我来。”
季安栀跟着薛老头朝北方走。
遥远的天际线呈骇人的红,远远得见缥缈的乌云环绕着一座如柱的高山,山上黑云滚滚卷成螺旋状。
一群群玄鸟盘旋在山巅那高耸入云的楼宇旁,楼上有金色的牌匾。
上书:冥王殿。
“对了,薛老头,王婆呢。”
“嘿嘿,托你的福,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给了我一亿冥币,就是给你那个。”
“奥,恭喜你啊,也是靠姿色吃上软饭了。”
薛老头:闭嘴吧你!
季安栀把那张软烂的一亿冥币抽出来,塞回他手里:“还是还给你吧,数目虽小,好歹也是凭本事挣的。”
薛老头死了五百年,头一回觉得气血攻心。
走过荒地,季安栀才发现,原来冥界也是有城镇的。
对比人家那白墙黑瓦,再看看她们住的,那不叫房子,那叫住了一面墙。
季安栀“啧啧”两声,刚准备进去,后领子就被薛老头拽回来了:“你作甚?”
“去买点你说的带灵力的东西。”
“穷鬼不能进,你若擅自进去,会被打得魂飞魄散的。”
季安栀:“我等穷鬼不配是吧。”
“那是自然,穷鬼,是整个冥界里,最下等的鬼。”
季安栀:凭啥?
怎么死了还有阶级!
薛老头叹道:“想从前,我也是受人敬仰的将军,但五百年前,九幽冥王对抗天庭,以身为印,封闭了整个冥界,这五百年间,没人祭奠的鬼没有灵力,支撑不住鬼体,都魂飞魄散了。
我们这些只有零星几个人记得,每年偶尔得一些冥钱的,只能买点倒卖的灵力物什维持魂魄,不就成了最下等的吗。”
季安栀:“那我怎么没收到祭奠。”
“你?”薛老头大笑,“这五百多年,我就没见过有人祭奠你,要不是听松那小子养着你,你早魂飞魄散了。”
听松是谁?
季安栀不在乎,但季安栀在乎自己竟然是个穷鬼。
穷才是重点!
大恶魂岂有贫穷的道理,从气势上不就矮了一截?
“倘若如今有人祭奠我了呢?”
薛老头笑得更是止不住了,前仰后合:“冥界被封印了五百年,你能回到阳间,可能是机缘巧合,是运气,但这祭奠,得是真的有人给你烧纸,且要烧对、念对你的名字,那些个给孤魂野鬼烧的,都到不了你的手上。
五百多年,没人给你烧一两银子,现在?
若你得了祭奠,我叫你一声姑奶奶。”
须臾,阴霾的天空轰然抛下一束天光。
光束之亮,照白了整片大地,恍若新的太阳。
整个冥界都看到了这束天光。
不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雪。
再细看,并不是雪,是冥钱。
哗啦啦从天上砸下来,像隆冬的盛雪。甚至还有一栋五进庭院,三辆豪华马车,十匹傀儡马,并十来个傀儡男鬼从天而降。
个个样貌不俗。
如此做派,在如今的冥界,就好似全服通报:恭喜XXX收到了999份祭奠。
还是大屏滚动播放那种。
薛老头眼珠子都惊掉了一颗。
等钱雪下完了,天上才慢悠悠飘下来一张字条。
季安栀伸手接过,展开。
清俊的笔触写出三个字:季安栀。
字条上还有淡淡的冷檀香。
季安栀合上字条,冲薛老头努努嘴:“好大孙,给奶奶磕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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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是五感+意识都损毁地差不多了,但是用强大的神识感受四周,在别人看来就好像他真的如常人一般。
然而这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不远处两个高瘦黑衣鬼的注意。
明显的灵力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薛老头低声道:“鬼差来了。”
季安栀眼梢一扬:原来这么破的冥界还有“网格员”啊。
那两个鬼差,一脸惨白,其中一个舌头很长,是个长舌鬼,很适合当清洁工,边走舌头边拖地。
俩鬼一前一后飘过来,瞪着双发黄的眼,长叉直指季安栀的脸:“哪里来的鬼,这又是怎么回事?”
散落的祭品散发着富贵的光。
季安栀从容淡定:“不知道哪里来的孙子,给我烧了不少东西,太孝顺咯,劝都劝不住。”
薛老头:……
俩鬼差上下打量季安栀一番,对视而笑:“不过是个小穷鬼,竟敢在爷爷们面前摆弄,这些,爷爷们通通都要带回去好好检查!”
读作检查,写作抢劫。
季安栀耸耸肩:“好啊,你们尽管拿。”
俩鬼没想到季安栀这么好说话,便愈发觉得她好欺负,忙动起手来。
纸糊的不愧是纸糊的,譬如那院子,虽说是个五进院子,抱起来轻飘地很,只不过因为沾染了灵力,才变得更加结实。
季安栀能分辨出,那是江允的灵力,暗含着煞气。
据季安栀一晚上的观察,江允此人,虽是个小屁孩,却是个极阴沉的小屁孩,外表干净昳丽,内里溃烂,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却行非人的残暴之举。非她这种社会主义出来的傻白甜大学生可以参悟的。
他一句话,就有多层试探。
当然,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互演就对了。
不要在意他的试探,要学会答非所问,否则很难在他手底下多活几个回合。
至于江允送的东西。
哈,她可不敢直接收。
她不过是随嘴提了一句她叫“季安栀”,但究竟是哪三个字,他又从何处知晓?
且身为毁灭世界的大魔头,真就这般轻易信了她的邪,真将她视作恩师,兢兢业业烧纸了?
若这么容易,也不至于让那么多宿主前辈折戟沉沙。
她不信。
她才不妄动。
季安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抱臂稍息站,端看那俩鬼差会有什么“好下场”。
果不其然,待那俩鬼搭把手抬起那偌大的纸院,刚挪动一步,好几抹黑黢黢的煞气鬼火一般,从院子里飞出来呼呼乱窜。
空气中还有……熟悉的鳖味。
季安栀忙抬手捂住口鼻。
鬼在冥界可是五感正常的。
那些煞气好似是鳖妖的怨灵,被生生炼进这些祭品中,但凡有人触碰,便飞出来到处嚎窜,非要带走一个魂魄不可。
薛老头好歹也是做过将军的人,当即抽出长刀劈砍起来。
那些怨灵早已被炼化得没了灵智,徒剩怨气,直冲第一个碰到纸面的俩鬼差而去。
这俩鬼差虽是鬼差,但冥界被封了五百年,祭品甚少,灵力消耗颇多,堪堪维持日常行动,才挥出几道灵力便力不从心。
两鬼很快就被怨灵包围,不一会儿,竟被撞得魂飞魄散。
那怨灵的气息,也消散了。
“啧啧啧,够阴险。”
不愧是大魔头,好别致的“孝敬”方式。
她走到两个鬼差消失的地方,捡起地上散落的石头。
薛老头眼睛一亮:“这些是冥界的灵石,俗称冥石,用有灵力的祭品炼化而成,可以修炼,在市场上要一百亿冥币才能买得一颗。”
季安栀手上有三颗,这才是发了!
薛老头叹了口气:“这是把灵力全烧出来了,你是惹上了什么人,怎么下手这么狠。”
“这才哪到哪。”季安栀安慰地拍拍薛老头的肩,“走,我看那块大石头不错,我们去做个日光浴。”
薛老头:?
季安栀若无其事地在石头后面摊开沙滩椅,支起大伞,舒舒服服躺了下来,朝他拍拍身旁的躺椅:“薛将军,来啊。你放心,王婆若是看到了,我也会邀请她加入,我不会拆散你们让你们误会的,我嫌弃你年纪大。”
薛老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老头看着那莫名瞧着有些舒适和罪恶的躺椅,终究走过去躺下了。
不一会儿,不少鬼魂被吸引而来。
方才那祭品雨的天光实在是亮眼,可谓“树大招风”,更别提冥界被独立封印了五百年,且这时节不是除夕也不是鬼节,鲜少有人祭奠,更是引鬼耳目。
好些个穷酸鬼都摸过来凑热闹,还有一些看着就有钱的鬼从城镇里出来围观。
世人皆贪,鬼亦是。好些贪心鬼瞧着没鬼认领,便起了熊心豹子胆想偷一把。
谁知道刚一碰上那些马匹和纸仆,便有怨灵嘶吼着冲出来。
有的鬼是纯看热闹,发现有诈,忙撒腿就跑,还有一些是发现太热闹了,凑得忒近,被热闹波及。
好奇心害死鬼。
事情果然不出季安栀所料。
她轻笑一声,舒舒服服闭上眼:“不急,眯一会儿。”
薛老头:……
一石之隔,那头哀嚎遍野,这头季安栀在度假。
鬼不用睡觉,她正闭眼在脑子里整理系统。
江允果然是个不好相与的,回头他发现她不是冥界厉害的鬼魂,只是个破实习的,没有合作价值,把她弄死了怎么办。
除了搞事,她也必须支棱起来。
老鳖汤是用有灵智、有灵力的老鳖肉熬成,所以她喝完灵力增加了10点。
那她手上这三块冥石呢?
根据薛老头的表述,冥石的作用,可能和修仙门派的灵石差不多。
季安栀思考鬼要如何修炼,总不能也是从吐纳开始吧。
笑死,她都没心没肺了。
简陋的系统商城里有个兑换按钮,如今她还剩2点系统点数和10点声望,可以用10点声望兑换1点点数。
天呐,她真的太穷了!
好在商城物价不高,诸如一套鬼衣,也都才1点点数。
可惜,她没那个资本玩“奇迹鬼鬼”,只能穿着出厂配置。
再向下划,发现一套炼器设备,只要2点点数。
也许冥石可以被炼化。
季安栀果断买了一套。
然后把10点声望点兑换成1点点数,点在了她的大零蛋属性表上。
【炼器:1】
【开启炼器系统】
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系统把她领进炼器的大门就行,剩下的靠她自己!
她点进炼器系统。
炼器系统一次只能投入一套教材。
她点进炼器系统的教材库。
嗯,闺统说的没错,它是学经营流的,全是教你如何“白手起家”的东西,什么《十样神器成就一方名厨》,《时尚设计师的自我修养》,《铁匠的秘密》、《资本的积累与控股》。
甚至还有偏门专业:《远古时期的爱情神器》、《百年暗器》……
季安栀一路扫过去,终于找到一本和冥界有关的,叫《追纸钱的鬼》。
原来这是一个宿主在绑定系统后,成功通过殡葬业称霸修仙界的故事。
好抽象的书。
季安栀快速浏览了一遍,觉得平平无奇。
但里面重点写了,冥石与灵石一样,作为储存灵力的最基本的单位,只要炼器技能够强大,炼器师可以不用其他材料,仅用灵力将其精准炼化成想要的任何东西。
季安栀:我已经完全了解了炼器功能。
很多事情都要靠天赋,她现在就来试试有没有天赋。
她投入这本《追纸钱的鬼》,打开新手教程。
【第一步,丢入材料。】
她直接丢了一个冥石进去。
【第二步,注入灵力与专注力】
季安栀:?好抽象啊。
她试着调出身体里熹微的灵力,因为灵力只有10,勉强注入的时候,她还用念力给那熹微的灵力归拢了一下,攒成个歪七扭八的正方形。
但专注力是什么?
季安栀想了想,姑且将其翻译为精神力。
她想象自己通过脑电波传达:我要当老大,我要当老大,我要当老大。
【投入成功,炼化中……】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
【炼器已结束。】
季安栀带着开盲盒的心态,打开了炉子。
【恭喜您获得:丑陋的喇叭(太丑了,不知道有什么用)】
季安栀:?
季安栀无视系统AI的吐槽,自信地想:第一次就炼出东西,我果然有天赋!
她需要更多冥石。
季安栀从系统里醒来时,薛老头已经麻木了。
彼时旁边的空地上,已经魂飞魄散了不少鬼,它们消失后,身上的东西和灵力都掉落下来。
季安栀伸了个懒腰:“走,我们去捡材料。”
季安栀闷头开启“扫货”模式。
冥界封印了500年也有好处,大家都没什么警惕心,不知道好奇心也会害死鬼。
季安栀一路扫过去,一共捡到10块冥石。
发了发了。
薛老头扶额:“白丫头,这是不义之财。”
季安栀:“你说得对,这是大家的财产,所以我一定好好利用它们,发挥它们的剩余价值,让它们发光发热,为整个冥界做出贡献。”
薛老头:?
经过这么长时间,这些天上掉下来的祭品,也被鬼“摸”够了,小鳖们的怨灵也都消散了。
季安栀乐呵呵道:“大孙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老秘,还不快帮我搬回去。”
薛老头:……
不仅如此,季安栀还把到手的冥币数了数,一共5000亿。
乍富让她再想到江允那张脸,真是一点也不讨厌了。
冤魂什么的,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成熟的大姐姐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穷鬼区也有穷鬼区的好,地广鬼稀。
季安栀拿了根树枝,跑着画了一大圈,自说自话:“从今天开始,这儿就是我的地盘了。”
薛老头已经麻了。
季安栀因为有人祭拜,一下子成为穷鬼区的焦点。
安放祭品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不少鬼来看热闹,都是从前的邻居们,也是她整容门诊的“患者”。
有个吊死鬼笑问:“白丫头,你这是想当冥王啊。”
季安栀不理解:“这和当冥王有什么关系?”
薛老头瞪大眼:“你这都不记得了?自从九幽冥王封印消失后,冥界群鬼无主,如今便是谁每年祭品多,谁最有话语权。”
季安栀:了解了,因为祭品=灵力。
冥界和阳间还联通的时候,祭品通货膨胀,但现在是物以稀为贵了。
季安栀摆摆手:“真庸俗,我对当冥王不感兴趣……”
薛老头:“我听说有宝藏,而且冥王殿一应设施俱全,甚至还有温泉,有千名鬼差,掌管轮回。”
季安栀:“你说的掌管轮回,是指我让你投胎当猪你就当猪?”
薛老头:“……可以这么理解。”
季安栀果断道:“好的,从今天起,我要竞选冥王。”
等她当上了冥王,把所有人都变成猪,区区10点毁灭率算什么,世界毁灭指日可待。
季安栀大笑起来:“Hia哈哈哈哈!”
薛老头:……
“别想太多,就你这点祭品,穷鬼区都走不出去。”
季安栀只当耳旁刮过一阵风,不理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线条歪曲扭八的喇叭。
她大声喊道:“喂喂喂,所有穷鬼,听得到吗,从现在开始,我要做穷鬼区的老大,有没有鬼有异议?”
这一喊,声穿千里。
薛老头:?!
【丑陋的喇叭:只有被指定的鬼魂才能听到此喇叭的呼唤,从今往后,你就是工头。】
冥界生活枯燥,不少鬼循声而来。
近旁看热闹的鬼一听不乐意了,正要反对,又听她说:“支持者都可以获得整容的机会,支持意愿强烈的,可以申请入住我的豪华院落,当我的员工,我给你们开工资。一个月一亿两,怎么样。”
这么大的院子,在穷鬼区几乎独树一帜。
更何况对很多穷鬼来说,吃了上顿没下顿,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也没人记得他们了,只能坐等魂飞魄散,每天都是最后一天。
别看薛老头之前抠抠搜搜掏出一亿冥币,在穷鬼区,那也算小康了。
但若有稳定的工资,那就不一样了!
攒攒还能换冥石,多少有个盼头。
穷鬼们几乎都闭了嘴。
季安栀熟练地给大家画饼:“干得好的,还有五险一金,先告诉大家肯定会有整容险和魂飞魄散险。”
底下鬼纷纷抻头:“什么意思呀。”
“整容险,就是购买这个保险,你将拥有整容优先权,整容时可以花里面的整容基金抵扣整容费用。
魂飞魄散险,购买这个保险如果你不小心魂飞魄散,公司会给你的爱人或亲朋友一笔安慰金,最高可达50亿两冥币。
而这些,我都帮我的员工买一半!”
剩余的员工得自费,哈哈。
屠龙少女终成恶龙!
季安栀面不改色,甚至越说越激愤:“而做我的员工,除了当家丁,只需要再做一件事,就是支持我当冥王,做我的鬼!”
底下鬼:世间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50亿对穷鬼们来说,简直就是巨款!
之前大家费尽心思掏出5亿咨询整容,已经是出大血了。
可见大家受丑陋遗容困扰久矣。
季安栀再次支开她那疫情长桌:“现在报名费只需要1000万两冥币,连一亿都不到哦,你们还等什么,当然没钱也没关系,可以赊账哦。”
只需要1000万两,就有可能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一系列保险。
众鬼感觉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我要报名,我要当白丫头的鬼。”说罢闷头就飘到前头去。
众鬼一看还得了,怎能让你插队,也不急着动脑了,纷纷抢占着要报名。
先报了再说。
还有好些鬼报完名后回家奔走相告。
季安栀听着脑海里系统不停“声望+1”的提示音,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钱,拿到了,声望也赚到了。
美名也远扬了。
连续两天见识到季安栀“空手套白狼”薛老头叹为观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女鬼穷啊。
光是报名费,就敛财超过50亿冥币。
哎,怎能不富。
资本家果然都是黑心鬼。
季安栀当然不是黑心鬼,她是被压榨的穷鬼,穷鬼卧底了黑心资本的公司,发誓要搞黄公司的项目,她可是相当正义的。
当然,不仅如此,她还是个有炼器天赋的鬼!一次性炼出这声传千里的喇叭,证明她在炼器方面颇有天赋。
否则就那1点数值,怎么能炼出如此精巧的喇叭!!
薛老头就看她,闷头端着漏斗一样的丑东西怪笑。
薛老头:“白丫头,工资付得起吗。”
“啊咧?”季安栀一怔,“大孙子,你说什么呢,我不是有很多祭品嘛。”
薛老头眉头一皱:“你这物什,声传千里,你方才说‘所有穷鬼’,要知道如今冥界,穷鬼数不胜数,眼下恐怕正有大批穷鬼正听了你的说辞,往此处集结。”
季安栀:?
季安栀飘得高高的。
果不其然,视线所及,正有星星点点往这里赶来,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季安栀:……
不会吧,她该不会第一个月就要破产了吧。
季安栀看了眼兜里的五千多亿两的冥币,算了算,感觉自己将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如此想着,她只能赌一把,掏出剩下的12枚冥石。
她得想办法炼一个能和江允通话的东西。
人界,北周。
月明星稀。
玄阳剑宗的修士御剑破空,如黄蜂穷追不舍。
李老道叉着鳖,一路跟随江允北上。
眼看身后修士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大呼完蛋。
“难道我大好青春,就要死在这了!”
至于他为何要跟着江允……只因他莫名其妙被打成了“邪种的追随者”。说他根骨年轻,面容却老丑,一看就不是正经修仙人,还叉着个五百多年的老鳖,再加上长平村全村无一活口,独他幸存……
李老道:哦,这样一想,他确实可疑。
这让他找谁说理去!
误会太大,按玄阳剑宗肃清邪修的架势,他若离了江允,定会被打得魂飞魄散。
天可怜见,他长这么老以来,就没见过玄阳剑宗的修士!
谁曾想万千修士梦寐以求的名门正派,第一照面就是对他喊打喊杀!
李老道只能苦兮兮跟在江允身后。
可即便江允身负重伤,修为比他高太多,依旧日行千里,他只得把所有灵力灌在腿上跟着,生怕掉一步就被落下。
跑了这么多日,都把他鞋子跑烂了,小腿都跑得比大腿粗了!
江允虽不帮他,但他好歹也能“狐假虎威”。
前头江允终于停了,落进了一处宅院。
宅院僻静,又种了大片的栀子花,放眼望去,团团簇簇的雪,一阵阵的幽香。
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于屋中研磨,正欲作诗。
忽见赤光一闪,竟是一小和尚从天而降。
那小和尚相如满月,昳丽不凡,面上是温柔笑意,周身却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气,针一般刺进凡人的魂魄里似的,叫人打颤。
“你是谁?”
小和尚展出一个温润却不达眼底的笑:“阿弥陀佛,施主慈悲,能否结个善缘布施小僧?”
还没问布施什么,下一瞬,他便失了意识。
江允还未有任何神情,李老道就懂了:“我来我来!”
他积极打下手,把人往里屋拖。
玄阳剑宗的人循着煞气赶来小镇,当即把整个宅院包围。
为首的是玄阳剑宗宗主坐下三弟子杨云瑞,听说江允已经召唤九幽冥王,特带师尊法宝前来捉拿。
他速速降落,闯进屋内。
只有一青衣公子,立在桌前,正低眉起笔。
传闻金莲有千万幻化,杨云瑞以法目打量一通,未能发现异常。
那公子见这么多人闯入,吓得面色苍白。
“抱歉,在下玄阳剑宗杨云瑞,正捉拿邪种,还请公子行个方便。公子莫怕,我等搜索一番,必定将其捉拿。”
不等他反应,玄阳剑宗的弟子便如雁阵而入,里里外外搜查起来。
青衫公子眼底泛起一丝轻笑,只等他们搜完滚出去。
面上仍故作紧张无措地等候。
一刻钟后,修士们均汇合在桌案前。
纷纷摇头:“未寻得邪气。”
杨云瑞抱拳道:“抱歉,打扰了。”
正在众人准备离开时,青衫公子手里的毛笔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江允:?
杨云瑞发现异常,眉头一皱。
众人没察觉到灵力的波动,却见那毛笔兀自沾墨游走起来,纷纷凑上来。
那笔龙飞凤舞般,洋洋洒洒,却写出一行挫字:
我,季安栀,烧钱。
江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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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要怎么和人联系。
季安栀从前看过很多批发国产恐怖烂片,什么笔仙碟仙碗仙筷仙,甚至还有橡皮仙、WIFI仙。
她回到自己的豪宅,在卧室里再次研究了一番炼器炉。思量一会,掏出10枚冥石,再掏出一根之前兑换文房四宝里得到的毛笔,一起丢进炼器系统。
季安栀心中默念:笔仙笔仙笔仙。
炼器全靠许愿。
炼器炉烧了约莫两个多时辰。
【炼器已结束。】
【恭喜获得:笔】
季安栀把平平无奇,甚至有点炸毛的毛笔拿出来,发现这枝笔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尾部多了个“仙”字。
季安栀:?
罢了,毕竟是闺统,她就不吐槽了。
季安栀尝试回忆自己在阳间时,被江允的血和灵力链接的感觉。
冥冥之中,季安栀好像摸到了一丝肉眼不可察觉的血线,带着新鲜的血气,萦绕在她腕间。
就是现在!
她歘欻欻,将灵力汇聚在毛笔上,在空中潇洒挥毫。
灵力凝成金色的痕迹,显现出字迹。
无事发生。
江允到底看没看到?
季安栀正想着要如何改进这支笔的时候,薛老头进来了。
他现在正式被季安栀应聘为老秘。
“白丫头,听松从悬灯镇上回来了。”
季安栀眨眨眼:“谁?”
季安栀谨慎地没有现身,先发制人:“他回来的正好!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副总经理。”
先按一个名头给他,管他从前是谁。
“正好外头好些个鬼在登记,忙不过来,让他帮个忙。”
薛老秘听罢觉得在理,便去了。
季安栀猫着腰,跟着薛老秘偷偷穿过两道走廊。
不远处,黑白分明的拱门正中立着一清俊少年。
他一身纯白中衣,外套黑墨的简约袍子,面色亦苍白,然不死气沉沉,见到薛老秘,展出一方温润笑意。
笑的时候,面颊上还有梨涡。
看来死的时候没有痛苦,亦或也和薛老秘一样活在美颜的遗像下,是个高P。
季安栀打量他身上衣袍的纹路,再看看自己这一身衣服。
不对劲。
二人衣服上的图样,竟都是墨色勾勒的栀子花。
情、侣、装。
季安栀出汗了。
她如今对原身依旧一无所知,系统也不给个身份使用说明书,若乍碰上有点道行的原身友人、仇家,看出什么,可能会以为她“夺舍”,把她弄死。
革命尚未成功,她怎能因此而死?
失忆大法……没用,鬼没脑子。
那少年鬼问薛老秘:“阿枝好些了?”
季安栀躲在墙后面是一声也不敢吱。
好消息:原身也叫“zhi”。
坏消息:不知道是哪个“zhi”。
薛老秘道:“白丫头?她可太好了,活蹦乱跳的,还要当冥王呢。你回来得正好,今日忙活鬼了,快来帮我,你现在是那什么副总经理了。”
听松一脸莫名地拦住薛老秘:“先带我去见阿枝。”
季安栀:?
她决定悄悄开溜。
下一瞬,天上劈下一道刺目的天光,直直落在听松二鬼谈话的隔壁廊上,把季安栀猫着腰的身影照得比太阳还耀眼。
季安栀:……
季安栀只能整整发型,一脸严肃地站起来,沉稳道:“我准备出个差,归期不定,公司先交给你俩了。”
论魂穿者遇上原身的男友怎么办。
季安栀打心底里感谢江允及时助她脱离苦海。
但无论如何,在江允面前不能落了下风。
季安栀一飘稳,便端起架子来,抱臂道:
“小坚果,又召唤了,什么事儿要找为师哭啊。”
眼前根本没有江允。
这是一个种满了栀子花的小院,雪白的花瓣上,溅了刺目的红,血珠滴在地上,把原本翠绿的院子染成了锈红。
栀子香与血腥在空气中打架。
好些修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皆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季安栀强忍要吐的冲动,终究还是背过身呕出一团阴气。
“江允!”
四周死一般的冷寂。
她忙飘进屋内。
空荡荡的书房,窗户大开,风呜呜地灌进来犹如嚎叫。
屋子里横躺着一个剑修,剑甚至都没拔出来,嘴角的血已然干在地上,死不瞑目。
看样子已经死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整个一大战现场。
“江允!”
不会吧。
季安栀心里咚咚打鼓。
按理说,大魔头战无不胜,超越生死,但根据闺统给的资料,大魔头是有成长期的,年幼的时候死几次东山再起都很正常。
比如和凤傲天打架的时候,就被分尸过一次,然后凭借首级得到重生。
上次江允召唤她,也是在危难之时。
这次……
季安栀可不想“带头跑”啊。
桌底、屏风后面,甚至是抽屉里,她都找了一圈。
“若是活着就吱一声,别吓为师。”
东面有个桌子,桌面上有一行字。
她的字。
看来那支笔是有用的。
难道,激战之时,她的文字让大魔头分心了。
不,她的毁灭率!
好歹给她留个头吧。
“小光头——”季安栀正要呜呼哀哉。
一回头。
一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如阴鬼立在门旁。
他的青衫染了血。
他冷漠的神态中,还带了点疑惑、无语等复杂的情绪。
竟难得鲜活了些。
他随手一挥,便幻化回身着金海青赤袈裟的小和尚模样:“阿弥陀佛,师尊来了。”
季安栀:……到底谁更像鬼。
江允语调轻飘,眼帘低垂着,细看可发现他视线涣散地更厉害了,依旧是那副攥着珠串的模样,手心因为召唤再次割伤,血一股一股,顺着小臂往下,洇湿了袖子,滴在地上,渗进她的脚下。
“徒儿送给师尊的祭品,师尊可喜欢。”
“喜欢,”季安栀端正姿势,轻笑,“徒儿有心了,还送为师那么多冤魂充饥。”
江允脸微微一偏,当即勾唇:“师尊喜欢就好。”
“你是怎么知道,为师的名字如何书写的。”
江允握着数珠的手微微一顿,勾唇笑道:“猜的。师尊的嘱咐徒儿不敢怠慢,徒儿想,冥界消失了五百年,同名同姓的鬼应当不多,便准备了几百份祭品,烧给不同的,名叫,‘ji an zhi’的人。”
也就是说,与季安栀同音的字,他筛选出了几百多种可能。
就为了一定要把冤魂送到她身边,测试她的能力。
季安栀只觉一股刺人的凉意,顺着脊梁骨密密麻麻窜上后脑勺。
“显然,师尊拿到了。”而且他如今也知道,季安栀,到底是哪三个字了。
季安栀绕着江允飘了一圈:“小王八蛋……”
“善哉善哉。”江允面色不改,眼睛却一直涣散向下看。
“咦?”
季安栀弯腰凑过去,他后退一步,竖掌道:“师尊,今日残月。”
季安栀恍然。
鬼界不过才过了两日,人间竟然已经从满月过渡到残月了?
想来鬼界的时间与人间流速不同,但这和他突然瞎了有什么关系。
“所以?”
江允又道:“我六根清净,非满月时,灵力大减,维持不住神识的探查,总会有一二处彻底残废。”
“奥,所以你找为师来罩你。”
江允不答,只温温笑,如所有为香客解惑的僧侣那般。
季安栀想,他第一次召唤她的那晚,月亮确实很圆。
所以那一晚,他是用神识代替了五感,看上去还算正常。
而所有非满月的日子,他会随机出现无目、无耳、无鼻、无舌、无触觉、无意识的问题,就像大脑宕机一样。
“那你这是慢性残废啊,还轮流复发。”
江允:……
季安栀又问:“这群修士是怎么回事。”
即便这样还能杀人,真不愧是大魔头。
“前几日,我为焚烧几百份祭品,为师尊烧了一座山头,火势绵延数十里,暴露了行踪。”说罢,他又低眉温笑,童声稚嫩,“这才再次招致追杀。”
季安栀:“那山呢,我怎么没拿到。”
江允:?
“呵,为师让你烧钱你也没烧多少,就知道杀人,作为大恶人,烧杀抢掠,不能只干一样懂不懂,一个店只卖一样东西,很容易倒闭的。”
季安栀理直气壮挑完刺,还不忘摊手,“还有,为师的鳖呢,还给我。”
江允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
他吃痛得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又推了一颗黄玉,似乎在顺气。
最终只勉强维持声音的温润:“山……日后徒儿想办法再烧给师尊。欠师尊的冥币,有机会入了集市,帮师尊买来,至于鳖……”
季安栀截断他的话:“你这小瞎子怎么买东西,算了,为师自然不会为难小孩子,你等着。”
说罢,江允便听到她往书桌的方向去了。
“师尊上次回到冥界后……”
“别探听了,为师忙着创业和躲避前男友,小孩子不懂。”
江允:……
他默默又推了两颗黄玉数珠,平淡地“哦”了一声。
前男友。
凡间的笔季安栀碰不到,她便拿出自己炼化的那支2B仙笔,不客气地沾了一点江允手臂上流下来的血,沙沙写了起来。
江允沉默地感受着毛笔时不时在他手臂上划过的痒意,属于他的血腥味在桌上渐渐铺开。
从前残月期,修仙界对他的追击愈发卖力,他会找一处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静静待着。
但眼下是不行了。
他道:“此镇有异,我的根器流落至此,还请师尊助我……”
“嗯。”
季安栀回答得十分干脆痛快。
全然没有因为他送了一大堆怨灵给她惹麻烦后的气愤与不耐。
江允怔怔楞了一下,下意识抠抠手心的伤。
“师尊若有什么要求,徒儿一定达成。”
下一瞬,一杯凉凉的水就被递到江允怀中:“别吵吵了。”
江允:……
触感微凉,还有淡淡的果香。
是那天的果汁。
江允脸微微一偏,似乎不明白季安栀为什么又给他果汁。
季安栀:死小孩喝饮料快闭嘴。
须臾,江允还是喝了果汁。
清甜的香气。
很好喝。
又是一杯单纯的果汁。
半晌后,江允愈发沉默。
她也太不客气了!
虽说召唤她确需他的血,且血越多停留时间越长,此番召唤,他也没想早放她走,毕竟残月日长,但……
恍惚已过了一炷香,怎得还在沾!
江允用灵力填补体内血液的缺失,眉头紧皱。
那头季安栀好不容易道一声“完工”,又往他怀里塞了一样东西。
似乎是个卷轴,江允没抓住,只觉卷轴的一头啪嗒落在了地上,然后咕噜噜,一直滚。
这个卷轴仿佛很长很长,一直滚到了院子外头。
季安栀:“这是为师要的祭品单,你下次烧给为师哈。”
江允:?
江允:!!
江允常年装得从容温润的表情终究裂开了一瞬,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师尊,你是穷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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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思量了一瞬,手一收。
那冗长的卷轴便自动卷回他手中,甚至因为太长,卷了有一会儿才卷完。
沉默震耳欲聋。
季安栀好心提醒:“别忘了还有为师的山。”
江允:……
夜风裹挟着血气卷入窗棂,吹散了屋子里原本的沉香气。
季安栀倏忽瞪大眼睛,冲窗户边飘。
嚯,这窗帘,是金线织的!
再向下看,这地砖,虽乍看乌漆嘛黑,平平无奇,但仔细打量,好似与博物馆里宫殿的地砖相同,绝非凡品!
季安栀:“要不你把这栋房子也烧给我吧。”
江允:“师尊说笑了。”
季安栀继续往里间探看,发现床头有个小箱子,她是鬼,不受凡间的实体约束,便把脸埋进箱子。
“江允,你快来!快!”
江允眉心微蹙。
他将灵力散出去,靠灵力的反馈确认具体方位,走到她身边。
却听她道:“里面都是钱,你拿着。”
“……,师尊,钱财乃身外之物。”
“多买点东西烧给为师,我听说人家的祭品,都是一车一车烧的,为师很羡慕。”
江允:……
“师尊乃九幽冥王,怎会缺人祭奠。”
季安栀理所当然瞎掰扯:“很正常,没人知道我的名字呀,九幽冥王好多届呢,有任期的,就跟你烧纸给皇帝似的,你就说烧给皇帝,谁知道你是烧给哪个皇帝?”
确实没有典籍记载九幽冥王的名号。
那头季安栀想再找找还有没有钱了,一低身子。
季安栀一惊朝后飘了好几步,又想她才是鬼,这才安下心来。
哈哈,吓一跳。
再定睛细看。
床下躺着两个惨白着脸的人,不,不是人,分明是两个诡异的,一比一真人大小的瓷人。
季安栀汗毛倒竖起来,再一次后退了几步。
她又俯身看。
“李道长?!”
江允面色不改:“阿弥陀佛,徒儿被玄阳剑宗追杀至此,将屋主打晕,化得此间屋主身份。玄阳剑宗修士搜查时,便叫李施主与其设法藏匿。”
季安栀咽了口唾沫:“这都‘瓷化’了!”
江允神色如常,用灵力扫过一遍,道:“是人。”
季安栀虚虚拽住江允的衣袖:“你掏出来!”
比起鬼,季安栀更害怕一些诡异的、非人又似人的很邪门东西。
江允感受不到鬼魂的触碰,也触碰不到鬼魂。
但因为血气的连接,他隐约察觉有冰冷的气息穿过了他的袖口。
鬼森森的冷,却存在感强烈。
他一道灵力打过去,收手一抽。
床底下咕噜噜滚出来三样东西。
江允头一偏,季安栀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方才那一瞬,季安栀已经身体很诚实地蹿上了房梁,嘴上却不饶:“嚯,谁这么恶俗,竟然做了李道长的一比一手办。”
床下头是两个惨白的瓷人和一个瓷瓶。
瓷瓶冒着诡异的邪气,通体透白无瑕,瓶身的图案鲜红,远看像猫爪印,季安栀寻思这瓷瓶还怪可爱的,等她飘下来再凑近细看。
哪里是猫爪印,分明是婴儿的血手印。
这可比一地的头发更让人恶寒。
江允又用灵力扫了一遍。
“是人。师尊怕了?”
“我是恶鬼我怕什么。”
怕死了,一眼也不敢多看!
季安栀已经怕得开始语无伦次了:“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李道长既然已经变成了他人的手办,人家会优待他的,会把他放在橱窗里好好供着一日擦拭十来遍,说不定还要给他买个激光罩子,排面拉满。指不定还会用他的形象做几个吧唧别在包上,时尚时尚最时尚。”
瓷人李道长:……
江允:……
“那玄阳剑宗的杨云瑞有备而来,携玄阳剑宗宗主的四方结界珠布下结界,阴邪之气均难以走出这镇子。”
现场最大的阴邪之气——季安栀沉默了。
死小子,你害我。
“如此你还召唤为师,是想弑师?”
江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怎会如此,只是这几日,徒儿伤重,又是六根缺失外显的残月日,还需师尊护佑。
杨云瑞的命灯已灭,最迟后日,玄阳剑宗的人便会追来此,若师尊能助徒儿寻得根器之一,徒儿便能打破结界,离开此处。”
哦,所以他知道他的一个根器流落在此,特意往这里跑,就是为了让她帮他找根器。
季安栀倒也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毕竟世界毁灭本就是她们的共同目标。
魔头越强大,毁灭世界越快。
她的目光又落回李道长手办的肩上。
她三两下飘过去,大喊:“鳖孙!”
那五百年的鳖,那第一个被她赋予心魔的鳖,那她准备叉来找机会好好熬一熬高汤的鳖,如今竟也变成了瓷的,成了李道长的手办配件!
气死她也!
季安栀怒从心起。
隔空扇了江允几掌。
江允眼盲但心不盲,灵力与神识,都是他的眼睛。
他眼睫轻颤,只当不知。
季安栀瞥了一眼李道长,仿佛从那横趟的瓷器中硬生生看出了几分泪眼汪汪。
季安栀:“你不能感应一下根器在何处?”
江允垂眸,放轻声音,像是示弱:“阿弥陀佛,若用太多灵力,便无法支撑召唤师尊的时间。若师尊离去,徒儿被他们抓住如何是好。”
季安栀:断头求生呗,还能如何。
季安栀目前是个菜魂,若被玄阳剑宗找到,她身为“熊孩子家长”一定会和熊孩子一起被制裁。
等等,她是鬼,那她也不一定非要用凡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这件事关乎到她们世界毁灭二人组的存亡!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江允对她的试探没完没了。
若再这样下去,死小孩说不定会在背后捅她一刀。
接下来,她必须完成两件事。
第一,她得变强,第二,她得让江允放弃怀疑她。
为了搞黄这个项目,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季安栀想到了好主意。
她清清嗓子:“八点半了哟,小孩子该睡觉了。”
江允疑惑地歪歪头:“徒儿不困。”
“奥,怪不得你这么矮,再熬夜,以后就只能这么矮咯。”
气氛陡然凝滞了。
江允轻笑一声,终究摸索着上了榻。
季安栀飘过来,得逞地笑了:“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气场,要长得高大,人家一听你邪种的名号,觉得好可怕,然后你一走出去,是个小萝卜头,这怎么行。”
“师尊说的是,徒儿先念会晚经。”
“不许念,现在就睡。”
江允默了默,抱着端看她搞什么鬼的心情,终究合衣躺下。
虽然他瞎了,但他能感觉到阴森森的鬼气浮在他的正上方。
“大恶人就要有随时能调动的精力,就得保证随时能睡着,随时能醒,为师命令你三秒钟内睡着。”
江允:……
“师尊,徒儿其实无需睡眠。”
“怪不得你秃。”
江允捏着珠串的手骤紧,额上立起一根青筋。
床幔被骤然放下,季安栀被一股蛮横的灵力推了出去。
江允侧过身子,以手臂做枕,面朝墙壁。
他昳丽如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烦躁。
须臾,他终究是合上了眼睛。
待江允那处无声,季安栀先打开商城。
她先前用大喇叭在冥界喊了那一遭,赚了256点声望值,系统商城内,可以10点声望兑换1点数。
一个穷鬼只提供1点声望值。
一开始的那10点声望很可能李老道提供的。
她一回头,那诡异的白面公子与李老道的瓷人,顶着苍白的脸与惊恐的表情,丑的吓人。
季安栀默默往后飘了飘。
她如果想要变强,真的当上冥王,系统的金手指必须用起来,那么祭品、声望,缺一不可。
但她在阳间的行动受限,很难获得凡人的声望。
而且她也不能事事都靠江允,她在阳间也得有其他联系人,帮她看着江允,顺便帮她收集声望。
冥界封印五百年,人死后,阳间的鬼去哪了?
季安栀走出院子,掏出丑陋的喇叭:“小镇里所有的鬼,马上到院子里集合!!!”
可能是江允的修为比季安栀高多了,这回用喇叭,灵力的声波大亮,波及了整个镇子,传到了每一个“小镇鬼”的耳中。
不一会儿,好些个影影绰绰的鬼体,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好奇地往这处飘。
“你哪来的?大晚上的喊什么喊。”一白衣男鬼最先从院子地下钻出来,十分不屑地瞪着她,“新鬼要给前辈孝敬才能待在前辈的地盘,你懂不懂规矩,没有孝敬就给我滚。”
哟吼,这阳间的鬼,还整起“前辈文化”来了。
季安栀当时火气就上来了。
姑奶奶我虽然是500年的穷鬼,但焉能受你盘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袖子一撩,就开始揍鬼。
冥界的通道封印五百年后,这人界的鬼无处可去,滞留人界,虽也能收到祭品,却被阳气所桎梏,鬼多了以后,每年只能等着仙界下派仙官,统一安排轮回。
没能赶上轮回的,或是不想轮回、不能轮回的,就乖乖待在死亡的地方。
如此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小社会。
但在阳气浓重的人界,鬼的灵力消耗巨大,若没有足够的祭品,待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要么消散,要么投胎。
所以很多都是不到“一年龄”的鬼。
很少有季安栀这种有灵力的鬼。
更何况季安栀一点也不客气,疯狂抽用江允的灵力。
她一拳一个鬼:“姑奶奶我至少五百多岁,你说谁孝敬谁!”
白衣男鬼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孝敬姑奶奶,孝敬姑奶奶!”
“那姑奶奶我能不能在这块地上飘?!”
“能能能,整个镇子都是您的,您哪怕螺旋着飘,小的们都不敢多嘴!”
大伙吓了一跳,纷纷瑟缩在角落里,望着季安栀瑟瑟发抖。
有个女鬼大胆问道:“您是冥界来的判官大人吗?”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季安栀马上正经起来:“没错,判官就是我。”
那些鬼一听这话,肃然起敬,纷纷跪拜:“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见过判官大人!”
季安栀凭空而坐,翘起二郎腿:“都给我按照高矮从左往右从前到后,立正站好!”
所有鬼抱头鼠窜,十秒之内站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
季安栀:“很好,还不快把孝敬抬上来!”
季安栀眼睁睁看着他们毫不心疼地捧出一大堆冥币。
阳间的鬼……
真有钱!
不愧是新死的。
眨眼间,季安栀就赚了53点声望、1560亿冥币。
季安栀边数钱边说:“你们放心,我便是冥界唯一鬼大代表,来视察阳间情况的,不会为难你们,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
众鬼闻言,心下大定,一口一个“大人”。
江允侧身而卧,闭目时,手心时不时便发痒。
手心的伤疤与血都是他召唤的代价,但也是一种链接。
让他分辨她是否有异心。
神奇的是,两次召唤,她对他,没有丝毫加害之心。
不怀疑,无杀心,不阻挠。
难不成,她当真真心帮他。
不一会儿,手心也不痒了,外头也没动静了。
但隐约间,那丝血气依然链接着二人。
她没有逃。
他在心里暗暗品着这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识渐渐能感知到光线,仿佛勉强恢复了一点视觉。
屋内好似渐渐泛白,气温也渐渐攀升。
天亮了?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哑了。
嗓子愈发难受,仿佛空气中全是烟尘。
江允咳了几声,默默起身,掀开窗幔。
不是天亮了。
竟是一地、一桌的蜡烛!
火光烧的人眼疼,蜡烛的烟汇聚在一起,像是滚滚狼烟。
更诡异的,是明火中李老道的瓷人,在光下泛着瓷器特有的光,仿若油光满面。
江允忙捂住口鼻,被熏得双眼通红:?
烟熏中,季安栀抬起头,十分浮夸地看着他:“你的失明只是暂时性的,我多拿了一些蜡烛来,我们把房间照亮!徒儿别怕,还有为师!”
江允:???
“黄天菩萨,请你不要对我的徒儿这么残忍,我的徒儿已经受尽了身心折磨,如果你再夺去他的眼睛,让他失去光明,你就太狠心!太无情了!
如果看不见了,这世间还有什么意义!他看不见我的脸,看不见我的眼睛,看不见我看他的眼神,看不到家家有花,户户有水的大理,看不到世外桃源,看不到我们的幽!幽!谷!”
说罢她双眼含泪望着他:“徒儿,你眼睛怎么红了,是看到烛光了吗!
为师做到这份上,你,感动了吗!”
江允手中的佛珠,被生生捏碎了一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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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我再和她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从约会套装里选择烛光晚餐DLC,一连兑换了N根蜡烛。
在讨好江允和激怒江允中,选择了让江允无语。
无语=闭嘴=再也不想试探。
熊熊火光中,李老道的瓷人倒是褪去了几分诡异,徒增了几分茫然与逃避。
黄玉的珠串被江允生生捏碎一颗,碎屑落在地上,他想下床,却根本无从下脚。
想冷声问她:师尊研究如何破阵了么?师尊一晚上还做了什么?
又想起自己如今已彻底哑了,不能言语,不能诵经,更觉得问也是白问。
怎会如此……
他一贯温润的面孔彻底板了起来。
须臾,江允方以灵力为托,于蜡烛之上三寸之处铺下灵力网,踏着灵力网穿过卧房。
待走出房间,他手一挥,蜡烛争相倒地,最终燃了屋舍,霎时间烟气冲天。
他冷眼正要出屋,季安栀却飘过来,理所当然道:“怎么,还没过玩火的年纪么,你纵火归纵火,为师那五百多年的老鳖,你得带出来。”
江允额间一跳。
很想问她,难道不是她不知从哪弄来那么多蜡烛,半夜玩火的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默念“阿弥陀佛”后,缓缓掀开眼帘。
季安栀感觉他好像瞪了她一眼。
江允再一挥手,那李老道手办方飞出来,稳稳落在外头院子里。
一人一鬼一手办,就这样立在院子里,望着熊熊大火在这一方小院燃着。
季安栀感叹:“徒儿,你当真是喜怒无常。”
江允:……
江允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院中有一棵百年栀子树,葳蕤的树叶遮蔽了月光,光线无法到达的角落里,正藏着几个黝黑身影瑟瑟发抖。
江允忽而睁眼,突然一个金钵下去,一副要把所有鬼魂都物理超度的架势。
下一瞬,一个巴掌打下来,直接落在江允的手腕上。
她碰不到他,却带来森然的鬼气。
江允手腕一抖,金钵“嘭”地落到地上,弹了一下,他温润的眸子藏着阴狠,冷冷瞥向季安栀。
季安栀:“你干嘛!这些是我新收的小弟,都是自己鬼。”
江允眸色森森地睁大眼,手腕被鬼气侵入,轻轻发颤。
“为师收了保护费,就要保全他们,你别乱杀人,滥杀无辜并不能让你成为大恶人,只会让你显得像个精神病。”
江允:……
“你睡大觉的时候,为师可忙着打听消息呢。”季安栀冲角落里招招手,“快来个鬼,给这小坚果说道说道。”
几个鬼纷纷后退一步,战战兢兢瞥季安栀,好似受过季安栀多大的摧残似的。
最终,还是一个鼻青脸肿的白衣男鬼,幽幽飘过来恭敬行礼:“回判官大人,这位小师傅,我们这个镇子,系北周国边境的小镇,名叫沸雪镇,以烧瓷闻名北周。
我听我的爷爷说,一百年前,咱们沸雪镇的人口越来越少,日子也越来越穷,镇长决定挽救这个村子,踏遍北周,学那赚钱的法门。”
季安栀冲江允解释:“懂不,人去外地留学了,看看人家多好学。”
江允不语,默默用灵力治疗手腕。
白衣男鬼:“十几年后,镇长携妻子与小公子归来,原来,他娶了北周最有名的烧窑匠人的女儿,回沸雪镇,是为了带领大家一起烧窑,卖瓷器赚钱。”
季安栀好为人师:“昂,学到没,这叫共同致富,举一反三,我们不能单打独斗,要共同致恶,才能毁灭世界,不能个人反派主义。
世界毁灭是全体人民的发癫,不是少数人的发癫。
我们得集结一切可集结的邪恶势力,才能毁灭这个世界!”
江允的神识瞥了她一眼,又一眼:……
男鬼继续说:“后来,在镇长一家的带领下,我们镇子的瓷器越做越好,家家户户都开始烧瓷,也过上了好日子。”
季安栀打断他:“我不爱听包饺子,有没有别的。”
众鬼:……
男鬼果断话锋一转:“谁曾想!
三十几年前的冬天,咱们镇的窑炉一连爆了几百个,整整半年没烧出一个完好的瓷器。
后来有个云游仙人路过此处,降下法宝,才缓解了我们的灾祸,自此咱们的窑不仅不炸了,还能烧出举世无双的白瓷。
可谁知,好景不长,不知从哪来了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妖怪,妖怪偷走了法宝,在镇子里做了窝,再然后,它竟屡屡作恶,将镇里未及冠的青年,统统变成……变成了瓷人!”
季安栀忙指着李老道:“这定是某种摄魂邪法,我们这个也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啊,大好青春年华,就折在你们这儿变成瓷人了。”
男鬼看着那白胡子佝偻背满脸褶,挑着老鳖的卖鳖翁:……
“您这位……呃,年轻的朋友,好歹还活着,我们,却都已经死了。镇长想方设法将我们的瓷人收集起来,奈何最终都会被那妖怪找到。
瓷人一碎,魂魄离体,便是死了。”
江允放出神识细查,这些男鬼魂魄年轻,轮廓均十分相似,皆是清秀小生,但又不过分清瘦,活着时,定都身体康健。
他推了推珠串,若有所思。
季安栀忽然愤慨:“岂有此理!”
男鬼们双目熠熠,以为她要替天行道。
季安栀:“怎么能比我们还恶毒,作恶便作恶,还玩这么多花样!
徒儿,你可千万别学这些有的没的,古往今来,多少反派都死于这些没用的仪式感。
要杀就直接杀,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前摇太长!会害了自己!”
众男鬼:……
江允细想,竟觉得她说得很对。
不禁点了一下头,又生生顿住。
季安栀不等他反应,直接提取重点:“所以,这里有一只厉害的妖怪,它得到的宝物,很可能就是你的根器。
眼下,我们脱不了结界出不了村,继续待在这里会引来玄阳剑宗的人,我们可以先去会会那个妖怪,顺便让他把我的鳖变回来,然后……”
江允:复原你的鳖,拿到我遗失的根器,恢复一些灵力后我打破结界,便能离开这个镇子?
季安栀:“我们要向妖怪大师学习这个牛比的邪术!变得更高,更快,更强!”
江允:……?
季安栀指向那个男鬼:“你,带路。”
天色渐亮,院子里火光冲天,外头忽然传来吵闹声。
一团阳气正在朝众鬼靠近。
一些扛不住的小鬼纷纷退离,只剩那男鬼。
男鬼惶恐:“天亮了,小鬼不便出行。判官大人还请自行前往窑厂,我记得,那妖怪经常去那窑厂搜寻猎物,许是就安家在那附近。”
季安栀点点头:“也好,只是我也是鬼,太阳也灼得我火辣辣地疼,你可有什么法子?”
男鬼恳切道:“我听说,若有活人渡阳气,鬼魂便能如人一般,在白日活动。”
说罢,他便脚底抹油,躲进角落里消失了。
渡阳气?
季安栀咋摸着,忽觉头顶一阵清凉,熹微的晨光突然消失了。
一转头,哪里还有江允的影子,只有一温笑的青衫公子立在院中。
他不知从哪找来一柄伞,冲她递了递。
伞内灵力编织的佛光彻底过滤了阳气,竟让她有种被超度了的安心。
江允唇角勾出一个温润的弧度。
灵力凝成的字迹漂浮在空中。
【徒儿为师尊打伞】
季安栀怔了片刻,思绪一个急转弯,忽然懂了。
他眼神好了些,嗓子又哑了。
不愧是慢性残疾。
她钻进伞中,不客气地把手虚虚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坚果,你渡我点阳气?”
江允眉心微皱。
这公子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几岁,身量颀长,能完全遮住季安栀的身形。
季安栀就像鬼片里的女鬼们,扒拉在他的肩头。
江允想摸数珠,又想到那圣佛珠已经碎了一颗,只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抬手写道。
【阳气并非随意可渡,徒儿乃千瓣金莲化身,气息刚劲,怕师尊无法承受。】
他指了指一旁的瓷人。
李老道:……
下一瞬,他便引走李老道身上大半阳气,于指尖凝成一亮白的光点,轻轻一甩,投入季安栀体内。
季安栀只觉浑身一重,被清晨的阳光灼烧的难受感消失了大半。
虽然双脚依然接触不到地面,但有了些微触感。
能感受到小少年幻化之下,真实瘦弱的肩。
季安栀:“呜呼,感觉又活了。趁人还没来,我们快走吧!”
江允便背着她这团鬼气,很快离开了院子。
院子里,火光冲天,唯有李老道的瓷人孤零零地立着,白腻如瓷的僵硬面容上,隐隐透出一抹震惊与悲哀。
李老道:?
我呢,我呢?!
鳖不要啦?!
李老道欲哭无泪。
院门口吵闹声愈来愈大。
“我儿!”一声惊叫划破了沉寂,一穿着深青色长跑的白胡老者哭喊着跑进来,先是被冲天的火光震住,又被一地的修士尸体骇住,几息后奋不顾身往大火里冲去。
“镇长!”
好些家仆与村民一拥而上,忙端着水桶进来扑水。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披上沾了水的长巾跑进屋。
好在火刚燃起不久,那老头被一个家仆扛出来,在那家仆身上挣扎痛哭:“我儿,我儿!”
李老道觉得他特别像自己肩上的鳖,扑腾扑腾。
不一会儿,两个家仆扛着个瓷人跑了出来,均面色惨白。
“镇长,是那妖怪……公子被妖怪诅咒了!”
那老头嗝一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管家大喊:“快唤大夫!”
混乱间,一道剑气划破天空,如流星坠落,掀起一片清气。
灵力所到之处,将火光熄灭,图留下滚滚浓烟。
众人纷纷吓在当场。
原是一青衣女子自天而降,背上背了把用绸布封印起来的巨剑。
她清冷的眸子环视一周,望着一地的师弟师妹们的尸体,双手紧攥。
“仙人,是仙人!”家仆们纷纷叩首。
管家慢了一拍,也忙低头道:“仙人救救我们老爷!”
青衣女子让众人快快请起,她检查了一番灵力流动,发现了不少鬼气。
果然如师弟们所说,那个邪种已经召唤了九幽冥王。
好在,结界还在,邪种应当跑不远。
她闭上眼,沉痛地收回所有人的魂魄,道:“杨师弟,你们放心,师姐定会将你们带回去重塑肉身,也会为你们的原生肉\\身报仇。”
女子的目光顺着灵力,聚焦在院中阳气最弱、面相最老的那个瓷人脸上。
女子:“这就是你们老爷?”
不等回复,女子一把将瓷人收进乾坤袋中:“尔等放心,待我找到那邪种,自会叫他为你们老爷解咒。”
说罢,便头也不回御剑而去。
其他人:???
乾坤袋中头朝下、被灵石挤得无法呼吸的李道长:???
李道长:我想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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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九条,滥杀无辜并不能让你成为大恶人,只会让你像个精神病
第十条,恶人不能单打独斗,要共同致恶,才能毁灭世界,不能个人反派主义。世界毁灭是全体人民的发癫,不是少数人的发癫。大恶人,得集结一切可集结的邪恶力量。
第十一条,反派死于没用的仪式感,死于前摇过长
烧瓷的匠人们在窑外等待新一轮开窑。
叫黑腿子的年轻帮工坐在门口的小竹凳上,怀里抱着笤帚,困得脑袋一点一点。
分明是夏日,一早的太阳便毒辣异常,晒得人疲乏。
当下,却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冷的寒风,他忽然一个激灵,“咚”地一声栽倒在地。
昏死过去。
几息后,窑厂的正门,黑腿子木着一张脸,背脊直挺地走了进来。
青天白日,还撑了一柄棕色的纸伞,低低地压着伞沿,遮住了脸。
“黑腿子?”领头的匠人肩膀上担着长巾,恶狠狠地上下打量他,嗤笑一声,“你大晴天撑什么伞?!还不快去上工!”
周边的匠人们麻木地工作着,仿佛没听到这里的谩骂。
黑腿子不答,只是寻了一处站定,直勾勾盯着他,却又好像不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的皮囊,看进了他的灵魂。
匠人只觉浑身汗毛忽然倒竖。
隐隐约约的,那阳光晒不到的地方,长廊的屋檐底下,黑腿子的背上,似乎有个白惨惨的人。
匠人忽然想起屋檐下不宜打伞的忌讳,只觉晦气。
“大白天的你抽什么疯,今天还没揍你,你就皮痒了是不是!”
匠人劈头盖脸大骂起来,从腰间解下一带着钩刺的长鞭,二话不说朝黑腿子甩去。鞭子没有落下,空气忽然一滞,周边的气温也陡然下降,其他匠人们纷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窑边的空气本干燥热烈,却忽然溽热起来,少年的伞下,气温低得让人哆嗦。
匠人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逃离这里。
谁知江允忽而抬手,手心握的,正是那把血梳。
他轻轻一拽,仿佛有无形的发丝将所有人与血梳绑在一起。
抬手间,晕倒在地的匠人们陆续僵硬地起身,继续手上的工作,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过。
匠人骇得双腿打颤,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江允无视领班匠人的目光,仍打着伞,微一矮身便走到炉边。
他抬掌摸上瓷窑的门,隔空一抓。
只霎那间,滚滚浓烟自小门奔涌而出,火红的光将他的面容蒙上一层地狱般的艳色。
“你干什么?!”那领头匠人慌忙抓住他的肩膀,“我看你是想死!”
愤怒叫他再次甩出长鞭,他的瞳孔却骤然缩紧。
阿弥陀佛。
江允默念。
他扣住匠人的颈脖,隔空向下一按。
“呃啊啊啊——”
血水入窑,浇灭了一应火光。
那匠人大叫着翻滚在地。
模糊的视线中。
仿佛瞥见江允的伞下,站了一个。
白发的女鬼。
那女鬼冲他歪头笑了:“我有时候很好奇,垃圾领导知道自己是垃圾领导吗?”
那匠人在惊吓中,彻底没了气。
江允收回血梳。
这梳子他当真看不上,也不屑用。
只是方才,季安栀在他耳边一直:“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用血梳……”
江允化形十年,第一回 感觉头疼。
从前在玉佛门,有弟子埋怨听住持念经头疼,他不理解。
如今竟也能感同身受。
最终还是掏出那血梳。
季安栀全程盯着空气,系统却死活不弹窗。
好家伙,上次降了0.1,理由是大魔头用血梳的概率为0。
现在他用了,却不涨回来,什么意思?!
还我0.1毁灭率!
那匠人的尸身瞬间碳化,却掉出一枚完好无损的、沾了血的令牌。冒出滚滚黑气,怨气冲天。
江允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将其收入腰侧的乾坤袋。
瓷窑内的烟逐渐散开,季安栀眯眯眼,发现窑洞里,全是半身大的白瓷瓶,足足有上百个,每一个均有不同的血手印纹路。
手印小小的,仿佛无数个婴儿被装在血瓶里拼死挣扎。
诡异的空气中,飘荡着让人窒息的怨气。
江允忽然轻笑:这村子怨气冲天,皆需渡化。
季安栀也严肃脸开口:“这村子……
审美真差。”
江允:?
季安栀:“太丑了,谁会买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瓷瓶放在家里?他们是怎么挣到钱的,这里的凡人这么好忽悠吗,慕了。
我决定了!”
江允疑惑:“……”你想屠村?
季安栀:“我要把这个生意揽过来,自己做。
这黑钱,就该是我赚啊!”
江允:……
江允突然想到什么,扯住血线的另一头,指了指窑内。
【先前屋内的瓷瓶许是母瓶,所在何处】
季安栀:“那等邪物,必然要为我所用,否则世间怎能大乱。”
江允预感不妙:……所以?
季安栀一本正经:“我把它炼了。”
江允这万年不变的脸,终于有了一丝错愕。
错愕到,连幻化变回来了一瞬都没发现。
季安栀只觉手下一矮,瘦削的帮工变成了十岁的少年。
他苍白的皮肤在火光下难得蒙上一点夕阳般的橙,眉心的红仿佛血珠。
只是那小表情,难得有些皲裂。
“昂,为师上次给你的梳子你就用了这一次,简直是暴殄天物,所以为师吃一堑长一智,决定把这瓷瓶给炼了,自己用。”
昨夜季安栀认真思考怎么破除结界。
若那法宝真如江允所说,最后附在了屋子里唯一的一件灵器上,不就只有那瓷瓶了吗。
她干脆把瓷瓶隔空投进了系统炼器炉。
管它什么法宝什么邪物,一起给我炼!
炼完这结界不就破了?
聪明如她。
季安栀:“这教会你一个道理,你师尊永远是你师尊。”
江允沉默脸。
抬手想要扶额,半途又生生放下。
季安栀忽而蹲下身子。
从角落的灰烬里,扒拉出了一撮,灰黑的毛。
“这窑内温度极高,却烧不化这撮毛……难道这是那群小鬼口中的妖怪的毛?果真厉害……”季安栀嘀嘀咕咕,认真思考,“得想办法把这恶毒的妖怪……
收入麾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江允:……
不等他反应,季安栀已经兴致满满地拽着血线往阴凉处飘了:“徒儿,你快追踪这撮毛。”
江允被拽得手心刺疼了一瞬。
他反手收了收血线,将那撮毛放入金钵中,心中默念经文。
那毛发忽然贴着金钵的边缘游动起来,定在一个方向。
临走前,江允又引出这窑厂中工人的阳气。
季安栀嗅到一股子臭味,忙摆手拒绝:“不要,臭死了,我宁愿被太阳晒死,Yue。”
江允疑惑地望着手中的阳气团。
一人一鬼跟着金钵里毛发的指引,江允又幻化成匠人的模样,穿过渐有人气的沸雪镇,来到新的窑厂。
沸雪镇共有二十个窑厂,其中最大的,便是坐落在镇子东南面的,隶属于镇长家的窑厂。
该厂厂门有家丁把守,江允暗暗扫了一眼众人的腰间,拿出那块捡到的腰牌。
守卫们确认腰牌是真,方放江允通行。
“这西边二厂的人,还装起来了,大白天撑什么伞。”
“给镇长做事儿的老人就是不一样哈,令牌都和咱们的不同。”
季安栀静悄悄趴在江小工头的背上,矮身朝前方看。
金钵里的毛发,在抵达厂内中央便不动了。
季安栀望着满厂的窑炉,视线不由落在江允的面上。
她是鬼,温度对她没有影响,但江允失了六根,真身又披着厚重的海青与袈裟,如今已满头密汗。
江允无所察觉般蹲下身,以灵力感应根器所在。
就在这个附近,而且,很可能在地底……
突然间,额间一凉。
江允微微抬睫,只觉有冷得刺骨的寒意从额头沁入。
他转过头,对上季安栀一本正经的脸。
季安栀:“小孩子体质差容易中暑,我寻思,渡阳气可以热乎,那渡阴气,是不是可以降温。别怕,为师为你渡点阴气。”
江允:……
众所周知,阴气太盛损耗阳气,寻常人会折损阳寿。
她这是在减他的寿。
江允面容温润,季安栀脑补他说了句阿弥陀佛。
他把她的手拍下去,她又将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科学证明,人体最舒适的温度是要感觉‘微凉’,若你中暑,我们还怎么作恶。”
为了毁灭世界她容易吗她,还得给小魔头开空调,闺统听了都得感动地恸哭。
江允:……
刺骨的阴气如寒流,自他的额头漫漶筋脉。
却异常的,竟有些静下心来。
他识海中的金莲,因为体内灵力阴阳的调和,竟渐感清润。
他早已超脱生死,寿命于他而言,不算什么。
季安栀:“不用谢,回头记得把山烧给我。”
江允已经学会无视她。
他稍稍将神识深入地下,确定那妖就在下面。
【下方】
季安栀:“我下去看看。”
她是鬼体可以随意穿模,地下又没有阳光,适合她行动。
眼下,李老道的阳气也用得差不多了。
李老道可能有点子肾虚,要不然怎么这么不禁用,季安栀毫无负担地想。
她潜入地下。
起初周深一片黑暗,渐渐有诡异的荧光,好似落进了一间洞府。
她与江允的血线还连接着,她拽拽血线,告诉他自己已经平安落地。
再睁眼细看。
竟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瓷人。
此洞有将近十米高,放满了架子,上下横竖都摆满了白腻的、神色慌张的瓷人。
且都已崩碎,其中有几个些微眼熟,正是镇长家院子里出现过的鬼们。
季安栀:这是什么秦始皇妖。
很快,江允收到了季安栀传来的灵力简讯,一行一行显露在眼前。
【这妖怪
有收集手办的怪癖
可能是个死肥宅】
江允:?
季安栀在一众手办中飘过,发现所有的瓷人均是未及冠的清秀小生,切长得颇为相似。
这样一想,那白衣男鬼,与镇长家的公子,也长得即为相像,都是一个类型。
不久,江允又收到季安栀的简讯。
【别下来!!!】
江允陡然神色一凛。
【此妖追星
是镇长公子的死忠粉
饭圈的可怕你不会想知道!!!】
江允:???
江允忽然觉得,只要有她在,他就逃不出这沸雪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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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允:玄阳剑宗的大师姐你在吗,快把我带走吧
江允:从玄阳剑宗逃,都比和师尊一起逃快
在完全黑暗的洞中,季安栀仿佛自带夜视仪。
远离手办储藏室,季安栀朝洞府的深处飘去,明显感觉到来自江允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快要到达一公里的血线最远处时,寻到一处明显较为华丽的洞穴。
具体表现为:四壁干净润滑,而且还暖暖哒。
洞穴侧壁边,有个明显年代最久远的瓷人。
与其他面色惊恐的瓷人不同,这个瓷人面露笑意,清秀瘦削,一身白袍,笑得温润,却阴森森的。
季安栀胸口陡然一震,已经脑补出一出“私生饭为收集天下替身竟将他们做成手办私藏家中,每日观赏”的诡异大戏。
而这年代最久远的瓷人,便是正主!
季安栀思绪忽然一个漂移:可惜!你若喜欢浓艳昳丽款的,那不就没有小魔头毁灭世界这回事儿了吗!
那瓷人的背后,种了一大片栀子花。
洞穴里没有太阳,这片栀子花便只能依靠灵力存活,都长得十分瘦小崎岖,却依旧能开出雪白的花来,实属不易。
季安栀忽然想到镇长家院子里的那片栀子花。
她悟了。
她撒腿就飘。
窑厂内,等待的江允别过脸,他的神识察觉到周围有汹涌的灵力在翻涌。
金丹大圆满。
他控制着血线的距离,一个转身,隐入众匠人之中,跟随匠人的队伍进入偏院,藏在一处角落里。
江允又扯了扯血线。
那剑气很熟悉,应是老熟人。
其人剑意化形,可强行破法,若眼下与其对上,他若倾尽灵力,尚能抵御。
然变数在于恶魂。这恶魂于他,不过是强召关系,大敌当前,她若敢反水,他便先收了她的魂……
寂静中,江允无声地盘算着,自袖袋里取出佛珠,默默推了一圈。
“小坚果,我回来了!”季安栀如闪电般倏然从地下转出来,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饭圈太可怕了。”
江允:……
江允正盘算着就算不反水,她好像用处也不大的时候,他手里忽然多了一丝凉意。
好像是一圈小花环。
那花显然生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以逆天而行的法术滋养着,开得十分吝啬。
江允的神识,只能朦朦胧胧探查到它们的羸弱,气息、颜色,具被朦胧的纱网覆盖般,只能依稀判断,这是一种白色的花,有香气。
她下去一趟就带了这些上来?
江允忽然生出些恼怒。
以往无论如何艰难,他都未曾有过如此复杂的情绪。
季安栀却冲他一笑,忽然褪去那些不着调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不好意思,为师也是第一次做师父,很多地方做得不够,但为师知道,你在一条无人理解的路上,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难处。独自走到现在,一定很不容易吧。
在我们那,表现不错的正派小孩,都会得到老师奖励的小红花。
咱们是反派,为师就给你发小白花~”
她忽然伸手,拍拍他瘦弱的肩膀:“你已经很棒了。”
像被兜头浇了一盆水。
但是温热的。
江允怔愣在原地。
“这是栀子花,我最喜欢的花,也是我的名字,季安栀的栀,香吧。”
江允闻不到。
他只能用神识感知到,这花是香的。
他瘦削苍白的手腕忽然痒痒的,那栀子花分明畸瘦,存在感却太强。
他只是化形后未生出佛身,生出佛身后,又被取了六根,还未来得及真实感受世界。
但他又不是白痴。
他当然听说过栀子花。
嫩滑的、微凉的花瓣贴在他的手腕上,竟然他有些无措。
他忽然忆起悟心大师。
他真正的师父。
他生来便有灵智,生来便是元婴。
师父总是十分严苛地教导他,若他不听,便要苦修,滴水不进,只为让他在十年内,突破化神,最终修成正果。
悟心大师教他法术,教他使命,教他佛法。
灵力无双。
那才是师尊。
她才不是师尊。
她只是她召来的鬼魂,她不配给他发花。
江允冷下脸,想要把花拿下来,手却像灌了铅似的,提不上劲。
师父,没有给他发过花。
江允面容平静,脑海却一阵翻涌。
须臾,季安栀长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傻了?别感动的太早,还有更感动的。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母。虽说之前我不屑当你老母,但我现在想通了,决定行使我作为母亲的权利。
这不,本后妈为你定终身,物色了一个够邪恶的道侣,只要你化成镇长家公子的模样,你们就能恩爱两不疑!
走,快去看看你的邪恶追星未婚妻!”
江允:?
江允:???
李昇杉御剑而来,她先追踪邪种的气息至小窑厂,发现了一众被发丝控制的匠人还有窑炉内一个凡人的尸体。
来迟了!
此人已被邪种超度了。
李昇杉加快搜查的速度,追着气息,终于来到这沸雪镇最大的烧窑厂。
她确信,江允正在此处。
江允有变幻外形的本领,这是他金莲之身自带的,若非有强大的针对性的法器,寻常修仙者均看不出他的幻化。
难办了。
李昇杉是玄阳剑宗宗主座下第一大弟子,是这一辈青年才俊中,最风光的大师姐。
她自幼便以天灵根的绝佳仙姿进入玄阳剑宗,刻苦练剑,修为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却得了宗主一句锐评:“你是榆木脑袋吗你是?!”
李昇杉背小手一本正经说:“应该不是榆木。我的灵力游走全身时,我感觉我的脑子里全是水,湿哒哒的。”
宗主:“滚——!滚去练剑——!!!”
宗主怀疑再这样下去,她的大脑会始终和初生的婴儿一般崭新,于是果断将她踢出宗门,逼她出去历练。
宗主明令禁止李昇杉闷头修炼,并给她的本命剑投下禁制,命她只有完成一百个历练任务,方能重新让本命剑出鞘。
李昇杉是个剑修啊。
她已经累计五年没能看到本命剑的身子了。
这期间她疯狂历练,终于在一年前,接到了她的第一百个任务:追杀邪种江允。
结果这一追,就是整整一年。
“邪种是骤然出世的。”
“我曾在玄阳剑宗的书阁中读到过,玉佛门的金莲入邪后,便成为天地邪气的化身,超脱于三界之外,不受生死限制,不被万物接纳。”
她把瓷化李道长从乾坤袋里掏出来,放在窑厂大院的正中心。
“早在百年前,玉佛门前任长老——悟心大师便以宿命通预言,这世间将被邪种毁灭,于是他自废渡劫灵力,连降三阶至化神,最终在宿命的长河中找到克制邪种的方法。
可谁也没想到,邪种是自玉佛门诞生的,还是一株玉佛门莲花池内的千瓣金莲。”
李道长:你在和谁说话?
“那千瓣金莲早晚沐浴着佛光与经文,经过千年沉淀,终于在十年前化形。
那便是江允。
而我离开宗门时,师尊给予我一片来自悟心大师识海的心镜,可以照出他人识海,但每日只能用一次……”
李昇杉忽然举起一块碎片,对准李道长。
李道长眼睛瞎了一瞬:???
“哦,你竟然不是,也是,你年纪太大了,”李昇杉长叹一口气,“原来,你真是镇长啊。”
李道长:我嗯啊的就不是镇长!
你好邪门啊!
一日只能用一次的法宝就用在我身上了吗?!
李昇杉双手背在身后,收起镜片,继续道:“传闻,悟心大师将邪种收入麾下,与世隔绝,悉心教导。
却不曾想,命定的邪种就是邪种,竟手刃悟心大师,残害玉佛门众,逃出了修仙界!
自此,江允便上了修仙界的通缉榜。”
李道长:阿巴阿巴阿巴……
“金莲虽千岁,但刚化形不久,心智方十岁,且其修为不高,又损了金佛身,失了六根,其余门派不以为意。
我曾在魔渊附近将其擒获,将其带回玄阳剑宗,奈何又被他逃了,还损失一柄招魂幡。
不过,眼下结界尚在,他逃不出这沸雪镇,而他的根器之一,正在我们的正下方,今日我便要在此布下阵法,守株待兔。”
说罢,李昇杉竟原地趺坐。
她看向李道长:“劳烦镇长陪我一同,晒晒太阳。”
李道长想拒绝,但是说不出话。
他只觉得他的头因为瓷化变得过于光滑,太阳照下来,有非同寻常的聚光效果。
头皮好烫,好烫,好烫。
李道长突然深深怀念起季安栀苍白的容颜和江允冰冷的态度。
李道长:我决定了。
我要入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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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昇杉莫名其妙开始镇守窑厂大院。
她布下的阵法是玄阳剑宗首席单传的万剑归宗阵,此阵一旦布下,剑意化为密网,起阵者需打开神识,趺坐阵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脱锋利的剑意。
只需一点牵动,便能叫他万剑穿心。
李昇杉自觉江允已经感受到她的埋伏,正在紧张地想对策吧。
江允:……
江允正在无语。
季安栀还在拉郎配:“那妖的本命,就是镇长公子那样的,你去当替身,便能接近它,一举拿回你的根器,还能收获一枚芳心。”
江允默默从怀中掏出佛珠,推了一圈,温笑着,一眼不眨。
须臾,他面不改色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季安栀带路。
阿弥陀佛,先确认东西是否在妖身上。
季安栀:“奥,我还没找到入口。”
江允额间立起一根青筋。
他保持着温柔的笑意,忽然抬手。
季安栀:?
他一掌打在地上。
佛印如钻地机,冲开一圈血红的经文,逼人的风波自他周身如原子弹的余波,强势地冲撞开来。
季安栀只觉自己一个腾空,忽然螺旋升了天,但偏生江允的血线牵制着她,于是她就像个风筝,在空中飘来飘去,被迫接受太阳的洗礼。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季安栀感觉自己像个吸血鬼,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不愧是大魔头,突然犯病,连个前摇都没有。
季安栀忽然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沧桑感:就这么抗拒美男计吗?
那早前那些感情流宿主前辈们失败的不冤……
江允的灵力在急速流失,季安栀仿佛半只脚踏回了冥界,已经隐约看见鬼门关的彼岸了,好像还看到薛老秘妖娆地朝她招手。
不要啊,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前男友”。
摧枯拉朽般的灵力风暴把周围的一切都推平了。
季安栀:我的厂——子——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连升0.3!
季安栀:那没事了。
区区厂子,不要也罢。
季安栀直接双手放在胸前,在风暴中乖乖躺平。
真好,今天离世界毁灭又近了一步。
巨大的波动从万剑归宗阵轰然穿入李昇杉的心脉,神识之间的交锋如海啸般,李昇杉被震得胸口狠狠一窒,不由吐出一口黑血。
不愧是邪种!
万剑归宗阵下,被追踪者通常均会小心行动,以防被察觉,他竟反其道而行之,以神识与她对冲,真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昇杉撤去阵法,一把捞起李道长怼进乾坤袋里,御剑鞘顺着神识的痕迹追过去。
狂风中,季安栀被晒得阳气逐渐稀薄,第二只脚即将踏回鬼门关。
意识恍惚之际,身上的血线仿佛被人用力扯了一把。
季安栀一个翻转,双脚重新回到地面。
终于落地了。
方才二人站的地方,如今已被江允轰出个深不见底的大黑洞。
周围的废墟多米诺骨牌似的接连坍塌,原本好好的窑厂瞬间化为虚无。
洞口,江允双手合什,朝她温笑,好似在说:师尊先请。
仿佛他方才没有暴怒,只是不小心掀翻了个阴井盖似的,哈哈。
他浅色的眸子温温笑着,似乎已经平静,能接受季安栀说任何话。
实际上,江允也在静等季安栀发飙,哪怕有一点不满呢。
然而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到来。
只有季安栀阴冷的鬼手,隔着袈裟,虚虚在他肩上拍了拍,真心实意道:“做得好!刚才发疯的你,仿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让为师看见了世界的希望。
小坚果,为师看到了你毁灭世界的坚韧心性。”
她又拍:“有你真好!”有你在毁灭度稳了!
她还拍:“继续保持,明天一定会更好!”别再让毁灭度掉下去了!
江允:……
他无神的眼底难得掠过一抹茫然和诧异。
季安栀竟是真心夸他,也是真心实意觉得有他在很好。
他与她灵力相融,血线相连,怎会感受不到她的诚心。
可是……
江允心底陡然浮现出更深的茫然。
袖口的栀子花冰凉凉的,存在感又变强了。
江允骤然后退一步,离季安栀远了一些。
很危险。
他忽然意识到。
这个鬼王,比他以往遇到的所有人。
都要危险、强大。
他回忆起她不过对鳖妖说了寥寥几语,便能在对方心里种下心魔。
她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法力。
难怪,他的心性会被她奇怪的言语侵蚀,变得烦躁不堪,也难怪,他的心绪经常莫名茫然。
若再听她多说几句,他便也会被种下心魔。
江允的脸忽然变得异常板正。
忽然十分敬重地,冲季安栀微微行礼。
季安栀:?
【师尊,还请一同下洞,生擒妖物】
季安栀:突然这么客气,好不习惯啊。
“好!徒儿跟我来,你的相亲对象就在洞内!”
江允已经不想反驳她,甚至觉得越反驳,自己被种入心魔的可能性越大,干脆依她,变成了那镇长家公子的模样,正准备跟上,忽然神色一凛。
尖锐的剑气破空朝他们劈来。
下一瞬,窑厂再一次发生了爆炸。
【搞事情(已点亮):你从不盼点好的
被动技能,你的方圆一公里内,有极低概率发生矛盾
触发中】
季安栀:?
你管这叫极低概率?
江允一把扯住血线,把季安栀拉到身后,竖起一道佛光屏障。
剑气劈在屏障上,“叮”的一声清脆,却将四周的灵力炸地粉碎。
季安栀只觉眼前一晃,一身着竹簧绿衫的女子如神兵般从天而降,身后背着一柄巨剑,那剑嗡鸣出声,却被封印在剑鞘内,剑身比女子的腰还宽。
她这着装一看就是校服,和镇长家院子里的尸体是一个学校的。
季安栀忽然觉得,她可以回冥界了,毕竟她还是个小鬼,面对这等高修为的修士,真打起来刀剑无眼,一不小心把她灰飞烟灭咋办。
那她宁愿去面对“前男友”。
季安栀:“徒儿,我突然听到冥界的朋友在召唤我!正巧你灵力不够,也无法在维持与我的链接了,不如我们先……”
江允蓦地破开指尖,朝她口中一弹。
仿佛一团火入了喉咙,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炙烤感,如一颗热辣滚烫的太阳从舌后一直烧到胃里。
最后,是浓郁的莲花香,仿佛把她浸在了莲花池里。
【恭喜您,获得了:大魔头的心头血
阳气爆表啦!】
【世界毁灭度下降1%,距离世界和平又进了一步!】
【体质+10
总法力+100
获得凝实的鬼体】
【点数+10】
【宿主再接再厉呀!】
谁懂啊!被自己徒弟赐了鹤顶红,还给公司做了业绩!
季安栀猛掐自己的人中。
她的世界毁灭度,竟然掉下了90大关,变成了89.3!
“江允!”季安栀大怒,喊地江允一怔,“你这样为师的心也在滴血!为师……心很痛啊!”
江允:?
季安栀怒了又怒: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纷飞的尘土中,季安栀从怀里掏出那个丑陋的喇叭:“所有沸雪镇的鬼魂听着,我是来自冥界,不,是来自地狱的判官!谁胆敢抗令,我就将它记上十八地狱的名册,若谁护驾有功,我就赏他一个冥界编制!”
她还不忘补一句:“编制就是给你个铁饭碗!”
丑陋的喇叭,能让指定群体听到她的号召,其他人却听不到她说了啥,只觉得她演了一场默剧。
下一瞬,分明青天白日,却隐隐有阴气从地洞中渗透出来。
那些被埋藏在地洞下多年的阴魂冷气,从脚跟掀起刺骨的冷意。
鬼们不方便露面,但提供了自身的鬼气,聚沙成塔,鬼气的凝聚增长了季安栀的灵力,也变相弥补了江允的灵力。
血线的另一头,江允很快自觉吸收起灵力,又扯了扯血线。
【能战】
【师尊拖住】
季安栀挥手打散他的灵力字,还在气头上。
像是弥补什么,面前又飘出两个字。
【一起】
哈,死小孩。
季安栀决定要和江允冷战,也用灵力往他面前写了一行字。
【不,你上】
江允:……
只这愣神的片刻,滚滚烟尘被灵力涤荡开。
阳光透过灰尘晒下一束束光,李昇杉从光里走出来,清冷的眉目从季安栀、江允的面容上依次扫过,声音沉稳又冷淡:
“我乃玄阳剑宗宗主座下首席弟子,李昇杉。”
季安栀手悄悄挪到江允背后,打算等会把他推出去。
毕竟徒弟什么的,这个时候不就是该护着师尊嘛!
而且她看上去好厉害啊啊啊啊啊……
李昇杉:“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季安栀:啊?
江允:?
李昇杉:“像你们这种被邪种胁迫的可怜人,我看多了,方才邪种作乱,吓到你们了吧,还不快到我身后来,玄阳剑宗乃名门正派,会保护你们的。”
季安栀:……
江允:……
江允忽觉手背一凉。
冰冷的,柔软的触感附上来,叫他浑身一僵。
季安栀紧紧牵起江允的手,另一手抬袖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忽然呜咽起来:“呜呜呜,多谢道长相助,不过道长来迟了,我已身死……如今唯有一个遗愿,还请这位侠义的道长,护我弟弟周全!”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5!】
【请宿主尽快阻止正道新星保护大魔头!】
季安栀竟真情实感掉了几滴泪。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喜极而涕。
她不顾江允杀人的气场,一把捞过他的肩膀,把他那张镇长儿子的脸怼在李昇杉面前:
“还请道长快些记住我弟弟的面貌,有道长保护,我弟弟定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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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世界毁灭率:89.8
字数多了,控制一下,本文因为预收跨过频道有罚榜,反正五万才能上榜,太伤了,故明天(即周二)的更新凌晨更(今晚十一点多),周三断更一天,周四的更新凌晨更,周五回归正常晚六点。
江允忙将灵力凝聚掌心,生生扒住洞壁,一手拽着血线。
季安栀东倒西歪,左右横穿,须臾才终于被江允扯稳了。
那李昇杉隐约间想要御剑,却因这洞越向下越窄,不大不小,她那巨剑连从背后拔出来都困难。
简而言之,这洞的直径都不够她御剑的。
她冷静抛下一张符纸,符纸落底,展开阵法,将四周的灵力凝成有型的白云,恰好可以接住李昇杉。
然李昇杉骤然坠落,噗的一声,被白云弹了起来,乾坤袋从腰间脱落,弹飞出去。
李昇杉二次下落后,还没起身。
乾坤袋里掉出的李道长手办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肩上叉的老鳖正巧砸中了李昇杉的后脑勺。
季安栀与江允稳当落下时,看到的便是这《道长与鳖》的画面。
而李昇杉,已经彻底晕死在云上。
季安栀吸一口冷气:“道长虽厉害,奈何是非酋。”
江允:……
季安栀:“小坚果,你能打过她吗?”
【若拿回一样根器,即使她拔剑,也可全身而退】
哦,就是现在没拿回根器,不一定的打得过。
季安栀转念又想,这李昇杉已然是玄阳剑宗首席弟子,修为抵二十个李老道,也不知岁数几何,看着年轻,从皮囊判断最低十八岁,而江允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屁孩,能与这样一个被宗门用堆砌天材地宝培养的天才五五开,已经很厉害了。
大魔头恐怖如斯。
江允彼时仍是那公子的样貌,季安栀却莫名的,能透过血线的牵引,隐隐约约看到他的原身。
瘦小的身躯穿着宽大的袈裟,细白的手腕垂在身侧,方才抓着洞壁的手如今正汩汩流血,手心烂了一片。
江允察觉到她的目光,蜷起手指,又忽然冲季安栀一递,手心里的血竟顺着血线飞向季安栀。
真是一滴也没浪费。
季安栀彻底沉默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不是一个嘴毒牛马,还是小学生的时候。
当时班上有个同学父母是外来务工人员,每天都很忙碌,家里也比较贫困,人也孤僻,班上总没人陪她玩。
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女孩和同学跳皮筋跌倒了,把手给摔破了,却没人上去关心她。
最后是季安栀走出来,拿了一张擦鼻涕的手帕纸,给对方擦了擦手心。
小时候她还是很有人味儿的。
虽然当时她上前的原因是:你们挡到我晒太阳了。
但那个女孩,后来和她当了十年的闺蜜。
对季安栀来说,她才死了不到三天。
死亡的后劲仿佛这一刻才慢慢涌上来,一点点淹没她。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捧住江允血糊样的手,用白色的袖子轻轻擦了擦他手心的边缘。
细细的擦拭,把每一根手指,每一点血都擦干净:“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以后会留疤的。”
江允那双昳丽的琥珀眸子,直愣愣的,从指尖到手腕,都僵地如木头一般。
直到她终于放开手。
他的手心冰凉凉的,还残留着冻人的阴气。
季安栀:“下次无论是取心头血,还是什么,都别这么拼。
做大恶人,身体健康也要排在第一位。”
江允本来已经能适应她的说话风格了。
如今听她这样说话,只觉浑身不自在。
只面色不变的收回手,神识却如密密麻麻的细丝,围聚在她那为他擦拭期间,不小心染了血的袖口。
【多谢】
【师尊】
季安栀:“跟我来。”
至于李昇杉和李老道,就让他俩先睡会儿吧。
季安栀盘算着,这10.2的毁灭率,还得一步步往上升,这破项目得脚踏实地,一砖一砖往上码。
思及此,她回首道:“小坚果,相亲市场是很残酷的,挑人都跟挑大白菜似的,你要是失败了,我们就只能武力取胜了。”
江允:……
他会直接武力超度。
【师尊有经验】
之前一个字都懒得写,八卦吃瓜倒是很勤快。
季安栀:“我没有经验,但我白捡了一个‘前男友’,我指望从你身上吸取甩人的经验呢。”
江允:?
【出家人不可动情】
须臾,他眉心又微皱。
季安栀极快地拐入一晦暗的洞穴,探头朝洞里望,轻声道:“你看,那都是你的竞争对手。”
明明灭灭的山洞里,密密麻麻的白瓷人。
季安栀:“这些就是你俩的兵马俑,守护着你们爱情的坟墓。”
江允:……
【是摄魂邪术】
季安栀:“饭圈恐怖如斯。”
【师尊】
“嗯?”
她回过头,变成了镇长家公子模样的江允比她高了一个头,正无奈地俯视着她。
【地上】
季安栀低下头。
一地的死老鼠死蛇。
这山洞气味本就不好,季安栀原也没发现,这里物产如此“丰富”。
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死物……更像是一种祭祀。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妖怪。
“yue,这都吃不到一块啊,咋谈恋爱,yue……”
江允蹲下身,隔空拎起一条死蟒。
此蟒有季安栀大腿粗,被咬住七寸而亡,致命伤是一圈可怖的牙印。
【灵力残留,无魂魄】
“所以这是一条开了灵智的蟒蛇,被这里的大妖抓到此处,结果被吸干了魂魄?”季安栀想不到有什么妖只吃魂魄,“我刚才仔细想了想,算了你们不适合,你们有生殖隔离。”
江允:……
江允听不懂,江允选择忽视。
他轻轻弹出一泓灵力。
那血红色的细小梵文凝成一条线,追踪般向某个方向飞去。
季安栀望着黑洞洞的山洞深处,忽然有些后怕。
她不怕妖魔鬼怪,就怕一些很奇怪的东西。这地洞,认真打量才发现,每个洞都高得吓人,黑壮壮的,引发了季安栀内心深处的巨物恐惧。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方才只撇了几眼就匆匆飘回去,是因为害怕呢。
她悄咪咪揪紧了血线:“江允,你,你走前面。”
江允发现,她对他的称呼有迹可循,
他眉梢轻挑,率先迈开步子。
二人循着血线往前,走了半炷香,竟又绕了回来。
江允果断掏出金钵。
【炸了吧】
季安栀点头赞同。
“等等!”黑暗中,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季安栀炸毛地躲到江允身后,大喊:“何方妖孽!再不出来,我们江大师要超度你了!”
江允:……
他抬起金钵,血红的佛光中,出现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
“原来是大师,还请二位大师救我一命。”
那男子一身白衣,面容清秀,坐着木质的轮椅,看上去羸弱不堪——正是季安栀早前看见的瓷人正主。
那轮椅上仿佛有什么禁制,隐隐可见有灵力形成的锁链将他困住。那些锁链闪耀的红光,与金钵的红光照相辉映,仿佛原就是一体。
不仅如此,细看才发现,男子的样貌与江允变的公子的样貌,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仿佛彻底瓷化了,光下显得尤为光滑。
“二位大师,小生在此被困三十余年,那妖怪日日欺辱我,小生不得逃脱,还请二位大师救小生一命。”
言语间,竟滴下两滴泪来。
江允双手合什,只觉有趣:“阿弥陀佛,施主可怜。”
这种人,他不是没见过。
楚楚可怜,叫人心生怜悯。
若玄阳剑宗之人在此,定将他救出。
他再一次习惯性的,想用神识试探季安栀的状态,看她是否有一点恻隐之心。
毕竟心肠软弱之人,会坏他的事。
一抹风歘地冲了过去。
江允再回过神时,季安栀已经跑到那轮椅后头,一个胳膊肘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救人?不存在的,0.1不是毁灭率啊。
邪门玩意死!
江允忽然笑了。
只觉双肩忽然松快了似的。
阿弥陀佛。
他便是要渡这三界,哪怕杀人,又如何。
而她,与他,至少在这段路上,可以勉强做一段旅程的同路人。
季安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你丫脖子好硬啊!
那男子的魂魄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邪气,江允一掌打下去,直接震断了轮椅上的灵力。
“啊哈哈哈哈……”那男子轰然飞上洞顶,“都去死!”
竟然是个坏家伙!
季安栀扼腕:那杀不得了啊!
巨大的冲击力把整个洞府撑开了似的。
地面上,整个沸雪镇都震动起来。
“那该死的妖,这多年都没找到能容纳我的皮囊,害怕我被正派发现,畏畏缩缩,真是窝囊废,今日我便挣脱这牢笼,将沸雪镇屠尽,我倒要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皮囊!”
季安栀:不好意思,恋爱脑了。
原来你是为了皮囊收集的手办啊。
季安栀一下就通了。
“虽然过程全错,但咱们结果是对的。”
江允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以梵文为砖,一步步向洞口飞奔。
因这巨大的震动,洞顶的岩石纷纷散落,躺在灵力云上的李昇杉莫名又挨了一记。
“嘶……”她醒来时,只见洞口乌云密布,邪气横生。
“好浓厚的邪气,定是邪种无疑,”李昇杉一把捞走李道长手办,就着被震塌成原来两倍大的洞口御剑而上:“拿命来!”
山洞内,江允带着季安栀左右躲闪,最终找到了一处略小的洞。
一进去,只觉地面温暖棉软,还有震天的呼噜声。
江允因灵力透支,咳了数声,一个不支便倒在了墙边。
【根器】
季安栀懂了。
江允这是算着时间,特意放出了那邪魂,吸引即将醒来的李昇杉的注意,从而来这里与那大妖一对一,拿取根器。
“你放心,你毁灭世界的梦想,有为师为你保驾护航。”
季安栀果断飘进山洞。
她是魂体,除非有专门克制她的东西,面对正道修士李昇杉,她尚且有一丝心虚,妖怪,暂时不怕!
她一把狠狠拍向黑暗中庞大的身躯:“醒醒!还睡呢,天都塌了,快起来还债了!”
骤然安静的空气顿了一秒,紧接着响起一声嚎叫。
“嗷呜!”你谁啊?!
一只超级肥硕的,如同半挂卡车一样的兔狲,从黑暗中转过头来。
它扭头看看自己的毛屁股,看看季安栀手上的毛,又看看这正在疯狂塌方的洞府。
“嗷呜?!”
谁懂啊!
一觉醒来铲屎的仆人跑了,家还塌了!
“喵嗷呜!!”
猫咪做错0件事!
【系统提示:恭喜宿主,埋下第二颗心魔】
江允:?!
季安栀:哎?
作者有话说:
----------------------
季安栀:乖巧.jpg,把毛重新贴回去。
喵生啊,就是起起落落,不如意十有八九哒~
《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十二条,身体健康要排在第一位
超肥的兔狲飞身而出,仰天长啸:“喵呜!”都是坏蛋!
呛人的黑雾骤然自洞穴喷发,笼罩整个沸雪镇,窑厂里的烟一般气味。
一切都解释通了。
季安栀顿悟了。
众所周知,对猫科动物来说,人类只是仆人。
所以私生饭是不存在的,明星也是没有的,有的只是铲屎官。
结合男鬼所说,这兔狲当年应是为了取暖藏在窑厂,因缘际会遇到了镇长的公子,赐他铲屎官一职。
所以兔狲捕猎的时候,才“顺爪”帮镇长公子也捕一些,那些满地的残骸,都是它好心的“投喂”。
它甚至还把自己的洞府,分了一洞给镇长公子!
猫好,人坏。
季安栀都感动了:你这么好,那就加入我们吧,这样世上的好妖不就又少了~
江允拽住季安栀,迅速追了出去。
飘忽间,季安栀被猫妖的口水穿膛而过,她被江允拎着一直向上向上。
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杂乱的声音。
有李昇杉的惊异:“怎么还有一只妖?!”
还有那冒牌肾虚公子的全景环绕杜比笑声。
还有兔狲的环绕嚎叫:“喵嗷呜——”你们都是谁啊!
然后还有李昇杉用剑鞘直接开干的声音。
虎虎生风。
好乱,好吵。
好晕,想吐。
各色灵力Biubiubiu乱窜。
不知道谁的灵力擦着季安栀的头皮飞了过去,差点把她削成秃顶。
头发是她的命!
忍、不、了、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炉子塌了谁给我赚钱!烦死了!”
空气骤然安静了一瞬。
大家全都看了过来。
似乎感受到她内心的烦躁,系统商城内突然传来“叮——”一声响。
她果断把东西抽了出来。
【恭喜你,获得静瓶(由血婴瓷瓶与四方结界珠共同炼化)】
【能让全场安静的瓶子,怎么不算静瓶呢】
季安栀手中血光大作。
小小的白色的瓷瓶悬在空中,瓶口插了一根枯枝,乍一看如菩萨手中的净瓶。
季安栀捻出枯枝,细瘦的枝干沾了许多血水,自离开白瓶起,开出了血手印样的血花。
一看就很邪门。
她果断朝空中一洒,血水落地,天色阴沉,竟忽而下起了血雨。
雨落之处,将沸雪镇的结界熔了个大洞,化蜡般溃散。
在场视线清明的,唯有江允。
他难免怔住。
仅仅一个晚上,她便将玄阳剑宗的法宝与那瓷瓶炼化。
据他所知,那法宝是玄阳剑宗的上品法宝四方结界珠,非上品炼炉无法炼制。
且法器与法器之间,若是合并炼化,更加困难,需要更多的时间,与更厉害的炼炉,还有修为更高深的炼器师。
而她,竟随身带着可以炼化凡间物品的上品炼炉,且仅仅一夜便炼化而成。
季安栀看结界真的破了,在心中仰天长笑:天若赐我辉煌,我定比天猖狂!
“哎,为师还当多厉害的结界,不过如此。
徒儿,你说你,若是想要为师留下,直说便是,何故用这一出戏拖住为师~小孩子~”
江允:……
他没见过比她还大言不惭的人。
不经想:难道她活着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江允不禁捏了捏鼻梁,很难想象。
手里的花枝已经被血水腐蚀干净,到根部的时候,季安栀甩手一扔,那花枝落入月光底下,发出捋捋黑烟,鬼气缭绕。
那血雾升天,天上血色的雨愈发大了。
邪雨所过之处,众人均如同阳气被抽走了一般,了无生气。
血落在已成废墟的窑厂地表上,所有人都出了洞,像被洒了一盆狗血。饶是李昇杉有修为抵挡,依旧觉得浑身提不起劲。
好像突然,整个世界都和平了。
一兔狲一男鬼一剑修,在红色的雨幕下,忽然控制不住身体,开始互相行礼,用平静的音调说不平静的话。
李昇杉:“抱歉诸位,是我要灭了你们的,降妖除魔是我的职责,你们就自觉死在我的剑下吧。”
鬼魂:“非也,是我们的过错,残害了这一方生灵,我是个大坏鬼,只想长生,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兔狲:“喵呜……”与我无关啊。
季安栀刚想说话,三条血线骤然破空而出,将其三物牢牢圈死,眨眼间,金钵升空,泰山压顶般的佛光犹如实体,当空砸下。
李昇杉被撞地猛然跪在地上:“江、允!”
她以灵力相抵抗,却在血雨下,怒了又平静下来,完了又怒。
血雨中,江允以佛子之身出现,双手合十。
【李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李昇杉恨得牙痒痒,杨师弟所携四方结界珠品阶不低,如今这血雨中,有那法宝的气息,定是这邪种炼化了!
她眸光微转,凝视季安栀:“你……
我知你被邪种蛊惑,待我脱困,便来救你!”
众人:……
季安栀:她真的,我哭死。
转念想想,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奇怪的刻板印象呢。
若能打入玄阳剑宗……
季安栀:“姐妹,你好善良,我等你来救我。”
江允:……
季安栀的灵力目前有110点,但对修仙界来说,就是个炼气的,简而言之,蓝条不够,法术撑不了多久。
江允转腕,幻化出一柄四钴十二环金蟾法杖,只一挥手,那法杖风过无痕,杖头稳稳击中兔狲的腹部,兔狲“喵呜”一声飞了出去,吐出一团毛,毛球中央闪着金光。
兔狲被这一杖打的法力溃散,骤然变成普通蒲团的大小。
小妖吓了一跳,浑身毛都炸了起来,想要逃,却被金钵的红光照射着动弹不得。
金钵罩下,将小妖收复其中。
几乎是一瞬间,与江允灵力相连的季安栀,感受到江允灵力的疯狂波动,恍若台风过境。
佛之六根,眼耳鼻舌身意。
他终于收回了一样。
【警告!警告!毁灭度上升5%!】
季安栀压根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导致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不好!”李昇杉暗骂一声,调动丹田内所有的灵力,欲阻止江允。
红雨骤停,珠帘般悬停在空中。
江允大脑内响起前所未有的轰鸣,紧接着,是化形十年以来,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这些就是气味。
血的腥气。
泥浆里的尘土味。
兔狲洞府内的腐味。
但他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袖口里的气味霸道又强势地压住了一切。
原来栀子花,是这样香的花。
李昇杉剑意化形,欲刺江允,季安栀在一旁轻飘飘道:“啊呀,男鬼要跑了!”
李昇杉的剑一个紧急转弯,率先刺向了邪魂。
那欲逃跑的男鬼“哎哟”一声,被钉上了墙:“等等,别杀我,我是镇长儿子!”
只这一眨眼的迟疑,江允已经扯住季安栀,消失在了血雾中。
“该死!”李昇杉暗骂了一声,反手一剑削了邪魂的头颅。
她默默掏出李道长的瓷人,恭敬鞠躬:“抱歉,镇长,我杀了犬子,但我私以为你犬子与你长得不像,许非亲生。
为表歉意,我会帮你查验一下你犬子是否是你的血脉,万望你节哀。”
李道长:……
槽多无口,麻了。
季安栀再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镇长家,在一个宽敞的卧房内。
江允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移动到此,只是根器刚回到身上,还不受控制,需要调整,他一个不支从床上栽了下去。
“小魔头!”
季安栀把他捞起来,小心翼翼搁在床上。
再细看,她手里的,哪里还是先前的江允,不是那公子的样貌,也并非漂亮的年画娃娃,而是一具,勉强堪称为肉身的东西。
唯有面庞的正中心,正在缓慢修复。
他口中不断涌出鲜红的血,几乎要浸湿了床铺。
从他的口型,勉强判断出他在呢喃。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肉身的疼痛,皆是受蕴罢了。
季安栀忙从屋内的架子上扯下长巾,抖着手为他擦血。
她大姨妈血崩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越擦心越惊,手越颤。
要不是知道江允死不了,要不是上升的毁灭度,季安栀还真担心这项目没法黄了。
一想到公司要变好了,她就浑身难受。
季安栀:“振作啊小魔头!我还不想回去面对前男友啊!”
江允:……
季安栀感觉到一只瘦削枯瘦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大把的阳气从他的掌心传到她身上。
像是把她泡在温泉里似的。
下一瞬江允彻底昏死过去。
季安栀嘟囔句:“小孩子就是睡得快。”
她把床帘一拉,一转身,看到原本屋内的老镇长,正端着茶杯,望着一地的血,吓得已经石化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忽然跪倒在地,啊啊呜呜自己唠叨起来。
原来三十年前,镇长的儿子因身体不好老是生病,对一具健康的身躯有了执念,后来一个云游修士路过此处,送了他一个换身的邪法。
季安栀果断摊手:“拿来。”
镇长哆哆嗦嗦双手递给季安栀一张纸。
【恭喜获得:血瓷瓶邪术】
此法记载,只要变成瓷人,便能把魂魄与身体分离,可以先保存镇长儿子的魂魄,再为其寻找年轻的身体,最终解除瓷化即可,但无论是瓷化还是解除瓷化,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季安栀:“所以你为了延续香火,就默许了你儿子的行为,让所有窑厂都大烧血瓷。
而这血瓷……”
纸上写道:是找来夭折的婴儿尸身,将骨头与瓷土混合,就能烧出举世无双的骨瓷。
当真是阴邪至极。
季安栀扪心自问,做不到这般。
镇长瑟瑟发抖,嗫嚅道:“妇女生产,总有三长两短,五个孩子总有一个夭折。我不过是找了自愿的夫妇,得来一些婴儿尸身,谁知果真烧出了那般精致的骨瓷。
那骨瓷刚出炉的时候会浮现婴儿的手印,曝晒三日,方会消退。我们也是花了大力气的,且那血瓷,品相上等……”
季安栀:“你说的很好,永远也不要再说了。
不好意思啊,你的儿子,死了。
你的窑厂,我的了。
至于你……”
季安栀嘻嘻一笑:“我是大恶鬼嘛,当然要把你扒皮抽筋,挂在镇子外头给大家看看咯。
哦哟,对了,这纸上还写了,要解除瓷化,只能用新鲜热乎的人血淋之,你的血,不就现成的吗~”
那老头吓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甚至失了禁。
季安栀一脚踹翻老头,端起床边的江允的金钵,疑惑问:“你又是怎么回事?”
滚圆的金钵里头,躺着一只毛茸茸的,瑟瑟发抖的肥兔狲:“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季安栀:“说人话。”
“嘤嘤嘤,女鬼大人饶命啊!与我无关啊,我们一窝的妖被修士赶尽杀绝,只有我逃到人间,呜呜呜,我一只小小的、可怜无助的兔狲在隆冬走投无路,只想找个暖和地方过冬。
这里的窑厂特别暖和,我就躲进去了,没想到睡得太死,灵力暴动了。”
季安栀:“哦,原来是你让窑厂爆炸的。”
兔狲委屈:“我也不想的嘛,人家吃太多了,放了个屁……”
季安栀:原来作恶也要看天赋。
兔狲:“我迫不得已躲进镇长家中,被那坐轮椅的奴隶收留,那我不得感激人家。我就抓了很多好吃的喂他,可他都不吃,人类奴隶真是挑食!”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对猫猫来说这些人都是奴隶,方圆百里都是她的地盘,奴隶死了,她当然要帮忙处理后事。
至于你说那些人瓷?那都是本喵的,本喵为什么不能用?
季安栀:“我认为,你很有作恶的天赋,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第二弟子,与我学习更加邪恶、强大、血腥的法术。”
兔狲双眸熠熠:“更加邪恶、强大、血腥?”
季安栀:“名为:资本的剥削之术!”
一盏茶后。
季安栀抱着一只兔狲,在镇长家的院子里用大喇叭召鬼,开始点兵点将。
“你,以后就负责给本判官的窑厂看门。”
“你,以后负责监工,谁白天不好好工作,晚上就吓他。”
“你,就是本判官直聘会计,负责将赚来的白银转化为冥币,烧给本判官。”
一群鬼瞬间飘直:“遵、命!”
季安栀:“我们的口号是?”
众鬼:“烧窑人,烧窑魂,领导就是我家人!”
季安栀:“年轻鬼要多锻炼,多学习,趁着年轻,要多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公司的未来,就是大家的未来!”
众鬼:“公司万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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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狲:学到了。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第15章
“现在,这只小小兔就是我在凡间的二把手。”季安栀举高兔狲,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她的模样。
兔狲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脑袋空空,舔了舔唇角。
众鬼:“是!”
“你只需要拿出你吃的冲劲去为我赚钱就行,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兔狲傲然竖起尾巴:“嗷呜!”
紧接着开始大声演讲:“嗷嗷嗷,喵嗷嗷嗷嗷……”
季安栀招呼那机灵的白衣男鬼:“你来。”
“得嘞。”那男鬼搓搓手便来了,“大人有什么吩咐。”
“一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鬼边扭边道:“小的王二郎。”
“王二郎,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旁人察觉不到的隐蔽去处。”
王二郎想了想:“咱们沸雪镇外,有个黑云山,山上有只两百年的寡妇鬼,她所在之处,方圆百米都被阴气笼罩,活人不敢靠近,但……大家都说她脾气很差,极刻薄,是个毒妇。”
方圆百米,好像也不是很强的样子,但两百多年,应该比大师姐修为高深吧。
季安栀琢磨道:“远吗?不超过一公里的话,带我去看看。”
她回头进屋,背起江允,跟着王二郎往前走。
那玄阳剑宗大师姐这段时间没找过来,她必须趁此机会把小魔头藏起来,顺便躲一躲那玄阳剑宗大师姐的“热情救援”。
黑云山确实山如其名,很符合季安栀对鸟不拉屎之地的刻板印象。
眼下夜幕降临,周边的草木枯瘦崎岖,黑如焦炭,阴气森森,仿佛下一秒就闪现一只女鬼。
肉眼可见的黑雾,将整个小山坳包裹起来,季安栀感觉身上残留的阳气在消耗。
但季安栀是五百年的鬼,她明显感觉到这些阴气,都能被她吸收,在这阴森森的山头飘荡,竟有几分惬意。
原来拥有一座山就是这样的感觉啊~
山腰间有一座三进小院,黑灯瞎火,院外有个碑,已然爬满了藤蔓,早已看不清上头的字,却有一束新鲜的花放在墓碑边。
季安栀盯着那墓碑,若有所思。
王二郎率先敲响了老木门,简述了当前的情况:“大人愿意给你一缕完整的阳气。”
木门打开一个小方格,从里头伸出一只惨白的手。
王二郎收到季安栀的眼色,把从镇长身上扒拉下来的阳气递到她手上。
谁知那女鬼收了阳气,便“啪嗒”关上了门。
季安栀:?
王二郎又敲门:“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季大人!”
屋里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冷哼:“老娘死了两百年,还没受过威胁,让她们有多远滚多远!”
季安栀直接丢下江允,朝王二郎摆手,示意他让开。
她撸起袖子哐哐拍门:“小丫头,只给你一次在奶奶我面前嚣张的机会,你最好开门,别说你死两百年,你上十八代祖宗都不配进奶奶我的朋友圈!”
里头安静了一瞬。
季安栀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整容报名表,豪放地越过栏杆朝窗户里一扔:“来,挑,看看你祖宗在不在里面,你最好祈祷不在。”
冥界隔绝五百年,真的穷鬼早就消失了,能留下来的那都是五百年前香火鼎盛的。别看他们在穷鬼区衣衫褴褛口眼歪斜,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祖宗级别。
足以震慑秦娘这种有点见识的鬼。
过了沉默的好几息,门“吱呀”一声,幽幽开了。
一张白净的面庞,梳着一头侧编麻花辫,她甜甜地、温柔地笑说:“小的秦娘,鬼眼不识泰山。其实大人方才一说话,小女子就陶醉了,大人声音真好听,哪怕大人骂我,我都爱听,再者,大人何故自称‘奶奶’,判官大人永远都不会老~
大人快快请进~”
王二郎:???
马屁精你谁?
季安栀:“不了,既然拿了我的阳气,就给我好好看着我的人,别让任何人,尤其是剑修靠近这里,隐蔽好他的气息。”
“好嘞,小的一定做到。”说罢,她还笑着将那些个报名表都叠放整齐,双手呈上,“哎呀,判官大人的字真美,果真是越厉害的人,写的字越有风格~
您收好~”
王二郎——本镇秀才——看着那一页页挫字都服了。
但他还是默默在心里赶紧记上一笔:学到了!
王二郎看着季安栀满意地离开,又瞅瞅秦娘,忽然脸红了:“秦娘,你今天真好看。”
秦娘瞬间收笑:“滚,臭男鬼。”
秦娘吞了阳气,拽走了江允,“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王二郎:……
季安栀自个儿往回飘,很快就回到了镇长家,再远她也去不了。
没办法,现在小魔头昏迷了,季安栀这个“大家长”得站出来——站出来愉快的挣钱!
小魔头留给她的灵力支撑不了多久,她必须在天亮之前接手整个沸雪镇的窑厂。
季安栀突然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恭喜我发财~恭喜我精彩~”
她哼着歌飘出镇长家门,竟遇到了李昇杉。
李昇杉步伐稳健,只裙下沾了一些尚未散去的邪气。
季安栀秒变柔弱:“大师姐!我都是为了自救,我是被逼的,我现在迷途知返了,今日多谢大师姐相助。”
李昇杉看看地上的血,看看天上挂的镇长,又看看季安栀。
李昇杉面无表情,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座李道长:“镇长没事就好,你可知解咒之法。”
躲在角落里,本以为会被一锅端瑟瑟发抖的众鬼:?
方才李昇杉掏乾坤袋,季安栀其实也抖了三抖。
怕她掏一座观音出来捶自己。
她双手接过李老道的手办,用朗诵腔一字一句道:“我会接受我的命运,我也会好好安置镇长的,我会在这个镇子好好生活,等待轮回。”
李道长:……
“嗯。”李昇杉掏出罗盘。
那罗盘上纹路复杂,缝隙之间亮着刺眼的红光,罗盘的中心仿佛镶嵌着什么,能与江允有所感应,李昇杉就是靠这罗盘,找寻江允的踪迹。
季安栀轻挑眉梢。
须臾,李昇杉收起罗盘:“那邪种又消失了……他最擅隐匿踪迹,尔等多加保重,我便先带着师弟们的魂魄回宗门复命。”
季安栀寻思,做大恶人,最重要的不是纯恶,得多方打发,碟中谍中谍。
思罢,她将江允渡给她的血,引出一些,凝成血红的小球:“你拿着,这是我从那小和尚身上捞的,说不定对你有用。”
这血离了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消散,肯定没用。
但有这份心也是好的,能成功拉近她和李昇杉的距离。
李昇杉接过血珠,点点头:“多谢,告辞。”
李昇杉御剑而去,人影嵌在一弯清月中,青衫随风飘摇,渐渐缩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祸乱沸雪镇的邪魂已经被除,邪术的诅咒正在褪去。
一切都欣欣向荣!
屋内的火光掩映着李道长光滑的瓷光肌。
季安栀:“李道长,你准备好热血起来了吗!”
她掏出一袋热血。
李道长:……
镇长的血尚且温热,大血淋头,李道长渐渐恢复了人样。
李道长活动活动僵硬的肢体,没忍住突然抱着老鳖忽然嚎哭起来。
季安栀目移:“我真不是因为你瓷化后太邪门才丢下你的,我只是忘了。”
李道长:……你的解释好刻板好苍白。
李道长突然不想哭了。
季安栀征用了镇长的屋子,她进屋拿起纸笔,边写边吩咐:“小李啊,以后这个镇子就交给你了,你就是镇长!”
李道长:“……,其实我叫李京岸。”
季安栀:“都不重要。”
李道长:……
他顿了顿又道:“这沸雪镇这些年闻名北周的,恰恰是那些血瓷,我曾见过许多官家人家中放此血瓷,以邪术对付政治对手,如今邪魂被毁,母瓶也被你炼化,邪术消散,你准备如何振兴这窑厂?”
“小李啊,你眼界小了,你就不适合经商,你走不了资本这条路。咱们就不能不卖瓷瓶嘛?陶瓷工艺品多了去了。我想到一个超级前卫,超级时尚的冥用单品。”
李道长听到“冥用”两个字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盯着纸上的四个大字,满头问号:“流麻墓碑?”
“你不知道吧!我们可以烧制玻璃,以陶瓷做架子镶嵌,中间做那种不灵不灵的流沙,五彩斑斓,甚至可以把人的遗像作为背景,甚至可以拿起来旋转,欣赏流麻。甚至,还能注入灵力,做成夜光!流麻!墓碑!
我们都知道,夜里头出门,很容易找不到自己的碑。”
李道长:?我不知道。
季安栀:“这时候,如果整片墓地,只有你的碑,闪闪发亮,高山流水,那该是多么奢华,多么引人注目啊,隔壁小鬼都羡慕哭了!”
李道长:……
“我能卖鳖赚钱吗?”
季安栀瞬间变脸:“不能,那是我的鳖。
希望我下次来,能看见你已经努力研发出双层流麻墓碑。”
江允昏睡了很久。
他只觉浑身如蚂蚁爬般,仿佛所有的灵力都在汇聚又流失。
识海之内,那朵红莲,终于长出了一些根茎,但长得极为缓慢,仿佛每一次增长都是重塑,叫人疼痛难忍。
昏迷中,他好似被人背了起来。
那人没有温度,冰冷的阴气仿佛把他识海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浇透了。
他枯瘦的、没有模样的手腕上,还缠着那圈栀子花,花香混合着一种淡淡的,很甜的香气,慢慢流入他的鼻腔。
是师尊。
他的脑海里,头一次,这么自然地冒出这个词。
她好像把他带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渐渐的,他感觉到与她链接的血线,慢慢淡化,最终消失。
江允醒了。
他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了。
但他腕上的栀子花,已经谢了。
他坐起来,难得有些遗憾地,用灵力摸了摸那圈栀子花。
悟心师父曾言:“譬如妙花果,熟已终当堕。”
花开花落,自然法则罢了。
江允沉默了一阵。
待他的手移开,手腕上的栀子花,竟缓缓复生。
栀子花的香气,漫漶了小小的客房。
香得人晕乎乎的。
“明恕大师,你醒了。”李道长进了屋,颓然拉开椅子坐下,从身形和精神状态来看,像是又苍老了十岁,“那个,你师尊给你留了留声珠。”
江允今日只是彻底失去了味觉的感知,不妨碍他感知声音,他接过留声珠。
李道长脚底抹油,很快溜之大吉。
江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留声珠。
季安栀的声音瞬间充斥整个屋子。
“烧着山的男孩!带着我一起拽!
高一点,多一点,美一点,
山山惹人爱!山山惹人爱~
山山惹人爱~山山惹人爱~
山山惹人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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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长:谁懂啊,还真变成镇长了。
季安栀:我的山,烧来。
江允:这辈子也不想看到留声珠。
譬如妙花果,熟已终当堕。出自《清净经》。
玄阳剑宗。
不同于其他门派坐立于山峦之中,玄阳剑宗乃独成山脉,含四大峰,行迹不定,更被偶然得见的凡人称之为“仙山”。
他人若想寻到玄阳剑宗,需有玄阳剑宗的请帖方可察觉到灵力的轨迹,还要有一身极佳的御物飞行的本领或上等的飞行法器,可上云霄,否则难上加难。
玄阳剑宗千年来,只有两次被外人擅自出入。
第一次,是悟心大师不请自来。
第二次,便是江允盗得招魂幡,以金莲之身纵身跃下,逃离玄阳剑宗。
玄阳剑宗最高耸的青龙峰,有一万花阁,众弟子的命灯均点燃于此。
李昇杉手捧几十个师弟师妹的魂魄,将其一一送入对应的命灯之中。
所有的魂魄,都会顺着命灯的灵力,被注入花草中,等待新一轮开花,重获肉身。
只是修为会掉至少三阶。
李昇杉的思绪,却不在此。
刚回到玄阳剑宗时,她于青龙峰正殿禀告来龙去脉,师尊与众长老的话仍言犹在耳。
当时高台上,玄阳剑宗的一众长老与宗主严肃正坐,宗主撩了撩花白的胡须,板着脸问:“你当真不是被那女鬼所骗?”
李昇杉:“徒儿又不是白痴。”
宗主一脸狐疑。
李昇杉:“徒儿怀疑,邪种与那姐弟俩有关联,追踪那个女鬼,说不定就能追踪到江允。”
宗主:你还以为那是姐弟俩啊?!
宗主扶额,又默默道:“已经进步了,已经进步了。”
他细长的小眼睛瞟了眼周边几位峰主与长老严肃的面容,见他们没有异色,方放下心来。
还好,脸不是丢的很大。
李昇杉:“只是徒儿有疑问,还请诸位长老与师尊解惑。”
宗主抬手示意她继续说。
李昇杉:“徒儿游走修仙界时,曾听闻血瓷邪术于百年前在魔渊现世,后我宗门朱雀峰长老亲临边境,将其带回,送至玉佛门,由云衲住持净化后,镇压于一百零八金身罗汉的佛塔之中,为何如今会流落凡间,在沸雪镇现世。”
殿内沉寂了一瞬,风声瑟瑟。
宗主只道:“你先回去修整,此事为师与长老们,自有定夺。”
被敷衍了。
那便是有猫腻。
思绪回笼,李昇杉紧紧盯着师弟师妹们的魂魄。
整个修仙界,只有玄阳剑宗有这重塑肉\\身之能,着实令人存疑。
负责万花阁的师叔立在她身旁,笑问:“怎么愁眉苦脸的。”
李昇杉:“既能重塑肉身,为何不能改进灵根。还有,我并未愁眉苦脸,倒是师叔,又老了几岁。”
师叔深吸一口气:“李师侄,你的想法很危险,以后不要想什么说什么。我还听说你在青龙殿质疑了朱雀长老,那血瓷母瓶,可有找到?”
“没有,与四方结界珠一同消失了。”李昇杉转头,目光锁在师叔两鬓的白霜,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不,是一只鬼。
李昇杉走遍凡间三国,也见过不少死魂。
死魂大多死气沉沉,能游荡一天是一天。
但那个鬼不一样,很活泼,很有生气,身死,心却未死,仿佛有很大的盼头似的。
她离开沸雪镇后,留了一缕神识,在沸雪镇观察了两日方消散。
那只鬼,却号令了别的鬼,在沸雪镇大兴窑厂,甚至拿捏了镇长,靠鬼把一切管理的井井有条。虽说卖的东西比较阴间,不太适合阳间人,但确实改善了百姓的生活。
当真有人死都死了,还怀有如此高的生活热情吗。
师叔被她深沉的目光唬住,摸了摸白发:“年纪大了,又闭关修炼太久,便没时间好好驻颜。”
李昇杉点点头:“没关系,白头发,也很好看。”
师叔:……,?
师叔看李昇杉的眼神逐渐怪异了起来。
据闻,师叔吓得第二天就把头发染得乌黑,和宗主汇报弟子重塑肉身的进度时,还悄咪咪拽着宗主说:“李师侄,好像口味很重,喜欢白发苍苍的老头。”
宗主:??????
季安栀眼一闭一睁,回到了自己在冥界的“豪宅”。
她目前还不清楚鬼界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差是多少,但当她一睁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靠着长廊的少年,心头不禁咯噔一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季安栀迎了上去,大大方方打量他。
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刚及冠的模样,眉眼温顺平和,并非是江允那般装出来的温润,而是当真温柔稳当,一看就是个情绪极稳之人,甚至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不像鬼,更像传统的修仙者。
若非已经死了,把他和李昇杉放一块,真以为二人是同门。
黑白墨画般的袍子穿在他身上,飘逸出尘,人如青松,真如其名,听松。
同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衬得季安栀更像女鬼。
季安栀率先发言:“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我怕你尴尬,要不以后我让人给你重新烧一套衣服吧。”
等了半天只听到这句莫名其妙话的听松:……
“阿枝,你去哪了。”不见责备与怀疑,语气中只有温柔的询问,甚至并不在乎她的答案似的,只是关心她。
季安栀得出结论:要么是他太爱,要么是他太舔。
只能斩断情缘了!
季安栀:“我上岸了。”
“什么?”
“我上岸了,准备竞争冥王,我现在自封判官,身怀编制,算是吃上铁饭碗了。正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但我不忍心斩你,你我相识那么多年,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危,所以我们分手吧,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的意中人了。”
听松肉眼可见地被定住了。
上岸,可能指的是上黄泉路的彼岸,指的是她能去人间了。
他恍然地理解了一下,又看向她:“五百多年,我原以为不会有这一天,没想到,你竟自己想开了。”
季安栀:?
听松释然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无碍,从今往后,你要做什么,我依旧陪着你。”
季安栀:等等,不对啊,你突然释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季安栀感觉自尊被削了一刀。
她恍然大悟:舔狗竟是我自己。
而且听他的意思,原身还追了他五百多年。
救命!比冥界被封印的时间还长。
季安栀脸皮一抽,再看这听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虽然长相清秀,但这么素根本不是她的菜,况且太温润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情绪稳定又温柔的人?一眼假,一定是装的,压抑到极致必有问题,婚后说不定就是家//暴男!
呵,这么会演戏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相比之下,小魔头虽然也会演,但他演技拙劣,在她面前经常破防,这才是真性情!
季安栀马上抱臂,气势凌人:“什么陪着不陪着的,你现在是我的副总,拿钱办事,等于是我的小弟,我是你的领导,你要尊敬地喊我季总。
我们是地府最大的黑暗组织——资本,你是我的员工,我们关系很清澈,懂吗,不要跟我凑近乎。”
真是的。
季安栀哼一声,甩手回屋去。
走了几步,她又转头:“我现在完全不喜欢你这类型的,真的!”
然后“啪”一声关上了门。
听松:?
进了房间,季安栀果断掏出仙笔,给她的新笔友兼爱徒愤怒地写漂流瓶。
没有回应,当然就是漂流瓶了。
【爱徒,说好的山呢?!】
季安栀不知道,江允得了一种看到“山”字就面色苍白头晕耳鸣的病。
但她不管,人嘛,说出来的就得完成,否则你说什么呢。
这是她作为师尊教他的最重要的一课!
愤怒写完漂流瓶,季安栀又巡视了一遍自己的产业。
她在沸雪镇待了不到四日,冥界竟一日也没过完,她找到薛老秘细细询问了时间,算出人界和冥界的时间比大概在七比一左右,即人间七天,冥界一天。
那感情好啊,从闺统给的以往资料来看,小魔头成长为大魔头最短五年,最长十年,完全看他收集根器的速度。
而在她英明神武的帮助下,小魔头如今已经收集了第一个根器。
这比最快的五年记录里收集到第一个根器的时间,还早了一个月。
当下,世界毁灭率甚至高达94.8。
美好的生活再向她招手!
季安栀干劲又上来了:“大家加油,加油,加油!”
蹲在土堆边的鬼:???
季安栀积极给听松和薛老秘开工资,这俩鬼的工资比其他鬼都高,目的是为了告诉别的鬼:加入我们,你们也可以!
顺带告诉别人自己有钱,最后,也是为了还听松一个鬼情。
不知道这五百年他都做了什么,但根据薛老秘的陈词,她蹭了听松五百年的饭,从今天起就让她给他发工资吧。
季安栀在冥界安安稳稳待了一个多月。
这期间她还找到了秦娘的老祖宗。
【告诉李道长告诉秦娘让她给她祖宗换个画像,要求如下:……】
她发出去的消息每次都渺无音讯。
就在季安栀怀疑江允在“冷处理”她的时候,秦娘的祖宗敲响了她的大门。
一个前凸后翘,国泰民安脸的美人儿,靠在她家的门框边,身边围着一群鬼。
“哎哟,白丫头,你这整容是真的啊!”
“白丫头,什么时候也把我安排上啊!”
“白丫头……”
季安栀口罩一带:“不好意思,现在咨询,要加钱的,烦请门口挂号谢谢,如果应聘我们季氏集团的‘支持季总当冥王’宣传员,将免费获得一份整容险。”
“季总不当冥王谁当?!”
“正是,也就季总此等人物才能担此大任!”
众鬼一拥而上,差点把来上班的薛老秘踩成纸片人。
甚至还有文化鬼当场念起了诗:“季总风华冠众贤,红妆亦作擎天柱!”
“好诗!”
“好诗啊!”
季安栀:……
大可不必。
系统里不停响起【声望+1】的提示,包含早前在沸雪镇赚的,目前她的声望总共有549点,涨幅很缓慢。
看来,她目前的手段也只能骗一些脑子不好的鬼,但凡有点钱、有点思想的鬼,是不会被她“空手套白狼”的。
比如薛老秘,顶着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着众鬼,若非她第一个攻下了薛老秘,眼下这些手段,是拿不下他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更进一步呢,至少得把她的名字打进鬼镇里。
既然有镇子,那一定有镇长,她得把镇长拿下,或者取代镇长才行。
听松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侧,轻声道:“悬灯镇的鬼差来了。”
季安栀抬起头。
一队身着黑服的鬼差自远处的镇口而来,队伍整齐划一。
季安栀已经从薛老秘处了解到,这冥界的鬼差,确实是在封印之前就存在的,是正儿八经的铁饭碗,上一任冥王自戕封印冥界后,鬼差们没了领头羊,也就都散落各处。
混的比较差的鬼差,就待在穷鬼地界的悬灯镇中。
五百年,冥界已经从最初的混乱,渐渐演化出自己的势力,各势力也趋于平衡,只是季安栀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自然有鬼坐不住,想要来探探虚实。
真是瞌睡了给枕头。
若非悬灯镇镇长关注她,又怎会派鬼差来。
“啧。”但真要对上,季安栀又觉得有点悬。
在这里,拳头就是天。
而拳头,恰恰是她的弱势。
季安栀:“听副总,你修为不低吧。”
听松认真道:“打不过,不过我可以带你跑,不会让你受伤的。”
季安栀直接抬手:“不好意思,我浪漫过敏,你再和上级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就抡你。”
听松:?
季安栀:“还有,谁说我要跑了。”
她手里捏着静瓶,和外围的薛老秘对了个眼神,已经想好了一会儿怎么和薛老秘里应外合。
听松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又一眼:“你有应对之策?”
“都让开!”
鬼差有镇长发工资,修为远超过普通的穷鬼,他们只需轻轻一挥,就拨开了一众挡路鬼。
还有的鬼一看到鬼差就开溜了。
“这宅院被查封了,都散开!”
此声令下,其余鬼都望着天跑走,要么藏起来,只剩下季安栀、薛老秘和听松三鬼。
季安栀一眼扫过去,十几个鬼差。
就这么点人,还排兵列阵着过来,多稀罕啊。
冥界的灵力用一点就少一点,季安栀赌他们不敢妄动。
为首的鬼差咧嘴笑,抡长刀指着季安栀的鼻子:“你一个五百年都没有祭品的鬼,忽然得了祭品,此事有异,我等奉悬灯镇镇主之命,特来搜查。”
“不就是个镇长,还镇主呢,那我还是房主呢。”
季安栀学着薛老秘,翻了一整圈的白眼。
薛老秘“啪”地打上额头,想要提醒季安栀,这几个家伙可不是好惹的,若能示弱便示弱吧。
听风也是眉头紧锁,显然不太赞成季安栀的行为。
但季安栀第一次翻鬼眼,不太习惯,翻的比较慢。
所有鬼就眼睁睁看着她翻了好几息,才翻完一圈。
差点忘记自己已经没呼吸了,要不然光憋气就能把鬼憋死。
鬼差们:……
季安栀从系统里掏出静瓶,旁边听松和薛老秘都是一怔。
鬼差们感受到逼人的法力,忽然慌乱地后退。
忽然,天空飘来一阵风。
冥界有风实属罕见,在场鬼都抬起了头。
天上下起了纸钱雨。
劈头盖脸的,把所有鬼都淹没了。
紧接着,天空出现一个黑点,慢慢变成黑色的圆,再慢慢变成不规则的圆。
季安栀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扯住薛老秘和听松:“快后退!”
先是剧烈的地震,紧接着是耳膜被风冲破似的呼啸声,风像是一堵墙,直接把季安栀的整个院子都吹开了。
“纸房子真是太轻了,”她冲薛老秘大喊,“以后一定要在四角钉钉子!”
薛老秘:这是重点吗?!
听松抬袖遮住面庞,也遮不住这乱窜的狂风,季安栀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向地上一插,稳住了三人,也稳住了纸院子。
待风波散去,才发现院子已经被吹飞几十米,早已不在方才的位置了。
而原来那十几个鬼差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一座横空出现的山头压得死死的,真就高山压顶,再没有一丝鬼气。
季安栀:“这告诉我们,不要随便上门抢劫,要争做文明鬼。”
其他二鬼:……
雪花一样的纸钱仍洋洋洒洒飘着,鹅毛大雪般自季安栀的头顶飘落下来。
皑皑的白中,夹着一点淡淡的黄。
季安栀伸手接住。
是一封信。
信封上写了“季安栀”三字,苍劲中透着秀气,笔法稳健,就是写的时候可能心怀怨气,虽极力控制,也能看出些微凌乱。
季安栀拆开信封,打开檀香的信纸。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三千世界予师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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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出自《梵网经》
【当前资产更新:10024亿两】
她把信纸重新折起来塞进信封里,鬼使神差的,想将它保存完好。
小魔头一片孝心,她必然要好好珍存,以后拿出来堵他嘴,哈哈。
这么想着,季安栀只觉神清气爽。
倒是旁边的薛老秘,吓得合不拢嘴,旁边的听松也是木木的。
“是谁给阿枝烧的祭品?”
“笔友,”季安栀忽的笑了,“我俩漂流瓶认识的。”
听松:“漂、流、瓶?”
季安栀:“昂,就是你把想说的话塞进瓶子里,丢入大海,任其漂到别的岸上,被别人捡到以后别人也写一段话塞瓶子里,诸如此类。”
听松:“阿枝是在何处漂流的?”
季安栀睁眼瞎扯:“黄泉路,忘川漂流瓶,你值得拥有。”
她也不看听松皲裂的表情,拿出喇叭就招呼周围躲起来的鬼:“来来来,所有季氏集团的员工都过来搭把手,咱们鬼公移山,把这山挪到我的宅院后头~”
听松的目光跟随着她,最终落在她袖口的那一抹朱色上。
众所周知,鬼的形象是固定的,要么是死时的样貌,要么,就以遗像为准。
在冥界,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二日也恢复了。
然而,她一尘不染的袖口,如今却沾上了血,且这血渍留了一个多月。
鬼不会流血,只有活人会。
更让他疑惑的是,即便他能想象到上次她所谓的“出差”便是去凡间,她又是如何以毫无修为的魂体吸到活人阳气,在阳间待那么长时间的。
更不论那血迹,不似溅上的,而是擦拭导致。
听松皱着的眉头,一直未能放下。
那头季安栀已经攥着丑陋的喇叭开始喊号子了:
“一二!抬!一二!抬!”
季工头积极指挥众鬼移山。
这不仅仅是一座山,象征着凡间有人乐得给季安栀烧祭品,并且毫无底线,更象征着季安栀拥有一整座山的资源,在整个穷鬼地界是独一无二的富豪。
底下好多鬼看季安栀的眼神都已经开始冒星星了。
季安栀叉着腰道:“在我季氏集团治下,保证把穷鬼区治理地好好的,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办不到!”
这么大的动作,把本来没兴趣掺和的鬼都吸引了过来,季安栀又小小赚了一笔报名费。
趁着鬼多,等移完山,她大声宣布:“今天,我就要筛选出新一批入职员工!”
所有鬼大声吆喝看热闹。
薛老秘在鬼群中已经麻木了。
他拍拍听松僵硬的肩膀:“习惯就好。”
五百年前,第一次见到白丫头的时候,她便和听松在一起,小小的一只,瑟缩在听松身后,内向又安静。
在最开始的一百年里,薛老秘只能看见那丫头每天坐在断壁残垣上,看着天上,也不知在看什么,几乎不说话,呆愣愣的。
只有听松出现的时候,她会忽然活过来,问他去了哪,受伤没,关心他的安危。
在薛老秘看来,听松和阿枝的关系,更像是兄妹。
听松皱着眉没有回话。
他不过是去悬灯镇几日罢了,一回来,竟有种天地颠倒之感。
但从薛老秘的话中,他尚且得到了一丝安慰,至少觉得不对劲的不只他一个。
然而他一回头,就看见薛老秘非常有包袱地整理形象,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铜镜:“我一会儿要上去发员工名牌了,必须惊艳所有人,王婆在底下看着呢。”
听松:……
他好像不认识薛老头了。
台阶上,季安栀把准备好的名单拿出来一一公布,让她们一个一个上台,由薛老秘颁发员工名牌。
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哪怕之前对“入职”不感兴趣的鬼,如今也有了一点想法。
更何况,秦娘的祖宗秦芳菲和薛老秘二人一同站上台阶,再和季安栀站一块,三个鬼的颜值直接闪瞎了众鬼。
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紧接着,季安栀投下大雷:“现在我们邀请秦芳菲女士,作为职工代表,提出第一个穷鬼区建设建议。”
秦芳菲顶着一张极古典的脸,笑道:“刚死的时候,从鬼门关一步步走进来,只觉得这黄泉路也太长了,走到精神恍惚,每年鬼节出行都不方便,能不能想想办法。”
底下众鬼均点头。
虽然冥界被封印了五百多年,但留下来的都是岁数超过五百岁的鬼,大家对黄泉路印象还是很深刻的。
季安栀只说:“好,既如此,我们就去实地探查一下!”
听松:实地探查?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不等他反应,在众鬼的簇拥下,季安栀已经双手背在身后,十分有派头地飘走了。
只留下听松和薛老秘,薛老秘还拍拍他的肩:“看什么呢,季总方才跟我说,这是历史的转折点,具有重大意义,我们快准备笔墨纸砚,把这画面记录下来!”
听松:???
那头季安栀已经和众鬼飘到了所谓的黄泉路。
黄泉路,是自鬼门关到穷鬼地界中间的一片彼岸花海,花海的尽头是自天上而来的忘川,一条忘川河,流经冥界四个地界,直通冥王府。
而鬼门关虽然高大,看着很近,实际上鬼从穷鬼地界飘到鬼门关,至少需要半日。
“这也太长了,我们要便民!”
底下众鬼附和:“便民!”
季安栀手背在身后,慢悠悠朝前走,然后莫名其妙拿起一支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众鬼总感觉仪式感满满,好像她要做什么大事。
薛老秘积极将画面记下。
季安栀故作深邃的声线响起:“接下来,我们要建造鬼魂传送带,做便民设施,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从今天起,穷鬼区,将在季氏集团的领导下,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不知所谓。
但感觉有被鼓舞到。
众鬼欢乐鼓掌。
季安栀在鬼界待的这一个多月,早已经秘密培训了薛老秘,薛老秘当前已经快速完成画作,大笔一挥,写上:
季总在黄泉路画了个圈,奠定了穷鬼区未来一百年的发展方向。
听松:你为什么如此熟练?!
季安栀抬手示意众鬼安静,从薛老秘手中接过画。
薛老秘虽然画得比较抽象,但人物神韵还在,这一幅大全景作画,把每个鬼的“丑”都勾勒出来了:“这幅画,将被挂在鬼门关上,让以后新死下来的鬼,都能看到,都能铭记,我们都是冥界美好未来的设计者,工程师,大功臣!”
众鬼一听,都激动了。
谁曾想有一日,自己的画像还能被挂在鬼门关上?
好些个鬼睁大眼睛,从画中找到了自己,忽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莫名自豪感。
于是大家喊得更发自肺腑了:“季氏集团!”
季安栀一套组合拳,直接把黄泉路这一整片,加上鬼门关收入囊中。
她说是她的,没人信,但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规划这里的建设,那这块地就变相是她的了。
整片彼岸花海占据了穷鬼区三分之一的地皮。
季安栀不由感叹:政治加资本,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我的心,真脏啊。
季安栀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现在,还可以报名入职哦~”
好多鬼一股脑冲向了薛老秘和听松,把二鬼围得水泄不通。
季安栀感觉自己的钱包在不断+1亿,+1亿。
谁懂啊,小目标很容易就能实现的感觉,虽然汇率不一样……
除了最开始跟风不太有脑子的一群穷鬼,很多有点脑子,有点包袱的鬼,也渐渐放下对季安栀的芥蒂,想要报名凑个热闹,一千万报名费不算很贵。
还有一些特级穷鬼仍在观望。
季安栀不急,等她把这条快捷传送带建立起来,那些人就会过来了。
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打入穷鬼地界的中心——悬灯镇。
季安栀还不忘把被山砸死的那些鬼差的冥石拿出来数一数。
一共11颗,之前炼化静瓶时丢了几颗,她如今身上也只剩这11颗冥石,得先存着。
这边正热闹着,季安栀决定先回豪宅休息。
季总今日工作已完成,准备提前下班。
季安栀心情美美哒往回飘。
远离鬼群,飘了不足一公里,忽然眼前一黑。
好像整个鬼都被套了麻袋。
季安栀:?
不是,都死了还搞这些?!也太不神秘了!
季安栀直接摆烂,挣扎都不想挣扎了。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终于清明了一些。
周边已经不是荒地,也不见她的山她的豪宅,而是一间看上去十分封///建的房屋。
两旁放了一排檀木椅,中央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香案,香案之上是一副男人的画像。
所有的布置,都与凡间的古宅无异。
季安栀试着感受了一下,她还在冥界,那就更显得这香案诡异。
香案上只有一座小香炉,倒插了三炷香,十分不吉利。
在冥界,给人上香?
折人寿呢。
季安栀回过身,发现背面才是这房间的正方,给人一种前后颠倒,没有门窗的封闭诡异之感。
中央只摆了一张榻,榻上躺着一个女鬼。
女鬼一身红衣,气息阴寒,却长了一张极其年幼的,圆圆的脸蛋。
季安栀听薛老秘说过,鬼身上的业债若越多,气息就越冷,鬼体也有一股血腥味,鬼气也越红。
这是一只业债缠身的萝莉女鬼。
相应的,她的修为也很高。
季安栀很快判断出,她是悬灯镇的老大,即便不是,也是个头头。
派了十几个鬼差无一折返,于是又派鬼拿她来了。
季安栀不慌,站在厅中等她先开口。
甚至插起了兜。
少女侧躺在榻上,掏出一杆长长的烟枪,熟练地抽了一口,旋即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她口中吐出淡淡的烟气,烟气飘飘忽忽,触碰到季安栀的时候,她发现那些是鬼气。
那都是用鬼的魂魄做成的烟。
好厉害的鬼。
旁边有个小鬼差,小孩子模样,三头身,冲她瞪着一双死鱼眼:“听说你近来风头很大,我们怎么不记得,穷鬼地界出了个领头鬼?”
好像不良少年刚出场的时候问:你最近很狂啊?
季安栀笑道:“你都知道我是谁,还说不记得,你是不是老年痴呆啊?”
大头鬼差:???
季安栀淡定挥手:“让远点,别传染我,我只和你们老大说话。”
那头女鬼睁开了眼睛。
不得不说,这是个青春尚在,十分古典的美人,一双大大的,上扬的丹凤眼,如画上仙娥。但从那双浑浊的眸子能看出,这双眼的主人,已备受蹉跎。
“你不是从前的阿枝,她没你那么聪明,也离不开听松。”她浑浊的眸子抽帧般转动,最后落在季安栀的面上,“看看你的本事。”
说罢,她骨瘦如柴的手轻轻抬起,指着屋顶的一个圆盘。
圆盘散发出清光,好似与她的鬼魂连在一起。
这是有人给她下了禁制,不叫她魂飞魄散,却叫她死了也没法离开这方寸之地半步。
如此细想,整个屋子成密闭的四方体,不像屋子,反而像一个盒子——骨灰盒。
圆盘上的痕迹复杂,毫无规律可言。
试试就试试。
“若我为你解了这封印,你便入股我的公司。”
女鬼不语,听她这话,好像季安栀真能解似的:“你当真可解?”
不能,就吹个牛。
领导问你能不能,你能说不能吗?牛马的习惯罢了。
季安栀开始认真研究这封印。
圆盘上痕迹凌乱,却似乎有某种规律,有点像密室逃脱游戏里的转盘,最终可以把图案转成一个固定的模样,解锁大门。
季安栀懂了,这些都是被撕裂的符文。
她得把灵力注入进去,然后把所有的线连成一块。
季安栀信心大增:“交给我,你就等着出去吧!”
她二话不说,调动起全身110的灵力,肃着脸一顿操作猛如虎。
那红衣女鬼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也不禁睁大眼睛,坐直起来。
难道她当真可以?
一刻钟后,红衣女鬼只觉封印变换了一瞬。
她大喜:“你竟真解封了?”
下一瞬,她忽然感觉不对劲。
季安栀摸着下巴,转过头来,尴尬地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好像把这个阵法弄坏了。”
女鬼:?
季安栀:“你好像再也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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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我谢谢你啊
小鬼差瞪大眼睛:“那你可以不动手啊!”
季安栀目移了一瞬:“反正你也跑不了了,现在我们可以以平等的姿态谈事情了。
在冥界设置这样的桌案,是一种诅咒,你对画像上的男人仇恨极大。你有求于我,与这个男人有关。”
女鬼轻笑着放下了烟杆:“五百年没有祭品,你只能靠听松养活,如今却忽然得到那么多助力,脑子也灵活了,还骗起了穷鬼。”
“那不叫骗,那叫拉赞助。”
“还搞了个空壳官府。”
“那叫创业,是正红旗下成长的青年领袖带领的、冥界特色资本主义公司。”
女鬼&鬼差:……
女鬼捏了捏眉心,已全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戾气,有的只是无语,彻底歇了想要谈判的心思。
谈判是一来一回,有去无回怎么谈。
她原本想的是把季安栀抓回来,给个下马威,让她老老实实帮她做事。
结果好好的节奏全被打乱了。
她也不想绕弯子了,直接道:“你是不是能回到阳间。”
季安栀因为抽象拿到了主动权,自然就不会撒手。
她直接坐到对面的正座上。
现在是对方有求于她,而她是整个冥界唯一可以来回的鬼:“你先听我说。”
女鬼正襟危坐,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季安栀:“也许你不知道,入职我们公司,可以提供五险一金。”
女鬼&鬼差:?
季安栀现编:“五险之中,就有一个孽债险,如果你有孽债在身,但诚心悔过并兢兢业业在我府上工作,公司未来若统治冥界,会帮你偿还一部分业债。”
她身边的小鬼差双眼一亮,好奇问:“我这种也行嘛。”
女鬼:?
“当然行。”
“可是我从前是鬼差,上级说我办事能力不行把我踢了出去,我这样的,也能加入你的官府嘛。”
“千万别这样想,那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大环境的错!”
鬼差:有被安慰到。
女鬼闭上眼,须臾又睁开:“你们俩都闭嘴。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姓苏,若你抵达北周遂城,就会知道我的故事。他姓郭,名郭扬之,我不知他如今在何处,若他活着,劳烦你将这簪子给他,他自会想起前尘,届时你再帮我取他性命,若他已死,也要叫他,魂飞魄散。
还劳烦你帮我带句话。
愿君知否九霄寒,妾骨成尘风未安。”
季安栀接过簪子,那是一只凤凰金簪,却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早已斑驳。
听起来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季安栀转念又想到沸雪镇的事。
你以为是爱情故事?不,那是主仆故事!
眼下,苏小姐的故事也不一定是爱情故事了,万一是这男的欠她债呢,哈哈。
“我只有一个问题,他是好人吗?”
苏小姐嗤笑一声:“颇有威望,于凡人,于修士,口碑都是极好的。”
“那没事了,杀‘好人’我可以,我接了。”季安栀果断将金簪放进系统背包,顺便坦然地掏出一张纸,“入职申请表,二位快填了吧。”
苏小姐&鬼差:……
“哈哈哈哈……”苏小姐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睫毛颤颤,“季小姐,当真是个妙人。”
“谬赞了。”
苏小姐也不矫情,直接接过申请表,自烟杆中取出一点魂尘,以魂尘为墨,指尖为笔,洋洋洒洒填上自己的名讳。
“至于鬼气,待季小姐事成再投也不迟。”
往这入职申请里投入鬼气,就相当于画押了。
季安栀点头。
“你可否当着我的面回到人间,否则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的。”
季安栀想了想。
自己回到冥界也有一个多月了,这期间只有她单方面给江允丢漂流瓶,顺丰投递员江允则闷头给她寄快递,二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在冥界,她的空壳公司的建设任务也安排下去了,其他的只要交给薛老秘就行,她只需要出点子,然后愉快当个甩手掌柜。
主要是无论她在冥界待多久,搞多少事儿,世界毁灭率都涨不动,甚至在她摸鱼期间,还下降了0.3。
目前的毁灭率是94.5。
谁说的毁灭世界容易的,每0.1都是她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越往上明明就越难涨!
该上班了。
季安栀叹了一口气,掏出仙笔。
“你等等,我问问我那失联已久的漂流瓶笔友。”
江允不觉得自己和季安栀是一种人。
但她们偶然目标一致,勉强可以共行一程,做个同路人。
至于能走多远,他并不在意。
季安栀口口声声要毁灭世界,直白却又苍白。
他却是想要渡化世人。
玄阳剑宗说他是邪种,不过是被自傲蒙蔽了双眼。
邪气并非来自于他,而是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
诸苦所困,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
然而一路走来,他早已勘破,人的贪欲用无止尽,贪欲生邪,霍乱三界。
既如此,那便解决产生贪欲的人。
他作为佛子,便要“渡化”这一切苦厄的源泉。
而季安栀,可以作为他的一把刀。
用或不用,都随他所想。
离开沸雪镇后,江允一路北上,徒步山河万里。
他早已习惯独自前行。
有时能遇到一些见他年纪小,想要将他抓走卖钱的凡人,他便出手将其超度,顺便为其诵经,以慰亡魂。
有时,也能遇到一些颇具善心的施主,他便上前化缘,用过斋饭后感谢一番,继续前行。
这条路,走到鞋废了,脚烂了,他也一直在走。
收回根器的过程也是苦修,没有捷径可言。
只有苦修,方能锻造佛身。
他徒步走到北周中部的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
呼啸的寒风将他的袈裟吹成一股一股的霞云。
山腰间有一破败的寺庙,他推开腐朽的木门,先为中央的金佛上了香,随后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坐下,用灵力点燃火堆。
佛像的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施主出来吧。”
小孩光着脚丫子,身上裹着不合身的巨大麻布衣服,瑟瑟发抖地,四肢并用地慢慢爬出来。
她睁着黑黢黢的眼,急切地来到火边取暖。
“阿弥陀佛。”江允温温一笑,用灵力让火堆燃地更大些。
小孩子烤着火,视线却盯着他:“小哥哥,你是和尚吗。”
冻了很久,她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字句不清。
“施主因何在此。”
小女孩沉默片刻,方道:“东边打仗了,爹娘带着我和弟弟西逃,路上吃完了干粮……饿了好几天……后来有个好心的叔叔,愿意收留我,爹娘就把我交给他,叔叔给了爹娘很多粮食。
叔叔说要带我去一个好地方,今早我们来到这里,他说出去找吃的,就再没有回来。”
外头风雪交加,但尚且不是北周最冷的时候,很可能遇上了野兽,被当做最后的猎物,已然死在了外头。
“善哉善哉。”他拿出一块干粮,递给小女孩,“施主请用。”
“谢谢……小哥哥。”
小女孩泪眼汪汪,接过干粮猛猛吃起来。
爹娘说过,寺庙里的和尚都是大师,大师都是善良的,果真如此。
火越来越小,能提供的温暖也有限。
江允空洞的目光紧盯火盆,没有半分要加柴火的意思。
小女孩颤抖的动作越来越大,他浑然未觉。
须臾,他耳尖忽而一提。
乾坤袋内有什么东西动了。
他取出一空白的卷轴,熟练地展开,上头缓缓多出一行字。
【为师今日夜观天象,觉得徒儿想找为师聊天,特来宽慰徒儿,为师在冥界一切都好,鬼民爱戴,生活安逸,只待你展现孝心,静候佳音。】
江允:……
往前翻,还能看到这大半年来,几乎每周都能收到的历史消息。
【短短的字句会过期,但你的快递永远鲜活】
【你拾起的是文字,放下的是我对你的信任】
【若你听见晚风在笑,是它偷读了我写给你的句子:给我烧山】
【每一个短消息都承载着一份未知的期待,山,山,山,山,山】
没一句重样的。
都在跟他说:我的山,拿来。
江允扣上卷轴,捏了捏眉心。
方才的温润超然荡然无存。
和季安栀相处的感觉很难形容。
就像仙人忽然降临,问樵夫是否愿意羽化登仙,樵夫却一把把仙人拉下地,义正言辞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不交钱,他不放你走。
江允又揉了揉额角,变出两根柴火,扔到火堆里。
“施主可知,北周最高、最富饶、最美的山,是哪座山。”
小女孩愣愣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阿娘说过,玉山最美。”
“多谢施主。”
说罢,他便起身,迎着风雪离开了破庙。
外头的寒风越来越大,滚滚寒气呼啸着往破庙里灌。
就着温暖的柴火,用完干粮的小女孩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雪停了。
路过破庙的村人,发现了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小小的人儿,呈包住膝盖的姿势,已然冻僵了。
尸体的旁边,放着一片同样冻成冰的栀子花瓣。
待众人掀开那栀子花瓣,女孩却奇迹般地苏醒过来,在当地传成一段奇事。
江允已然踏上了前往玉山的路。
果然很高、很多草木、很美。
等他用灵火把玉山送到冥界,已经隆冬。
此后终于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季安栀的消息。
只是这样难得的清净,难免有些刺骨了。
江允一路北上,追着根器的灵力残留,抵达北周的都城——遂城。
到达时,接近北周冬日的明火节,家家户户热闹非凡。
江允衣衫单薄,踏着一双用法力修整过的布鞋,手腕上的108佛珠串随着他的走动清脆作响。
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江允忽然想。
天道护佑,天子脚下,法力会被压制将近九成。
如此一来,他便只有一成法力。
若遇追杀,无法自保。
是否应该,召唤她。
长达一年多未召唤,他有些拿不准现在二人的关系。
他没有和谁建立过长期联系,更何况那是季安栀。
他也并不知晓冥界与阳间有时间上的差异。
忽然有些小小的懊悔,是不是应该与她多通信几次。
他迟疑了很久,久到睫毛上都冻了冰。
忽然,卷轴有了法力流动。
他怔愣了一瞬,打开卷轴,上面渐渐浮现出一行字。
【润生,人间下雪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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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名江允,字润生,佛号明恕,都是悟心大师取的,前文说过哦
诸苦所困,贪欲为本。若灭贪欲,无所依止。
出自《法华经》
谢谢宝们支持,本文明日入V,这本文就是我上班上的要吐了,精神过于奇葩写出来的癫狂之作,剧情什么的都比较飞,梦到什么说什么,可能不太符合大众审美,我写的也比较随意,大家喜欢就留下来看看哈哈哈哈,篇幅不会很长,也就三十万上下吧。喜欢我的宝们也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呀。晚六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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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试图用爱感化我》
寄欢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是穿越局的机器,攻略过九十九个世界,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其极,在任务中逐渐变态黑化,走向疯魔的极端。
最后一个世界,是仙侠小说世界,她的任务是帮男主刺杀少年妖尊。
一旦完成任务,她就可以退休。
她正式进入最后一个世界,变成一只小妖,全副武装,混进妖界,决定从一开始就掐断妖尊这棵恶苗。
寄欢气势汹汹逼近妖尊的卧室,祭出磨得锃光瓦亮的斩妖剑。
长幔中,忽然伸出一只白皙如月、骨相清俊的手。他缓缓掀开幔帘,声音若细雨微风拂过竹林,清冽温柔:“你……就是新来的阿欢吗。”
——————
寄欢头一次看见少年谢澹,他托着一副将死的病身,轻飘飘躺在榻上,气若游丝,仿佛谁人都能轻松夺走他的性命。
他弱小,又枯瘦。
寄欢:趁他病,要他命!
她心如寒铁,一刀下去,黑血尽放,竟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
他很会说谎。
寄欢:炼制古法秘药毒死他!
她熬出一锅肉眼可见的毒药,谢澹欣然饮下,几番压制翻滚的痛意,还要柔声赞扬:“阿欢的厨艺又精进了。”
他还很天真,很固执。
寄欢:谢澹脑子不好使,我把他骗进正派大门,趁他妖力不强,让正派联合灭了他,坐收渔翁之利。
她以出游的借口把他带出去,直接送进正派大门:“你原地等我两个时辰,我去买个包子,不要走哦。”
她像丢狗一样把他落在那,躲到暗处,眼睁睁看着上千修士对他大打出手。
混乱中,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触目惊心,脚却不肯挪动半分。
只是朝着她离开的方向,固执地盼望她归来的身影。
——————
谢澹初见就知道寄欢想杀她。
她逼得太紧,他重伤在身,想不出解决办法。
曾经有人说:“无论如何坚硬的冰山,都会被温暖的爱意融化。”
当时谢澹只是不屑又狡黠地笑:“无稽之谈。”
走投无路时,他却用温柔包裹所有的心机,试图用爱“感化”她,拉拢她。
他为此呕心沥血,罔顾生死。
最后把神魂都生生掏出,赔进了这场豪赌。
#我要杀他,他却回我以真情#
#反派试图拯救黑化的我#
季安栀是在苏小姐面前消失的。
她琢磨了很久, 好不容易发出一句“人话”后,原以为也会和所有消息一样石沉大海,然后她再扯一些“漂流瓶就是看缘分的”之类的鬼话拖延搪塞。
直到她脚下白光冲天, 熟悉的拉扯感再度袭来。
再睁开眼, 已换了天地。
逼仄的小巷,飘荡着食物的甜香、醇厚的酒气。
天上飘着小雪, 将屋檐翘角包上一层毛茸茸的白,街道上的暖黄灯从巷口投射进来,蒙在她的脸上。
将她本就苍白的长发照得愈发银亮。
小和尚还是那身金线滚边的赤色袈裟, 明黄的海青没在灯光里, 推着珠串, 冲她温笑:“师尊,别来无恙。此间雪景正好, 徒儿诚邀师尊同行赏景。”
说罢, 他拿起一件玄色的、带兜帽的披风,用灵火将其焚成灰烬。
很快, 季安栀手中就多了一件披风。
她披上披风,整理兜帽,让它遮住自己的白发。
“别绕弯子,说罢,有什么困难。”
江允本想说暂未遇到困难, 她随意藏着头发, 总有那么几缕银雪般的发丝, 不听话地从兜帽中飘出来,勾到了他散在空气中的神识。
神识识物,一旦触碰到生灵,会因为生灵的识海或原身产生偏差。
从前江允对季安栀设防, 并未完全打开神识。
如今乍一碰到,江允的思绪忽然莫名凝滞了一瞬。
有奇怪的毛茸茸的感觉……
“师尊说得对,确有困难。
人间虽无灵力,却被天道庇佑,天子脚下,修士灵力锐减,只剩一成。徒儿以金莲之身入邪,受到的桎梏只会更甚。”
“咦,你长高了。”
江允思绪又断了一瞬。
像是被很没礼貌的人类贸然触碰的海兔,紧急收回了张扬的触角。
“变成高坚果了!你进化了,需要晒125阳光了!”
江允:?
还是熟悉的胡言乱语。
季安栀忽然展出一泓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还是小屁孩!走,我们边做任务边找根器边看雪!”
江允还未反应她便走了出去。
自从有了他的心头血,季安栀在凡间也可以拥有可触碰的鬼体,但说到底不是真的身体,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
她嘴上不停:“为师这次来身怀委托,所以要在这里多待几天,就靠你了!嘿呀,这地儿看着可真富饶啊,好多人啊!
大城市一定有新花样,你回头多给我烧点儿。”
江允耳边清净了一年多,忽然聒噪起来,还有些不适应。
临近明火节,遂城的百姓习惯了风雪,在雪下也积极为节日做准备,热闹非凡。人流攒动间,季安栀看什么都好奇,也走得飞快,一个眨眼就没鬼影了。
江允眉头微皱,紧紧捏住手心的血线。
“师尊?”
他今日是目盲的,仅能靠神识辨认方位与物体轮廓,但街道上人太多,阳气也足,堂堂冥王一入人海,竟没了踪迹。
季安栀头一次逛这个世界凡间的集市,撒手没,等她回过神才意识到,小魔头丢了。
她忙顺着血线原路探回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怎么这么大人还容易走丢。”
江允:?是我走丢了吗?
他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手往回抽了一下,却被季安栀用力握住:“这里人多,小孩子就该牵好大人的手,跟紧我。”
其实真论年龄,江允的金莲之身早已千岁。
棕红的佛珠串缠在手腕上,紧紧靠着她冰冷的指节,手心里的血顺着佛珠,蹭到她的袖口。
江允的忽然发现她袖口还残留着他的血迹。
一时间想要抽手的感觉更甚。
季安栀回头怒瞪他:“跟紧!”
周围的小孩子,几乎都是被大人这样牵在身边的,江允探知到这些,忽然有一种,她真的是大人,而他是个小孩子的恍惚感。
江允下意识把戴了栀子花圈的左手往袖子里掖掖藏藏。
“江允,前头好热闹!”
不远处的街口,一大群人围在一告示栏边,灯火通明,窃窃私语。
江允沉默了:只是人多,并非热闹。
一眨眼,就被她拉着挤进人群。
季安栀仗着自己有大魔头的心头血,随意朝阳气汇聚的人堆里挤,好多人都忽然打了个寒颤,怎么感觉周围温度骤降了?并纷纷裹紧衣裳。
“苏府。”季安栀念着牌匾上的字,又看看告示,把江允往身边拽了拽。
就是这里!
逛了一圈终于给她找到了。
自带资源的新员工,我来了!
“怎么来了个小和尚。”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嬉笑,江允也只是冲对方礼貌行礼。
季安栀:“发生什么事儿了?”
“小和尚和这位小姐是外来的吧,苏府闹鬼都是好多年的事儿了。”
“只不过这阵子,闹得厉害,光传言我就听了好些个版本了。”
“如今苏府出了个状元郎,又攀上了长公主,这天子龙气镇压下来,那苏府的鬼竟还敢作乱?”
“可不是吗,我听说,死了好些方士了。”
又有个大叔插嘴道:“我听说,是邪种问世!”
所有人亮着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我有个亲戚的朋友的儿子的童养媳,当年有幸,被修仙门派召了去,现在已经变成仙人了,她时常寄回家书,信里就说,邪种问世,天下大乱。
那邪种没个人形,四处寻找丢失的邪物,我看这苏府,是被邪种寄住了!”
季安栀轻笑:“你怎么知道就是邪种,世上鬼怪多了去了。”
大叔理直气壮:“这苏府每星期都有一具尸体抬出来,还不是邪种所为?”
江允轻笑,不打算理会。
谁知季安栀率先抡起了手。
“那确实不是,”季安栀理直气壮,慷慨激昂,眉飞色舞,“邪种那是大魔头,要杀都是成堆~成堆~地杀,每天都杀,一杀就是一个村!一杀就是一个镇!所到之处如狂风过境,只剩下断~壁~残~垣!受害者没有老弱病残之分,一个老头儿都不给你们留!”
江允:……
周围人:?
空气静默了好几息,大家默默往后退了三步。
季安栀从容展笑,利落上前,揭了那告示:“大家放心,我们明恕大师佛法高深,会荡平一切罪恶,渡化世人。”
她把告示塞到江允手上:“来,横扫流言,做回自己!”
江允:……
“阿弥陀佛,”江允皮笑肉不笑,“吾乃玉佛门弟子,明恕。”
“玉佛门?”
“竟是玉佛门的小师傅,失敬失敬。”
周围众人纷纷肃然起敬。
在凡人地界,名号最响的并非玄阳剑宗,而是与凡间香火息息相关的玉佛门,但玉佛门佛子便是邪种之事,凡人显然不知情,玉佛门对外也会粉饰流言,以正佛门清誉。
所以玉佛门的名号,在凡间还是很好用的。
苏府的大门忽然敞开。
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
那男人惊诧地看向戴着兜帽,一看就身份存疑的季安栀,又看看小和尚。
“这位就是明恕大师?”
管家眼眸闪过一些迟疑,谨慎打量了一通江允,须臾忽然笑道,“二位既揭了榜,里面请。”
季安栀忙跟上。
她总算是把江允拐进来替她办事儿了。她已经逐渐掌握了拿捏小魔头的方法:先迷惑小魔头,再趁他不注意,把他拉进自己的陷阱。
她都帮他两次了,虽然有没有真的帮上忙暂且不论,力确是出了,他帮她一次不过分吧。
走了几步,又后知后觉觉得背后一凉。
她胆子真大,竟然开始算计大魔头了。
她飘了。
季安栀心虚地回头冲江允眨眨眼,如果察觉到他表情有一丝不对,她就跑。
然而江允面色如常,眉眼半敛,拿出了那枚血梳。
随着二人的行进,血梳发出诡谲殷红的光。
季安栀忽然想起,这血梳当初还是从鳖孙身上淘来的,那鳖孙只说是无意间得了这血梳,却不曾说是何时何地从何处得来,也没说拿到多久了。
这血梳沉寂多时,却在踏入苏府后,忽然起了大反应……
再想想这血梳的年岁,莫非与苏小姐有关?
江允:“师尊……”
季安栀竖起食指,贴着鼻梁:“别打扰我,我在长脑子。”
江允:?
季安栀聪明的大脑忽然想到:当初江允确实是因根器到长坪村的,虽然他后来嘴硬说没有,但她不信他会莫名其妙跑到长坪村附近。
所以是血梳沾染了根器的气息。
此后他在沸雪镇召唤她也是因为根器,他如今出现在遂城,血梳忽然有反应绝不是巧合。
遂城有根器。
且和苏小姐、血梳之间有紧密联系。
哈,所以根本不存在她利用了江允,她们依旧是各取所求。
她觑起眼瞥了江允一眼,深沉地感叹:“小、魔、头,心思比谁都重。”
江允微笑:“师尊,方才管家说的你都听了吗。”
“啊,是吗,”季安栀忙笑道,“不好意思,没听,麻烦导游再说一遍。”
管家擦汗。
“咱家姓福,其实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此乃苏状元苏家的祖宅,去年陛下钦点苏状元为大驸马后,长公主有意在苏府附近建造长公主府。
谁知这苏府的古怪愈演愈烈,长公主派来附近的工匠和方士,都会暴毙府中,可京兆府却一直查不到凶手。长公主上书后,陛下特派咱家接手苏府上下内务,并张榜重金请求高僧、修士帮助。”
季安栀果断问:“原来是福公公啊,那福公公你是不是吃回扣了啊,你那榜上也没写明费用啊。”
福公公:“哎哟,这可不兴乱说。若明恕大师真能解决苏府诡异之处,长公主与陛下,必会赏赐大师,奉明恕大师为国师,并为大师建造国寺,受北周百姓香火。”
季安栀:“搞这么大动静,不是折寿嘛。
咱们明恕大师又不是真的佛,怎么可以受香火,一不小心真的有什么庇佑,让你们北周欣欣向荣怎么办?”
福公公:?
三人走到苏府的祠堂。
“二位,尸体便是每晚在这祠堂被发现的。”
祠堂内烛影重重,案堂上摆满了牌位,从下往上,从前往后,一连十几排,一眼望去十分震撼,像缩小版的陵墓。
很少有人家能将五百年来,所有的嫡系家人牌位都放上去的。
最上层有个单独的牌位,牌位边挂了一张眼熟的画像。
五百年前的苏家大小姐。
画像上的人青涩腼腆,圆圆脸丹凤眼,完全没有冥界里老烟枪的模样。
“你方才说,长公主要建造新的府邸,她为何不直接和大驸马住一块呢,哪有夫妻分居的。”
福公公笑道:“这位小姐有所不知,长公主与前大驸马有过一位郡主,可惜郡主年幼夭折,自此长公主便有些沉默,不愿与陌生人同住,在一个府邸里也不行。”
“哦,苏驸马对公主来说是‘陌生人’,不熟,但是夫妻。”
福公公笑而不语。
“那若长公主如此消沉,住在一起不就能尽快有喜,如此一来,悲伤之情不就淡了,皇帝为何不促成此事,竟默认二人婚后分居?”
福公公不正面回复,只说:“去年,长公主自北周最有名的瓷窑镇——沸雪镇得到一通体透白的瓷瓶,瓷瓶上有可爱童趣的印记,长公主将其放在床头,睹物思人,一想到离去的小郡主,难免无法与驸马亲近。”
季安栀:懂了,那不是睹物思人,是你们长公主把郡主的尸体送到沸雪镇炼了啊。
季安栀终于知道那些诡异的瓷瓶受众都是什么人了。
“苏家的祖坟在哪?”
福公公笑而不语。
季安栀:?你卡了?
“师尊问他,是问不出来的。”
空气像是被定住了,所有的烛火忽然都不动了。
连风吹起的檀香烟,都停在了空中。
福公公被定在了原地。
院子里的所有仆人都被定住了。
江允收回用法力的手。
这法术季安栀之前没见江允用过,在沸雪镇的时候也是残月日,当时江允的法力也受到了压制,如今不仅是残月日,还在天子脚下,但他却能直接用法术将人定住。
可见拿回一个根器后,江允的法力已经涨了一大截。
江允拿起血梳,一根肉眼难以窥见的发丝,正直直指引着一处。
“苏家祖坟,就在我们脚下。”
季安栀像是被雷劈中,轰然一凛。
再看那像公墓一排排墓碑一样的排位设计,头皮发麻。
饶是身为鬼,季安栀也觉得这太邪门了。
“谁家把坟设在自己家里啊。”
她有点打退堂鼓,但血梳的光愈发地亮,江允的神色颇为淡定,好像下一秒就要去盗墓似的。
季安栀做了一番心里挣扎,想说先不急,先喊几个鬼出来问问情况。
那头江允直接一道灵力下去。
整面墙都被炸开了花。
被轰烂的排位墙后,露出一深不见底的甬道。
甬道的两旁,是等身高的泥俑,泥俑之上,是两排纸人。
“师尊,请。”
不要啊!
“我,我就不去了,我在外头帮你望风。”
“这五百年的家族墓,颇有规模,师尊还是与我一同进去为好。”
季安栀浑身写满了拒绝。
但想想自己的毁灭度,想想光明的未来,她只能咬咬牙,紧紧攥住江允的袈裟,都没发现自己的手跟老大爷的老寒腿似的狂抖。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赤红的袈裟被她攥皱了,她也浑然不觉:“江,江允,你走慢点。”
江允莫名勾起唇角:“师尊是鬼,也怕墓么。”
季安栀不说话,一只手半捂着眼睛,紧紧靠着江允。
江允偏生举起金钵,投射出一道赤红的光线。
不投还好,这红光所到之处更是吓人。
她攥地更紧了。
两旁的泥俑和纸人,不同于江允烧给她的俊男们,个个都是圆脸,眉眼弯弯,眯眯含笑,是人间常有的纸人没错,却颇为诡异。
真正走进去才发现,这些纸人的角度,都是低头看着来人。
太可怕了!!
季安栀这才意识到,自己收到的那些纸人,都是江允自己手绘的,和市面上的妖魔鬼怪不一样。
她忙扯住江允,几乎是平移着往前挪。
江允踩到了机关。
“额啊啊啊啊!”
季安栀声嘶力竭地狂叫,下意识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小坚果别怕!为师护你!”
墓的深处射出多道机关,箭矢破空如蜂群。
季安栀叫得超大声, 下意识把他一抡, 一整个扛着左右躲避起来,闪现地比风还快。
但很快她察觉根本躲不过, 果断把江允一竖,让他履行坚果的挡枪职责。
这就是她所谓的“保护”?
江允无语凝噎,一道灵力打过去, 无形的空气互相碾压, 把箭矢全碾成了灰尘。
空气骤然平息下来。
季安栀这才从他身后抬起头, 睁大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墓室内部,不由抬手抚摸他的头顶, 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徒儿, 这地方也太暗了,连你的光头都不反光了。”
江允:……
江允沉默着又投出去几道灵火, 将墓室周围的火把点燃了。
顺便拂开她的手,挣脱她。
“善哉善哉,师尊,如此还暗么。”
季安栀:“好徒儿,很亮, 但是更恐怖了, 为师可以扒拉着你走吗?我才发现你没有戒疤, 你的头还挺软的,暖暖的,很安心。”
“师尊,你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没有。”季安栀嘴犟, 眼前倏然一黑,熟悉的暗色罩下来,笼上漆黑的滤镜。
季安栀摸着眼前多出的一副墨镜,轰然愣住。
“阿弥陀佛,师尊可好些了。”
他双手合什,微微偏头,认真等待她的回复。
季安栀忽然没来由的,安全感倍增。
江允可是大魔头,是金莲化身的、超越生死,被大卸八块还能活的大魔头。
连这样的恶魔坚果在她身边她都能说垃圾话,她为什么要怕这些有的没的。
想清楚这点,季安栀豁然开朗。
江允的神识如密密麻麻的触须,暗暗包裹着她。
察觉她的每一分变化。
她好像,心情变好了。
用神识去探查这世间的一切,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行为,若在修仙界,很容易撞上别的修仙者的神识,行踪暴露无遗。
早前在人间,江允其实也很少用神识探查。
但季安栀太奇怪了,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好奇,季安栀到底在做什么小动作,在做什么表情,神态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又是如何。
甚至偶尔担心她的精神状态。
她方才,甚至下意识护住了他。
为什么。
江允百思不得其解。
她好像知道他是世人口中的坏蛋,也知道他不会死,那又为何护他。
他死了,她岂不是更自由。
江允方才沾上的阴气至今都未能散开,蛰得人如坠冰窖。
“我又活过来了。”季安栀扶着墨镜,理直气壮,“你用灵力引火那招,教为师。”
江允:……
从没听过师父向徒弟学艺的。
“此为御火术,只需筛选出世间灵气中的火灵,汇聚在指尖,即可引火。”
好抽象啊,季安栀想办法照做。
二人指尖都冒出了灵火。
江允却忽的一愣。
季安栀的灵力蕴含鬼气,所以鬼火是蓝黑色的,但是火焰的温度极高。
与他的火焰温度相同。
很少有人的灵火能和他一样的温度。
江允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那滴心头血。
“学到了。”季安栀手一挥,把墓门口所有的纸人都烧了。
灵火只烧了一会儿便熄灭,纸人也都成了灰烬。
眼不见为净,季安栀心情大好:“冲!”
江允狐疑地跟紧了一些。
这坟墓的构造与上头的宅院一模一样,分好几进,每一个墓室都对应着苏府的一间屋子,越往里走年代越久远,空气中的氧气也越稀薄,季安栀的灵火也明明灭灭。
地上放着许多玉器,有些不知为何已经碎了,踩上去嘎嘣脆。
“阿弥陀佛,师尊一路可有看出什么。”
“自然!我看出……”季安栀将灵火对着下巴,突然转身,“这些棺材都很丑,我想到了新的发财之路——棺材皮肤!”
江允:?
“我们可以根据死者的爱好,给这些棺材贴上皮肤,比如喜欢戏曲的,就画些著名的人物,喜欢花草的,就镀上花草的纹路……我们可以做客制化陶瓷棺材。
比如青釉仰覆莲花仙鹤棺,沸雪窑白釉刻花海水瑞兽纹棺,珐琅彩缠枝牡丹纹象耳雕盖棺!”
江允的表情皲裂了一瞬:“师尊取名的功力……果真不同凡响。”
“不仅如此,”她走到一副棺材后头,忽而冒头,“如果你的棺材还有语音的话,不是更拽酷炫厉害炸了吗!”
江允:??
“想象一下你刚进入棺材,或者别人进入你的棺材。”
江允:别人为何要进入我的棺材。
“然后就听见:欢迎光↗临↘!
或者:想死你啦!
或者:恭喜发财!
是不是就感觉更高端大气上档次,甚至可以录制死者音频,做客制化开棺铃声!
入棺如入五星级酒店大堂,尽享奢华高端的体验!”
江允:……
江允扯住血线,把她从棺材里拽出来。
“走了,师尊。这里机关重重,师尊还是谨慎为妙。”
“好好好,”季安栀推推墨镜,“谨慎一点,不能让别人听到咱们的赚钱大计,这可都是商业机密。”
二人继续往里走,一路上季安栀还向江允要了和李老道的传音珠,把新的产品创意激昂说了一通。
对面李老道不语,只一味沉默。
根据祠堂内的牌位情况,二人摸到了最里面一座墓室。
季安栀忽然停了下来,身为鬼,她感受到夺门而出的怨气与血债。
江允拿出血梳,血梳的红光,照亮了整座墓室。
“有痕迹。”
有血梳的痕迹,也有根器的痕迹。
这间墓室内的陪葬品显然更多更华贵,年代也更久远,墓室中央仅放有一座棺材。
季安栀:“别人都是集体宿舍,这儿是豪华套房。”
她想到祠堂的布局,猜到这棺材里放的,应该就是苏旎。
“奇怪,这座棺材怎么这么大?”
一路走来,季安栀对棺材的制式也大致有了了解,但这样大的棺材确实独一份,棺材长宽相等,是个正方形。
季安栀记住了,有钱人的棺材要做大!
那头江允一掌打过去,棺材盖便被掀飞,宛如未封。
季安栀皱着眉头,用灵火照明,凑上去看。
尸体早已只剩白骨,但位置却奇怪,只占了左边一半,右边一半白白空着。
难道她给那个姓郭的男人留了位置?
季安栀摇摇头,不对,苏旎业债缠身,显然与那男人有关,怎还可能为他留半个棺材,要与他合葬?那不就是恋爱脑了吗。
姐们儿不能够。
可是苏家的牌位,最顶上也只有苏旎。
而且苏旎和血梳、根器之间,能有什么关系?
季安栀思考间,江允忽然伸手,往棺材里空出的右半边抹了一下。
他默念经文,指尖浮现出荧光点点,很快消失不见。
“这里曾趟过一个人,且躺了五百多年。”
“哈?”季安栀不由背上一寒,脑补出一个中式僵尸突然有一天从棺材里举着膀子,跳跳虎一样跳出去咬人的场景。
她感觉自己需要一个铃铛。
用来赶尸。
她吓得往系统炼炉里投了三颗冥石。
炼炉收到她的请求,炼化起来,季安栀这才安心了些,尽量把注意力放在苏旎的白骨上,她甜甜一笑:“润生~”
江允偏过头来,勾唇笑了:“师尊又有什么吩咐。”
“这苏家祖母,业债缠身,你既是出自玉佛门的佛子,可会超度她,帮她清除业债?”
“阿弥陀佛,怨气未除,谈何超度。”
季安栀脸瞬间垮下来:“哦,好吧。”
江允唇角的笑愈发盛然。
他从血梳中,以灵力抽出一根发丝,那发丝自动飞了出去,引导向一个方位,却又断断续续。
“看来时机未到,相关者并未出现,师尊若不急,便与我先在这苏府静候三日吧。”
季安栀爽快答应:“可以,正好把你的传音珠给我,我要监工李道长研发新产品。”
江允无语片刻:“不如,我为师尊炼一个新的传音珠。”
季安栀一愣。
她怎么觉得这回见面,大魔王好说话了很多。
明明对他来说,这一年来,都是她单方面骚扰他,他应该更讨厌她才对。
出墓门后,江允将一切还原,二人回到祠堂,解除了福公公等人的禁制。
季安栀笑道:“我们已经有眉目了,需要在贵宅停留几日。”
福公公狐疑地愣了一下,继而勉强笑道:“好好好,二位请随我来。”
季安栀:怎么感觉这福公公不希望我们破案呢?
季安栀与江允被安排在同一处院落中,分居东西两个厢房。
季安栀不需要睡觉,所以等江允刚在榻上趺坐,一白发女鬼就“咻”地飞过来,“嵌”在窗户里望着他:“润生,快帮为师炼传音珠~”
江允:……
“阿弥陀佛,师尊,夜深了。”
“嗯啊,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师尊,徒儿方十一,你之前说过,小孩子要早些睡觉。”
“你的身高不会影响你大魔头的气场,晚点睡也没关系,重要的是白天多晒太阳,补钙~”
“徒儿尚未诵今日经。”
“没事儿,你都入邪了,就算你诵佛祖也听不到,佛祖拒接。”
江允:……
江允无奈停下数珠,拿出金钵,将灵力投入其中。
“徒儿已开炼了,师尊可以离开了。”
季安栀说好。
但是没动。
半个时辰后,江允被盯得头皮发麻,为了加速炼化,直接把仅剩的灵力全都投进去,方加速炼出一颗通体透白的传声珠。
季安栀美滋滋拿走后,江允以为终于可以清净了。
没成想半盏茶后,对面厢房传来了煲传声粥的声音。
“有没有那种罗盘,上面写好字,亲人死后也能和在冥界的亲戚联系的那种,等人死了就发给他亲戚,让他们有空常联系~”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定制亲朋好友盲盒,用瓷器烧制迷你管材,把死者的白骨塞进去,所有亲人人手一份,拿到什么部位全靠运气!”
“还有立牌,你知道什么是立牌吗,就是你死了以后,我在你的葬礼门口放上你的等身画像,并与你合影。”
“怎么做不出来?这种惠及冥生的东西,我们做了我们就发了,公司会给你分红的。李道长,你年纪也不小了,事业无成,感情无成,人长得也老,甚至没有职业规划,你要支棱起来啊!”
江允不禁捏了捏眉心。
不知为何,他与李京岸关系虽然不是很熟,却莫名难得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血梳漂浮在空中,血线一直不清晰。
期间福公公邀请二人用饭,江允也以“布阵”为由留下。
二人在遂城待了三日。
到第三日晚上,李老道已经拒接季安栀的电话了。
季安栀:……
当天是明火节。
江允推开东厢房的房门,握着血梳,血梳上的发丝比前几日都清晰。
“时候到了。”
季安栀果断披上披风,与江允出了苏府。
“师尊可发现,近三日你我虽住在苏府,却从未见过这传闻中的苏施主。”
季安栀:“那可不,你是宅男,人家是现充。”
江允听不懂,只当没听见:“苏状元三日未曾回府。”
确实很奇怪。
季安栀回想了一下从前看过的小说:“状元就职翰林院,而翰林院夜晚需要值班,也许苏状元恰巧这三日都值班呢。”
“师尊知识渊博。”
“牛马嘛,无论什么时代,加班是常事。”
“师尊一直说牛马,是何意。”
“就是我这种给别人打工的可怜鬼,就是牛马。”
“师尊不是冥王?”
“冥王就不给仙界打工了吗?仙界还有玉帝呢。”
仙界有玉帝吗?
江允还要再问,却对上季安栀意味深长的笑容。
“怎么,小屁孩,又在试探我?”
江允闭了嘴,却又后知后觉自己太听话了。
说不上,相处这么久,江允已经知道季安栀梦到什么就说什么,根本试探不出什么。
那他为何要问这么多问题?
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便叫人徒增气闷。
二人跟着发丝的指引,走到热闹的市集上。
“哇!好多人啊!”季安栀戴紧兜帽,再一次消失在人群中。
街上摩肩接踵,几十米宽的街道中央,每过百米便有一巨大的篝火,火舌冲天,提供了暖意,叫天上的风雪都避着走。
赏灯、赏杂技,都是明火节的热闹。
“这位小姐,买个灯笼呀,我这灯笼可彻夜不灭,用光明驱散接下来一整年的黑暗!”
季安栀拽拽血线:“江允,快来买!买了烧给我。”
江允:……
你一个夜行鬼,有什么黑暗需要驱散?
但他还是默默掏出了一串铜板。
季安栀:“能不能自己做。”
店家:“可以啊,二位里面请。”
季安栀瞬间来劲了,都没意识到自己是飘进去的。
江允看在发丝还不够清晰的份上,便勉强跟上。
二人在隔间内坐下,季安栀挑了个超大的圆形白灯笼,和一个长条形白灯笼。
好像早已想好了似的,她提笔就画。
案上有许多颜料,她沾了许多棕色的,边画边回忆边笑。
江允只好在她对面趺坐,解下腕上的佛珠,边推边望着窗外静静等候,寻找血梳的发丝链接之人。
店铺里人满为患,明火节还流行买精致的火柴、柴火的手工艺品,还有一些极其奢华、形态各异的炉子。
还有非常漂亮的香薰蜡烛。
江允让神识渗透街道,将行人一一识别,排除。
他忽然想到,他过的第一个明火节。
那一年,是他刚化形的第八年,他为渡金身,入世渡化,抵达北周南部。
那一年雪下得很大,有的地方积雪能达人的腰部厚。风雪中,有一家人走投无路,在山坳中昏睡。
当时的江允,以悟心大师的谆谆教诲为本心,绝不会见死不救。
他匆匆跑上前,用灵力把一家人举起来,最终跨过高山,在山的另一头找到一亮着微弱火光的小屋。
小屋虽破,但能挡雪遮风,主人家是一对年迈的夫妇。
夫妇的儿女已然离开这座山做生意去了,徒留二老在此相依为命。
哪怕是用神识探查,江允也发现房屋收拾地极为整洁。
贫穷,却热爱生活。
当时的江允六根完全,但未渡金身,六感依旧是朦胧的,与如今一般。
悟心大师曾说:“润生,你乃金莲化身,渡金身后方可成佛,而佛之金身,需走遍人间万里,尝便人间疾苦,锻身锻魂,你可准备好了。”
江允磕头认真:“师父,我定渡化世人,抚去世人苦难。”
江允当即谢过夫妇:“阿弥陀佛,多谢二位施主收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允双手合十,拜谢二老。
二老也笑着说小和尚不用谢。
没过多久,四人之中的三人醒了过来,可他家中长子,已然只剩最后一口气。
“还请大师,救救我儿!”那三人泣涕涟涟,握着他小小的手哭诉,“大师小小身躯,却将我四人带到这里,定有神力,还请大师,救救我儿!”
那两个夫妇也于心不忍,也一起磕头跪拜。
世上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起死回生有违天道,但见死不救,也非他所愿。
若这世上能有什么,可从冥王手上抢人,只有他的千年金莲之身。
“施主们都请起,小僧可救他一命。”
众人大惊,纷纷叩拜。
那一夜,江允自断根茎,救了那长子一命。
两家人高兴不已,说要一起过明火节。
然而明火节当晚,江允便觉头顶闷热,竟是那一家四口趁夜起,想将他闷死。
只因金莲根茎金光璀璨,如黄金一般,他们以为是金子,想趁他不备,谋财害命。
江允当时深谙不能对随意凡人出手的教诲,只好放弃挣扎。但他是不死之身,不会死,只是一时昏厥。
待他醒来,根器失踪,那二老竟也死于非命。
那四人,只为他与二老,留下三根蜡烛,寓为,驱散黑暗。
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在明火节收到的第一簇明火。
世人皆贪。
欲为恶源首,祸患之所处。
就连鬼魂,死后不也贪财?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好了!
噔噔噔噔!”
季安栀把画好的灯怼到江允脸上。
江允的脸被怼的一嘟,强行离开了回忆。
他只用神识感受到棕色的、扁扁的圆球,和长长的,下宽上窄的不知名形状,隐约能通过墨水的不同感受到寥寥几笔勾勒出身上的疙瘩,眼睛蠢笨,一条弯弯的线勾勒出嘲讽微笑似的嘴。
江允:“这是什么。”
“是小坚果和高坚果啊。”
江允:……
“我画了两个,我们一人一个。”
江允:“……送我?”
“是啊,我画坚果,当然要给坚果一个,就勉强把这个高坚果给你吧。”
江允皱着眉。
那灯丑丑的,也蠢蠢的。
但这是明火节。
“明火节赠人明火,总有说头。”
他掀起眼帘,无神的眸子,却紧盯着季安栀,手紧紧捏住珠串,另一只手放在桌下,不自觉轻揉着袖子里的栀子花。
好像在默默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抗拒着什么。
最终,轻声问:
“师尊赠我明火,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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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欲为恶源首,祸患之所处。
出自《出曜经》
“因为, ”季安栀郑重拍他的肩,“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走夜路杀人需要灯。”
她把坚果灯怼进了江允怀里。
江允怔然沉默了一瞬, 很快又忽然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永远都会违背他的预期。
季安栀:?
季安栀不理解大魔头的笑点,却见他笑着笑着, 又收起了笑。
季安栀难得反思自己。
她的话没有虚情假意,师徒情深,没有客套。
只有实用性。
多好啊!
“阿弥陀佛, 多谢师尊。”
江允将坚果灯收进乾坤袋, 季安栀忽然想到墨镜, 又把墨镜放他面前:“还你。”
江允伸手接过,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镜架, 方也收起来。
空气骤然沉默了, 温暖的隔间中,隐隐蒸腾出淡淡的失落。
血梳忽然翻转起来, 若隐若现的发丝仿佛发现了什么,如风筝线一般直楞楞往空中冲。
江允当即接住血梳:“走。”
季安栀一把把自己的坚果灯抱起来。
江允一个飞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季安栀被他扯住血线,也飞到了楼下。
季安栀冷不丁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好像特别在意自己有没有跟上。
难道……
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合格教师的模样!
也是, 如她这般能教出一个“尊师重道”的大魔头的老师, 千年难遇, 难道她当真在为人师表上颇有天分。
可惜,当初就该选师范专业的,国家失去了一个特级教师!
我为国家感到惋惜!
江允回过头,忽见季安栀一脸欣慰地望着他:“不要急,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江允:?
些微莫名其妙……
二人逆着人流,追到一府邸门口。
路边停了一辆朴素的马车,一男一女立在马车前互相行礼道别。
男子身形较为瘦削,背对着二人,身着官服,那女子衣裙华贵,金钗玉珰,二十大几的脸却憔悴不堪,已有明显的皱纹。
“长公主府?”季安栀扒拉着江允的头,把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想看得更清楚,“那么真相只有一个!长公主尚未在苏府旁建府,所以这是真正的长公主府,那门口的女子,定是长公主,那男子便是苏状元郎。”
江允默默拂开她的爪子。
苏状元行礼后上了马车,长公主便抱着精致的手炉,立在门前,面露担忧地目送苏状元离去。
门口的侍卫颇多,似乎在排查有没有偷听者。
好在有江允在,凡人发现不了她们。
“奇怪,这么有钱的长公主,马车却如此丑陋不起眼,就像是特意掩人耳目似的。”
季安栀拍拍江允,“你觉得呢,为师考考你。”
是真考,还是根本就不知道……
江允拿起血梳:“苏状元有异。”
季安栀竖起手指,歘地点燃指尖灵火,往坚果灯里一点。
棕色的坚果亮起诡异的蓝光。
“正是夜黑风高夜,走,我们举灯尾随苏状元。”
江允不想。
江允先行走了。
马车穿过中央大街,出了遂城中心地带,越走越远。
江允脚力不错,灵力加持下,可以跟上马车的速度,季安栀却飘累了。
主要是她是个灵体,这个灯好大,好重!
“他是不是故意在绕路,都绕了好些圈了,天都快亮了,如今至少都出三环了,这苏状元是要去郊区抛尸吗?”
她扯住江允的袈裟:“徒儿,你有没有听过背负以渡的故事,就是一个老师年纪大了,学生因为崇敬他,会背着他渡河。
常言道,侍师如父……”
江允:……
他深吸一口气,又吸。
他停在房檐上,忽然转过头。
季安栀紧急刹车,差点穿模。
一年多未见,季安栀那句“长高了”并非玩笑话,少年人抽条似的,比之前至少高出一个头。
月光下,他昳丽的面容仍挂着温润的笑。
季安栀目移:不愧是大魔王,生气了也不忘凹人设。
未说一语,他只冲她蹲下身:“师尊,请。”
季安栀不跟他客气,果断攀上他的肩。
“师尊,可否将灯放下。”
“不可,要有节日氛围。”
之前在沸雪镇,他也不是没背过她,但那时候说是背,更像是季安栀这个女鬼扒拉着人家的肩,从前面看挺唬人,从后面看就像个青蛙。
但这回,是正儿八经的背。
小和尚在这隆冬只着三件衣服,金色的海青与赤红的袈裟,乳白色的里衣。
背极瘦,硌得疼。
“啧。”
江允认真跑着,听到声音,耳尖微提:“师尊又怎么了……”
嘴里忽然背塞进一口肉。
江允:?
“师尊……”
季安栀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口接一口地投喂。
约会套装,什么美食都有。
季安栀不断从里面挑出营养价值高的东西,一股脑往他嘴里塞。
江允干脆不说话了,一口一口吃完。
吃到最后,忽然大脑放空了一瞬。
他竟然没考虑这些东西有没有毒。
竟毫无防备吃了下去。
今日他味觉尽失,食之无味,也不知她喂了他什么。
直到被塞不下了,江允忍无可忍别过头,浑身散发出最初的狠戾:“季安栀!”
喊大名什么的,季安栀根本不怕,反而倒打一耙:“为师至理名言第十二条是什么,你说!”
江允:……
他从回忆里她说的众多垃圾话中,扒拉出几句勉强有用的东西,以时间顺序排列,选出了第十二条:“身体健康要排在第一位。”
“对!”
江允暗自松了口气。
“你骨瘦如柴,不吃点东西补充营养怎么行!”
“师尊,修士金丹期便已辟谷了。”
啧,对哦。
季安栀忽然抬起手:“快看,马车停了。”
拙劣的转移视线的方式。
二人停在不远处的房顶上,江允将她放下来,拇指轻轻擦了擦嘴角,好多油……
用了几道净尘咒。
季安栀将兜帽往前扯,遮住口鼻,掩饰尴尬。
“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江允沉默了一息,点头:“尚可。”
季安栀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点排场,又活过来了。
好吃你还嫌弃什么,死小孩,口嫌体正直。
底下马车停在了一栋五进大宅院前,上书“李府”。
季安栀:“最近身边李姓人士的含量是不是太高了。”
此处已是遂城的边角,但又比其他方位更靠近皇城,住宅都相对较大,且十分安静,有点像现代建在城郊的别墅区,虽然远,但住的都是有钱人。
明火节,应当家家户户挂一排灯,图个吉利,偏生这条街上的人家,都只零星挂了两个灯笼,颇为敷衍。
季安栀:“我懂了,这是有钱人安放外室的地方。”
“外室?”
“你不懂,就是有的有权有势之人,比如王公贵族,世家大族,在外头有了身份有问题,或者不方便带回去的人,就在偏远的地方安置好,过一段时间有空就过来见个面。”
“见面?”
季安栀按住他的头顶,手腕一转,强迫他看马车:“小孩子不要问太多,尤其是你,一辈子也涉及不到这个领域。”
佛法中,对情之一事探讨甚少,悟心大师也从未提起。
红尘之事,江允将其归之为“贪欲”的一种。
沉默中,江允按照自己的思路理解了刚才那番话:“那徒儿便是师尊的外室。”
季安栀:??????
江允:“师尊在冥界悉有权有势之人,我于师尊是不方便带回、提及之人,也是身份有问题之人,过一段时间,得了空,你我方能见面。”
季安栀:真是开了鬼眼,见了鬼了。
“我不喜欢小屁孩。”
江允:?
江允懂了,喜欢,才能叫外室。
那头苏状元已经下了马车,走进府内。
“这个死渣男。”季安栀气势汹汹,“走,我们进去看看,你戴上墨镜,免得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季安栀直接穿墙而过,江允扫了一眼门口看似是普通家丁,实则都是练家子的侍卫,用灵力将他们扫晕。
好大的宅院!
这苏状元好大的手笔!
季安栀为长公主感到不值:“你不是有那个什么留声珠,给我一个。”
江允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留声珠,还没递出去,又重新换了一个。
季安栀没发现,接过珠子,顺着血梳的发丝指引来到一卧室的窗下。
鬼生第二次听墙角,就献给这个渣男。
她偷偷把留声珠用灵力送进去,拉着江允扒蹲在窗户下头。
屋内的人影投到窗户上,如干柴烈火,乍一碰到就难舍难分。
季安栀咬牙切齿。
“苏儿,今日明火节,街上可热闹。”
“万家灯火,热闹非凡。”
季安栀:?
不儿,苏儿?
季安栀眉头皱了起来。
“苏儿,朕好想你,快快唤朕一声。”
朕???
季安栀整个五官都皱了起来。
甚至下意识伸手,把江允耳朵死死捂住。
“苏儿,你唤朕一声郎君吧,你不知道,朕每日在朝堂上见到你,有多痛苦。”
“陛下……”
“你若不依,我便干脆将你女扮男装之事公之于众,将你收入后宫。”
“不要,陛下……”
哈?!!!
猝不及防好大一口瓜。
窗户上的人影愈发黏糊。
季安栀不客气地把手伸进江允的乾坤袋里,掏墨镜强行给他戴好。
她用法力在他眼前写道:
【少儿不宜】
但江允很想说,师尊,这墨镜挡不了一点。
眼看着里头越来越激烈,季安栀的手悄悄往前挪,顺带帮他遮住了眼睛,再上一层保险。
他可不想小魔头被带歪啊!坏人也是有阶层的,魔头和采花贼是一个天一个地!
然后她偷偷仰起头,就着窗缝,想要往里看个分明。
虽说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但不妨碍江允知道里面人在做什么。
男女媾//和,方能传宗接代罢了,与动物无异。
而贪爱则如箭入眼目,令众生痛苦颠倒,唯有拔出,方能清明。
江允的神识如密密麻麻的根茎,也如密密麻麻的触须,千丝万缕地飘出来。
一根一根,一点一点,无形中护住了季安栀的眼睛。
【师尊亦不宜】
季安栀下意识一把拽住江允的后领,使出赚钱的劲儿一提:“跑!”
屋门被踹开,一男子匆匆裹紧里衣, 发丝凌乱地冲出来, 一脸盛怒:“岂有此理,来人, 有刺客!”
一袭晚风吹掉了季安栀的兜帽,露出一头银霜般的白发,像化为白练的月光。
那皇帝与她四目相对, 二人具惊。
他直直愣在原地, 晃了神, 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来人!来人!”
甚至自己追了出来。
季安栀惊魂未定,忙拽着江允飞速逃离。
她哐哐把500点声望兑换成50系统点数, 疯狂往自己的体质上加。
双腿像是长了毛变成了飞毛腿, 闪电般冲了出去。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拽着江允一路逃回了苏府。
季安栀发自内心感叹:“狗仔这行真不是人做的。”
那头江允几乎是被她扛回来的, 此刻没事人一样掸掸自己的袍子,双手合什:“师尊可知你我为何会暴露?”
季安栀:“一定是那狗皇帝做贼心虚!”
江允:……
“师尊,因为你的灯太大了。”
季安栀:……
她方才扒拉窗户的时候,坚果灯被她扛在背上,从屋里看过去, 像有一个巨大狮子头精。
季安栀果断道:“这都不重要。”
江允:……
季安栀立刻转移话题:“你方才有没有见到那皇帝的真容。”
江允难得沉默了。
他被季安栀一手拎走的时候, 整个人几乎都横飞了起来。
那皇帝出门后确有强烈的情绪波动, 但他并不能靠神识识别一个人的长相,更多是识别人的原身、识海,或是灵力。
凡人身上也有灵力,不过很细微, 那皇帝与其他凡人唯一不同的,不过是多了真龙之气。
“你没发现?”季安栀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后怕地说,“简直就是年轻版的李道长,这不可怕吗?!
李老道年轻了!”
江允淡定拂走她的手:“李京岸?”
“重点是年轻版!像被公司包装过一样,同一张脸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差距,李道长怎能丑成那样?男人不捯饬真是另一个物种,我都要做噩梦了。”
她死死抓住江允的肩:“答应我,千万别变成李老道那样!”
江允:……
他忽然想到什么:“原来如此……阿弥陀佛,看来此事过后,师尊要与我回沸雪镇走一遭,与李京岸当面对质了。”
“不过,”季安栀秒变严肃脸,“虽然只得一瞥,为师却发现那狗皇帝的身上有很浓重的阴气、死气。”
江允拿出血梳,血梳上的发丝却断了一样,耷拉在他的手心:“方才我已确定,与血梳有连接之人,是苏状元,或者说,是五百年前的,苏家大小姐。”
季安栀严肃的觑起眼睛:“好大一口瓜,一口吃不下。
下次还想吃。”
江允无话可说。
季安栀:“那我们可以蹲守苏状元,我俩如今住在苏府,属于‘近水楼台先得月’。”
江允: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但我们得先弄明白,那苏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儿,鬼的事,只能问鬼了。”
季安栀掏出丑陋的喇叭,开始对着院子召鬼:“请遂城的鬼听到广播后立刻到苏府的院子里集合,请遂城的鬼听到广播后立刻到苏府的院子里集合,重复一遍……”
江允攥起佛珠,亦不反对,静静看她表演。
这一声“广播”声传千里。
凡间的鬼最多见过一些能看见鬼的能人异士,何曾听过这集体广播。
刻在骨子里的凑热闹之心登时起来了,说什么也要来看看。
季安栀原以为来的还是如沸雪镇那样的一年二年鬼,谁知道钻出来的全是一些封//建余孽。
一个个挺着大肚子,缠着玉腰带,穿金戴银,面色红润,好些个来的时候还左拥右抱,目中无人。
全是官老爷。
说什么死后都是平等的,就是废话。
这群官老爷有儿女稳定的祭拜,死了以后也作威作福,抢人家百姓鬼的祭品,奴役人家百姓鬼。
好几个小鬼为了混口祭品,做牛做马。
季安栀瞬间怒火中烧:傻缺领导死了还是傻缺领导,牛马死了还是牛马,还有没有天理了!
俗话说得好,皇城脚下都是官,那鬼官一个接一个的来,一个比一个派头大。
一来就开摆:“哪来的小小女鬼,在此大呼小叫,要么给爷爷我磕个头,爷爷我看你长得不错还能放了你,要么,等着给爷爷当暖脚布。”
暖脚布?你丫有脚嘛你。
季安栀直接从系统商城里,怒买三根锁链。
【锁链,普通的铁链,唯一优点是牢固】
“我哪来的?我是你丫判官祖宗!老凳西!”
季安栀在人间,对才死几年的鬼算是越级碾压,只是这些官老爷不愧受尽香火,十分耐打。
季安栀也不怕,耐打没关系,老娘多给你几拳,醒醒你的猪脑!
她甩出一根手臂粗的铁链,把一群连飘都歪歪扭扭的官老爷鬼全都勒脖子拴住。
那领头的长得像胖头猪一样的官老爷鬼还不服:“你个贱//婢胡说八道!书上都说冥界索命的是牛头马面!”
季安栀:“牛头马面,简称牛马,有问题吗?老娘我上辈子牛马,这辈子专收你这种耍官威的猪,好叫你们知道,活着的时候种了当傻缺领导的因,死了就要吞老娘赐的果!”
江允便立在一旁。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季安栀用起他的灵力,忒不客气。
大把大把抽。
她好像很生气。
江允的神识能感受到疯狂的戾气如大火燎原般蔓延。
她好像,当真是个恶魂。
恶贯满盈。
江允只能边打坐吸收灵力,边感受她上蹿下跳,一会儿一个飞踢,一会儿一个扫堂腿,一会儿一个上勾拳,一会儿甩出锁链抽鬼,把在场所有官老爷鬼都治得服服帖帖。
半个时辰后,被召唤来的官老爷鬼才全被收拾完,季安栀花完了3条铁链,原本只剩下19声望,但因为这一通“单鬼群殴众鬼”的戏码,足足多了1050声望。
首都的鬼就是不一样哈,声望给的都多。
你的声望?老娘的了。
她撒了一把纸钱,让其他鬼都走。
等其他鬼一口一句谢谢逃离后,最肥的那个官老爷鬼小眼睛还冲着跑走的鬼瞅,好似她一走,他就要加倍奉还似的。
她轻笑一声:“你瞅啥?”
那鬼吓得一个哆嗦:“不敢瞅,不敢瞅!”
她一脚踩上肥鬼的脸,拽住他的小辫子:“现在你祖宗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懂?!”
肥鬼吓得双下巴直颤。
江允趺坐在一旁,默默转动数珠。
“在座的各位如果能给出更有用的情报,奶奶我也不介意给各位一个为我打工的机会。
当然,没有工资,纯出卖灵魂,一天十二时辰工作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众鬼:???
“谁回答地最好,最快,最多,谁就能抢到这个光荣的机会,叮叮叮,准备好了吗?!”
众鬼:“准备好了……”
“大声点老娘听不见!”
“准备好了!”
江允:……
“第一题,状元郎真身究竟是谁~
抢答!”
一个年纪小点的鬼猛地抬头:“我我我,我知道,状元郎是苏旎,祖宗你就放了我吧呜呜呜。”
季安栀:“你放屁,苏旎五百年前就死了,在冥界都变成老烟鬼了。”
众鬼:?
“确是苏旎啊,我的二十世祖奶奶还没投胎的时候,她就躺在棺材里了,和苏家祖堂画像上的一模一样啊!”
季安栀寻思苏旎死在五百多年前,正常和她同辈的人,都去冥界了,这里人不太清楚也正常。
她一锁链甩向脚下的死胖子:“第二题,为什么她又活了!”
死胖子被踩得受不了,忙举手:“我知道,我知道……五年前,苏侍郎尚未致仕,当晚我正在挑选鬼妾……”
季安栀赏了他一个大逼兜。
“说重点!”
“啊啊,重点就是当时正是太子殿下的当今圣上,为了皇位半夜来苏府暗会苏尚书时,为讨好苏尚书,说来都来了就顺带参拜一下苏家祖堂,结果对苏旎的画像一见钟情!”
在场所有鬼都沉默了。
就连江允推数珠的手都停下了。
季安栀:“哈?”
“是真的!本官,不,小的不敢骗您!后来有一天半夜,小的在挑选鬼妾……”
季安栀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老挑鬼妾,死都死了,你还要和人家睡//觉啊?”
那胖子面露羞涩:“我,我邀请她来我的棺材,盖棺躺一块罢了。”
季安栀“啪”一声拍大腿,冲江允摊手,仿佛在说:听到没,总有人会进入你的棺材,为师的棺材铃声大有可为!
江允:……
胖子继续哽咽着说:“小的那晚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带了一批暗卫入了苏府祖墓。”
众鬼:???
所有鬼都瞪大眼睛看过来。
胖子:“小的看见太子殿下撬开了苏旎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白骨,和一具未腐化的尸体,那尸体,正是现在的苏旎。”
季安栀仿佛听了一段天书。
她懂了,狗皇帝有恋尸癖!
可是按照江允的说法,苏状元的尸体也躺了五百年,五百年未腐败,怎么可能?
所有鬼抻长了脖子:然后呢!
胖子:“然后,我就看见金光一闪,太子殿下和苏旎在棺中跳起了舞!”
江允忽然站了起来。
季安栀:“你你你,你也要跳舞吗?”
江允:……
江允温笑道:“敢问这位施主,后来陛下是不是晕厥了,遂城的莲花也在一夜之中盛开?”
胖子激动点头:“确实是!那一晚所有的莲花都盛开了,震惊整个遂城。后来太子殿下是被抬出来的,小的实在好奇,就跟了一路,没进皇宫时他就醒了,他还以为那段舞只是他的一场梦。”
季安栀:“太子醒来还是很感动?”
江允:?
胖子一本正经:“太子确实很感动。”
江允:……
江允深吸一口气:“阿弥陀佛,贫僧已经知晓了,陛下有根器,他用根器复活了苏旎。”
众鬼惊呼:复活?!
季安栀:“徒儿,你脏了。”
江允:……
他笑了笑:“师尊嫌弃我吗?”
还没等季安栀回答,胖子忙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后来返回苏府,那棺材里就空了!正是那晚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复活了她!”
季安栀也点头:“怪不得当时小魔头你轻轻一拍那棺材板就被掀飞了,原来早就被打开了,不过还是她们家棺材质量不好,大家以后还请告诉后辈们,到沸雪镇购买棺材,耐用又好看,还自带语音哦~”
众鬼:?
“对了。”季安栀转头,忽然收笑,将灵力注入锁链,狠狠一勒。
那胖子只感觉灵魂被一阵大力攥住,仿佛被绞首一般。身死多年后,再一次感到窒息之感。
“救……救……”
魂魄如萤虫,转瞬即灭。
方才还能在这里说话的胖鬼,被季安栀用110的灵力,生生绞至魂飞魄散。
月光下,季安栀银白的长发随意挽着,随风飘扬,徒增了几分森然。
“答得不错,赏你一死。”
她转过头,看向瑟瑟发抖的众官老爷,勾唇笑了:“第三题,是选择题,大家听清题干哦~
季判官为在座官位最高的诸位鬼留了两条后路。
第一条,永永远远为本判官无偿打工。
第二条,永世不得超生。
叮咚~~时间到,谁来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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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恶鬼自有恶鬼磨~
江允:我信她是恶魂了
江允从前对季安栀的身份有多怀疑, 如今就有多沉默。
季安栀边大笑边一个一个将那些官老爷勒得魂飞魄散,吓得原来还有点骨气,想要站出来勇敢说不的鬼们, 统统抱团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并哭着喊着说要给季安栀打工,打工到天荒地老。
被搅碎的魂魄残留飞溅到江允苍白的小脸上, 他将其拂开,竖指向天,罩下一层隔音的结界。
恐惧的阴霾仿佛厚重的乌云笼罩着苏府。
完了季安栀还转身, 郑重拍拍他的肩:“学到了吗, 作为大恶人, 暂时处理不了的人,我们就可以先留下来, 为己所用。
这叫可持续发展。”
她勾唇一笑:“所有鬼听着, 今晚回去以后,写一份未来五年的工作计划上来, 而且还要甲乙两个方案!
给我把所有的工作都量化,不许糊弄,明不明白!”
众鬼瑟瑟发抖,山呼“明白”。
虽然他们根本没听懂什么叫量化。
江允默念着“量化”二字,觉得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师尊发泄完了?”
“谁说我在发泄的。”季安栀目移, “我这是在为毁灭世界做贡献, 你不要瞎讲, 我是那种控制情绪能力很差的鬼吗?”
而且经过刚才的“暴虐”,系统显示世界毁灭率已经提升到94.7%,整整0.2%啊!
她超高兴好不好。
一想到虐了这些官老爷鬼,还顺便离美好的退休生活又近了一步, 季安栀根本压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
那头江允早在她抽铁链的时候,就察觉到季安栀身上涌泉一样噗噗冒出来的快乐,这种快乐是暗含着阴暗的情绪的,对入邪的江允来说,是最好的养料。
他不介意放出神识,多攫取一些。
但她竟如此高兴吗……
“既如此,日后动手的事,都留给师尊。”
季安栀笑容一收,忽然严肃:“你说什么呢,一个强大的魔头,必是从小事亲手做起,那些屠杀的快乐,为师当然要留给你。
为师杀过很多了,已经不稀罕亲自动手了,而你杀得还太少,需要历练。”
从前江允只觉得季安栀喜欢耍嘴皮子功夫,经此,他倒认为她说的有几分可信。
毕竟灰飞烟灭是真正的死亡,她杀起鬼来,不见半分心慈手软。
“师尊活着的时候,杀过人吗。”
季安栀下意识说:“没有。”
空气静了一瞬。
季安栀在内心扼腕:完了,嘴快了,应该说杀过的。
季安栀想着怎么挽回一个师尊的面子,江允忽然偏过头:“有人来了,很多人。”
“怎么回事。”
江允:“你我的身份太显眼了。”
季安栀:“都怪你,听墙角还要穿袈裟。”
半字不提自己帽子掉下来,整头白发都被看见的模样。
江允收起数珠,默念经文。
季安栀瞪大眼睛:“你要干嘛?”
江允:“封口,活捉苏状元。”
季安栀:“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不可。”
“为何?”
“因为师尊明日还要在此收那些鬼魂的工作计划,师尊赚钱更重要。”他冲她温温一笑, “不是吗?”
昳丽的面容在月光下变得愈发透白,连血管都隐隐可见,只是那些血管里的血,都是凝固的,唯有眉心的痣,血一样的红。
像一片花海中,颜色最艳丽的那朵花。
颜色最艳的花,会是什么样子?
季安栀懵了。
没等季安栀反应,江允已然一道法术打了出去。
殷红的梵文如折扇一般展开,覆盖住整座苏府,将所有冲进来的人包裹其中。
彼时已是暗夜,来人均是皇帝身边的暗卫,个个都是北周数一数二的精通轻功的杀手,蜘蛛过境般自四面八方而来,看见江允就出死招。
季安栀还在懵。
为什么她赚钱更重要?
“杀了那个小和尚,活捉白发女!”
季安栀立马回神了:凭啥换她就要活捉!
江允挑眉,微微转腕,扇形的梵文如打到岸上的海浪,将杀手们全都包含在内。
啵啵啵,黑衣暗卫们开血花似的,一个个全在结界里被炸得血肉模糊。
【警告,警告,毁灭率上升0.1!】
季安栀积极掏出静瓶,为毁灭事业添砖加瓦:“吃我一瓶!”
她用锁链拴住静瓶,朝前一抛,所有挨到静瓶一砸的人,统统都被定住,肉眼可见地瓷化开来。
邪术就是好用!
连杀了二十几个人,江允忽然清咳起来。
“皇帝来了,龙气太近,我的灵力会被压制。”
别说江允了,这会儿季安栀都觉得一股子龙味儿飘过来了,有点喘不过气。
再伸长脖子一看。
好家伙,那狗皇帝一身龙袍,全副武装带着一群士兵来了,所以才比早前在李府光着//身子的时候龙气更浓。
“徒儿,你想错了。”
江允蓦地抬起头。
季安栀唤出系统界面,将新到账的声望拿出1000点,转化成100系统点数,统统点在了灵力上。
她扯回静瓶,冲他勾起红唇:“对为师来说,明明你毁灭世界的大业更重要,赚钱只是消遣,勉强排在第二罢了。
为师的心意,你还看不明白吗。”
江允只觉胸口狠狠凝滞了,仿佛被人凿出了个洞,疼痛蛛网般散射开来,又酸又麻,漫漶四肢百骸。
“师尊……”
季安栀一把捞起他:“一会儿别吐我身上!”
江允眼前的景象猛然颠倒。
季安栀一把把江允扛起来,直接一个“御瓶起飞”!
“三十六计,走为上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些为师的谆谆教诲,徒儿你都记住了吗!”
江允:……
季安栀第一次御物飞行,又御的是个圆滚滚的静瓶,远远看去就像酒后驾驶,歪歪扭扭,忽上忽下。
身着浅金色龙袍的男人此时方抵达院子,他抬头望着飞远的二人,面露不满。
福公公这时候才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噗通献上自己的膝盖:“奴才来迟,奴才该死,奴才参见陛下!!”
男人紧盯着季安栀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方冷着脸问:“这几日,那女子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一一道来。”
福公公惶恐:“是!”
御瓶飞行很难的。
季安栀勉强坚持了很久,忽然想到了什么:“徒儿,这世间最艳丽的花,是七色花啊!
Lululu,lulu~ Lululu,lulu~lululululululu~
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花儿啊……”
江允:“师尊,我要吐了……”
季安栀:?
“奥,好吧。”
季安栀210点的法力就像快要烧干的柴油,噗噗噗加速几下,狼狈坠了地。
二人忙躲进一逼仄的巷子,季安栀放下江允。他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无血色了,就连嘴唇都发白了。
七色花给她颠褪色了。
“喂,小魔头,你还好吧?”
江允蓦地背过头,以手帕捂唇,重重咳了两声。
妈呀,这是晕瓶了啊。
季安栀心虚地拍拍他的背:“为师也是第一次飞,新手驾驶员,你懂的。”
江允又重重咳了两声。
脸边忽而冰冰的。
是一杯尚且滋滋冒泡的橙汁。
季安栀之前给他喝过,很好喝,可惜今日,他的味觉是完全丧失的,就连神识都感受不到,喝橙汁与喝白水无异。
但江允还是接过,一口一口喝了下去,每一口,都很认真地品尝。
“如何,好些了吗?小孩子,就是容易晕,多坐几次就不晕啦~”季安栀继续心虚地抚他的背。
喝完橙汁的江允,用帕子轻轻拭唇:“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啊?呼噜呼噜背啊,小孩子咳嗽了要吐了不舒服,大人不都是呼噜呼噜背吗?”
江允薄唇紧抿,忽的又想起方才在院子里,季安栀的那番话。忽然别过脸,把她的手拂下来,却不似从前那般很不耐烦,而是慢慢地,轻轻地拂了下来。
“多谢师尊,徒儿好多了。”
季安栀心头忽而一钝。
不知为何,想到了上大学的时候,死撑着病不告诉父母的自己。
“妈,我没事儿,我哪有感冒啊,你听错了,我没发烧,我就是涂了腮红才脸红的。”
她翻了半个白眼:“死小孩,嘴硬。”
然后从海边度假套装中,拿出一棵新鲜的手剥橙,亲手把橙皮拨开。
一瓣一瓣,塞进江允嘴里。
“现在好些了吧。”
江允别过头,轻轻“嗯”了一声:“多谢师尊。”
他没把杯子还给季安栀,只是用净尘咒清理干净,默默收进乾坤袋里。
“阿弥陀佛,明日苏状元定要上朝,我们等天亮即可。”
“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我提议,扮成凡人,先找个客栈休息,然后明儿一早在官道上堵那个假苏旎。”
“好。”
这么好说话?
季安栀点进系统,翻了一下商城。
奇迹鬼魂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系统里的物资十分丰富,季安栀买了一套普通的乳色长裙,又买了一瓶染发膏,痛失20声望,如今只剩下30声望了。
她是鬼,那些衣服不过是一种灵力的体现,只要她一挥,就能实现一秒换装。
她把头发也染黑了。
江允则变成了沸雪镇里那公子的模样。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以姐弟之名要了一间上房。
掌柜的看看明显已经及冠的弟弟,又看看小巧瘦削仿佛才二八年华的“姐姐”,勉强给他俩发了钥匙。
客栈临中央大街,臣子们上朝,马车必然要通过这条街。
江允靠在窗户边,将神识布散在外。
季安栀无聊地把自己挂在房梁上,顺便拿着丑陋的喇叭一直在说:“明晚开会地点变更,具体时间听通知哦~”
一直说一直说。
边说边晃。
她极长的黑发坠下来,若是此时小二敲门进来送早膳,定会被吓个半死。
季安栀晃地越来越起劲。
头发偶尔会扫到江允的头顶。
江允的触感也是朦胧的,只是隐约知道,她的发丝扫到他了。
柔柔的,痒痒的。
空气太安静,他敛目,想找个话题。
“师尊,李府中,血梳的发丝已然连上了那女驸马,只需一扯,便能将她粉身碎骨。”
季安栀:“那皇帝更高兴了,他是个恋尸癖变态。皇室真是一代比一代玩得花,青出于蓝更黄暴。
该不会,李老道也有皇室血统吧,他难道是……
恋老癖!”
江允:……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尊,今夜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季安栀疑惑地探头朝外看:“星罗密布,万里无云。”
“师尊,我渡化世间以后,天空也许会更好看。”
季安栀噗嗤笑了:“那当然,待你渡化世间,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江允推佛珠的手,不由加快了速度。
“师尊,接下来的路,师尊与我一同走。”
“你说啥呢,我本来就和你一起啊。”
江允的唇角不禁微微上扬,勾起了这十年里,最温柔的弧度。他很期待,未来的日子。
“师尊。”他忽然抬手,轻轻撩开她的发丝,“苏状元来了。”
“哪儿?”季安栀噗通跳下来,扒拉住他的肩膀朝窗户外探。
江允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季安栀忽然靠近,扑面而来都是寒气。
刺冷的,钻进肺腑里。
鬼是没有气味的。
江允悄悄捏了捏手腕上的栀子花,出神地想。
苏状元那破马车果然正缓缓朝这头来。
季安栀兴奋地搓手:“怎么把她弄过来呢……”
她忽然想到在苏家祖坟里时,自己往炼炉里投了三颗冥石,当时想的是:赶尸。
而这个假苏旎,虽然被复活了,但本质上,不也还是个活死人吗。
她点进系统,果然早就炼化好了。
【接受祈祷的赶尸铃,摇响这个铃铛,你将收获一具想要的尸体】
铃铛看上去平平无奇,有一根木头手柄。
季安栀对着马车摇了摇。
叮铃铃,叮铃铃。
每摇一次,她系统面板里,刚恢复的灵力就下降10点。
不一会儿,假苏旖就从马车后翻了出来,莫名双手摊平,一脸惊恐地往季安栀这处跳。
假苏旖跳得特别慢,等她跳到二人窗下,季安栀法力都用完了。
江允一道灵力鞭甩过去,把人一卷,抽了上来。
那头直到车夫把马车驶到皇城门口,撩开车帘,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这边假苏旖刚进窗户,季安栀立刻飞扑上去把人压住,假苏旎挣脱了铃铛的束缚,大喊救命。
江允已然布下结界,此间声响都不会为人所知。
“师尊,你为何要骑在她身上。”
季安栀:我只是好奇,想摸一摸暖暖的尸体。
“咳咳。”季安栀用锁链把人捆成虫,才拍拍手站起来。
假苏旎忿忿看着二人,尚且惊惧:“你们是何人?胆敢强掳朝廷命官!”
“姐妹,只要跟我们说实话,我们就放了你。”
“是你,你是昨日夜里的那个白发女,福公公说你寄住在我府上,是为了帮苏府清除邪物,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别急,你且看这是什么?”季安栀拿出那根苏旖给的簪子。
假苏旎霎时被定住,目眦尽裂。
“这是……我姐姐的簪子,不可能,它早已被碾碎了,你是哪里寻得的。”
“你姐?这么跟你说吧,我是冥界来的季判官,你姐姐业债缠身,我受她所托,为清除她的业债,特来凡间找一个姓郭的男人,你看到的簪子是鬼气的幻化,并非实物,你有什么消息可以给我吗?”
苏旎不说话了,面色愈发苍白,季安栀蹲下身,温柔地拍拍她的脸:“姐们儿,你说话呀,你吓懵了?”
江允:……
“业债……”她忽然恸哭起来,“业债……我也是因此,才侍奉那恶心的帝王的……当年她被定罪后被那男人生生打死,没过多久,我也被安葬在她的棺材里。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忽然又复活了,是那个皇帝,他要我进他的后宫,但……我不想当他的妃子,我想为阿姐平反,我要洗刷她的冤屈,我知道她泉下有知,定充满了恨意。
我知道这世上只有男子才有话语权,重新拾起书,苦读五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状元,可,时间太长了,那些证据,统统都找不到了……
我好没用,我只想知道,姐姐在地府过得好不好。”
季安栀:“她没事儿使唤使唤鬼差,抽抽小烟,没你想的那么惨,你连烟都没得抽,还得服侍XP诡异的狗男人。”
假苏旎的泪瞬间止住:……
“我……我叫苏旖,驸马只是那皇帝给的一个名头,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是要为她平反对不对!
当年,阿姐被京兆府和大理寺抓走,指控她制作邪物,暗害郭家满门,阿姐真的是有苦衷的。”
季安栀:“郭家满门都死了?”
苏旖:“是。”
江允拿出血梳:“这是苏施主做的梳子吗?”
苏旖眼神闪躲了一瞬:“是……”
季安栀:“那姐们儿你没法平反啊,你姐罪状属实啊。”
谁知苏旖瞬间破防:“我姐姐没有!没有!”
边喊叫着还边张开血盆大口要咬人。
季安栀转头,严肃脸看江允:“看到没,毒唯,饭圈就是如此可怕。”
江允:……
季安栀又问苏旖:“你是怎么做到五百年尸体都不腐烂的?”
苏旖一噎:“我……我不是真的人。”
季安栀:?
苏旖:“我是郭家大少爷,刻的木头人。”
季安栀:“奥,所以皇帝每天找你,都只是和你在床上玩123木头人?”
江允:?
苏旖:“……非也,陛下是当真宠幸我。”
季安栀:“然后抱着你说恨你是个木头?”
江允捏了捏眉心,扯住血线,打断了季安栀发散地有点过分了的思绪:“师尊,我有些眉目了。”
季安栀微笑:“请讲。”
“那位姓郭的少爷,想必便是如今蓬莱山掌门人,郭千。传闻蓬莱掌门有惊艳绝伦的机关妙术与炼化之术,可予死物生命,做出栩栩如生的假人仙兵。”
季安栀:“哈??????”
坏了,对手是少年宫机器人争霸赛冠军!
江允:“阿弥陀佛,而你之所以能一直活着,是因为皇帝用缝尸邪术,利用他人的皮囊,为你缝补人皮躯壳,而苏府每周发现的尸体,便是做此用,所以福公公不愿意我等破案。”
“你猜对了……”苏旖轻笑,看向季安栀,“而且那皇帝是确确实实的多情人,喜好异于常人,昨夜,他被你的白发所慑,看出你并非活人,已经下令全城捉拿你。”
神金啊!
季安栀想到之前在李府,狗皇帝看她的眼神,登时毛骨悚然。
季安栀不害怕,只是被恶心到了。
她下意识拽住江允的小臂.
出乎意料的,江允没有拂开她,反而抬起来,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师尊,别怕,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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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
第十三条,作为大恶人,暂时处理不了的人,我们就可以先留下来,为己所用,此谓可持续发展。
第十四条,一个强大的魔头,必是从小事亲手做起。
第十五条,三十六计,走为上记。
第十六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季安栀不怕, 季安栀只是犯恶心,并在心里痛Yue。
但她还是回握住江允,下意识把他护在身后:“纯洁的小孩不要听肮脏大人的腌臜事。”
人的欲望, 确实很脏。
权利愈大, 欲望愈脏。
只是一想到那皇帝把注意打到她头上,他便愈发不快。
江允温温笑着, 语调里的寒意若隆冬时节屋檐上的冰锥:“不如让徒儿召唤阴兵,阴兵杀天子,与你我无关, 也不会受天道惩治。”
不要啊!
召到熟人多社死啊!
季安栀一想到他一声召唤, 听松和薛老秘等员工悉数飘了上来, 眨巴大眼睛看她养孩子,季安栀就头皮发麻。
英明不再!
“咳咳, 为师认为, 阴兵不可随意召唤,且召阴兵需要用你的血, 你平时补铁又少,万一贫血了怎么办!”
“师尊以为如何?”
“我们直取根器,不要管那狗皇帝了。”
狗皇帝是凡人,拿到根器会放在哪呢?
小魔头是金莲身,根器离不开灵气孕养, 比如小兔狲, 就把根器养在自己的丹田内。
那狗皇帝要时不时用根器, 又没法子养着根器,根器落入凡间,在哪里能存活呢。
只能在同根之物中存活。
“我知道了!”季安栀拽住苏旖,“肥鬼曾言, 五年前你复活时,全遂城的莲花都开了,御花园是不是就有一片一年四季都开着花的莲花池。”
苏旖一愣:“确实如此……那是御花园有名的盛景。”
“徒儿,你的根器就被狗皇帝藏在莲花池中,我们不如设法进入御花园。”季安栀扭头冲苏旖嘿嘿一笑,“当然,要苏状元为我们带路打掩护。”
苏旖刚想拒绝,江允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苏施主业债未除,只因此间事未了,若我等杀了郭千,便可消弭苏施主的业债。若苏小施主愿意协助我等,此役结束,我等必去一趟蓬莱山。”
苏旖双眼放光:“当真?你们当真可以杀了郭千?”
季安栀:“蓬莱山是修仙门派,大能云集,要不徒儿你先去,为师为你断后,若你被抓了,为师‘带头跑’,保存我方有生力量。”
江允:……
“我怎知你们不是在打配合欺骗我?”苏旖忽然又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你等着。”季安栀拿出《实习记录之魔头是怎样炼成的》,撕下一张纸叠两次,闷头刷刷刷写了什么,拿给苏旖。
苏旖一看:季氏集团VIP黑卡。
苏旖:?
“持此黑卡,你可以免费去沸雪镇领取一个通信设备,那是个通灵之物,可以与冥界的老祖宗联系,有了那个,你就可以和苏旎聊天了。”
江允:……
这东西不是前几日煲传声粥的时候才同李老道说过么,他应该没那么快能做出来吧。
季安栀还在声情并茂地画饼:“我管它叫‘冥chat’!想象一下,你每天给你姐发一句‘在吗’,‘吃了吗’,‘你那边天气好吗’,‘洗好了吗’,多美好啊!”
苏旖惊讶地张大嘴巴,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问“在吗?”,但能和阿姐沟通,好像很幸福!
“再想象一下,今日阳间阳春三月,百花盛开,你美美哒请来宫廷画师,为你画了一副美丽的画像,你通过‘冥chat’精准烧给了你姐,并对你姐说‘岁月静好,活着真好’的日子!”
苏旖想想就觉得要落泪了。
“阿姐定念我念得紧,若能与阿姐建立联系,我死而无憾!”
季安栀回头,冲江允眨眨眼:毒唯,拿捏~
江允:……
“好,我帮助你们。”苏旖道,“但你必须现在就让我和阿姐沟通一次,我才真的相信你。”
“没问题,”季安栀回头冲江允说,“徒儿,你先放为师回去,准备好笔墨纸砚,为师一会儿用仙笔联系你。”
江允摩挲了几下手心,有些犹豫:“冥界与凡间的时间似乎有差。”
“为师保证一会儿就回来。”
“好。”
季安栀:“那个苏旖,你有什么话要对你阿姐说,我让你阿姐给你回句话。”
苏旖紧张地舔了舔唇:“请你告诉我阿姐,我理解阿姐!当初郭家全家都在吸我阿姐的血!要不是有我阿姐,要不是那郭千倒贴,郭家早就败了!希望以后阿姐独美!
呜呜呜,阿姐现在只有我了,我一定会保护这世上最好的阿姐,为阿姐对抗全世界!”
季安栀&江允:……
季安栀:“快放我走,味儿好冲。”
江允断掉与季安栀的连接。
季安栀“啵”的一声钻到了地下。
乍一断开,小小的客房内,竟落针可闻。
江允只觉得周身过于安静了。
手心的麻痒,也在一瞬间消失,链接也一同消失。
所有与她有关的一切,都瞬间离开了。
江允抿了抿唇,只觉得这沉寂,有些震耳欲聋。
苏旖眼睁睁等着,也不说话,就憋着一口气似的。
江允趺坐下来,想念一段经,却不知怎么的,数珠端在手里,未能前进一颗。
怎的,还没回音。
过了多久了。
江允想到,他的灵力被遂城的龙气镇压,不能频繁召唤,最多只能再召唤她一次。
传声珠是不能跨界的,他为她炼的那颗也不能。
江允突然意识到,除了祭奠以外,他一旦放走季安栀,就无法获得她的消息,除非她主动用笔联系他。
虽然从前,他都懒得联系她。
但现在乍然想到这个结果,他忽然有些冷,还有些闷,有些茫然。
好像所有的空气,都被压缩了似的,吸进去,肺腑之间都压得酸疼。
就在这时,江允随身携带的卷轴终于有了灵力的波动。
他忙打开。
苏旖在地上毛毛虫一样扭着凑了上来。
那一众属于季安栀的“短信”后,一行不属于她的字迹一个字一个字显现。
江允皱起眉,只觉分外碍眼。
苏旖惊呼:“是阿姐的字迹!”
【本来被封印就烦,
叽里呱啦说什么听不懂的东西,
苏旖大哭:“真的是阿姐!阿姐回复我了,阿姐果然是在意我的!呜呜呜!”
江允:……
江允深刻理解了“毒唯”的含义。
苏旖:“我答应你们,给你们开路,一会儿你们跟我同坐一辆马车,我带你们入宫。”
好在她提前了不少时间出发,现在再走,也来得及。
江允:“可。”
他为苏旖松了绑。
苏旖珍重地把季安栀给的VIP黑卡放在怀中收好,擦擦泪,向客栈老板租了一辆新马车。
出门前,江允将那段苏旎写的回复撕下来,给了苏旖,苏旖感谢地泣涕涟涟。
二人进了马车。
江允与苏旖各坐一边。
他背对着窗,只顾着用灵力把卷轴后面的纸张修成新的。
只是越修,越烦,耐心越浅。
为何师尊不给他来新的消息。
师尊是不想回来了吗。
冥界过了多久了。
她见了谁,又说了什么,在做什么。
她是冥王,在冥界是否有别的崇拜者。
纷乱的思绪一拥而上,越烦,江允反而面色沉静,眉头舒展,不显于人前。
然而马车行径间,他却一直没有收起卷轴,只是抿着唇,盯着卷轴空白的部分,却迟迟没能看到新的字浮现。
苏旖本在整理凌乱的官服,却见马车另一边的角落里,江允一身袈裟,眉目昳丽,神情悲悯,如佛身现世,周身却散发出骇人戾气。
她本能地朝马车边挪了挪,连调整官帽的手都在发颤。
进宫门前,卷轴终于动了。
江允的神识像自己生了灵智,忙贴近卷轴,感受上面的墨迹。
【润生~召我过去~】
苏旖就见那小和尚云销雨霁,整个人舒展温润,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判若两人。
苏旖想到季安栀说她的词,默默别过头:啧,毒唯。
江允当即划破手心,在提前布好血阵的马车内召唤季安栀。
不一会儿,季安栀就从马车底钻了出来:“哟,小苏同学,你答应啦。”
苏旖点点头,瞬觉整个马车的气氛都轻松了,长呼一口气。
仿佛得到了救赎!
那头江允收起卷轴,忽然说:“师尊去了很久,还以为师尊不想回来了。”
季安栀:?
霍,死小孩,内涵她?她又不是去了一个多世纪。
“我在冥界与苏大小姐说明了来龙去脉,告诉她郭千一事可能要再等等,她答应后我便立刻给你传消息了啊,小坚果,冥界和凡间的时间是一比七哦。”
“嗯,”江允推了几下数珠,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算得她在冥界待了不到半盏茶,便觉心里忽的好受些了,温笑道,“徒儿只是问问,并非催促师尊。”
苏旖默默瘪嘴:只是问问~
江允只需幻化成宫里一个小太监的模样,他将苏旖给的宫女服烧给季安栀。
季安栀:“哪来的宫女服。”
苏旖咳了一声:“陛下命我每次去见他,要穿不同的衣物。”
季安栀:懂了,cosplay,玩得好花。
苏旖:“不过你放心,这是一套新衣。”
“新衣服好啊,”季安栀高高兴兴穿起来,“穿我的,穿我的新衣,希望每一天有不同的惊喜~”
江允:……
季安栀乐呵地把头发染黑,换上宫女服,只是这发髻过于凌乱,不像是宫女,容易露馅。
“师尊且转过身。”
季安栀照做。
江允抬手轻轻搭在她背后,神识散开来,触须一般,密密麻麻的飞向季安栀。
每一根神识的触须,都将一根根如瀑青丝,紧紧缠住,再有序地挽好。
外人看来,就像季安栀的头发自己在动似的。
修仙者大多不愿意让神识接触鬼魂,冷气森森,容易伤到神识。
他浑然不觉,只默默为她挽发。
最后,再摘取沿途路上的花枝,当祭品用灵火烧给季安栀,用那花枝替代簪子,固定好发髻。
“师尊,好了。”
“哇,”季安栀摸摸头发,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不愧是你,江托尼,但我觉得还不够蓬松,能不能给我做个高颅顶,帮我把后面吹得有层次一点。”
江允:……
“不能。”
季安栀:“好吧,那我可就不在你这儿办卡了。”
江允揉揉跳痛的额角,不理会她。
他默默收回神识,将神识一缕一缕,藏进识海。
也悄悄藏起了她发丝上的鬼气。
马车很快进了宫门。
每每下朝,皇帝都会单独召见苏旖。
皇宫内,所有的阵法都会大打折扣,比如让人隐身隔绝声音的阵法,便只能降低人的存在感。季安栀二人只能在宫墙的边角,用结界把自己罩起来,默默等候。
季安栀等得腿麻了,一会儿像个该溜子蹲在宫墙下,一会儿把自己挂在宫墙上,一会儿躺在宫墙上。
半死不活。
江允:……
“师尊,上面有太阳,龙气重,阳气也重。”
“确实,我感觉有点蛰得疼,徒儿分我点阳气吧,你的心头血好像要顶不住了。”
江允抿抿唇:“师尊不是说阳气有异味。”
“你的没有啊,你的是莲花香,香喷喷的,像喷了香水一样。”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捏了捏袍角。
须臾,他将手心的伤割得更深些,露出一些血,抬起手。
季安栀伸手牵住。
有了江允源源不断的阳气支撑,太阳也不蛰了,照得整只鬼暖融融的。
季安栀一不小心,就这样牵着江允睡了过去。
鬼不会睡着,但她就是这样闭着眼睛,感受安详。
江允怕她被太阳晒化了,神识一圈一圈裹住她,为她竖起屏障。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那头才下朝,一老太监噔噔噔跑过去,把苏旖单独请了出去。
苏旖知道,今天陛下请她,并非要与她亲密,而是昨夜他失手,如今心里憋着气,想要从她这里询问白发女鬼的消息。
苏旖:“我知道了,但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公公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这……”公公也知道苏旖是个女儿身,不便跟随,只好应下。
一炷香后,江允和季安栀跟着落单的苏旖,进了御花园。
所谓御花园,不过就是皇帝家里的后花园罢了,季安栀本来还挺好奇,逛了两圈就没意思了。
“我以前逛的公园里还有大爷吹萨克斯抖空竹走钢丝,或是聚众大骂政//府//无能,这儿啥也没有,没意思。”
苏旖:那都是什么样的大爷啊……
三人直奔御花园的莲花池。
江允:“确实在此,师尊退后。”
“得嘞。”季安栀拉着苏旖乖乖退到一边。
微风停滞,霎时间,江允体内的灵力悉数迸发。
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空,如今更加灰暗,仿佛日食来临,光芒尽散。
风围绕着莲花池,一圈一圈,吹得人目不能视。
季安栀毅然决然抬手……护住了自己的发型:“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苏旖:……
江允立在湖边,袈裟如云霞,海青如金阳。
他祭出金钵,泼天红光如一轮邪月,刹那间笼罩整个御花园。
他眉头一紧,季安栀也警惕地站直身子,掏出静瓶:“不对劲!”
整座御花园,竟然动了起来!
御花园很大,花草树木成千上万。
那些个植物忽然拔地而起,木系灵力如雪崩从天山上冲下来,将三人淹没。
再回过神时,园内早已天降仙兵,层层列阵,将三人团团围住。
季安栀脑内大雾:“我们中计了!狡诈的修仙界!”
江允怒极反笑,红色的天光倒影出他瞬间狠厉的面庞,苍白的皮肤映着嗜血的红,宛如罗刹:“原来,是蓬莱山的手笔。”
修仙界不会对邪种坐视不管的,最顶尖的三大门派都暗中埋下了针对江允的陷阱。
玉佛门在两界上千座佛寺周围布下天罗地网的超度阵法,玄阳剑宗弟子则倾巢而出,满世界追踪邪种的痕迹,蓬莱山默不作声,江允至今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术法。
原来,他们早就在根器所在之处,布下此等埋伏。
这些仙兵并非活物,确是出自郭千的手笔。
仙兵越来越多,仿佛植入程序的机器,“刷”的一声,瞬间亮出兵器,全都冲着江允。
季安栀在角落里反而被挤得前胸贴后背的。
挤什么啊,又不是元宵节灯会!
她拽起一个仙兵,理直气壮地破口大骂:“你把老娘粉底都蹭掉了,你知道老娘这一脸多少钱吗!”
众仙兵纷纷转头看向她:?
季安栀:“江允,趁现在!”
只见通天的红光雷电般骤然一闪,整个御花园瞬间震动起来。
江允趁机直直入了莲花池。
众仙兵纷纷跟上。
一时间,水溢三尺。
御花园门口,狗皇帝带着一群人马匆匆而来:“呵,朕早就料到你们会来此!”
说罢,便贪婪地看向御花园中,被挤到边缘的季安栀。
那仙兵里三层外三层,上下还叠着,下饺子似的纷纷往池子里冲,形成一道小蝇也难飞入的人墙,且自带阵法,季安栀一个魂体根本穿不过去,被阵法挡在了外头。
“该死的!”
那头皇帝大笑:“若你选择来我身边,我便放了你那小徒弟。”
季安栀:“傻//逼。”
“你!”
“别急,我们玩个游戏怎么样,”季安栀打开静瓶,将210点法力全部投入其中,“123,木头人~”
静瓶升空,空气中突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血气凝成血珠,一息后,天上下起了血雨。
天地骤然寂静,御花园外的凡人士兵和皇帝控制不住的生出想要变“礼貌”的感觉。
皇帝面色苍白,身旁士兵却礼貌行礼:“陛下,我们是不是要恭敬地进去,请二位出来。”
请什么请!
皇帝一开口,就想要礼貌地说一句“还请二位快快出来”,好在他忍住了。
他瞪大眼睛。
静瓶一出,所有人都要静下来,好好说话!
密密麻麻的仙兵也因这血雨迟疑了一瞬,但仙兵来自郭千,郭千的法力远远高于早前的李昇杉等人,季安栀210的法力,并不能硬控他们太久。
但对江允来说,这一会儿,就够了。
大地很快再次震动。
莲花池的池水骤然翻涌,掀起山脉一般的巨浪,众多仙兵从池内被掀翻,人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
一片金莲叶直冲云霄。
靠季安栀硬控的这短短一瞬,江允从千万仙兵中飞身而出,金钵盖叶。
密密麻麻的仙兵很快反应过来,如蜂群追了上去,黑乌乌遮天蔽日。
季安栀知道,只要江允拿到,就赢了。
天空传来雷鸣的轰响。
金光炸开如花,所有的木头仙兵都被这灵力冲击地溃散,纷纷从天上落下,下落途中甚至变回了原型。
皇帝抬头瞪大眼睛,目眦尽裂,眼眶鲜红。
竟连蓬莱山的仙人,都耐他不了!
季安栀兴奋回头:“送你的建材,不用谢。”
然而仍有数不清的仙兵从御花园各处冒出来。
江允祭出四钴十二环金禅杖,只一个横扫,邪光大盛,将众兵自空中扫落。
季安栀长叹口气,严肃地看向动弹不得的皇帝,忽然嘚瑟地唱了起来: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师尊!”
季安栀忙收起嘚瑟脸:“奥,不好意思,一起跑,我御瓶。”
江允自空中俯冲下来,一手攥住季安栀的肩膀,一手一掌打向御花园外。
“师尊,闭眼!”
季安栀忙闭上眼。
整个人仿佛被空气扭曲了一瞬。
几息后,周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她再睁眼,二人竟逃离了皇宫,出现在在一风雪交加的小破庙中。
是传送阵,江允进入遂城前,在很远的城郊布下的。
江允坠落在地,滚到了佛像前,狠狠撞上桌案,吐出一口鲜血。
【警告,皇帝暴毙,宫廷大乱,毁灭率上升3%!】
【警告,大魔头心性不稳,毁灭率上升0.5%!】
【警告,当前世界毁灭率高达98.3%!】
季安栀忙扑过去:“小魔头!”
她捧起魔头苍白的小脸:“小魔头,小魔头!”
她不停地喊着他。
江允勉强睁开眼:“师尊,是想要……给我种心魔吗……”
啧,被发现了。
还以为趁这个机会多说几句话,能增加给江允种心魔的概率,增加毁灭率呢。
季安栀心虚地嘿嘿一笑,生怕江允反手把她魂飞魄散:“哎呀,心魔好啊,对大魔头来说,心魔就是多一个魔,是好事啊!
不过为师还是要夸你,你毁灭世界的心性真是坚定啊!”
她冲她竖大拇指,想蒙混过关。
江允忽然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吓得季安栀一颤。
他的血汩汩流下,全部渗入了她的鬼体,成为她在凡间逗留的养料。
季安栀看得心惊肉跳:“小魔头,你怎么伤这么重,还不快止血?!”
“师尊……”他张张嘴,血不断地从他口中涌出来,他却仍不撒手,一字一句艰难道,“师尊……
这次先别走……多陪我一段时日……
好不好……
好不好……”
第25章
“好, 我不走。”季安栀全全接受他的血,安抚似的,指腹柔柔的拂过他的手背, 一下又一下。
江允无神的双眸似乎正穿过她的身体, 凝视她的灵魂,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
即便近日他已经开始习惯性相信她, 但这句话,他依旧用血痕分辨了一遍又一遍。
怕她骗他。
怕她不过是敷衍他。
他的双耳流出汩汩的血,浸了一地。
终究, 他确认她说的是真的, 方慢慢合眼睡了过去。
每一次拿回根器便是如此, 离体过久的根器需要与体内的灵力重新融合、冲撞、再融合,拿回的根器越多, 灵力越高, 融合的速度越慢,越生死攸关。
江允浑身火烧似的疼, 像整个人掉进岩浆里似的,每一寸神经都被一刀一刀切开,又一针一针缝上。
识海里的红莲在火舌里裂开、翻涌、再粘合。
但这些痛苦难熬的时间里,总有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神奇地安抚这一切。
季安栀眼见他苍白的面庞渐渐消瘦, 皮肤退化, 最终变回万窟之貌, 露出本相。
季安栀已经习惯了,都不会再惊讶了。
她小心翼翼把他放平,用蒲团当他的枕头,再把庙内屋顶的帆幢拆下来。
早知道学个净尘咒。
这么脏没法用, 季安栀只好用鬼体自带的阴气,慢慢把灰尘捋下去,抖了好几遍,才为他盖上。
盖了一层不够,又给他盖了第二层。
外头下着大雪,季安栀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
然后果断掏出传声珠。
“喂喂喂,李老道,我突然有了个新想法,你说我们做个遗像大头贴怎么样,把死者的遗像印成有灵力的纸,可以贴在自己喜欢的家具上……
为什么?因为好看啊,你不想把你死去的爹贴在你的衣柜上吗?
什么,你说没那么多起始资金?
这还不容易,杀点当官的不就马上就有钱了?”
李老道:……
“奥,顺带一提,我们见到了北周的皇帝,他好像疯了,不过他已经死了。”
李老道:这么重要的事竟然只是顺带一提吗?!
之后的几天,季安栀每天都边煲传声粥边指挥李老道做这做那,双手也不闲着,用江允的帕子,为他一遍又一遍擦拭双耳流出的血。
江允的耳朵在缓慢地生长,偶尔一点小声响,都会叫他灵力紊乱。
季安栀“贴心”地为他脱敏。
提前感受聒噪,才能享受安宁!
然而江允烧的太厉害了,季安栀从疫情防护套装里拿出一根温度计,往他耳朵后头一量。
直接爆表了!
“好家伙,这是五分熟了啊。”
季安栀赶忙从外头捧了一捧冰,放在他的额头上。
又沾湿了帕子,为他细细擦汗。
顺便帮他把数珠也擦一擦,擦完了再一圈一圈戴好。
一根红绳串起一百零八佛珠,象征断除一百八烦恼。
这串佛珠的母珠是一颗舍利子,季安栀猜测是悟心大师的舍利,子珠是一颗黄玉佛珠,不知出处,季安栀闲着无聊,一颗一颗数过去,发现只有一百零七颗。
哦,好像被她点蜡烛的那晚,江允气得捏碎了一颗。
季安栀忙把他戴佛珠的手掖进帆布里。
“不好意思啊,小坚果,回头有机会还你一颗。”
然后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卷轴,在上面写上。
测温一次,10亿冥币。
擦拭一次,100亿冥币。
降温一次,100亿冥币。
天下哪有白送的护理?
季安栀记录好这些,美滋滋再收起来,贴心地把卷轴揣回原处。
没过多久,季安栀的头发又变回了白色,也换回了死时穿的那套黑白色的裙子。
陪护的日子渐渐无聊起来。
季安栀很少有时间可以这样安静地待着。
仿佛隔绝了一切,没有任务,没有系统,没有杂乱的前世今生,只有她和江允。
废话多如她,也难得静了下来。
暴风雪不断得下,早晚天上地下都是一个颜色,季安栀不知道过了多久。
期间还在屋子里看完了新员工们的工作计划。
“太烂了,都不够量化,拿回去重写~”
“你这只有甲计划,没有乙计划啊。”
“什么,就这你还想要拿100%的绩效,你想什么呢,工资和绩效比3:7,每个月绩效都只支付80%好吧,为啥?因为你们是领导啊,领导只能拿80%的绩效你不知道吗~”
鬼们都是哭着离开的。
又过了几天。
季安栀闲不下来,她开始无聊了。
她开始翻箱倒柜。
庙很小,不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屋子,占地面积不到三十平,光是佛像就占了三分之一。
也不知是什么佛,不像是季安栀认识的菠萝头,她抬眼看佛像时,佛像也正微微低头,慈悲为怀地望着她。
她在佛像脚下找到一杆鸡毛掸子。
人闲到极致,就开始乱忙。
季安栀开始给庙做大扫除,先清扫地板,在掸掸窗户上的灰尘,再将佛像从头到脚,打扫地一尘不染。
期间把江允挪过来挪过去,中途扫地时,还把他横着晾在佛像头上。
最后,季安栀绕到佛像后面,准备把佛像的腚擦擦。
一个黄橙橙的东西掉了下来。
“啥呀。”
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铜镜。
能照出季安栀苍白的面容。
“谁这么没素质,乱扔垃圾,不知道要垃圾分类吗!”
季安栀反手把铜镜丢进了她刚造的可回收垃圾箱。
季安栀一愣。
普通的铜镜,是照不到鬼的啊。
等她反应过来,铜镜上忽然冒出一串梵文,绳索一般飞出来,将她包围,下一瞬,季安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无限变大。
发生什么了?!
等她回过神来,铜镜都变得比她还大了。
哈????
完了,她成爱丽丝了!
“啾啾啾!”
季安栀捂住自己的嘴,又看看自己的翅膀。
怎么回事!她长羽毛了!
她退化了!她变成鸟人了!
她发现她不会飘,也不会走了,只会跳了。
她跳到铜镜上,低头一看。
她成了一只小白鸟!!
圆圆的头胖胖的身子,没脖子,红眼睛,草莓大福一样!
啊啊啊啊!
那没事了,鸟总比鸟人好。
“啾啾!啾啾!”
她喊着江允的名字,疯狂用鸟头顶江允的脖子,试图把他叫醒,甚至用脚丫子踩在他的脸上,试图把他踹醒。
然而小魔头就像死了一样。
而且浑身发烫,季安栀感觉自己踩在油锅上。
她赶忙飞到蒲团旁边,用脚丫子疯狂传输灵力。
传声珠不仅可以传声,投入的灵力到位,也可以打视频电话。
李老道直接拒接。
可恶的小老头,肯定又在摸鱼!
季安栀换了个人打,打给她的二弟子。
很快就接通了。
兔狲冲着传音珠甜甜一“喵”。
季安栀手舞足蹈,展开双翅,试图求救:“啾啾啾!啾啾啾啾!”
兔狲:?
兔狲一个爪印糊在鸟脸上,双眼放光:鸟,想吃。
废物吃货喵,整天不是吃就是晒太阳睡觉!
季安栀怒挂电话,一脚踹飞传音珠,又乖乖跳过去抱起来吹吹灰收好。
外头风雪越来越大,季安栀原本是鬼体,不觉得如何冷,如今却冷得厉害。
她这层薄薄的白羽是用来飞的,没有一丁点保暖的作用。
佛欺负鬼,没天理。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好往江允身边靠。
人形暖炉终于有了用处,正好给她取暖。
她恨江允没头发,又恨他头太烫,只好往帆布里钻,找一个温度恰好的位置,最后躲进他的袖子里。
他有一个袖子香香的,季安栀踅摸过去,藏进他的手心。
该死,她该不会变成了一只手养鸟吧,怎么窝在别人手心里安全感爆炸了。
季安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蹲下来,整只鸟都快活了。
探头一瞧,原来江允还戴着她送给他的栀子花手环,怪不得那么香。
明明之前送他的时候,那么嫌弃。
呵,小孩子,抵抗不了奖励花花。
季安栀腹诽着,想着以后再搞点奖励贴纸送给他,给他脑门上多贴几个小星星。
想着想着就闭上眼睛,朦朦胧胧睡了起来,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又不知过了多久,季安栀被吵醒了。
她睁开疲惫地生出了五层眼皮的鸟眼,从帆布里钻出来,飞到破烂飘摇的窗户边瞅。
外头雪小了许多,隐约可见好多官兵们气势汹汹分散着往四处跑,各个手里都拿着铲子,是遂城的士兵查到这里来了!
小坚果快醒醒。
季安栀又是踩踏又是啄的。
江允经过这几日的休息,面貌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轰然睁开无神的双眼,感受到了杀气。
但根器尚未融合好,只是轻微的挪动,都叫他被车裂一般,四肢百骸痛苦万分。
“找,凡是看到的坟头,都给我拆!”
外头传来士兵的喊声。
季安栀啧啧摇头。
这样大肆拆坟,会引起鬼魂的不满,遂城夜里头有的闹了。
【看到了吗徒儿,狗皇帝这样的人,到死也追不到女孩子。】
江允感受到灵力字,眉头紧蹙:“师尊,你在何处?”
【我在这儿!你往下探,在你手边!】
江允试着用神识摸过去,果然碰到毛茸茸,白花花的一小团。
早前他的神识触碰季安栀时,便觉得毛茸茸的,如今乍一碰到,并不觉奇怪,只是再探过去,怎的……变这么小了……
“师尊?”
【来不及惊讶了,快走,他们要追过来了!】
季安栀急得上蹿下跳,啾啾啾啾。
江允通过血线的链接,确定这只小鸟就是季安栀。
他也来不及疑惑,只能一把将它捞入怀中。
【等等,镜子,镜子!】
江允把那铜镜也收好,变换成一个普通砍柴人的形象,跌跌撞撞往寺外去。
季安栀被他护在手心里,一出寺庙,狂风暴雪,把她头顶的毛都吹地竖起来了。
冷死鸟了。
她瑟瑟发抖,直往江允手心里钻。
江允将它护在袖子里,揣在外衫之下。
隔着中衣感受到他炙热的温度,季安栀总算暖和了些。
她探出头来,指挥江允。
【右后方有人,快往反方向走】
【前面有山崖,别掉下去了!】
“咳咳!”寒气钻入肺腑,江允重重咳嗽了几声,胸腔的剧烈起伏把还在他怀里的季安栀震得发麻。
她忙展开翅膀,帮他顺气。
顺带从疫情防护套装里掏出一瓶咳嗽药,抬翅膀就怼进他嘴里。
【快喝,我怕你肺炎。】
江允咕嘟咕嘟喝下去,强势地把她的翅膀塞回去。
“咳咳,师尊藏好,冷。”
【我不冷,你慢点跑】
“嗯。”
江允护住她,冒着风雪往山下走。
即便身受重伤,江允行路依旧很快,眨眼就就甩掉了官兵,一路向南,穿过了一座山。
等风雪越来越小,季安栀又探出头来,发现江允的双脚都走烂了。
【小坚果,你也不是铁打的,快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不可,这里有下了阵法的寺庙,劳烦师尊再忍忍。”
阿这……
季安栀忧心忡忡,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江允当真是在被修仙界追杀。
况且她有什么不能忍的。
她缩进他怀里,有些不高兴地把自己蜷成一个白球,随着江允步伐的颠簸,小脑袋一弹一弹的。
江允像提着一口气,仍是不停,一路逃到山脚。
他轰然推开一荒废小院的大门,变回和尚模样,刚走进去几步,就噗通跌倒在地。
“啾啾啾!”小坚果!
江允鼻腔里的呼吸都带着血气。
季安栀钻出来,用粉红的喙衔住他的衣领,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屋子里拖。
什么消炎药、退烧药,季安栀从疫情防护套装里拿出来,纷纷给他安排上,往他嘴里怼。
除此之外,江允发烧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外伤,一大堆伤口,愈合撕裂又愈合。
系统商城里没有治疗外伤的药,只能想办法先去凡人那儿弄些伤药来,让江允的恢复地更快些。
季安栀想到了一个办法,找了个角落,刻苦练习了整整一日。
第二天,果断衔着他的乾坤袋,飞出了屋子。
生活不易,小鸟卖艺。
她背着乾坤袋,找到一个村子,正好在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
然后开唱。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
虽然五音不全,但还是吸引了众多村民的围观。
“快来看,这有一只会唱歌的小鸟!”
“哈哈哈哈,这鸟怎的这样肥。”
不仅如此,季安栀还要表演:
“四两拨千斤”——指凭一鸟之力,撼动石块。
“胸口碎大石”——用灵力震碎石头。
“灵鸟之舞”——现场跳全国中小学广播体操。
季安栀摇头晃脑表演完,还要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卖艺不易,白嫖可耻~上供金银,财源滚滚来~”
“哎呀,这是仙鸟啊,会说话,还会卖艺。”
“通体透白,也不知是哪位神仙的小鸟落入凡尘。”
“我听说,仙人坐下有仙鹤,难道这就是仙鹤小时候的模样?”
好些个村民七嘴八舌,最后纷纷献上自己的铜板,并双手合十朝季安栀拜了几拜。
季安栀展翅接受大家的朝拜。
季安栀数了数,觉得够了,离开前,还“tui”了一个村民一口:“你才肥,你全家都肥。”
村民:?
她哼哧哼哧飞到药店买上好的金疮药,老板欺负她,她就啄他的手。
千里之堤毁于一啄,眼看整个药店都要被啄烂了,那老板终于愿意卖给她。
等季安栀回到破屋,江允正坐在床沿边,似乎在等她。
“师尊,你去哪了。”
他气息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神识却紧紧跟着她,所有的神经仿佛都紧张起来,每一根分叉都在判断她接下来的话是真是假。
季安栀:欧,她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徒儿啊。
季安栀喘着气飞回来,半死不活大字摊在床上。
“卖艺,给你挣点买药钱。”
对江允来说,都是很陌生的词汇。
他喉间微滚,接过乾坤袋,拿出里面瓶瓶罐罐的金疮药。
苍白的指腹一寸一寸,摸索着这些冰冷的罐子,好似里面装的是千年难遇的长生不老药一般。
也不知为何,心头温温热。
“我还以为,师尊走了。”
“我能去哪?”
季安栀转念又想,我走没走,你能不知道吗,呵,小魔头。
江允当然知道她没走。
他怕她走。
他说给她听,想让她别走。
想让她亲口说她不走。
想无数遍听她说她不走。
季安栀浑然不觉。
她兀自拖来一盆水,很有仪式感地用七步洗手法仔细清理翅膀,然后挥翅示意他快坐好来。
江允乖乖照做,无神的眸子盯着她。
她把金疮药在桌上排排放好,用喙一个一个撬开盖子,然后用灵力把那些药粉全都引出来,让药粉和自己的灵力充分混合,增加药效。
然后九十度歪头看他。
“脱啊。”
江允迟疑了好久。
“师尊,我的身子,是万窟之貌。”
“为师不嫌弃你,快脱吧。”
江允抿抿唇,方默默褪下上衣。
等将最里头的里衣褪下,他不自然地收回手,藏起了栀子花手环。
灵力都用来融合根器了,就算要做样子,也只能把露在外头的脸、手、脖子,幻化成能看的样子,其他地方依旧是万窟之貌。
季安栀一时僵在原地,即便习惯了,可真要在他清醒的时候面对时,根本不知道如何下翅。
她只能勉强把这些混了灵力的药粉当成身体乳,涂满他的上半身,如果那还算是身子的话。
“师尊放心,徒儿今日,触觉暂失,并不觉痛。”
季安栀:……
江允还在说:“那铜镜,应为佛家法器,能照出万妖原型,鬼魂也不例外,师尊不必忧心,待铜镜法力失效,师尊自然会变回去。”
平日里垃圾话连篇,眼下季安栀一个啾也不回,闷头帮他把全身上下都涂满了。
江允攥着手腕的手,愈发紧。
“好了,你快躺下。”
他依次一层一层,慢条斯理穿好里衣、海青、袈裟,乖乖侧躺下来。
空气很安静,不知道说什么,却又觉得该说什么。
不一会儿,季安栀扑闪着翅膀,飞到他面前,站在他手边,展开翅膀,帮他合上双眼,又轻轻拍打他的肩膀。
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季安栀轻声哼一些晚安歌。
虽然用鸟喙唱歌说话很困难,但经过一整天的练习,季安栀已经完全掌握了,除了音调不太对以外,还是能唱的很悦耳的。
江允这才意识到,季安栀在哄他。
哄他睡觉。
“睡吧,我小时候生病睡不着,妈妈都给我唱歌,好像听了歌就不痛了。”
“嗯,多谢师尊。”
季安栀坐下来,继续轻轻地哼。
须臾,她方蹑翅蹑脚离开,小心翼翼收拾药瓶。
江允侧躺着,肩膀渐渐收缩,整个人也慢慢地蜷缩起来。
他悄悄把脸埋在手心里。
神识却一根一根,泉涌似的脱离识海。
那些根茎顺着床板,落地,爬行,生长,最终一圈一圈,缠绕着小小的白鸟,汲取她鬼魂刺骨的阴气,不觉疼,不觉冻,只是贪婪地吸取着。
仿佛那是这世上最好的养料。
师尊……
师尊……
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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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原身是红眼睛的白文鸟妖
所以封面的女主也是白发红眼
第26章
对于原身不是人, 其实是妖的事实,季安栀接受良好,鬼都当过了, 还有什么好怕的, 哪怕第二天突然说她是毒液她都能接受。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行的。
小强妖之类的,她选择原地自杀。
收拾完东西, 季安栀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想:若真的世界毁灭,江允会去哪?
天呐,好哲学的问题。
季安栀甩甩白脑袋, 飞上床板, 悄悄给江允掖好被角, 站在被子上,寻了个舒服的去处, 也窝着睡了下来。
不一会儿, 她突然掏出传声珠。
“喂,李老道, 我们可以提供棺材杀强服务!比如,让冥界的大家看到自己的棺材里有没有小强。你知道的,小强这种生物,有一只就有无数只,谁会愿意和小强睡在一起呢~
你就说, 这服务有没有市场!”
李老道:“……, 你不赚钱谁赚钱。”
江允仍在缓慢地恢复中, 每天都要吸收庞大的灵力,周边的灵力很快就会被吸收殆尽,导致她们不日就要启程。
他时而发烧,时而清醒。
清醒的时候, 江允便捧着季安栀赶路,发烧的时候,二人便找地方藏起来,季安栀陪在他的身边。
辛勤的季老板累计已赚陪护费10050亿冥币。
再往南,气温就不那么刺骨了,雪也越来越小,甚至不下了。
这天正午,分明是艳阳高照的日子,二人进了一片森林。
越往里走,雾气越浓重,可见度越来越低。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腐蚀气。
江允停下脚步,偏头道:“师尊,此处有很浓厚的妖气,是冲我们来的。”
季安栀警惕地停在江允的肩膀上东张西望。
江允拿出金钵,罩下佛光。
赤光所到之处,雾气活了一般慌乱退散。
不知从哪掉下一只圆滚滚的小猫头鹰。
小猫头鹰抬起头,对季安栀眨巴眨巴眼睛:“大王。”
季安栀:“叫你来巡山?”
咕咚咕咚!
又掉下来两只猫头鹰。
“大王!”
“大王!”
江允仰起头:“是鸟群。”
季安栀也仰起小脑袋。
朦胧的雾气遮掩了树桠,待佛光将雾驱散,二人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包围。
季安栀挺起圆滚滚的胸膛:“看什么看?我又不是白雪公主。”
众鸟:……
各色各样的鸟儿这才纷纷现了形,树叶似的,一只挨一只停在树梢上。
“咕咕,咕咕。”一只老鸽子叫了几声,自最高的树顶而降,落在离二人最近的枝丫上。
起初有杀气,而后忽然收敛。
“大王回来了!”
所有鸟忽然此起彼伏叫了起来。
“大王回来了!”
季安栀:?
“你别侮辱我,我不是鸽子王。”
那老鸽子站在枝丫上,恭敬地翘起一只脚,冲季安栀行礼,又乖乖献上自己的供奉:一只肥嘟嘟的金蚕。
其他鸟见状纷纷效仿,开始往季安栀面前堆虫子。
季安栀吓得一个展翅飞到了江允脑袋上:退!退!退!
尤其有一只鸟衔着一条长蜈蚣直冲她面门飞。
季安栀整只鸟都不好了,一个翻身滚进了江允手心里:“节肢动物滚!”
江允蜷起手,将季安栀完全护住,罩下结界,把虫子都打成齑粉。
那老鸽子瞪了一眼江允,朝左边九十度歪歪头,疑惑问:“阿枝大王,您不记得小的们了吗?”
阿枝?完了,是熟人!
季安栀抹了把鸟脸:“谁啊,谁是阿枝。”
那猫头鹰又冲右边九十度歪歪头:“我们绝没认错,您就是阿枝大王,是仙尊的手养小鸟!”
季安栀张开粉嘟嘟的喙:“你不要瞎讲,我是猛禽!”
“就是阿枝,就是阿枝!”
好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鸟还刁来一幅画。
画上一个白袍男子,清俊高冷,手里却有一只白白的小鸟。
证据确凿,连五层眼皮都一模一样。
季安栀顿时感到脚丫子一冷。
江允面无表情,冥冥之中却有一股戾气,黑火一样,从底下蹭蹭蹭烧上来。
“阿弥陀佛,”江允轻笑,“师尊还做过别人的,手养小鸟?”
黑历史啊!
阿枝做过手养小鸟,和她季安栀有什么关系?
但季安栀难免有点心虚。
她对原身的了解到目前为止,还趋近于零。
季安栀直接装傻:“我不道啊,它们说的鸟语,我听不懂啊。”
众鸟:?
那肥肥老鸽不依不饶:“当初大王救了那仙尊后,就跟着那仙尊跑了,我们听说他飞升,以为大王也跟着飞升了,结果大王伤痕累累地回来了。
大王怎么死的,大王都忘了吗,如今怎么还做起了这和尚的手养鸟?!”
那老鸽还生气了,浑身的羽毛都炸了,气得直肠子差点憋不住:“大王当初就是被一个老和尚一钵超度的,我们和那老和尚大战三天三夜,如今大王却跟着一个和尚,是岂不是至我们于不义?”
“至我们于不义!”
季安栀:哪里学来的人话就搁这用上了?
“若老朽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这小和尚手里的金钵,就是当初老和尚拿的那个!”
阿枝是被悟心大师打死的?!
季安栀瞪大眼睛看向江允。
江允浑身一僵。
仿佛所有的气血都瞬间倒流,浇灭了戾气,浇灭了所有的复杂情绪,只剩下一盆冰冷的雪水。
从头到脚,冻得人喘不过气。
“阿弥陀佛,施主莫打诳语。”
那老鸽冷笑:“说再多遍,事实就是如此,是悟心大师,一钵超度了阿枝。”
江允心跳重重一空。
是悟心大师,超度了,阿栀。
季安栀很想说,阿枝和她阿栀其实关系不大。
但江允的手,死死捏着金钵,捏到指尖都渗出了血,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悟心大师的金钵,是玉佛门的镇派之宝,一钵出,万妖降,超度万鬼。
当年悟心大师坚持要把金钵传给江允,江允接手后,也用这钵杀了不少妖鬼人。
除了暗含佛法,这金钵还有一个江允从未用过的功能,只要灵力足够,便可回溯金钵罩过的生灵,并追寻其投胎后的灵魂。
佛家有言,于此法中,若知生者,即是知灭,若能知灭,即是知道。
悟心大师穷极一生,都在参悟轮回之道。
他的金钵,自然也是一能追溯轮回的无上法器。
只要江允想,便能验证,它们所言是否为真。
然而,他就像是僵住了,被投入了极地冰川,又从冰川上坠落,七筋八脉碎成一地冰渣。
他不想,也不敢回溯。
好像即将面对的事,比他这么多年做的所有事都困难。
他更怕季安栀问他。
是真的吗?
是悟心大师,杀了她吗?
你知道吗?
也许她失忆了,看上去精神就不太好的样子,所以才记不得这些。
但江允更怕她探究,更怕她知道后,是不是不会站在他这边了。
他召唤她,他禁锢了她灵魂、身体的自由。
但也仅限于此。
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加苍白,只是面容未有丝毫改变,仿佛并不在乎。
任凭周遭叽叽喳喳。
季安栀猛然展开双翅:“都给我闭嘴!”
所有鸟都安静了。
季安栀:“你说是悟心大师,那悟心大师佛法无边,就凭你这死样子,能与他大战三天三夜?瞧不起谁呢。”
众鸟咕咕后退。
老鸽眼神闪躲:“呃……那确实没有,可能就三个时辰!鸟和人对世间的感知不一样!”
“放屁,肯定是悟心大师一出手你丫的就跑了!你到处传我是被悟心大师杀死的,自己和悟心大师大战三天三夜云云,只是为了夺权罢了。
你一只鸽子,做了五百年的大王,很快活吧!
眼下你发现了我的踪迹,故作姿态率众鸟迎我,其实是堵我,在这咕咕我和我徒弟的关系,就是想要挑我的错处,让大家都攻击我。
归根结底,是因为大家对你不满,怀念老娘的统治,你怕我是回来夺权的,是与不是?!”
老鸽一脸被猜中的刻板惊讶:“嘎!”
呵,小鸽子才丁点脑子,也敢和她玩权谋。
“看来,我不在的这么多年,你们的品味,变了很多,竟捧上了这样的首领。”
众鸟惭愧!
季安栀:“但我和孩儿们之间的感情,无法替代!”
老鸽:???
季安栀飞到江允头顶,开始发表自己的“国王演讲”:“今天,我回到这里,不是一场意外,我已然死了,不过乡亲们不要担心,我的心,还惦记着乡亲们!”
众鸟大惊,有的鸟闻之落泪。
老鸽:???
不是,你们这么快就相信了?
季安栀继续声情并茂地说:“五百年前,我就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我们鸟妖能站立起来,真正实现万物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我们的鸟孩子们将在一个不是以它们的毛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世界里生活!”
鸟鸟们应声高鸣。
老鸽:???
季安栀像个归国的白月光,昂着头,从江允头上飞下来,落在地上,给老鸽最后一击:“这些年,谢谢你替我照顾鸟群。
我回来了,这个位置,也该物归原主了。”
老鸽:……
老鸽心里有一万句“草泥大爷”想说。
“所以现在,我们从基础建设开始,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让我们,动起来!先从封建社会,进入工业社会!”
“啾啾啾!”
季安栀不由分说掏出季氏集团的传单,一鸟一份。
“来来来,大家只需要往这单子上印个脚印,我们就都还是一家鸟!”
“一家鸟!”
老鸽:???不对劲啊!不对劲啊!
他想要阻止鸟鸟们卖身,鸟鸟们瞪眼瞅他:“她和你,不一样。”
老鸽:嘎?!
季安栀翅膀扶额,深沉道:“天凉了,大家送老鸽上路吧。”
老鸽:??嘎嘎??
看了一出戏的江允,沉默不语。
方才季安栀扭转乾坤,黑白颠倒之时,他已经用灵力探查过了。
季安栀的魂魄与金钵,有关联。
季安栀确实是死在金钵之下。
江允竭力维持着外表的平静。
季安栀边嘻嘻哈哈收报名表,边把江允扯到众鸟面前:“本大王跟你们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弟子。
他不是和尚,他只是喜欢cos和尚。你们不要误会~”
虽然听不懂,但所有鸟为了不显得自己笨,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原来是喜欢烤死和尚啊,所以这么穿是因为是和尚猎手吗,真帅气!”
小鸟的脑瓜子真是笨啊。
季安栀暗暗松了口气。
江允不着痕迹地,从她的翅膀下面抽出袍角:“师尊不是刚收获了新的员工,还不快去妥善安置他们,我们在此地,也不便多停留。”
季安栀“嘶”了一声,总觉得江允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好像话里有话,处处试探。
莫非,他在意悟心大师的事儿?
难道他觉得悟心大师的形象受损,所以生气?
根据季安栀从闺统那里拿到的少量关于江允的资料,江允对悟心大师是很敬重的。
看来,那老鸽踩到了咱们小坚果的逆鳞!
小孩子自己安静待着的时候最容易瞎想。
这个时候就得让他忙起来。
季安栀再次拽住江允的袈裟:“不行,你得跟我一起。”
江允一愣,想要抽出来,季安栀忽然放了手。
他心里一坠。
季安栀却飞起来,直接钻到他手心里:“飞起来好累啊,你带为师过去。”
小小的一团,窝在他的手心里。
江允的神识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从圆乎乎的鸟头,再到圆乎乎的背,一寸一寸,悄悄地梳理。
师尊……
季安栀:“出发!”
她特意放低声音:“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我们也好快些回沸雪镇。”
江允双目无神,却缓缓地,眨了两下。
“好。”
季安栀开始巡视众鸟的领地。
一大群鸟簇拥着她飞走,她边飞边“莅临指导”:“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江允:……
等把整个鸟族根据地巡视完一圈,季安栀已经累得头昏脑涨,并为其制定了新的五年计划:建设冥用工厂!
季安栀:“劳动最光荣!”
鸟妖们:“欧!”
季安栀:“小鸟能顶半边天!”
鸟妖们:“欧!”
季安栀:“鸟定胜天!”
鸟妖们:“欧!”
声望库库升。
一下子收获5120点声望,鸟妖万岁!
季安栀更积极了,顺便还帮忙清扫了周边的妖窝。
什么蛇窝蝎子窝。
甚至还有一片狼窝。
那小猫头鹰哭诉说:“我们经常被欺负,还请大王为我们做主!”
季安栀在一声声大王中迷失了自己,翅膀一挥:“走!”
大伙浩浩荡荡又跑到狼妖的领地。
狼妖领地的门口,守门的是个狗妖。
有小猫头鹰疑惑:“狗怎么能和狼混一起。”
季安栀:“都是狗当然混一起。”
小猫头鹰又问:“可大王是鬼,怎么不和鬼混。”
季安栀:“我这不是正和你们鬼混吗。”
江允:……
区区筑基狼妖,不在话下。
季安栀一个静瓶就能把它们控住,然后关门放鸟。
忙碌了一整天。
等季安栀精疲力竭地回到它们给自己安置的地方,整只鸟都蔫吧了。
然而,这是什么啊。
一棵树???
那小猫头鹰笑道:“大王,我们这里一家只有一窝,没有多余的空了,嘿嘿,都挤不下了,虽然我们也很想和大王贴贴,但是之前老鸽子都是有自己的窝的,鸟鸟们都喜欢自己筑巢,我们就像,大王肯定也喜欢,就给大王选了一棵最大的树!
大王加油!”
季安栀:靠!
鸟喜欢筑巢。
但她第一次做鸟啊。
季安栀整个鸟变成了液体,瘫了下来。
孙悟空是怎么忍受那么多猴孩子的。
她想到江允浑身是伤,而且刚被触碰逆鳞,搞不好要大开杀戒,又只好拖着疲惫的脚丫子,勉强把自己撑起来,自己动手。
然而,季安栀当人的时候动手能力为0,当鸟了筑巢能力也为0。
半个时辰过去,她连鸟窝的基底都没有打出来,风一吹就散架了。
额啊啊啊啊!
该死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回人啊!
季安栀气呼呼地把树枝往地上一扔,用脚咔咔咔咔踩。
“师尊。”
季安栀整只鸟一僵,回过头。
江允立在月光下,温笑地望着她:“我来吧。”
忙碌了一天的季安栀,看到这样的场景,确认他发自内心想要帮忙,便颇为欣慰。
满脑子都是“妈妈,洗脚”。
呜呜呜,徒儿孝顺了。
她好像感觉自己能和悟心大师放在一块提了,至少大魔头没有朝她撒气。
季安栀难得有点成就感,忙顺杆爬了好几丈,把自己的高端豪华五星级鸟窝设计图拿给他:“按照这个建,谢谢。”
江允:……
须臾,江允笑道:“好。”
季安栀总觉得哪里不对。
叫她莫名有点心虚。
鸟妖建造鸟窝,与寻常鸟无异,只需要打好鸟窝的基础,再用灵力凝合,就能变成外表是普通鸟窝,一进结界就是豪宅的漂亮大别墅。
心虚的、用忙碌故意岔开了一整天话题的季安栀,闷头帮江允挑树枝,江允全程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为她筑巢。
不对劲。
季安栀抬头看着圆圆的满月,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吗,晚上了。
这个点少男少女都该开始抑郁了。
季安栀探出试探的脚,往江允身边跳了两下:“徒儿,你没事吧。”
季安栀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没事就吃溜溜梅。”
江允:?
梅子干……
他缓慢地咀嚼着。
今日满月。
他的神识最为敏感。
告诉他这是梅子,是甜丝丝、酸酸的。
“多谢师尊。”
说罢,江建筑工继续埋头工作。
阿这……
季安栀有点爪麻。
一人一鸟安安静静把鸟窝造好。
忙到半夜。
最后,江允一道佛印打下去,整个鸟屋面貌一新。
季安栀跳进去,背着翅膀巡视一圈,望着内里华丽又简约的装潢,跳不出一点儿刺,深得她心。
“小坚果,我们把这个鸟窝带走吧!”
既然原身是鸟妖,那肯定还是有用的。
江允只心不在焉道:“好。”
小孩子。
莫非到了青春叛逆期?
季安栀长叹,飞出来鸟窝,冲边上的树枝拍拍翅膀:“来,坐。”
孩子长大了,需要促膝长谈了。
江允顿了顿,方在她身边坐下。
季安栀也啪叽坐在他身边,望着天上的星星,沐浴着奶油样的月光,整只鸟都平静下来。
“悟心大师是你不可触碰的逆鳞……”
“师尊!”江允深吸一口气,打断她的垃圾话,他无奈地揉揉额角,“师尊,不会因此讨厌我?”
季安栀一愣。
啊,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点啊。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江允心中,也许她的分量,比她想象的要高那么一丢丢。
“江允,你知不知道,人死以后,进入冥界,会继承轮回的记忆。”
“徒儿在一些经书里读到过。”
“所以人死后,并非只有当世的记忆。
薛老头,就是我的邻居,跟我说他有一世当过猪。不过你知道吗,只有生生世世是畜生道的灵魂,回到冥界才是畜生。
比如我,做了好几辈子牛马,可能死后就是牛马。”
江允:……
“师尊又在说徒儿听不懂的话了。”
“继续说薛老头,他之所以看上了隔壁王婆,是因为他和王婆有六世都是夫妻,虽然六世都合离了。”
季安栀顿了顿,“所以就算,我是阿枝,那不过是我的一世,我不在乎那些。我可是冥王啊,我有很多事儿要做。
比如,帮你渡这三界。”
江允睁大眼睛,仿佛想用这双废了的眼眸,看清她的模样。
他的神识不由自主漫漶出来,一圈一圈,围绕着她小小的身躯,却又不敢太过贴进,只是虚虚地绕着,揽着。
“江允,这世间一切讲究一个缘,若你我理念不和,便走不到一路去,哪怕做朋友,也要讲究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何况是师徒。
虽然这师徒关系是我讨巧骗来的。”
“师尊。”江允有些慌乱地打断她的话。
季安栀转过头,冲他一笑:“我不在意的,就算我真的是阿枝,仙尊独自飞升,徒留我一人,我伤痕累累落入凡间,遇到悟心大师,悟心大师将我超度,也是救了我。总而言之,没有足够的证据,并不能证明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但师尊知道,师尊无条件信任你是真的。”
无条件信任……他?
江允只觉得莹莹月光漏了一段,被他藏在了心里。
“师尊当真,如此想?”
季安栀只觉得江允慢慢变矮了。
不,是她慢慢变回了原型。
原来,月圆之夜,她就恢复了。
她转过头,与他平视,笑道:“何止不在乎,甚至可以为了你,我和悟心大师在地府当场握手言和,称兄道弟!
哈哈哈哈哈!”
季安栀干笑两声,发现江允没有任何表情,忙收了笑。
她扣扣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所以,别想那么多了,为师不怪你,不会因此不理你的。”
不怪他。
江允呼吸一窒。
季安栀只觉整个人忽然被拽着往前一倾。
一个暖和的,带着温度的,瘦削的手,捧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紧紧贴在他的脸上。
拂过他的脸,所触之处,没有幻象那般无暇,处处都是崎岖的血洞。
他却小心地、一点一点、轻轻贴着她冰冷刺骨的手心,不怕她的冷,只是怕自己的脸不平整,那些死去的枯骨,会搁到她。
他的神识悄悄的、密不透风地将两人紧紧包裹住。
她的每一丝鬼气,都被他保护、掠夺,不泄露分毫。
手心的血,蹭在了她的手背上,顺着她纤细苍白的手腕,一路蜿蜒探入她的袖口,向下,再向下。
就连打在她手心里的呼吸,都是炙热的。
季安栀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允时,他小小一只,立在荒原之中,擦去脸上的血的模样。
当时看只觉他狠厉。
如今再想,是有多少是硬撑呢。
她扪心自问,自己活多少年,能为了一个念头,一条路走到黑。
她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没这个心性。
“师尊。”
“嗯?”
“师尊。”
“嗯。”
“师尊。”
这次收回的根器,让江允能真的听见声音了。
这一晚,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真正的本音。
好好听。
哪怕她只回他一个字。
但只有这样,尤觉不够。
“师尊,多唤我几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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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于此法中,若知生者,即是知灭,若能知灭,即是知道。
出自法句经。
冬夜的晚风很凉, 他的手和脸却都很烫。
“小坚果,你发烧了。”她手向上,贴在他的额头, 确定他的温度高得离谱。
江允只字不语, 只是默默透过神识“看”她。
然后就被季安栀强行灌了一口退烧药。
儿童版。
甜丝丝粘糊糊的。
柑橘味。
江允:……
好在鸟儿们给她找的这树极大,江允用灵力给她筑的鸟窝也极大, 进去后足足有十平米,够两个人将就一晚的:“快进来,好好睡一觉, 我们明儿想办法出发。”
江允极慢、极慢地吞咽下那口退烧药, 直到鼻腔再也感受不到它的气味, 才走进她的小木屋。
季安栀找了个角落,扯了一些布来给他铺好床:“快睡。”
等江允躺下, 季安栀要起身, 江允却手心向下一压,轻轻压住血线, 不让她离开:“师尊,今晚不哄我了吗。”
季安栀:?
生病的小孩子真麻烦啊。
季安栀坐过去,嘿嘿笑道:
“那好,我给你讲个美好的睡前故事。
有一天,你工作做的好好的, 突然传音珠响了, 原来是人事的全员消息;‘明天起, 全面取消打卡,实行永久弹性工作制’!”
季安栀收起了狰狞的鬼脸,清清嗓子:“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日子还挺好的, 甚至可以安心地睡觉了~”
江允:……
江允翻了个身,背对她,不想再看她。
等江允的气息安稳下来,季安栀拿出鸟妖们后来贡献的羽毛,丢进炼炉里。
她要炼一顶暖和的帽子。
这种不含灵力的东西,炼化起来很快。
不一会儿,系统就响了。
【恭喜你获得:一顶普普通通的鸟绒帽】
季安栀把帽子掏出来,倾身为江允戴上:“晚安。”
她出了门。
几息后,江允的神识,默默地,把那顶帽子,向下扯了扯。
季安栀飘出大树,来到一猫头鹰的树洞,敲了敲树桩:“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那小猫头鹰探了半个鸟头出来:“大王,你变回人啦。”
“别瞎套近乎,你多大了?”
“小的六百岁。”
季安栀:我去,不愧是妖,寿命这么长。
小猫头鹰歪歪头:“大王知道的呀,妖怪一般要修炼好几百年才能生出灵智,再修炼好几百年,才能化成人形,像大王这样整日跟在仙尊身边,百年不到就化成人形的,已是稀世罕见。”
季安栀:怪不得今日打周边的妖跟虐菜似的,原来大家修炼这么难啊。
如此一来,江允的根器确实是让人趋之若鹜的法宝,那兔狲妖不过吞了一个根器,便少修五百年。
“我是想问你,仙尊是怎么回事?悟心大师又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说出来,我自有判断。”
她放低声音:“我满意的话,就升你当副厂长。”
“遵命!”小猫头鹰积极跳出来冲季安栀行礼,“小的一定一五一十交代!厂子以后就是我家,厂子的未来,就是小的的未来!厂子的灰吸起来都是香的!”
季安栀:……
小猫头鹰开始摇头晃脑说起来:“大王就是在这儿出生的,六百年前,大王还是一只普普通的小白鸟,修炼有那么一点天赋。
在剥松子大赛里英勇夺魁,成为大王。”
季安栀:突然觉得嘴好痛。
“后来有一天,天外飞来一个高高的两脚兽,她们说那是修士。修士受了重伤,大王就将灵力赠给他,他借着大王的灵力恢复以后,就说要带大王走。
那个修士长得白白净净,没什么毛,只有头顶有黑色的长毛,特!别!丑!但她们那说在修士中算顶顶好看的。”
“她们?是谁啊。”
“奥,是以前村头喜欢对高两脚兽唱歌的三个鸟奶奶,后来都被烤了。”
季安栀:地狱笑话。
季安栀无法控制地思绪一偏:能怎好?
“大王跟着去了,每十年大王都会回来看我们。再后来,又有一天,大王说仙尊要飞升了,准备与仙尊一起飞升,来与我们告别。”
“这还能一块儿?”季安栀疑惑,“飞升还能拖家带口啊。”
“不能,要靠自己,大王当年为了救仙尊,还去隔壁蛇妖领地偷灵泉,被蛇妖咬残了翅膀,伤了根骨,即便有万般灵药,也无法治愈,所以大王自然是没能飞升成功。”
“我懂了,那仙尊是个拖油瓶,结果他飞升了,我掉下来了。”季安栀啧啧翻了半个白眼。
“后来大王回来了,又拿了剥松子大赛冠军,又做了大王。”
季安栀:……
小猫头鹰长叹口气:“直到五百年前,一个和尚经过此处,他说他是从北边的寺庙过来的,说要见大王,大王你就去了,与他说了几句话,就再也没回来。
和你一块去的老鸽子,自己回来了,说你被打死了,然后因为他是第二名,所以他成大王了。”
季安栀:“答应我,以后不要那么草率地决定谁是大王好吗。”
也就是说,阿枝有可能真是死在悟心大师的金钵之下,但这之间却不一定有仇恨,中间发生了什么,没有鸟知道。
季安栀忽然想起来,整个故事里,少了一个人。
听松哪去了?
不是说那家伙当初是和她一起死下去的吗?她俩又穿着差不多的衣服,怎么完全没有鸟提到他。
季安栀又问了几句,确定没有鸟知道听松是什么东西,便作罢。
等她又叮嘱几句,并发给小猫头鹰一个“副厂长”的胸牌,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才回到自己的鸟窝外,等天亮。
季安栀回去后没多久,江允就醒了。
他把季安栀给的帽子收好,再不拿出来。
在季安栀的建议下,江允在此处下了个定位的符咒,日后还可以再过来。
当日,季安栀离开,所有鸟都列好队,在天空中盘旋着、高吟着送她。
如果没有一只鸟飞着飞着忽然撞上树的话。
季安栀:这个族群能活到现在就是个奇迹。
然而走之前,许多鸟又把自己藏起来过冬的食物砸向季安栀和江允。
季安栀下意识护住江允的头:“快跑!”
逃到一半,季安栀难免有些道心不稳。
这群鸟都是活生生的,虽然笨,却也可爱,若是世界毁灭……
但季安栀只有一点点动摇。
说白了这整个世界只是系统的一个项目,也许这些都是假的。
季安栀看向江允:“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帽子,脑袋着凉会变笨的,万一你也要靠剥松果做决定了怎么办?”
江允:?
蓬莱山。
玄天瀑布如银河自万里无云的天边倾泻而下,山坡边,坐落一雅致的四角凉亭。
亭内正中央,一方灵力棋盘悬空着。
两个白衣人对坐,以灵力为子对弈。
棋盘的另外两侧,各坐着一个和尚,和一个白胡子老头。
四人之中,唯有下棋的年轻白衣男子,是真身,其他具是神识。
白胡子老头正是玄阳剑宗的宗主,眼下愁容满面如老树桩,不停捋着胡须。
捋着捋着,一根银色的胡须戚戚然落了地。
其他三人俱是一愣。
宗主长叹一口气:“愁啊。”
与他面对面而坐的云衲住持慈眉善目,脖挂珠串,笑问:“宗主竟为我门佛子一事,如此发愁?”
“邪种一事,我尚且不愁,既然诸位都有法子应对,我还愁什么,只是我那坐下大弟子,不省心啊。”
“哦?”对弈的二人中,年纪尚轻的、真身出面的那位修者疑惑,“李道友被那江允打坏了肉身?”
“这倒不是……”宗主又叹了口气,“我那徒儿……好像喜欢老头。”
众人:?
“我原也不信,于是差了灵符跟踪她,可谁知她前不久出山,去了个什么沸雪镇,你们猜怎么着,她去找一个老头了!
与之甚是熟稔,相谈甚欢!”
众人:?
“咳咳,李道友……好品味……”
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
那年长一些的白袍人一挥手,撤了棋盘:“罢了,事已至此,我们四人在此干等也无用,那江允已然拿回第二个根器,其他根器没有那么好拿,他不会再贸然行动,正是我们插手的时机。”
年轻的白袍人忙起身:“师尊说的是。”
云衲住持笑了:“郭掌门,这是要亲去捉拿江允?”
玄阳剑宗宗主叹道:“如今他气候未成,我等对付他,自是易如反掌,只是也怕下手重了,碎了他的金身,这度可不好拿捏。”
郭千点点头:“佛法过于刚正,剑法又过于锋利,我蓬莱擅长法阵奇术,最是以柔克刚,更适合对付他,待我明年出关,就由我就将他捉回蓬莱,助他尽快镀金身吧。”
玄阳剑宗宗主:“只是这金身要经过九九八十一日淬炼,方成一道,他如今拿回根器,也才成两道,要再淬至少五道,才能镀成。说来惭愧,早前我玄阳剑宗将其捉拿淬炼,一道也没淬成,反而丢了招魂幡,据闻他召唤出冥界冥王,恐更难对付。”
郭千轻笑,拂袖而去。
“招魂幡又如何,毁了便是。”
季安栀与江允一路同行。
当年江允循着根器的气息,从沸雪镇一路走到遂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去的时候,路途遥远,偶尔休息一会儿,也不知疲惫,只中途岔了一次路,寻了一座玉山。
与季安栀同行,却处处不同。
季安栀是个不得闲的,手上不得闲,嘴上也不得闲,总有很多垃圾话要说,忍受不了气口似的。
偶尔还会突然吟诗作对起来,感慨这个感慨那个。
有时候到一个地方,就要把鬼都聚集在一起,发传单忽悠鬼签字。
开了一家又一家分公司,怒赚上千员工与上千声望。
最后一路下来,季安栀声望达到了8150点。
季安栀:“哎,我真不想发财了。”
江允:……
二人一起走,休息的时间长,走起路来却也快。
江允的灵力和血都不要钱似的,也任凭季安栀取用。
只是如此一来,他恢复速度慢了许多。
“无妨。”他只道,“师尊开心就好。”
从冬日走到初春,再走到初夏,江允抽条一般,个子长得飞起。
等回到沸雪镇,江允已经十二岁多了。
并且可以和季安栀平视了。
季安栀:“我还是喜欢小坚果,高坚果要多费很多阳光。”
江允:“师尊又在说笑了。”
季安栀最近觉得没什么意思,无论她说什么话,江允都可以面不改色接下去,少了几分乐趣。
二人一回到沸雪镇,季安栀远远地就瞅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沸雪镇的高桥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季安栀:??
李昇杉?
她怎么在这儿。
季安栀扯着江允往旁边的树桩躲,竖起耳朵偷听。
李昇杉:“沸雪镇窑厂多,但传统的窑厂都是靠烧煤炭、高油脂松木提高火炉温度,成本高昂。我探得,沸雪镇下有一条灵脉,从这里蜿蜒到那里,只需分些工人出来,开发这条灵脉,耗费几颗灵石就能点燃高温灵火。
也能给沸雪镇带来新的进项。”
季安栀扒拉着江允的头顶,惊得合不拢嘴。
那头李京岸沉默了一瞬,接道:“所以你为什么在这。”
李昇杉有理有据:“我为你验证了你与自家公子的血缘关系,很遗憾的通知你,那不是你亲生的,为表歉意,我为你提供一点建设性建议。”
李京岸:他嗯啊的就没有儿子!能不能不要再为他无中生子了!
这女修是榆木脑袋吗?!
“她说得对!”季安栀飞出来,扯走李京岸手上的沸雪镇地图,“还不快让我的二弟子带人下去挖灵脉!”
李老道:阎王回来了,我的好日子到头了。
他一会觉得解脱了,一会儿又觉得即将跳入另一个深渊巨坑。
李昇杉一脸从容淡定:“你回来了。”
季安栀:“你怎么又来了。”
李昇杉一偏头,看见了江允。
江允未幻化,一身袈裟立在季安栀身后,没把她放在眼里。
李昇杉面无表情说:“我对你和你弟弟的身份有些质疑,还有一些别的疑问,所以我过来盯着你们,我还欠李镇长一个人情。
而且我料到邪种会回来,干脆在这里等他,不过现在不行了,我打不过他了,所以不打算和他硬碰硬,打算找机会暗害他。”
李老道:“你没必要在当事人面前这么诚实。”
季安栀一转头:“嚯,李老道,你年轻了,恭喜你从老头变成中年油腻男了。”
李老道:?
季安栀掏出一颗留声珠,送给李老道。
李老道:“这是?”
季安栀:“由年轻的你倾情出演的爱情动作片。”
李老道:???
李老道:“所以,我皇兄当真死了?”
季安栀一脸“你丫竟然还是个皇子”的震惊表情。
李老道扶额。
李老道只好和盘托出:“其实我是北周当今圣上的双胞胎弟弟。”
季安栀:“你们坐过一辆大巴车?”
李老道咬牙切齿:“先听我讲完。”
季安栀摊手:你说你说。
“当年,是我在莲花池内发现了根器,在你们找到之前,我也不知那就是根器,以为只是一片有灵力的金荷叶。因为我自小有灵根,可以使用根器的法力,便利用根器,打造皇兄是天命之人的假象,助皇兄登上了皇位。皇兄虽然人品不佳,做皇帝的能力在一众皇子中,确为佼佼者。
我本人,则于政治着实没什么兴趣,为了脱离皇家,我把根器留给了他。”
季安栀欲言又止,怕李老道一把年纪了发飙把自己气死,又闭嘴了。
“临走前,蓬莱山的人下凡,为我们降下了仙兵,说是为了保护法宝。后来说我根骨不错,想收我为徒,被我拒绝了。”
李昇杉:“你是对的,你的根骨也没有很好,去了也是外门。”
李老道:“你也闭嘴!”
众人:……
季安栀偷偷偏头朝江允说悄悄话:“看到没徒儿,比中年男人更恐怖的,是处于更年期的中年单身男人。”
江允:“确实如此。”
李老道:……
李老道继续咬牙切齿说:“后来蓬莱的人给了我一份藏宝图,说与我有缘,就赠给我,说能找到厉害的法器。
我跟着藏宝图找去了长坪村,后来的事儿,你都知道了。不过我现在看开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沸雪镇这样闲云野鹤的生活。”
季安栀:“奥,基建种田才是你的爱。”
季安栀接手了那份所谓的藏宝图,藏宝图上显示现在宝藏就在沸雪镇:“好家伙,这是对你的GPS定位啊。”
江允接过图,轻蔑地笑了:“既如此,师尊先拿着这图,日后我们可幻化成他的模样进入蓬莱。”
李昇杉:“对了,我来此,还有一件要事,是要处理一只恶魂,名曰秦娘。
但镇长说秦娘是你的人,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季安栀秒变严肃脸:“秦娘?那不行,她是我的员工,她犯了什么事儿,我们季氏集团保她。”
“秦娘活着的时候是北周有名的歌姬,因为卖身一事与一位公子起了冲突,她便将那位公子推下楼阁,然而那公子并未死,她便多次下楼,将人扯上楼,又多次推下。如此反复多次,那公子的血和头发黏在楼梯上,此案之惊悚,前所未有。
后来秦娘逃离,死在了这山上。”
季安栀:“懂了,你要用秦娘刷绩点毕业,不如这样,我告诉你几个恶鬼,你把那些抓了得了,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欺压鱼肉百姓几十年的贪官,三个,能不能抵一个秦娘。”
李昇杉默默盯着季安栀,须臾,方点头:“可。”
她又顿了顿,道:“季小姐,当真可亲可爱。”
所有人:?
季安栀猛的后退一步。
江允默默把季安栀往身边扯了扯,冷冷瞥着李昇杉。
处理完这些事,季安栀决定去看看秦娘,然后就和江允说再见,回冥界。
江允也要去。
二人往黑黢黢的山上去,李昇杉目送着二人,转头问李老道:“邪种生来就是邪种吗,正邪又由谁来定义。
比如你,无意间促成了遂城的事,你是正道,还是邪道呢?”
李老道:?“说事就说事,能不能不要把我拿出来拉踩。”
季安栀和江允入了山。
秦娘能存在两百多年,必是有人供奉,第一次见秦娘的时候,季安栀便瞧见秦娘家门口的墓碑上,有新鲜的花。
好巧不巧,这次二人去了,发现门口有个小和尚,正将一束花放在秦娘的墓碑前,还烧了不少纸钱,刚准备离开。
季安栀一手拎住小和尚的后领,把他扯进了一处灌木丛。
“嘿,小和尚,你是哪里人,为何要特意到这个地方来祭拜这女子?”
小和尚原本被一头白发的季安栀吓了一跳,一看江允也是个和尚,就不那么怕了。
“阿弥陀佛,我是沸雪镇外凌空寺的僧人,我们寺庙每年都要有人过来祭拜这位女施主的。也是恰逢今日排到了我。”
“为何呀?”
小和尚瞧着只有十岁,和初见的小坚果一样矮,季安栀难免更加耐心。说话声音也低,笑眯眯的。
江允的神识不经意般,一遍又一遍掠过季安栀,又凉凉扫过小和尚,手里的数珠默默朝前推了几颗。
“师父说,是曾有高僧云游至此,为我寺佛像重塑金身,免费讲佛,要求便是让我们每年要来祭拜这秦娘子。
多亏了那高僧,救我寺于水火,后来也保佑我寺香火鼎盛。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好好好谢谢你,去吧。”季安栀揉了揉小和尚的头,放小和尚走了。
光滑的脑门,摸起来软软的,圆滚滚的。
但和尚与和尚的脑门又有不同,江允的脑门就是头包脸,骨相优越,摸起来不膈手,能顺流地摸下去。
小和尚的脑门顶略有点三角形的感觉。
季安栀满脑子都是脑门,江允见她不说话,先行判断:“应是师父。”
季安栀:“我也猜如此。”
但悟心大师为何要做这一切,为江允铺这么长一条路。
就连秦娘他都算到了。
传言悟心大师是玉佛门上一任佛子,早早就开了宿命通,悟地又是轮回道。
这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头好痒,感觉要脱发了。
“师尊要收那小和尚为外室?”
季安栀:0帧起手你说啥呢???
“师尊说过,喜欢才能做外室。师尊对那小和尚温柔耐心,莫非喜欢这样的。”
季安栀:?
“我图他牙没长齐,图他年纪小啥也不会,图他秃吗?”
江允:……
秃也是扣分项吗。
江允微微皱眉,想着蓄发也不是不行。
佛家并非要求必须剃度。
额间忽然一凉。
季安栀趁他愣神,无影手似的piapiapia,给他脸上、额头上、手背上,贴了好几个小星星。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这是我这一路上做的,小星星贴纸,好看吧!在我们那,表现好的小朋友不仅有花,还有小星星。”
季安栀才不会说,她研发灵力贴纸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卖遗像大头贴呢。
她看他不反抗,给他贴了一脸,噗嗤笑出声:“好啦,再多就不值钱了。”
说罢,她忽然正色起来,清清嗓子:
“辛苦啦,江允,这一路上,你已经表现得很棒啦。”
江允眼睫狠狠一颤。
他微微敛目,摸了摸额心的小星星,又默了默手背、脸颊上的。
他看不见,但那些小星星,有五个角,应该是亮闪闪的。
每一颗都是对他的肯定。
“所以这些,都是师尊对徒儿感情的量化吗。”
季安栀愣住。
江允:“一、二、三……三十六颗,
师尊的心里又总共能装下多少颗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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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下连每一句垃圾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发烧了,本来想日三,日着日着,又是六千字[菜狗]本章的虫过明儿白天捉,我钻被窝了
江允在把她的心量化, 从而计算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不要啊,不要用这么恐怖的词形容我们之间高尚的师徒情义啊!
好的不学尽学坏的!
季安栀不由眼前一黑。
黑完又莫名想起他从前的每一句试探,仿佛又回到了最初。
无尽的话中有话, 里三层外三层, 只是最近他变得更有耐心,隐藏的更好。
哼, 不愧是大魔头。
为了大业,她是不会露馅的。
“为师只会给你发小星星,所以不管为师的心里有多少小星星, 都是给你留的, 徒儿尽可放心。”
“徒儿并未不放心。”江允一颗一颗, 收起星星,慢条斯理地贴在她与他通信的卷轴上。
面容却发自内心地温和了许多。
像一道涓涓细流, 轻轻地冲刷走蛮荒的恶臭与凌乱, 江允突然觉得这崎岖的、肮脏的躯壳,也有好处了。
至少有地方可以接受她的小星星, 可以任凭她想贴在什么地方,就贴在什么地方。
“师尊奖励我,那我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季安栀:没关系,我只要每天看着系统上的毁灭率我就知道你在努力。
季安栀见了秦娘一面,说自己已经打通了遂城和沸雪城一路来的经营线, 人手不够。
秦娘真是个识时务的妙人, 都不等季安栀给她画饼, 她先给自己画起了饼,颠颠地就自荐起来:“虽然奴家与大人比,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但是奴家若能有幸帮到大人, 那真是投胎富贵人家也不换,三生有幸~大人手底下的事儿,那定是顶了天的大事儿,我等小鬼若能参与一份,当真功德无量。”
得力员工喜加一。
回沸雪镇的路上,季安栀不由感叹,这生活可太有盼头了。
她决定与江允告别,回冥界看看她的鬼门关传送带建立地怎么样了。
“好啦,我再留在这里也不利于你养伤,等你恢复地差不多了,准备去寻找下一个根器的时候再召我吧。”
季安栀故作不舍:“聚散终有别,后会亦有期!”
【搞事情:您从不判点好的,已触发
你的方圆一公里内,即将发生矛盾】
季安栀:?
【恭喜!世界毁灭率下降1%】
【恭喜!世界毁灭率下降2%】
【恭喜!世界毁灭率下降5%】
…………
等等等等!
季安栀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维持在98.3的毁灭率极速下降,而且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江允疑惑地偏头:“师尊?”
【结算中……】
【当前世界毁灭率68.3,恭喜宿主获得300系统点数,请宿主再接再厉!】
“江允,江允!”季安栀慌乱地撅住他的衣领,“你丫的不想毁灭世界了吗!”
江允怔愣了一瞬:“徒儿的想法并无不同。”
那毁灭率好好的怎么下降了?
季安栀和江允均面色一凛。
季安栀:江允危!
极强的威压自遥远的天际而来,所到之处,云层溃散。
季安栀还没来得及反应,江允一手揽住她的腰,猛地向后一跃。
一阵罡风自天际线凶悍地刮下来,先是足以把人刮出血印的风刃排山倒海般,将方才二人所站的区域连树带草铲地一根不落,再是破空的巨响接踵而至,震破了人的耳膜。
若季安栀有肉//体,此时早已被吹得七窍流血。
季安栀:老娘的地皮!
她默认沸雪镇周围至少十公里都是她的。
天边亮起一道闪瞎鬼眼的白光,季安栀恨不得掏出墨镜。
光圈中,缓缓飞来一个白袍男子。
那人样貌清俊,一头青丝简单挽起,瞧着不过中年模样,却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严肃。
季安栀:“谁啊,好装的出场!”
“是郭千,师尊你先走。”
然而郭千没有给江允机会,方才那道破空的法力不仅仅是给他们下马威,还压制住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阵法,招魂幡召唤的链接也在阵法之中,被强行定格,让江允无法随时放她回去。
郭千身后万阵升天,无数灵力幻化成尖锐的灵锥,轰隆隆自天而降。
江允一把扯住季安栀极速躲避,眼看迎头砸来一灵力锥,他蓦地祭出禅杖,禅杖顶部生生挡下一高塔般的灵锥。
咔嚓,禅杖的一头,四钴十二环生生碎了一环。
“大乘期大能?!”底下布下结界,竭力从余波中保护镇子的李老道大骇,“是来捉拿江允的?”
李昇杉点点头:“现在好像是我暗杀江允的好时机。”
李老道:……
你能不说出来吗。
李昇杉面无表情,从容淡定:“不过江允如今,连大乘期大能的一击都能抵挡,我还是先静观其变。”
李老道:“房子塌了,你能不能先不说话,来搭把手。”
李昇杉搭了把手,忽然转头对李老道说:“你不觉得如果你当初入了蓬莱,穿这身白衣服会很丑吗,很显老。”
李老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说话都不看场合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大乘期一击几近移山瀚海,方才已是郭千为底下凡人着想,手下留情。
江允躲开所有的攻击,落在远处山头,然而大乘期的威压将他的筋脉全都狠狠压制住,胸腔的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只能勉强单膝跪着。
“邪种江允,还不快束手就擒。”
郭千声如洪钟,缓缓自天边而来。
季安栀是鬼魂,受威压的影响较小,她把江允拽起来,怒瞪郭千。
怪不得毁灭率下降了,正道老不死的来抓小魔头了,若是小魔头被抓走,定会被压制一阵子,实力下降,毁灭世界的进程只能再拖延,毁灭率能不降吗!
这对季安栀来说,就是延迟退休!
谁能忍!
“老男人你懂什么?你们修仙界连别人有个梦想都不行吗,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你凭什么对别人的梦想指手画脚,你又为这世道做出过什么贡献!”
季安栀指着郭千鼻子大骂,“他不是毁灭世界,是渡化,你文盲吗?”
郭千唇角一抽,冷笑道:“江允,你好歹也是邪种,竟分辨不出,你召唤出来的鬼魂灵力熹微,根本不是冥王吗?”
季安栀心头一个咯噔。
说话就说话,揭人家马甲干嘛,素质忒差。
她心虚地瞥向江允。
她一手架着江允的胳膊,江允半个身子微微靠在她身上,唇角轻蔑地勾起:“我知道。”
江允:“但她会是。”
季安栀呼吸一窒。
“哼,可笑,”郭千冷笑,“那便由我送你们一程!”
他微一扬手,身后便如花开千瓣,涌现出无数灵力凝成的白手,呈即将下压之势。
该死,该死!
季安栀抽出那根凤凰金簪:“如果我出这个,搁下如何应对?!”
那金簪势如破竹,利剑一般破空飞去。
郭千眉头一皱,万千灵手下压下来,却打不碎这小小金簪。
五百多年的怨气在此刻化成锋利的针尖,如一根自带导航的箭矢,穿破一只又一只灵手,只手不让。
郭千面色愈发难看,徒手迎了上去。
金簪直直穿过他的手心,停在正中,所有的怨气一触即发,如触手一般缠上他的血脉,汲取他的每一滴血。
就是现在!
季安栀祈祷“嘴像浸了毒”能发挥作用,大喊道:“被你辜负的苏小姐,被你封在冥界五百多年,这就是正道所为吗!”
别提什么苏旎做了血梳杀了你全家什么的,反正在姐们儿这儿你就是个负心汉!
“原来你还留了这一手。”郭千冷笑。
“啊对,我是留了你一手。”
季安栀:快起效啊快起效啊!
她哐哐往技能上砸点数升级。
【嘴像浸了毒2级:说话时有概率触发神识攻击,有极极低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嘴像浸了毒3级:说话时小概率触发神识攻击,有极低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嘴像浸了毒4级:说话时10%的概率触发神识攻击,1%的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靠,花了150点升到四级,你跟我说概率和抽一个SSR一样,系统你到底行不行啊!
她说话可是单抽啊!
郭千:……
“她是如何对你说的。”
“你就是个渣男,这不用多辩吧!”
郭千:“当年郭家与苏家联姻,我为了家族利益,不仅要娶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还要为了讨好苏家,讨好她,事事迁就,事事以她的喜好为准,就连她喜欢什么颜色,我也迫于家族压力,只能穿那个颜色,谁知婚后,她大发雷霆,竟然要合离。”
“那你不就是感情骗子吗,假的就是假的,成婚以后也不会当真,苏小姐觉得你欺骗了他要合离,何错之有?!”
“合离?郭家为此付出甚多,岂是她说合离便可合离?我们不过对外称她心绪不宁,有疯癫的迹象,权宜之计罢了,想与她好好聊聊,谁知她竟不知从哪里找来邪法入邪,屠了郭家满门,掠走我郭家全数家产!
我将其封印,她却在冥界为我上香,折损我的寿命,我与她不过是一丘之貉,如今她竟要你来讨说法,着实可笑!”
季安栀目移:“那你还做苏小姐的木头人手办,你变态!”
【恭喜你,种下第三颗心魔】
哈?木头人手办竟然是杀伤力最强的吗!
郭千徒手拔出那枚怨气缠身的凤凰金簪:“无论如何,今日也算给了你们一个交代。”
狂风骤雨般的灵力倾巢而下,季安栀只觉浑身都被灼得疼。
江允从方才季安栀与郭千对峙起,便一直在默念经文,如今恰巧念完最后一段,他禅杖没地,一道红光冲天,洒下半圆形的结界。
季安栀:“江允,现在我回不去,能不能拿招魂幡招鬼。”
江允:“可以,不过灵力有限,召不了多少。”
“一个就行,”季安栀狡黠一笑,“召苏旎!”
季安栀:系统,激活第三颗心魔!
【第三颗心魔已激活】
苏旎举起烟枪的手一顿,只觉整个四方结界的封印都有所松动。
招魂幡招魂,万鬼无有不应。
她忽然大笑起来。
笑得直不起腰。
“季小姐,我当真没有看错你。”
她缓缓起身,给郭千添了一炷新香,“夫君,等我。”
沸雪镇外,季安栀耳边轰然响起苏旎的声音:“季小姐,我一会儿拖过他一阵,你二人速速离开。”
“好,我已经给他加了心魔Buff,尽力了,苏小姐,一切都靠你了!”
“祝我不要魂飞魄散才好。”
江允祭出招魂幡。
黑云压城,鬼气森森。
郭千面色忽然狠厉起来。
下一瞬,一红衣女鬼自结界中飞扑而来,二话不说便是一击。
郭千急急闪躲,却又下不了死手反击:“苏旎……”
苏旖端着烟枪,妩媚地掩唇笑:“夫君,别来无恙,你可真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为你烧了五百多年的香,你怎么还能活着。”
她抖了抖烟枪上的烟灰:“你能不能快些去死啊。”
郭千被激地双眼泛红,咬牙切齿:“苏、旎!”
“撤!”季安栀拽住江允的手朝南跑。
江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季安栀:“答得好,欠你一朵小白花!”
不一会儿,就变成江允反握住季安栀的手,扯着她极速逃离。
因为逃得太快,季安栀整个鬼都飞了起来。
天边一红一白激烈地缠斗起来。
五百多年的厉鬼修为不简单,竟可以和大乘期修士打得有来有回。
季安栀心有余悸:还好没得罪姐们儿。
当然了,郭千心里有鬼,所以心魔对他的作用可谓明显。
如此一来,即便他打死了苏旎,修为也再不可能有精进了。
然而没跑多久,江允忽而急急停下。
季安栀迎头撞上了他的肩膀:“怎么了?”
不远处,一片青葱竹林。
无风自定。
一身披袈裟的老者笑盈盈立在竹间,颇有几分禅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季安栀心头又是一咯噔。
这个老秃子比郭千强,强很多。
江允:“云衲住持。”
老和尚周身佛光普照,金光散漫,仿若已近佛身,细看甚至眉宇间都有佛光。
季安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江允护在身后。
江允怔愣了一瞬,反手紧紧握住她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心跳如擂鼓,高兴,却又酸痛,仿佛有人紧紧掐住他的心脏,叫他再也呼吸不了一下。
这样悬殊的场面,师尊也愿护他。
“老和尚,眼神不好,走错路了?”季安栀不客气的指了指北边,“那边在打架,你去劝劝呗。”
“阿弥陀佛,害人得害,行怨得怨,骂人得骂,击人得击。”
季安栀冷笑:“听不懂,说人话。”
她默默打开系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
【美丽精神快车(未点亮):主动技能,您的精神状态异于常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你都能泰然自若,时间半小时】
不是,我要泰然自若有什么用啊。
虽然但是,季安栀还是把它点亮了,还升了两级。
【美丽精神快车2级:主动技能,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你都能泰然自若、心情愉悦,时间一小时】
【美丽精神快车3级:主动技能,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你都能把方圆一公里变得让你泰然自若、心情愉悦,时间两分钟】
季安栀:???
怎么升级以后只剩两分钟了?
“施主,得罪了。”云衲住持翻手一指。
无数金刚铁链自他手中的佛珠幻化而成,直冲二人面门袭来。
该死,老娘的项目只能老娘做,你们休想插手!
季安栀直接发动“美丽精神快车”!
下一瞬,像是进入了里世界,季安栀再回过神来时,发现云衲住持正立在不远处,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而周围也不再是普普通通的树林,而是一片栀子花林。
“师尊外放了识海?”江允不确定地问。
“好像,确实如此。”季安栀懂了,这所谓两分钟,就是把自己的识海外放,把想要带进来的人带进自己的识海,在识海内多出两分钟时间而已。
季安栀猛地一拍额头:没什么用的感觉……
闺统,下次还是练练战斗流派吧,经营流什么的,不能够有用的。
江允忽然扯住她的手:“师尊回冥界吧。”
季安栀:“可我现在回不去了。”
“毁了招魂幡,师尊就可以回去。”
季安栀:……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被他们抓住吗?你毁了招魂幡,用什么召我。”
“师尊放心,我且不是第一次被抓住,前几年,玉佛门、玄阳剑宗,徒儿不是没待过。”他抬起手,让她的手背贴住他的脸,“师尊,徒儿定会找机会联系师尊。”
“不行,要抓就一起被抓,我与你有干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况且如今我员工很多,祭拜又多,我身上的命运线关联了太多人,修道之人,都不想随便掺入他人的命运,如此,他们也不会想动我,最多就是把我放了。
我就偷偷跟着你们,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救你!”
“师尊……”他深吸气,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拥住她,“师尊……”
季安栀浑身一僵。
她是个鬼魂,这具所谓身体,也不是肉//体,而是魂体,靠着江允的心头血和阳气支撑罢了。
没有温度,没有骨骼和皮肉的触感,甚至冰凉凉的。
季安栀觉得自己抱起来可能就像个大号的史莱姆。
但她还是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季安栀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正道又如何,我不会让他们老欺负你的!”
“嗯……”江允把头闷在她的肩窝里。
他能嗅到她身上阴冷的气息,也能嗅到这一片识海中,浓烈的栀子花香气。
让人醉醺醺的。
这里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季安栀拍拍他的肩:“那说好了哦,一会儿谁也别放手。”
“好,徒儿听师尊的。”
两分钟很快过去,季安栀回过头,掏出静瓶,准备奋力一搏。
那云衲住持感受到方才有什么异动,眉头一蹙,反手一压。
山峦般高的、由金色梵文组成的金佛手自天际而降,带起的罡风把周围的竹林压得全数弯折。
季安栀勉强才能睁开眼,银白色的长发随风乱飞。
季安栀:“我可能只能为你争取一秒,你见机行事。”
“嗯,徒儿知道。”
季安栀启动静瓶。
周围霎时间安静了一瞬。
只这一瞬,季安栀却见江允忽然将她拽到身后。
短暂的停顿过后,是更加汹涌的攻击。
江允却以一己之力,替她挡下了所有金锁链。
一根一根的金刚链,穿透了他的四肢。
他毫无痛意般,趁机甩手将招魂幡祭了天。
佛手打在招魂幡上,将招魂幡压了个粉碎。
二人的链接如此脆弱,那狂风暴雨吹不断的血线,却轻易在空中崩断。
季安栀想要抓住他,却被一股不可抗力死死向下拉。
“江允!
江润生!”
无穷无尽的金海中,江允死死把她护在身后,不让一道灵力打中她。
季安栀被生生拉回了冥界。
咕咚一下,坐回了那张椅子。
苏旎也被扔回来了,睁大眼睛懵懵地看着她。
季安栀想要无能狂怒,却又无从发泄。
她拿出仙笔疯狂给江允传信息。
写了一句又一句。
不知道过了多久,写到仙笔都炸毛了,季安栀筋疲力尽,噗通坐回座椅,捂着脸颤抖起来。
她知道他死不了。
但这一刻,季安栀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播报声,深深觉得,死不了,是一种极恶毒的诅咒。
【恭喜您,毁灭率下降1%】
【恭喜您,毁灭率下降3%】
【恭喜您,毁灭率下降5%】
沸雪镇外。
郭千踉跄着,黑着脸飞下来。
“云衲住持。”
“阿弥陀佛,老衲不来,郭掌门怕是完不成捉拿邪种的任务。”
郭千面色铁青。
“是我的疏忽。”
云衲住持瞥了眼他汩汩流黑血的手:“冤魂之事,是郭掌门的红尘俗世,老衲不便插手,只是郭掌门起了心魔,还需潜心闭关,方有生机。”
“多谢云衲住持指点。”
江允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被郭千一把捞起:“嗯,确实已有二度金身了。”
云衲住持:“听闻蓬莱山有十八层地牢,将邪种关在地牢最深处是最优解。”
“住持说得是。”
江允被丢入了一个黑暗的,湿哒哒的,充满了腐蚀气味和血腥气的地方。
他意识混沌,仿佛死了一遭。
但他知道,自己死不了。
他忽然想起季安栀的话。
她说她可以“带头跑”,原来是可以带着他的头跑的意思。
黑暗中,他忽然笑了出来。
傻瓜师尊,带着他的头,他们也能追杀到天涯海角啊。
他浑身都被搜刮一通,什么也不剩了。
那串她奖励给他的手环,也被他们扯断。
江允艰难地坐起身,弱小的、残破的神识向外探,确认附近没有人。
才从耳朵里,掏出一卷小小的沾了血的纸条。
将其展开,便是那卷轴。
卷轴上,季安栀的新消息满满当当。
【三日之内烧东西回复我!】
【为什么骗我!】
【说好的不放手呢】
【实在不行五日之内呢,回复我!】
【十日之内呢】
【江允,你回个话啊】
其实只要撕下一点纸,用灵火将其焚烧,总能给她回个话的。
但是,就不回了吧。
太狼狈了。
不想让她知道。
也不敢,让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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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害人得害,行怨得怨,骂人得骂,击人得击
出自出曜经
“确实如此。”
季安栀与苏旎立在四方屋子的中央,她抱臂稍息站着, 苏旎则端着烟枪, 轻轻歪胯,站姿懒散, 二人齐齐盯着原本放有郭千画像的那面墙。
小萝卜头鬼差就站在二人身后,看看早就被扒拉下来的郭千画像,画像上还被两位姑奶奶一人踩了好几脚, 吐了好几口口水, 已经看不清脸长啥样了, 又看看墙上被新挂上的冥界地图,觉得这场景怎得如此舒爽。
有种两个女人指点江山的错觉。
季安栀捏着下巴, 指着地图一路向北:“依你之见, 如今最好的办法是穿过修罗域,越过十八层地狱, 最后抵达冥王殿,在天道的认证下登上冥王的宝座,才能功法加身,继承前任冥王的所有能力,解除封印, 以冥王之身穿梭阴阳两界。”
苏旎吸了一口烟:“嗯哼。不过, 季小姐, 当冥王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所谓天道的认可,其实是没有标准的,最基本的,你得收获众鬼的拥戴, 重新建立起冥界的秩序,在封印打开后,冥界要能正常运转起来。”
她吐出一口满含死魂的白烟,弯起眼睛笑道:“这很难,你看这冥界如今,荒凉破败,我听说修罗域中央的轮回井,藤蔓都长得比某些人的命还长了。
这可比趟过修罗域还难。”
“你的意思是,我得搞基建,让天道认证我能当大任?”
话说这天道和主系统,谁说了算?
估计还是主系统吧。
哎,天道也是牛马啊。
季安栀沉默了。
她建立季氏集团的最初目的,是把邪恶的资本带到这个世上,增加世界毁灭率,让这世界再也不能好了,她想当冥王,也只是想搅混这水罢了,但现在任务进入了两难境地。
搞建设,就不能走资本那套了。
资本是玩弄民心的东西。
得民心那是不得行的,更何况要得到天道的认可。
“季小姐眼下也觉得难了?”
季安栀长叹口气,发自内心担忧道:“我要是建设地太好,让大家过上了好日子,乡亲们幸福美满,世界越来越和平了怎么办,我可是大恶人啊。”
苏旎&鬼差:???
苏旎默默又抽了一口烟。
季安栀:“没办法了,只能先建设起来,再剥削了。”
苏旎:……
苏旎一口烟一不小心过了肺,吐了个寂寞。
季安栀确实担心自己把冥界建设地太好了,毁灭率不升反降。
她走出苏旎的结界屋时,冥界昏黄的天光照在她苍白的面上,她觉得手背上痒痒的,低头一看,竟然粘了一个小星星。
什么时候粘上的?
她艰难回忆了一下。
好像是江允在她的识海里,用她的手背蹭脸的时候粘上的。
什么意思,安慰她一下吗?
死小孩,老师对小星星能有什么成就感。
季安栀一气之下,把小星星贴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冥界的风拂过她的刘海,光洁的额头,也拂过她的小星星。
她走啊走,看到不远处的彼岸花海。
她走到火红的花海之间,寻了个地方坐下来,托着腮,思考人生。
她当然可以直接躺平,等江允出来以后找办法召唤她。
说实话,就算江允不召唤她,忘了她,对她来说更好,她能在冥界躺着等世界毁灭,不过就是延迟退休罢了。
谁不喜欢躺平呢,当初她答应这个任务,不也是冲着躺平去的嘛。
【恭喜你,毁灭率下降1%】
该死的!
季安栀拔起地上的野草往前面扔。
她打开系统面板,上面的毁灭率只剩55.3%了。
毁灭率总会涨回去的。
那么多穿越者前仆后继,都没能感化江允,江允又是不死之身,只要他在一天,毁灭率就不可能降到0,只会降降升升,最后等他彻底强大,世界终究会被毁灭。
她打开那份所谓的藏宝图,显示江允就在蓬莱山。
不能轻举妄动。
她拿出仙笔,先冷静地给李老道传话。
【想办法带着大师姐去蓬莱山附近建设冥界革命根据地,告诉她我们给她提供暗杀江允的机会】
李老道:大师姐这么好糊弄吗……
季安栀根据藏宝图上的细节,冷静地选择了靠近蓬莱仙山的一处不起眼的渔村,让李老道和秦娘以她的名义带着鬼们先安插进去,打探消息,一切准备就绪后告诉她,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
蓬莱山是修仙之地,估计还要筛选出有些修为的鬼才能进入而且路途遥远,从聚集、再到抵达渔村,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季安栀合上藏宝图,又吹了一会风。
她拿出几朵栀子花。
自从升级了主动技能后,她就能进入识海了。
识海是属于她的,而不是阿枝的。
那是一片栀子花林,和她爷爷家门口从前的那片栀子花林一模一样,中间是一颗金栀子树,季安栀从识海中,采了几朵开得最美的栀子花,把它们一根一根编起来。
她还欠江允小白花。
她得说到做到。
等她编完,她又从金栀子树上,选了一根粗壮树枝,从系统没什么用的商城里买了手工工具包,再买了一本《木匠起手式》,一边学一边打磨。
季安栀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干着这件事,没注意到时间正飞速流逝。
不远处,薛老秘、听松、秦娘的老祖宗秦芳菲,还有苏旎手下的小萝卜头鬼差,都躲在石头后围观。
秦芳菲:“季总这是在做什么呢?”
小萝卜头:“做手工?”
秦芳菲:“都做坏这么多灵枝了,真浪费啊。”
薛老秘:“啧,你们不懂,看似在做手工,其实,是心里面有过不去的坎,有想不通的事儿。”
秦芳菲:“你个老头,懂人家小姑娘什么心思?”
薛老秘:“我怎么不懂,我好歹结过六次婚,你结过几次?”
秦芳菲:?你结过六次你牛你牛你牛。
听松捏了捏鼻梁:“我去看看。”
薛老秘一把扯住他:“别去,你去没用,她现在不喜欢你这类型的,你怎么没有点自知之明呢?”
听松:?
小萝卜头:“她这样几天了?”
秦芳菲啧啧嘴:“坐下来,到现在,整整十一天了。”
薛老秘有些担心地搓搓下巴:“白丫头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啊。”
小萝卜头忽然挺身瞪大眼睛:“动了动了!季总动了!”
季安栀废物一样的动手能力,叫她削坏了上百根树枝,识海里唯一的那棵金栀子树都要被她薅秃了,最后终于削出一个浑圆的珠子,并成功小心翼翼穿了个孔。
她把这颗珠子捧在手心里,看了好一会儿,才一言不发地收了起来。
十一天多了。
阳间怎么说也有八十几天了。
江允没有一点消息。
虽说之前季安栀都是单方面发//漂流瓶膈应他,他不回复情有可原,眼下她却知道,他不回复,是因为自身难保了。
等不了了。
她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每次都是他召唤她。
这一次,换她去找他。
她收起珠子,回过身,听见不远的石头后,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过一会儿,几个鬼就各自推搡着出来了。
薛老秘尴尬地揉揉脑袋:“我们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季安栀淡定道,“我比较得鬼心。”
还以为季安栀终于有大人模样的薛老秘:……
还没等薛老秘吐槽,季安栀加快语速吩咐起来:“薛老秘,你召集所有员工,到悬灯镇苏旎的住所开会。
听松,你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冥界的情况、重建需要的材料、玉山现有的资源,都整理成资料交给我。
秦芳菲,你带着季氏集团的传单和我这个丑陋的喇叭,去把穷鬼区、悬灯镇内的所有鬼召集起来,把我们公司的好处都告诉他们。
小萝卜鬼差,你陪着秦芳菲,动员整个悬灯镇的鬼,告诉他们重建冥界一事,让他们如果想投胎的,想去阳间探亲的,能捐物资的就捐。”
萝卜鬼差:我好像还不是你员工。
但众鬼还是一下子就被季安栀冷静又条理分明的模样震慑住,仿佛她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薛老秘忽然浑身都有了干劲!
秦芳菲:“但季总,是不是太多鬼了,我们的资金……”
季安栀果断撒币,毫不心疼:“50000亿冥元,你全拿去招人。”
秦芳菲:“老板大气!”
萝卜鬼差:“老板大气!”
听松面色肃然:“阿枝,你这是要?”
季安栀坚定冲他一笑:“用华国的速度重建冥界秩序,这冥王,非我莫属。”
听松眸间微动,只觉她华光万丈。
蓬莱山第十八层地牢。
玄阳剑宗宗主、云衲住持均以神识之身与郭千立在牢门外。
牢门内。
江允被吊在牢中,已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淬炼。
万窟之貌的优点,恐怕就是再淬炼千次万次,都看不出了。
若非这一地干了又湿的血厚厚结成了一层粘腻的泥,都叫人以为他睡了过去。
那白衣青年行礼回禀:“掌门,二位尊者。”
玄阳剑宗宗主的神识,忽然信号不良地闪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的大徒弟回来了,还给我带了个花雕棺材,问我好不好看,当真是气死老夫了!
老夫先去教训她!”
玄阳剑宗宗主消失了。
剩下的三人:……
白衣男子清了清嗓子:“掌门……”
郭千扶额:“云衲主持,请看。”
云衲主持推着数珠,在牢门边飘着兜了一圈。
地牢之深,没有半分灵力可供江允维持面貌的幻化,只能让他保持基本的生存。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中,以其第三根根器淬炼,竟然还是没能人为助他镀成第三道金身。
郭千右手缠着药带,黑色的怨气已经爬上了他的手腕,隐忍着疼痛道:“难道,当真只有把根器还给江允,他方能镀化金身?”
年轻弟子名为王扬之,王扬之忙躬身道:“当年邪种入世时,根器齐全,历经千难万阻,根器一一失落,却也不能在此期间镀化一层金身,弟子认为,镀化金身与否,与根器是否在邪种身上无关。”
云衲主持点点头:“是也,当年悟心大师命江允周游四海,并非没有目的。
阿弥陀佛,一切烦恼,为如来种。佛法的智慧与成就,恰恰要在充满烦恼的世间众生、凡尘俗世中才能生起和圆满,悟心大师崇尚的苦修也正是如此。”
郭千:“住持的意思是?”
云衲住持摘下手中佛珠,缓缓投入牢中。
那佛珠拆分开来,围绕着江允,每一颗佛珠,都强行吸了一点江允的神识,共十二颗。
分裂神识,远超断骨绞肉之痛,非常人能承受。
然而江允一声不哼,好像已经被断过无数回一般,只睁开无神的双眸,冷漠地盯着他们的所在。
王扬之不由打了个寒噤,默默退后一步。
“江允之所以能镀成两次金身,皆因他走了人间两遭,无论是血瓷邪咒,还是天子缝尸,都非寻常经历,助他勘破了这世间成法,这期间他又多次破戒,终镀得金身。
我佛有十戒,不杀戒、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不涂饰、不歌舞及旁听、不坐高广大床、不非时食、不蓄金银财宝。
而邪种生来就是千瓣金莲,与我等不同,正因如此,才恰恰相反,正是要犯尽这十戒,方可镀化金身。”
郭千轻笑:“原来如此,云衲主持这是压制了他的记忆,想将他的神识投入万华镜,让他经受幻境之苦,犯尽十戒。”
“正是。”
“话说到此,我便不得不问一句。我听闻,玉佛门多年前丢失了一鉴真镜,可勘破世间一切幻象,照出万物本体,那鉴真镜与万华镜为双生镜,不知玉佛寺如今可寻回了?”
云衲主持温笑着摇摇头:“并非丢失,而是被悟心大师藏起,无人知晓在何处。”
郭千疑惑:“悟心大师为何要藏起鉴真镜。”
“善哉善哉,悟心大师以宿命通勘破上下千年之事,岂是你我能妄断的。”
郭千不屑地嗤笑。
若真尊重悟心大师,你我还会在此处么,装什么良善。
云衲主持的神识慢慢消失。
郭千轻轻一甩手,那十二珠串就落在王扬之手中:“你去办。”
王扬之兴奋道:“是。”
王扬之带着珠串和掌门密令,来到蓬莱山的百宝阁。
他小心翼翼打开精致的灵盒,人生头一回窥得这万华镜的全貌。
万华镜,可在镜中创造万千幻象,虽然只在镜子里,但这创世玩弄人心之能,有几个人能抵抗。
王扬之拿起镜子,笑得愈发狰狞。
“江允,看在你当年救过我全家的份上,我就手下留情,让你不那么痛苦,日后,你可要,多多感谢我。”
江允是从一片冰冷的雪地中醒来的。
他感觉很冷,很冷。
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冷,但他潜意识觉得自己很冷。
他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小乞丐,大雪纷飞的天气,却露胳膊露腿,浑身上下都是冻疮,没有一处好皮肉,走起路来,每一寸皮肤都火辣辣地烧着疼。
再低头看,自己的四肢,好似都因冻疮肥肿起来。
周边白茫茫一片,他勉强走了两步路,身边的场景如墨水画,晕染开来。
他是谁,他在哪?
他好像年纪很小。
他觉得肚子很痛,想吃东西。
他对这种感觉感到陌生。
也许,那就是“饿”。
八岁模样的孩童一步一挪,走到了街上。
街边的路人,都穿着暖和的衣裳,手里抱着热乎乎的食物。
一阵阵香气飘进他的鼻腔。
他能本能地辨认出那是食物的气味。
街边有个包子铺,摊位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菜包子,飘出诱人的浓香。
好香,想吃。
“想吃吗?直接拿就可以了。”
有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说。
可以直接拿吗?
小江允有些犹豫。
冥冥之中,好像记得有个老人教过他,不可以直接拿。
“可以的,快拿吧,再不吃,你就饿死了。”
小江允抬起头,眼巴巴看着摊主,希望他能好心地丢给自己一个,不,半个包子。
然而摊主不为所动,只顾着吆喝:“来尝尝呀,新鲜的,刚出炉的包子。”
“拿吧,不会有人怪你的,你可是邪种啊,你想做什么,没人敢拦你,还犹豫什么,你的邪性呢?”
那声音又说。
是这样吗?
他是个邪种吗?
小江允眨巴眨巴眼,忽见有蚊虫飞过,伸手准备挥开。
“小偷!”摊主忽然抓住他的手,“抓小偷!”
小江允一惊:“我……”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方才和和气气,欢声笑语,转头就面色狰狞可怖,指着他的脸大喊:“小偷!”
“我不是……”
小江允头摇得像拨浪鼓,大滴大滴的泪从脸上啪嗒啪嗒落下来。他无助地抱着头蹲下来,任凭众人打骂。
“我不是……我不是……对不起……”
地牢内,江允本体的每一个关节都被金刚锁链穿过,一圈一圈缠绕,他挣扎不出,只能紧咬着牙关,唇角溢出一丝丝鲜血……
双眼无神地望着牢门。
玉佛门。
云衲主持满意地一颗一颗推着数珠。
王扬之每让江允破一个戒律,一个数珠就会发亮,戒律这东西,要破实在很简单,诸如不杀戒,对这等天生的邪种来说,杀人早就是家常便饭,他给了蓬莱十二颗数珠,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第二颗亮起,第三颗亮起……
直到第九颗也亮起。
云衲主持拿出木鱼,敲了起来。
喁喁诵经声缓缓流淌在正殿之中。
第十颗佛珠突然裂了。
云衲主持睁开眼,笑容敛起,皱起眉头。
第十一颗裂了。
第十二颗裂了。
云衲主持深吸一口气,扔了佛珠。
万华镜中。
在万华镜里,江允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弃婴,因为天太冷偷了一个菜包子,被百姓们当场捉拿压到官府。
官府却要因此而判他凌迟之刑,围观群众拍手叫好。
在刑场上,江允最终反抗,没想到轻易就杀了行刑人。
后来他逃离了那个城镇,却差点饿死街头,好在有一个好心的叔叔收留了他,对方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好去处,可以赚钱,也可以吃饱饭。
谁知他把江允卖到了象姑馆。
在那里,江允被灌酒,因为身上伤疤多,被馆主涂满了颜料,被迫以弹琴为声。
可弹琴卖艺什么的,江允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为了赚钱,学了许多曲子,赚了很多钱。客人却骂他是个杀人犯,骂他没有尊严,骂他是个卖艺的伶人。
江允好像麻木了,又好像这些他发自内心就不看重似的。
前九戒,轻松破了。
直到最后的淫//邪戒。
有一天,身份最尊贵的客人说,要带江允去过好日子,要让江允尝尝,什么叫人间极乐,说江允呀,你苦了一辈子,现在是时候享受了。
于是江允被带到一处温泉中,那温泉里,莺莺燕燕,全是各色美丽的女子,甚至还有不少风格的男子。
江允忽然有一种既视感。
仿佛很久之前,就经历过这些。
被一些奇怪的人围绕、讨好。
任凭那些妖妖娆娆,如斯美貌。
江允却感觉不到。
他从未真正用眼睛看见过世界。
美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文字上的概念。
然而他每一次走进这里,他的胸腔里的心脏都会狠狠跳动一下。
提醒他,应该有一个怀抱,是寒冷的,刺骨的。
却也是温暖的。
他想要的是那样的人。
他总会突然想起有那么一个人,不会对他大骂,不会瞧不起他,不会说他是天生的邪种。
她会送他小星星,送他花,担心他生病,为他掖被角。
在冬日为他做帽子,在他渴了给他递一杯橙汁。
会送给他一副墨镜,告诉他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
很靠谱,又很莫名其妙,还会噎人。
会大喊着说要保护他,也会下一秒就缩到他背后。
会啐他小魔头,也会叫他小坚果。
会生气地叫他江允,也会轻柔唤她润生。
这世上,他的生命里,曾存在过那样一个自由的灵魂。
是师尊。
他想要牵起的,是师尊的手。
“不可能!”王扬之怒了,他几乎把修仙界所有的美女画像都投入其中,甚至连一些衣着暴//露不堪的妖女都投进去了,三次查漏补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入了这和尚的法眼?!
万华镜的裂痕越来越大。
万华镜忽然崩碎,碎片向四周飞射。
“呃啊!”
王扬之捂住脸,血从指缝里汩汩流下,沾湿了整个衣袖。
淫//邪戒。
经历了七七四十九天、三次重启的鏖战。
始终未破。
地牢内,江允睁开眼,十二道神识归位。
他冲着牢门笑出了声。
笑到唇角的血顺着下巴流下,滴在地上,洇出新鲜的一个圆。
点点圆圆,都是他对他们的嘲讽。
“正道群雄,也就这点能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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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一切烦恼,为如来种。出自维摩诘经。
江允:连一个师尊都捏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是神器(指指点点)
碎了的万华镜被狠狠砸在地上, 溅起层层灵力琉璃渣,彻底变成了废品。
王扬之眼睛受了伤,缠着绷带, 只好跪伏在下, 不敢多言。
哪怕他也打心底里觉得,郭千这些时日越发暴躁了, 完全失了修仙者该有的雅度。
“这不怪你。”郭千揉着疼痛的额角,只觉自己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暴躁, 他必须尽快闭关, 否则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运道为何总不能站在他这一侧。
郭千默默运转了一会儿功法, 方静下心来。
“当年,江允回到玉佛门, 便致玉佛门上下死伤惨重, 搅得佛门不宁,被玄阳剑宗带走后, 又逃了狱,打死剑修无数,还盗走了法宝招魂幡。
如今,云衲住持又失了佛珠,而我们, 也不过才失去一个万华镜罢了。”
王扬之瞧郭千确实不打算怪罪自己, 方松了口气:“可掌门, 接下来该当如何。”
二人如今也没了当初瀑布下棋的兴致。
不一会儿,殿内,传声珠浮现出玄阳剑宗宗主黑着脸的身影,显然又单方面被他的大弟子气到脑袋生烟。
云衲住持则换了一串数珠, 叹着气也连通了传声珠。
四人相对无言。
沉默中,玄阳剑宗宗主那头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欢迎光↗临↘!”
“朋友们,我想死你啦!”
“恭喜发财!”
其他三人:……
宗主勃然大怒:“李昇杉,把你那个该死的棺材拿走,拿走!!”
“师尊,你不觉得你年事已高,很快就会用上吗?而且它还是您最爱的仙鹤纹,我还请了您仰慕的明华仙子为您配了音。
我不明白,您生气的点是?”
“李、昇、杉!”
堂堂渡劫大能,气到断联。
剩下三人:……
王扬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改善气氛:“李道友当真是人中龙凤,哈哈,哈哈。”
郭千忽然眸光一闪:“我想到一妙计,还请云衲住持参谋。”
云衲住持微微颔首。
郭千:“世间万物,逃不出一个情字,古往今来,多少前辈都逃不过一个情关,如云衲住持如此的大能尚在少数,普通修士却是要结道侣的,我如今身中怨毒,也不过因为情之一字。忘虚宗主亦是,单相思明华仙子数百年。”
云衲住持眉头微皱:“阿弥陀佛,老衲明白郭施主的意思,可江允是佛子。”
“江允是佛子,只是因为诸位高僧在他还是金莲,灵智尚未完全时,就默认他是佛门中人,但倘若换个身份环境,又会大不相同。
正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某不才,论木偶赐灵之术,如今的三界绝无二人,若云衲住持引出江允的神识,将这段神识的记忆压制,附在某做的木人身上,将那江允投入蓬莱三年,给他个最差的身份,叫他生长在被弟子们瞧不起的环境里。
届时,我再以极大的好处派遣一位优秀的弟子,日日关怀于他,日久必能生情,完成与他双修的任务,即可破他那第十戒。”
云衲住持欲言又止。
想说他其实也只是对这十戒有所猜测,但并不笃定啊。
但看郭千如此胸有成竹,此时就更难开口反驳了。
而且他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郭千这下三滥的招式。
竟还要赔一个女弟子进去。
但试一试总比毫无办法,只能反复折磨江允的好,万一真把人折磨疯了,那就真成了整个修仙界的心头大患:“既如此,便交给郭掌门了。”
郭千因为被苏旎的怨气缠身,心中对江允有气,此番也出于个人情绪,想要江允也尝尝一切如梦幻泡影,爱而不得的滋味。
他当然不可能放过继续淬炼折磨江允的机会,不过他会等云衲住持离开后,再继续淬炼。
只要不停淬炼,他就不信这江允还有力气逃!
云衲住持断了链接后,没过片刻,神识抵达,取了江允的神识,将其交给郭千。
“只是万华镜中芳华万千,也不能诱其破戒,不知郭掌门,想找怎样的弟子完成此事。”
郭千轻笑:“要找和那女鬼长得像的。我门中,恰巧有一位弟子,与那女鬼有几分神似。”
萝卜头鬼差,往脸上点了两坨腮红,头顶点了个美人痣,幼儿园汇报表演一般,噔噔上台,摇头晃脑高唱:
“七个隆咚锵咚锵!欢迎来到季氏集团第一季度发布会!现在,有请季总上台发言。”
“季总!季总!季总!”
季安栀从新的海边套装中掏出墨镜,隆重登场。
“好好好,同志们不要太激动,我们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
底下密密麻麻的众鬼终于安静了。
悬灯镇中刚建设不久的“人民活动广场”上,乌泱泱挤满了鬼。
好些鬼站不住,甚至都穿模了,鬼叠鬼叠鬼也要看热闹。
现在所有鬼几乎都变成了季氏集团的员工,由季氏集团统一下发月俸,为季氏集团做事。
季安栀在短短三个月内,完成了人员的重组、分派,如今整个穷鬼区,已经井然有序。
“经过一个季度的赶工,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我们终于完成了一季度计划,包括但不限于,完成了阴阳交接带的建设!”
“喔!”
“从今往后,所有新鬼旧鬼,想要穿过彼岸,只需要经过传送带即可,原本要耗费八个时辰飘完的路,如今只需要在传送带上美美坐上半个时辰,甚至中途还可以对周边的设备做出各种动作,拍照打卡留念!”
“好耶!”
不过如果要买照片的话,1亿冥币一张。
新死的鬼最有钱,不怕!
“含冤自杀者滞留处,建立起一落地就审判的机制,第一重审判无需进入冥王殿,只需要在滞留处经过鬼差查验,确认含冤的,直接在滞留处等候,我们将在附近提供滞留点,让您亲自等着仇人上门,享受亲手报复的快感!”
“季总!季总!季总!”
季安栀抬起手:“好好好,不要激动。除此之外,我们还建设了望乡台,以后大家可以买票随时进入,看看自己的不肖子孙都在干什么,并花少量钱享受入梦辱骂子孙的快乐!”
“呜呼!”
“还有什么忘川河上奈何桥,桥头三生石看三生,投胎前过孟婆亭喝忘川水忘却前尘的古老职业与建筑,在诸位的努力下,全部都已统统翻新,现在暂时用不起来,但没关系,可以变成公园景点!
诸如此类,都是诸位的功劳,我就不额外揽工了,我宣布,大家休假一周,这个季度的奖金,翻三倍!”
“老板大气!”
“季总威武!”
“季总,我要生生世世跟着你干!”
季安栀:那也不必,我也就这辈子在你们这儿混了。
至于那么多钱哪里来?
冥界三个月,凡间早就过去了21个月,将近两年。
李老道这两年来大力发展在凡间的各工厂。
季安栀丢给他的奇思妙想,什么纸钱外卖,投胎关键期宣传片,还有之前的棺材皮肤、语音棺材,遗像贴纸,甚至是遗体盲盒,在群策群力下,终于都给做出来了。
好评率极高,回头客更是多。
大师姐因为灵力控制精妙,季安栀特意叫李老道送了她不少全世界独一份的样品。
但之前答应苏旖的,能和苏旎联络的道具还没做出来。没办法,没有什么能突破冥界的封印,毕竟就连仙界都管不了冥界。
不过这倒是激发了苏旖的战斗心,直接跟着李老道跑到蓬莱周边去了,势要让郭千膈应。
李老道赚的这些钱,百分之八十都用来给季安栀烧祭品了。
这些祭品中,不乏有很多灵力物品,到了冥界就是实打实的冥石。
季安栀现在手头的冥币已经到了用亿亿来计数的地步,冥石更是有35000颗,声望也高达21250点,几乎算是刷满了凡间、冥界的所有鬼,就连阳间的凡人也提供了声望,不过普通人和鬼提供的声望有限,有时候几乎只有十个鬼和人才提供1点声望。
走到现在,她已经尽力了。
现在,她需要点开自己的信息面板。
兑换声望,拉自己的人物点数。
这段时间,她发现冥石可以直接恢复灵力,也可以拿来修炼,她已经前前后后花了5000冥石,硬靠修炼把法力值上限堆到了560。
据苏旎和听松提供的线索,如今她的法力是560点,和凡间的金丹中期差不多。
所以季安栀直接拿出20000声望,怒换2000点点数。
【季安栀
点数:1280
等级:精神领袖鬼
体质:60
攻击力:0
法力值:560
炼器:1
炼丹:0
画符:0
医术:0
嘴像浸了毒4级:说话时10%的概率触发神识攻击,1%的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搞事情1级:你从不盼好的,被动技能,你的方圆一公里内,有极低概率发生矛盾
美丽精神快车3级:主动技能,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你都能把这里变得让你泰然自若、心情愉悦,时间两分钟】
丑陋的喇叭、仙笔、静瓶、大魔头的心头血、血瓷瓶邪术、接受祈祷的赶尸铃】
季安栀先把体质加上500,又把攻击力加上500,明显感觉到魂魄有被加强。
随即又把三个神通统统升到5级。
【嘴像浸了毒5级:被动技能,说话时15%的概率触发神识攻击,3%的概率埋下心魔的种子】
【搞事情5级:主动技能,你的方圆五公里内,可以自选地点和人物(不大于三人)发生矛盾(必须有潜在矛盾),耗费500灵力,成功率20%】
【美丽精神快车5级:主动技能,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处境你都能把这里变得让你泰然自若、心情愉悦,时间十分钟】
季安栀比较惊喜的是,搞事情这个坑爹技能终于变成主动技能了,男默女泪。
还剩下980点数,她把900点投到了法力值上,把法力值直接逼到1460。
最后犹豫了一下,又把80点到了医术上。
万一江允用得上呢,他那么容易发烧。
季安栀看看自己炼器都只点了1点,瞬间觉得自己疯了。
冲动消费啊!
不过,有钱就是爽!
这都是她应得的。
消费这么多,她的系统商城也升级成了白银商城。
多了很多没什么用的生活用品套装。
不过根据季安栀的经验,往往这些套装里的东西都会有用的。
季安栀把舞台交给秦芳菲。
秦芳菲笑道:“接下来,我们颁发第一季度的:感动冥界十大鬼魂。
首先是最卷打工人奖,获奖的是~阴阳交接带工地队的阿强!
他,在忌日也拒绝休息,坚持完成工程项目的收尾工作,他,普普通通一穷鬼,却把公司当成自己家,爱工作胜过爱自己!公司发的头灯是他的眼,公司一砖一瓦,都是他进步的阶梯!
让我们有请,阿强!”
底下众鬼奋力鼓掌,一个个,都湿了眼眶。
在一众嘤嘤呜呜声中,季安栀已经转身离开。
“薛老秘,这里的事都交给你了。”
薛老头点点头:“你去吧。”
这三个月,薛老头看得清楚,白丫头是个极有主见的,平时不过是跟他们闹着玩罢了。
别说他了,底下这群鬼,没有不服的。
季安栀很快就消失在众鬼中。
她一刻也无法多等。
她已经耽误太久了。
这些日子,她发出去的信息,江允一条也没回复,反而是毁灭率一直在降。
已经跌破50大关,掉到了45.3。
但这几天,有慢慢回涨,渐渐地又长到了49.3。
她知道,他暂时没事。
心里头莫名就安心许多。
季安栀来到苏旎被封印的地方,进入了她的四方小屋。
此时的四方小屋被鬼差们重新装潢过,已经变成了一方十分华丽的居所,总而言之两个字:炫富。
全是从郭家掏过来的财产所得。
苏旎正斜靠在榻上,抽着小烟,看着话本。
“你写的这些话本,什么人鬼情未了,还挺有意思的。”
“都说了不是我写的,人作者有名字。”季安栀也不跟她客气,坐下来就问,“你快看看,我现在如何了?”
苏旎挑起细眉,勾起红唇,漫不经心地上下扫了她好几眼:“嗯哼,有点子厉害了。”
“若是和你打,能多少回合。”
“以灵力化形,若是练一阵子,和我打,五五开。”
季安栀摸摸下巴,那就是可以和上满了debuff的郭千打几个来回。
太好了,她变强了,头发依旧茂密。
“不过,季小姐,你知道怎么用灵力战斗吗。”
季安栀理直气壮:“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灵力可以变换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样子。”
“没错,你最好选一样你精通的兵器,用灵力幻化成它的模样先练一练。”
“不用不用。”季安栀果断摇手拒绝,“练兵器并非一时可练成,而我可以用灵力靠想象幻化出一些容易上手的武器。”
饶是苏旎习惯了季安栀的抽象,如今也不由抽了一下脸:“哈?”
“比如,”季安栀凝出一个有一个奇怪的物件,“万能撬锁器。
灵火火箭筒。
闪耀的灯球。”
苏旎:……
虽然但是,闪耀的灯球是什么啊!快停下,眼睛要瞎了啊!
“收起来收起来!”
苏旎吸了一口烟,压压惊。
“那我说错了,我不和你打,我投降。”
谁要和一个莫名其妙拿出灯球的人打啊喂,场面很怪啊!
“好。”季安栀点点头,胸有成竹,“我现在准备好了,告诉我怎么去修罗域。”
苏旎:“走过去。”
“你也玩抽象?”
苏旎:原来你也知道你很抽象啊。
“季小姐,我是说真的,走过去就行了。”
季安栀:???
苏旎轻笑:“但是,要付出代价,在修罗域,争斗是永恒的主题,修罗都是一些没有经受过教化的家伙,你得想想,你能给修罗们什么好处,让他们为你放行。”
季安栀:“不要问公司会给你什么好处,要问你能给公司带来什么好处。”
苏旎:?
季安栀出发了。
她带着地图,毅然决然踏上了通往修罗域的道路。
穿过悬灯镇,顺着忘川,踏上刚修葺好不久的奈何桥,面朝遥遥的冥王殿走,季安栀很快进入一片枯树林。
她最近比较富裕,所以早就换下了一开始的白裙子,咳咳,主要是不想和听松穿一样的校服,搞得她很尴尬。
如今她每日变着花样穿,随便穿,发型也随意,没事儿就地取材摘一朵彼岸花也能当簪子。从那天起,季安栀穿衣服只为开心,只为舒适。
今日,她便是一身黑裙,和她的白发很相配,觉得自己有种黑//道大佬的气质,适合去修罗域。
潇洒走了半个时辰,季安栀忽然停下来,扯开地图:我在哪啊。
怎么也没个标志性建筑。
不管了,一路向北!
季安栀决定御瓶朝着冥王殿行,加快速度。
这些时日她努力练习,随机逮一个幸运员工送他上下班,终于飞得又稳又快。
虽然后来她要展示的时候,所有人下意识yue了,然后慌乱地跑了。
飞着飞着,季安栀嘭的一声,突然撞上了空气墙。
她接连翻了两个滚,才稳住静瓶。
季安栀神情一凛:难道这世界,是个冥界online,她只是个NPC!
不远处,一道透明的结界门向外敞开。
一望无际的枯林中,奈何桥的另一岸,展现出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嫉妒、傲慢、嗔报,在一阵奢靡的冥风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季安栀撤了静瓶,轻快地跳下来。
两个丑陋的至少三米高的修罗立在门边,冲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安栀:没事了,想多了,结界罢了。
“你们真是一点神秘感也没有。”
修罗:?
这还不够神秘?
季安栀一撩裙摆踏了进去。
身后大门合上,一切都随之消失。
修罗域,繁华,却混乱,毫无章法。
季安栀一眼掠过,就看到好些个能整治的地方。据说修罗是被嫉妒和愤怒驱使的生命,即使力量再强,也会堕入痛苦和失败的循环,最后被放逐十八层地狱。
季安栀一路向里。
所到之处,修罗们纷纷让出一条康庄大道,纷纷垂头看着她这个又瘦有小的白发小啾。
已经五百年没见过新面孔了。
等季安栀走过,他们便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后。
季安栀一路往前走。
最终来到修罗域最华丽的一座宫殿。
大门打开,踏过三个门厅,最终进入一富丽堂皇的殿堂。
殿堂之上,坐着一个,呃……
小女孩?
古人都说三岁垂髫。
那坐上,正是一垂髫小女孩,而且是正常人类小女孩。
那小女孩哼哧哼哧从座位上直起身,甩着萝卜腿,撑着脑袋笑看她,奶声奶气说:“听说,你要当冥王?”
季安栀挑眉:“是。”
小女孩忽然大笑起来:“就凭你这瘦弱的模样?哈哈哈!”
众修罗也大笑。
季安栀不客气得从系统里掏出一样东西,朝前一扔。
那粉色的彩虹小马奶嘴精准地砸在了小丫头的脸上。
小丫头笑容一僵。
季安栀轻笑着仰了仰下巴:
“小孩子没家教的话,就不要在外头露面了,滚回去喝奶吧。”
满殿寂静。
所有修罗瞬间亮出兵器,直指季安栀。
季安栀不为所动。
小丫头拿起脸上的奶嘴,不知道这是什么,却直觉觉得这东西对她杀伤力不大,侮辱性却极强。
“哼,有点胆色。
修罗域的规矩,你要通过这里,必须付出代价。”
季安栀:“老娘要做冥王,冥王才是这冥界的规矩,你确定,要收我的代价?”
小丫头面色逐渐狰狞起来:“你威胁我?”
一个毛茸茸的粉色物什又迎面砸过来,小丫头吃一堑长一智,忙抬手一接,好软,毛茸茸的。
再一看。
什么鬼玩意!
季安栀:“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
众修罗:?
季安栀直接兑换了幼儿早教套装。
什么哆啦A梦,天线宝宝,卡皮巴拉,喜洋洋灰太狼,彩虹小马全都抡了过去。
把那小丫头整个埋进了娃娃堆里。
过了好久,那娃娃堆才松动片刻,小丫头哼哧哼哧从娃娃堆里爬出来,脸红扑扑的,醉了似的:“还,还有没有了……可以梳头换装那种。”
众修罗:???
五分钟后,季安栀已经坐在赐座上,拿出水彩笔,在小丫头膀子上画小猪佩奇了。
“你是要一个只佩奇,还是也要乔治。”
“都要~”
“哦。”
众修罗则围在大殿周围,乖乖看着投影仪。
投影仪上,一个儿童大脸正笑如银铃,冉冉升起。
“白云白,蓝天蓝,天线宝宝出来玩~”
一个修罗熟练地大声抢词:“你好,丁//丁~”
季安栀听着一群三米高的修罗此起彼伏的“你好”声,耐心地画完,吹吹干,还又给她画了一个小太阳。
小丫头两眼冒星星:“哇~~~”
呵,小孩子。
大魔头我都哄得,区区小修罗,不给你哄成胚胎~
“好了,现在告诉我怎么离开修罗域。”
小丫头快乐地看着自己的大花臂:“带着我就能离开。”
季安栀皱眉:“为何?”
小丫头眨巴眨巴大眼睛:“因为我就是上一任冥王啊。”
季安栀:?
季安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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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本书体量不长哦,三十万字之内。
突然发现今天江允没有出场,没办法栀姐的事业太辉煌了。[狗头]
第31章
一道隔绝了光阴的厚重门扉, 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这门后所承载的,是跨越千年的、前人未曾言说的秘密……
小丫头推开这扇门后, 季安栀原本期待的面容变成了疑惑, 最后变为残念。
什么玩意。
她捻起随意散落在地上的,一件缝满了五彩鲜花的内//衣, 从头到脚麻木了一瞬,果断甩腕丢开:“历史的秘密没有,倒是有维多利亚的秘密。”
一大堆布灵布灵的法宝、衣物, 以及各种武器、装备、漂亮的首饰随地乱扔, 乍一踏进去还以为进入了秀场。
季安栀想到了她妈的话——“你这是猪窝嘛?!”
“都是我的私藏。”三岁的小丫头奶声奶气说, “有些还是我从仙界那群女仙身上扒拉下来的,她们用的都是好东西, 都好看。”
她爬过成堆的衣服山, 哼哧哼哧从一堆挂着的衣服里,找出一套制服。
一拿出来, 整个衣帽间都亮了。
季安栀被闪得什么也看不见: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五彩斑斓的黑吗!
怪不得民间那些话本里什么样的冥王都有,你穿这么闪,鬼都看不出你长什么样, 换个地方直接冥界说唱。
“这是我的工作服, 我当初就是穿着这件衣服, 每天坐在冥王殿里。我当上冥王,还是在一千五百年以前。那个时候冥界还有点秩序,你知道吗,按照天庭的规定, 当了一百年冥王,是可以调走的。”
季安栀:“懂了,轮岗。”
“聪明。”小丫头收起制服,坐在箱子上,随手一抬,一根蜜糖就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落在她手上。
季安栀:“你没洗手。”
小丫头:……
小丫头乖乖用净尘咒洗了手,边吃糖边说:“冥界每十年,就必须向仙界报告一次情况,每五十年,上头会派人下来督查,满一百年调职,但是,我写了十次调职申请,半点水花没有。”
季安栀边做眼保健操边说:“懂了,不给你轮岗了,把你焊死在这个位置上。”
“上头给的话是,冥王即是冥王,鬼魂之身,如何任职其他仙官,叫我摆正自己的身份。”
“懂了,你一辈子也就是个冥王了。”
“对!”小丫头激动地跳了起来,“凭啥啊!我也是勤勤恳恳修炼的呀!凭啥就不能成仙啊!一开始召我做冥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啊!”
季安栀抹了抹脸上小丫头喷出的糖水,心想小孩子,还是不够社会,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毒打。
天庭这点手段就把你逼急了,要是换到现代,你早报复社会了。
“所以你就叛变了,你反了,你要整顿公司,整顿领导。”
“对!仙界派谁下来我就杀谁,我一直没停,杀了一个多月。最后下来个什么青崖仙尊,好嘛,确实很厉害,我打不过,我撤了,退守冥界。”
季安栀又懂了:“你被空降的领导镇压了,你不甘心,所以你直接把自己的电脑一锅端走,不跟他们玩了。”
“对!什么天规天条,什么轮回,他们自个儿操心去,他们不愿意让我去天庭,不就是因为觉得来冥界是被贬,没有前途吗,那就让他们自己捣鼓怎么轮回去,我是不管了。我就把冥界封印了起来。
不过出了点差池,时间上,嘿嘿,好像和阳间出了点问题,变得比阳间慢了许多。
最后我千年修为,也毁于一旦,如今你也看到了,都给我整退化了,现在就剩三岁啦。”
季安栀:“所以你就是外表看似小孩,智慧也低于常人的老冥王——”
小丫头:?
“我叫左灵。”
季安栀严肃地站了起来:“老冥王,左灵。身体虽然变小,头脑一样差,什么也不知道的老冥王,真相只有一个。”
你有病啊。
左灵最终还是没骂出口,只是觉得神识恍惚好像遭到了攻击:“能别说了吗。”
季安栀突然调转话头,认真捏�%